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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把声音压得更低地道:“听她的名字就知道了,吕竞男,竞争的竞,男人的男。那还不是要和男人一争高下的意思。”
两人越说越小声,就像两个接头的地下工作者,说到后来,卓木强巴和唐敏竖起耳朵也听不见了。唐敏大声质问道:“哪有那么凶残,怎么看年纪也不是很大吧!”
“嘘!”张立和岳阳远远偷望吕竞男一眼,张立道,“别说那么大声,她耳朵很灵的。”
岳阳道:“那个女人,驻颜有方,你别看她这么年轻,其实三十好几,是快四十的人了。”
卓木强巴释然道:“原来是个独身的老女人,或许她性格有些怪戾和脾气有些暴躁,但一定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我只看到她脸上的淡淡愁颜,只不过是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在残风中苦苦等待那个摘花的人罢了。”唐敏鼓起了腮帮,狠狠剜了卓木强巴一眼。
张立和岳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卓木强巴,那表情分明在说:“你这样想的话,你就完了,你无可救药了。”巴桑远远地在一旁冷眼嗤笑。
这时,吕竞男走近了,卓木强巴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个女人有什么可怕,她脸上那种冷漠反使她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如果说唐敏是一只优雅的白天鹅,那竞男就是一只猎食的矫鹰,目光凌厉,顾盼生威。不等竞男走到跟前,张立和岳阳已经向前迈出一步,如小兔看见狼一般惴惴不安地笑道:“教官好。”“教官好。”
竞男教官打量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都是部队上的?”
张立和岳阳各自报了自己所在的部队,竞男教官“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转向卓木强巴道,“卓,木,强,巴。四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七,体重一百零七公斤,天狮名犬驯养基地总裁,身家过亿?”
卓木强巴看着这个站在近处的女强人,她只比自己低不到半个头,身高应在一米七八至一米八之间,眼里的逼问气势咄咄逼人,但他久经商场,岂是一个女人的气势就可以压倒的。他露出不经意的笑容道:“不错,你的记忆力很好。”
竞男心中有了些底,能在她的目光逼视下而不退缩的男人是很少见的。她又问道:“是什么让你这么想不开?竟要冒死组织这么一次危险的探寻?”
卓木强巴道:“你不知道信仰和追求能让人产生多大的生存能力吗?难道你活在这个世上,就不曾有过理想和刻骨铭心的追寻?”
竞男心中一凛,立刻把握到,这个男人,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强势,他身上有着一种领袖般的号召力,言语中时时透着威严,虽说这次行动这人只作为普通队员参加,但是究竟是谁领队出发,现在看来得重新估计了。竞男决定先详细地研究过卓木强巴的档案再作考验,她退让道:“好,很好。我走了一天,现在有些累了,我要先休息一下。我给你们引荐艾力克博士,古博士的得力助手。看来还有一名队员没到,你们大家先相互熟悉一下,然后我再告诉你们我们的计划。”
卓木强巴看见竞男好像笑了一下,但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诡异得让他感到自己出现了幻觉。
竞男独自去了房间休息,艾力克则和大家打得一片火热,在方新教授的介绍下,七个人围成一圈,就在空地上听艾力克曾经的科考历险。艾力克很是健谈,说到高兴处还会为大家唱几首新疆的民歌,跳一曲民族特色浓郁的舞蹈,艾力克说话的间歇,方新教授又让卓木强巴把他们在可可西里的经历说出来让专家指导指导,不过听了艾力克说的那些经历,卓木强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方新教授的鼓励下才再次复述。艾力克时而凝眉沉思,时而惊呼不已,有时就如亲眼见到一般,对卓木强巴说不清楚的地方进行补充和说明。七人中只有巴桑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他认为,这些人所说的经历和他经历过的事情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听了一会儿,就被竞男叫了进去。
下午时分,六人正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又一人操着标准的北京普通话问道:“请问,去找帕巴拉神庙的队伍特训是在这里吗?”众人回头,一看那人,竟然都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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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竟然身穿内绛红外黄色的僧袍,戴着红僧帽,挂着菩提子持念,手持五钴金刚杵,从花白的须发中看出,这人年纪不轻,身形瘦小,但在这冰天雪地中,他依然光着右膀,以示虔诚。虽然已经得到古博士的提醒,藏宗教方面会派出一名代表,但骤然看到这位喇嘛,大家不得不吃惊。这位喇嘛一手持杵,一手合掌,以藏教礼仪问话,卓木强巴也以教礼回话:“是的。不知道上师有何指教。”
喇嘛一见卓木强巴的姿态就知道,只有在智者德仁老爷家里长大的强巴少爷,才能将这些礼仪尊号做得如此自然。通过他自我介绍,大家认识了这位决班亚拉喇嘛,这次前来,是德尼扎萨克喇嘛直接通知的他,几乎没惊动藏教的任何人,这点卓木强巴理解,毕竟是一件还没影儿的事,德尼大喇嘛应该是认为不宜动静过大。当卓木强巴担忧地问起亚拉的年纪时,亚拉表示,自己刚过五十,身体没有问题。可卓木强巴看着亚拉花白倒竖的豪眉,总感觉他比方新教授年纪还大,怎么看也让人不放心。
不多时巴桑带着一脸疑惑从营房走出来,让方新教授进去,并传话让卓木强巴等在门外。卓木强巴一等就是半个小时,已经颇有些不耐烦时,方新教授出来了。他转告卓木强巴道:“好像是测试,不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别瞎说。”
竞男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桌上摆了几样东西,她示意卓木强巴坐下,指着桌上的东西问道:“能告诉我,你认识这些东西里的几样?”
卓木强巴扫了一眼,如实答道:“一株草,一块石头,一种……比蚂蚁大点儿的动物。”
竞男抬头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她戴了副很精致的无框长条形眼镜,扶了扶鼻架,道:“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接着在一个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些什么。
卓木强巴道:“不能。”
吕竞男微微笑道:“呵呵,不用那么拘束,放松点。”
卓木强巴不急不慢地道:“我不紧张,很放松。”
吕竞男手里玩着笔,饶有兴致地问道:“难道,天狮集团的大老板,平时说话都是这样硬邦邦的腔调吗?”
卓木强巴不愠不火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竞男看陌生人似的又看了看卓木强巴,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卓木强巴没想到自己的问题这么简单,不明白方新教授和巴桑怎么用了那么久。起身时,竞男又叫住了他:“呃,等一等,根据方新教授和我们达成的共识,这次培训的费用你会全部负担,是这样吗?”
卓木强巴道:“资金方面没有问题。”对于卓木强巴而言,唯一没有问题的恐怕就是经费问题了。
竞男道:“哦,那你知道我们特训的内容吗?”
卓木强巴道:“不知道,你们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竞男道:“是的,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事先了解一下比较好。从巴桑那里得到的情况,他们是从海拔七千米附近一直降至海拔五千米左右,经历了雪山、原始森林、草原等多种地形,也就是说,我们的训练范围从雪地越野到趟草地沼泽,从穿越原始森林到高山攀登,那是一个很广的范围。综合方新教授的信息资料,我们计划分三步走,第一步,让你们学会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包括在各种气候各种地形环境下的适应性训练;第二步,让你们学会如何利用各种工具,包括武器和一些必要的防身竞技格斗;第三步,是让你们学会辨别一些简单的陷阱和避免可能碰到的未知危险。就目前掌握的资料,这次行动的难度也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仅高原雪山攀登一项,就已经属于探险科考的范畴了,而对你们来说,那还只是开始,然后你们要穿越一片或许是从未有现代文明人走过的森林,里面的毒虫猛兽,有些几乎是一碰就致命的;而更为可怕的是,里面或许还居住着有原始部落文明的戈巴族人,他们拥有现在我们不知道的智慧,可能会做简单的陷阱,但足以致命。而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我们最大的敌人,是你刚从可可西里带回来的信息,另外一群在寻找帕巴拉神庙,拥有一些非常规武器的现代人。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们这次行程的危险程度,至少要再提高一个等级。你真的……没问题?”
卓木强巴道:“是的。”
竞男道:“听说最后一名队员已经到了,叫……叫……”
卓木强巴道:“决班亚拉。”
“哦。”竞男表面依然无动于衷地说道,“你出去后叫他进来。”
卓木强巴敏锐地捕捉到,竞男听到这个名字时耳朵动了一下,埋头记笔记只是一个掩饰。卓木强巴打开门,发现亚拉喇嘛就在门口,他转达了竞男的话让亚拉进去。亚拉一进门,卓木强巴就看见,吕竞男,那个冷冰冰特立独行的女人,竟然站立并迎了上去,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好像跪下了。卓木强巴使劲揉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卓木强巴并没有眼花,吕竞男确实跪下了,双膝跪地,双手撑地,头也不敢抬起来,喃喃道:“亚拉大人,我没有想到,您会亲自前来。”
决班亚拉,这位看上去年迈的老者,慈祥地摸了摸竞男的头,低沉道:“起来吧,孩子。这是德尼大喇嘛交给我的最为神圣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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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竞男站起身来,亚拉又道:“方才我在门口都听到了,你关于这次行动的危险分析,恐怕有点错误。这次行动,最危险的敌人,不是那些拿着枪炮的现代人,而应该是你们认为处于蛮荒状态的戈巴族。”看着竞男一丝不苟地聆听着,亚拉道,“你对戈巴族了解多少?你对古苯教又了解多少呢?记住,大智者告诉我们,明心一丝的不查,将带来蒙尘一世的黑暗。”
亚拉长久地仰望白色天花板,又想起德尼大喇嘛在那山头告诉自己的话。那些话,如擂鼓般时刻敲打着自己的心。
卓木强巴走出营房,就被方新教授问上了:“她给你看什么东西没有?”
卓木强巴大致形容了一下他看到的东西,方新教授思索后道 :“和我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听你说出来无法判断是些什么东西,但是应该是野外常见的动植物和岩矿标本。艾力克,你笑什么?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对吧?”
艾力克摊开手:“我不能告诉你们,那个丫头很厉害的。”
除了艾力克,每个人都被单独叫进营房问话,然后吕竞男出来,大声道:“列队!”
七个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排序,东拉西扯好一阵后,总算按高矮顺序排好,卓木强巴排头,向后依次是张立、岳阳、方新教授、唐敏、巴桑、亚拉。每人自报姓名和自我介绍后,吕竞男清脆而嘹亮的嗓音响起,如鹰鸣般高亢:“到这里来的每一个人,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我要你们明白你们目前的身份。我们要组建的,是一支具有科考性质的探险队,我们要去寻找的东西,不仅十分的神秘,而且非常的危险,那是——随时随地都会送命的危险!所以,如果有谁,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她的目光扫过,好像没有看任何人,但每个人都感到她好像盯着自己在看。
吕竞男微微冷笑,那一刻,她仿佛比巴桑还要孤高,“你们的勇气让我很钦佩,但仅有勇气是不够的,想要去寻找帕巴拉神庙,你们的意志得比钢铁还要坚硬,你们的肌肉得比花岗岩还要结实,每个人既要有独立在野外生存的能力,又要有随时能为队友牺牲生命的团队精神。这些,就是我要求你们做到的。在我的队伍中,不会有任何情面,训练一段时间后,不能通过我的考核的人,会被马上清除出队,不听我命令的人,也会马上清除出队!”说到这里,她盯紧了卓木强巴,卓木强巴也正盯着她。卓木强巴看着站在高处的吕竞男,微风拂起她飘肩的长发,束腰风衣微摆,只觉她身后的翠山白云皆无颜色,他只看到吕竞男的脸,吕竞男那冷傲的笑,仿佛已入画。
吕竞男用她那一贯冷冰冰的语调道:“方才对你们进行了一项小测试,希望借此知道你们对野外生存的知识到底有多少了解。很糟糕,按照这次行动的标准,我测试的结果是,你们所有人野外生存的知识——都为零。这次行动不是简单的旅行或探险,它是一次非常严谨的科学考察行为,所以,我要求你们每个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如何在野外生存!”
“切。”巴桑从鼻孔里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吕竞男道:“看来我们这里有人不以为然了。”
巴桑一挺胸道:“我有很长的时间都是在无人的荒野度过的,我不觉得你说的野外生存需要学习。”
吕竞男走到巴桑面前,两眼一凝,严厉地道:“那只是你作为一名偷猎者在无人地区来回穿梭而已,根本算不上野外生存。你们团体行动,靠的是现代的高级装备和武器,如果除去那身行头,你在高原一天都待不下去就会死亡。你不信?那我问你,你知道青藏高原哪些野生动植物是能吃的?哪些东西是会吃死人的?你知道如何利用星星和草木来辨别方向?你知道天空的云告诉你下一刻是什么天气?你知道山脉的走势与地质矿物对磁场产生怎样的影响?你知道太阳风暴在什么时候影响卫星的通信?你知道你的呼吸脉搏体温怎样提示你,还能在高原待多长时间?你知道夜里零下几十度,怎样在野外找到避风保温的场所?筑冰砌房,凿冰取火,吞食草根树丫维持生命,在冰上看动物痕迹铺设陷阱……你一样都不会!你不过能找到那地方可以带个路而已,而且还是戴罪之身,你最好别忘了。”
巴桑被说得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来,竞男毫不在意地转过身去,道:“怎么?想动手?就凭你那点微末伎俩?”
巴桑已顾不得对方的性别身份,暴吼一声,从竞男身后出拳,拳风猎猎,只见吕竞男一偏头,突然一扬腿,将脚拿过肩头,足尖重重踢在巴桑额头,跟着手肘一沉,击在巴桑小腹,沉肘一扬拳,打在巴桑面门,拳一缩,又变掌,狠狠在巴桑喉管处斩了一下,巴桑还没喘过气来,吕竞男另一只手握拳又一次打中巴桑额头,这一拳好重,竟然把巴桑那铁砣一样的身体打得仰面倒下。而整个过程,吕竞男一直背对着巴桑,连头都没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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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竞男每一次动作,就让张立的手弹跳一下,看着教官把巴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在接受格斗训练的那些日子。卓木强巴也是第一次弄清楚,什么叫做格斗,原来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可以作为武器攻击对手,原来人的动作是可以快到这种程度的。
巴桑哼哼唧唧爬起来,顿时火气烟消云散,再无任何的不满和高傲,他在以前的部队里就已经学会屈从于强者。吕竞男示意他归队,冷冷地道:“你要搞清楚,你到这里来,是接受我的培训。别以为你有个像蜘蛛一样的文身就很了不起,我在特种部队任教官时,就从来不因为队员是男性而手下留情。”
“还有别的什么意见吗?”吕竞男转过身来,她的脸上如罩严霜,这次卓木强巴看着她一点也不可爱了,只听她道,“我们要以军人的训练方式,对你们进行地狱式培训,一切行动要绝对服从指挥。”她慢慢从每名队员面前走过,走到唐敏面前,突然停下,从唐敏脖子上取下一个装饰物,道,“在进行训练时,不允许佩戴这些东西,稍不注意,它有致命的危险。”
吕竞男出手很快,唐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扯了过去,唐敏只好道:“知道了,我会把它保管好的。”
吕竞男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道:“暂时由我帮你保管,特训完了再还给你。”
唐敏急道:“请,请还给我。”张立好奇地一看,那不是别的,竟然是卓木强巴冒死从可可西里冰谷绝壁边上采下的紫粉色晶簇,已经被打磨装饰过了。
卓木强巴突然向前迈出一步,目视前方道:“请你还给她。”
吕竞男轻笑道:“嗯?这是什么态度?”卓木强巴表情冷淡,重复道:“请你还给她。”
吕竞男语调一变,生硬道:“想拿回去?得凭自己的实力!”
卓木强巴转头盯着吕竞男,吕竞男毫无惧意地与他对视着。张立心中急道:“糟了,糟了,教官不知道那东西对强巴少爷的意义。”岳阳心道:“教官这是怎么了?和一个小首饰过不去?”
卓木强巴道:“那就对不起了。”他一个虎纵,伸手去抢晶簇,吕竞男冷笑,手一缩,身体一侧,退了一步,避了过去。卓木强巴伸手一捞,吕竞男一转身,又避开,卓木强巴恼羞成怒,反手就是一拳,吕竞男头一偏,似乎对卓木强巴的攻击视而不见,躲闪从容。
张立心道:“唉,强巴少爷怎么打得过,那是教官啊!”
卓木强巴出手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快,无奈根本碰不到吕竞男的衣服,他已经被激怒了,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在场地上横冲直闯;而吕竞男身形翩翩,更像一名斗牛士。她原本一直挂着冷酷的笑意,看着如无头苍蝇般乱闯的卓木强巴,可是她突然看见,卓木强巴的眼睛都红了,似要滴血一般。吕竞男叹了口气,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卓木强巴就如一座山一样压了过来。
卓木强巴一把将吕竞男扑倒在地,身体完全地压制住她,喘着粗气从吕竞男手里抓过晶簇,恶狠狠地道:“请……不要……随便……没收,我们的……东西!”
吕竞男冷静地看着卓木强巴,任这个男人的气息胡乱喷在自己脸上,她还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以这样的姿势压倒在地,她也不客气地回答道:“在训练中,所有违反规定的事情,我都要制止,你这种摔跤似的格斗方式只适合制伏单个敌人,并不能真正地打倒敌人。够了吧,还不放手!”
这个时候,卓木强巴却犹豫了一下,吕竞男突然用膝盖一顶,将卓木强巴掀翻了出去,倒跌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吕竞男一跃而起,鹰眼瞄过每一个人,冷漠地道:“在这次行动中要想活下去,格斗也是必不可少的训练。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卓木强巴和巴桑这两个看似凶悍的男人受到教训,竟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别的人自然再没有任何意见。这时大家才明白,为什么张立和岳阳说这个女教官是魔鬼的化身。
吕竞男见大家安静下来,再次向大家介绍了一下训练的内容和方式,最后道:“因为我们可能和一些不明武装分子遭遇,所以在训练的时候就要做好准备,所以我准备把你们分作两个组,理论学习时大家在一起,实地练习时就两组竞争。你们不要小视这样的竞争训练,你们的成绩将关系到队伍最终成员的确定和队形编排,现在抽签决定分组。这里四黑四红八支签,谁抽到什么颜色就在哪一组,最是公平,少一人的那组也别抱怨。”
没想到,抽签结果是,卓木强巴、巴桑、张立、岳阳分在一组;而方新教授、亚拉喇嘛、唐敏分在了一组,连吕竞男也对这个结果感到不可思议,只得让艾力克填充缺人的那组,以平衡双方实力。随着吕竞男一声宣布,他们的特训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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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宣布特训开始时已经是傍晚,这天的内容就是让大家彼此熟悉,而且宣布了一系列严格的军事化规定,诸如吃饭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分钟,睡觉必须是硬板床,穿衣要绝对规范工整,甚至严格到大小便时间也做了明确的规定。吃过饭,方新教授找到了吕竞男,直截了当地说:“吕教官,我对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和不理解,我认为你的做法是错误的。”
吕竞男淡淡地道:“方教授,我尊敬你是一位智慧的长者,如果大家都能像你一样充满智慧和明白事理,我也不用费那么多周折去管理这些人。但是如你所见,这群人是一盘散沙,除去两名部队上的士兵能服从命令,其余的人来自各行各业,甚至有从监狱里保释出来的囚徒,如果我不严厉一点,以后怎能让他们听从我的命令?如果不能服从统一的安排和调度,我根本不可能把他们训练成一支具有探险能力的队伍,更不要说这次出行计划能不能实施了。”
方新教授道:“我当然明白你这样做的目的和意义,我想,别的人并不比我笨,大家都能看出你的用意。但问题也正在这里,要知道,我们这群人来自各行各业,年龄相差十几甚至几十岁。我们,不是只服从命令的士兵,每个人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和不同的性格,虽然是一盘散沙,毕竟还在一个盘子里;如果你单靠武力和一贯的强横来令他们屈服,这盘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的散沙,可能会散得比你想象的还快。不说别人,单说卓木强巴,我十分了解我这名学生,他是一个想到什么就去做的人,他从不屈服于任何强权或更强的势力,从来就没看见过他服输的样子。这次来参加特训,我曾以为说服他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不过或许他在可可西里学到很多东西,知道了自己的不足才同意参加这次特训的。否则,以他的性格,此时已经在雪山上了,而不是在这个特训基地。如果说,你想让他屈服接受你的命令,那唯一的结果就是,他会不顾及自身安全,独立去寻找帕巴拉神庙,那么一切合作的可能都会中断。”
吕竞男侧头旁听,问道:“那么,依教授您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方新教授胸有成竹地道:“很简单,人性化管理,不要用部队上的硬规定和死条框限制他们,每一步尽量与他们解释清楚,像对待你的兄弟长辈一样,如家人般教育他们。”
吕竞男柳眉皱起,这对她来说可太难了。她沉吟道:“实话实说吧,方教授你应该知道,按道理你们是不够资格出现在这支队伍中的,这支队伍的成立本身就带有实验性质,说穿了我们就是开路敢死队,以自己的生命,去为在我们身后,那些真正研究帕巴拉神庙的专家们开路。如果没有铁一般的纪律,我怎么能带出一支铁一般的队伍?你们不够强,又拿什么去为那些专家开路?其实,我不妨直接告诉方教授,你们提供的线索,对国家来说根本不值一谈,就目前看来,巴桑的回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这支队伍的成立,除了德仁老爷的原因外,还有一些别的与你们无关的因素在里面。我想方新教授也应该明白,所谓资金,国家是不缺乏的,我们要考虑的不是你们能提供什么线索,目前所考虑的是你们有没有探险的能力,要知道,是你们托关系要加入国家队,而不是国家队离不开你们,所以,合不合作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算问题……”
见方新教授变了脸色,吕竞男又道:“当然,这支队伍太过特殊,我也在考虑,是不是换一种思维模式来训练,总之,谢谢你的提醒,容我再考虑考虑。”
随后古博士和大家通了一次视频,方新教授开玩笑道:“总算见过教授的那位得意门生了,果然技艺惊人,两名强健的大男人都不够她打。”古博士则慌不迭地道:“不要误会,我只是教了她考古和户外生存方面的知识,人家的格斗技艺另有名师,我这把老骨头,想想也不可能那么能打吧。”后来古博士又和吕竞男、艾力克等通了话,谈话的内容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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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了一本,挺好看的,不知后面的书有出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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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入睡前,不少人还在抱怨床板太硬时,吕竞男突然进屋对大家作了一番补充说明,睡硬板床是为了让大家能适应野外大多睡在地上而进行的训练,至于时间的规定则是让大家养成对每一秒时间都有明确的把握,因为在不少野外生存环境中,能严格地掌握时间有时是会保命的,至于定时睡觉则取消了,依据个人习惯就好,但前提是不能耽误第二天的训练。规定一宣布,营房里掌声一片,吕竞男对着方新教授微微点头。
卓木强巴将唐敏哄着入睡后,小心地独自步出营房,山间的风,安静而柔和,带着淡淡的冰凉,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睡意全消。仰望苍穹,满天星斗,一轮明月,皓照夜空,那些点点繁星连成一条银链,仿佛在夜空中流动,银河,那就是无穷宇宙展示给人类的自然之美。卓木强巴想起了在可可西里看到的夜景,那时还是一弯新月,一眨眼月圆又将缺了,说实话,对这次探险,他首次产生了疑虑,自己真的能找到那千百年来尚未有人打开的禁忌之门?那紫麒麟竟然是帕巴拉神庙的守护圣兽?自己曾经单纯的想法怎么会变得如此复杂而烦琐?现在竟然变成了以国家的名义进行科学考察,他隐隐感觉到有一丝不妥,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出来。
“晚上风大,在想什么呢,小伙子?”艾力克那热情如火的声音让人过耳不忘。
卓木强巴选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坐下,望着星辰道:“艾博士,这么晚了你还没睡?”他们共分作三个营房,唐敏、吕竞男在一处,卓木强巴、张立、岳阳、巴桑在一处,艾力克、亚拉喇嘛和方新教授在一起。
艾力克笑道:“不要那么生分嘛,以往科考队员都叫我毛拉大叔,你也可以叫我一声毛拉大哥,我也知道你朋友都叫你强巴拉,不介意我也这样叫你吧。”
卓木强巴知道艾力克全名叫毛拉-艾力克,他只是不知道毛拉是什么意思而已,当下道:“当然可以,毛拉大哥。”
艾力克道:“我习惯了晚睡,没想到你也在这里,看你满腹心事的样子,能说说吗?”卓木强巴道:“没什么,第一天来这陌生的环境,还有些不习惯,睡不着罢了。”
艾力克用新疆人特有的语调说道:“噫,小伙子,骗人是不对的,心事是藏不住的,你的眼睛会说真话。如果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不愉快,我可以替竞男向你道歉。我知道,竞男的压力也很大啊,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你们这群几乎没经历过野外生存的门外汉培训成能进行探险的科考队员,她很焦虑。”
卓木强巴释然道:“其实白天也没什么,我没放在心上,我当然明白她的用意。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曾好几次出入西藏无人区,都是为了寻找自己心仪的藏獒。要知道,真正的好獒必须在西藏的大山里才能找到。但是以前每次都组成很豪华的搜犬队,与这次有很大的不同。说实话,在去可可西里之前,我不曾碰到过像样的凶险境地,但据我所知,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比可可西里还要危险,危险得……危险得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危险。”他顿了顿,盯着艾力克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疯狂——为了一条獒?”
艾力克慈爱地笑道:“不,恰恰相反,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说你是为了帕巴拉神庙而做出这一切,那么,只能说明你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为了一条狗——”
“是獒,藏獒。”
“哦,好吧,为了一条獒而这样做,连我都有些敬佩你了。”艾力克睿智的双目开始闪光,他以一种怀念的口吻说道,“人,活一辈子,总该做点什么,应该有自己存在的目的和追求。但大多数的人,仅仅是为了生存而疲于奔波,他们中的很多人一直到老,整个人生经历中竟然没有几件值得回忆的事情。如果问他们为什么而活着,他们会告诉你,既然还活着,那就活下去吧。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多么可悲。当你的精神上有了追求,不管你追寻的是什么,只要你坚信你是对的,就去做。就算是时间和历史将你遗忘,只要你自己为你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满足,那就足够了。”
艾力克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卓木强巴一直倔犟地做着同样的事,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就连他的导师方新教授有时候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此刻听到艾力克的话,他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紧紧握住了艾力克的双手道:“谢谢!谢谢你!毛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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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一辈子,总该做点什么,应该有自己存在的目的和追求。但大多数的人,仅仅是为了生存而疲于奔波,他们中的很多人一直到老,整个人生经历中竟然没有几件值得回忆的事情。如果问他们为什么而活着,他们会告诉你,既然还活着,那就活下去吧。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多么可悲。当你的精神上有了追求,不管你追寻的是什么,只要你坚信你是对的,就去做。就算是时间和历史将你遗忘,只要你自己为你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满足,那就足够了。
很赞同!
-----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在大自然面前自负,你永远都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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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力克眼睛有些湿润了,淡淡地道:“不用谢我,这是我加入科考队的第一天,我的导师古俊仁博士告诉我的。这么多年来,几次历经生死考验,我却从未有过犹豫,就是因为古博士这席话,始终回想在耳边,我一个字也不敢忘记。”
卓木强巴仰头望月道:“昨天夜里,我又梦见它了,那双眼睛如此夺人心魄,我很清晰地感到,它在召唤我,好像分别了很多年那样,为了找到它,我可以放弃一切。”
“咦?你们都在这里啊?”张立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卓木强巴道:“怎么,士兵也可以不守规矩深夜乱跑?”
张立道:“我以前常常值夜勤,刚才好像听到外面有声音,所以出来看看。”
三人无心睡眠,就在营房外的空地上聊天。卓木强巴给两人讲狗的故事,一提到狗,他总是显得特别兴奋,而且怎么说都说不完,他从小柴犬讲到查理公爵犬,又从京巴谈到牛头犬,只要是知名的犬种,他都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张立和艾力克也是见闻大长,没想到关于犬类竟然有这么多学问。卓木强巴道:“人们认为家养的犬就对主人一辈子忠诚,绝对忠诚,其实,那是一种误区,是不正确的。犬类对人类的忠诚,是建立在相互信赖和理解的基础上的,它们有自己的是非观,能够明白好与不好。我见过许多被人遗弃的城镇弃犬,它们完全明白,是主人不要它们了,把它们彻底地抛弃了,这导致许多犬在融入新的环境后,表现出对新主人的更多的依赖和讨好。因为家庭中长大的犬,已经不能适应野外的生存环境了,当它被主人抛弃后,那种荒凉与无助的感觉,远比一个与大人走散的孩子来得强烈。所以,如果它们再次碰到好心的收养者,它们会竭尽所能讨新主人欢心,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在它们拼命讨主人欢心的同时,又是多么希望得到主人的认同和回馈。”
张立有所怀疑地道:“听你这样说,好像它们智商挺高的样子?”
卓木强巴肯定地道:“不错,在西方很多国家,养犬的人家一定会把犬当做家庭的一员对待,绝不只是养宠物那么简单。有这样一个事实,如果你有兴趣可以验证一下,那些大型犬,诸如獒、狼犬、牧羊、牛头等,只要是大型成年犬,主人是要把它们送给别人,寄养在别处,还是卖给他人,它们是能区分出来的。特别是如果主人当着它的面数钱的话,它可以认定这一事实。如果是送养,多年后前主人再去看它,它还能表现出一种亲昵;而如果是卖掉它们的,哪怕只隔了半年,它和前主人之间就形同陌路了。”
艾力克也道:“不错,我也认为它们所拥有的智力远远高于人们目前的估计,我的表姑独自一人生活在法国,晚年患了脑瘫,生活不能自理,甚至大小便都不能自控,换了七个佣人,都因为无法忍受而离开了她。后来,他们为她提供了一条叫欧拉的拉布拉多助残犬,我见过那小家伙,机灵得超出你们的想象,甚至只需要我表姑一个眼神,它就知道该干什么了。由于我表姑的行动不便,房间三次着火,都是欧拉把表姑从死神手里救回来的。它一直服侍了我表姑十一年,直到老死。欧拉死后,表姑精神受到极大的打击,她总是不肯相信那是事实,仅半年后,我表姑就去世了。在她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脑部的疾病极度地恶化了,她神情恍惚,忘记了她死去的先生和儿子的名字,忘记了她信仰的圣主,甚至不知道她自己是谁,她只是反复诉说‘欧拉,该出门买菜了,欧拉,把鞋拿来,欧拉,好孩子,欧拉,好孩子。’直到她咽气的那天早上,她看着窗外的阳光,还微笑着对我们说‘欧拉,去取报纸和牛奶。欧拉,我们该走了。欧拉,我们该走了。’当她念到欧拉的名字时,眼睛里总是充满笑意的,那种幸福的感觉让我心灵颤动,那时我就知道,欧拉绝不是宠物,它是我表姑生命的一部分。她不能没有欧拉,就像人不能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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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的眼睛又湿润了,在欧拉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种无私的奉献,那种奉献,在人类社会中,仅体现于一种情感——母爱。只有母亲对子女的爱,才是纯粹的、无私的,从不计较付出的代价与回报。张立恍惚间已神游回那个烟雨小镇,青石板又湿了,生病的自己在床上躺了三天,无论什么时候翻身,总看见母亲那瘦小的身体,穿着青布衣坐在门槛前的小方凳上,带着菩萨般慈祥的微笑,一针一针纳着千层底。如若自己翻身动响太大,母亲就会走到床边,轻轻抚拍自己的背脊,嘴里念叨着:“仔牙的病就快好了,仔牙会好起来的,明天阿妈就给仔牙买点好吃的。”白天车水马龙,如流水般从母亲身边淌过,与母亲那静影成鲜明的对比,夜里星辰闪烁,在母亲头顶跳动,月光将母亲的青丝映成了雪白,三天三夜,母亲就那样守护在自己床前,静静地纳鞋底。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感受到母亲那温暖的气息,多少年后从梦里醒来,不管在什么地方,还能清晰地看到,母亲坐在门槛前,静静地纳鞋底,那种姿势,已经烙印进自己的灵魂,一辈子也无法忘记了。
艾力克继续对卓木强巴说道:“所以,我完全理解你对獒这一特有犬类物种的追寻。犬类确实是奇妙的动物,如果你把它们当做朋友,它们就是最忠贞的朋友;如果你把它们当做亲人,它们就是你至亲的亲人,好比你的子女。”
沉默片刻,卓木强巴惊愕地问道:“你怎么啦,张立?”虽然听了艾力克的诉说,卓木强巴也有些伤感,但是他惊讶地发现,张立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张立擦干眼泪,歉然道:“啊,没什么,我刚才听到艾力克博士讲的故事,想起了我的母亲。”他开始缓缓地,低声诉说起来,“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在外讨生活,妈妈靠帮人家纳鞋底,挣点钱养活家用……”
在寂静的夜空下,不知什么原因引发了感触,三个接触不深的男人,开始了心灵的交流,直至深夜……
第二天,卓木强巴他们的针对性特别训练正式开始,按照安排,上午是理论课学习,而下午,则是实践技能科目。他们要学的内容很多,上午理论学习包括户外安全、户外急救、野生动植物辨识、考古理论学,以及气象学和地理学部分知识;下午的实践则是从简单的开始,诸如攀爬基础、简单器械加工制作、格斗基础等,晚上则需要亚拉喇嘛对他们进行古藏文、藏语恶补,还被强行要求学习戈巴族语言,而戈巴族文字据说已经失传,只能免去不学,众人如获大赦。
就这些理论学习也是经过了吕竞男压缩处理,野外生存理论知识都暂时以雪线以上,范围扩大到四千至八千米海拔高度所需要掌握的部分知识 ;而动植物学也只能简单地提点,尽量教会他们辨识有害和无害动植物的区别,认识最毒、危害最大的动植物典型,以及能找到分布最广的可食用动植物,而别的动植物不可能尽数都让他们认识了解。下午的技能实践是为将来打基础,那则是实打实的过硬训练,这时,唐敏的韧性就体现出来了。别看她生就一副娇小可人儿的形象,训练时咬紧牙根,毫不示弱,一天下来手脚都磨破起泡,晚上自己用针刺破血泡,第二天不等结疤又继续高强度训练,哼都不带哼一声。至于晚上则是所有人最为头痛的时候,那些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古藏文,实在是很难理解那些符号的含义,别说认了,只把那些符号背下来就算不错了。而按照艾力克和吕竞男的意思,是想把几种表示文明起源的文字基础都让大家过一遍,让大家知道那些符号的产生缘由及其演变,这样做的意义是让大家可以在完全陌生的符号文字面前,自己推敲那些文字的意思,结果遭到包括方新教授在内的绝大多数成员的强烈反对。反对者的理由是,那绝对属于专业级人士的范畴,对他们这种基础的人来说太过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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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训练过程中,每个成员的性格特点也渐渐明朗,巴桑带着他一贯的冷漠和傲气,很少与人交流,仿佛他是独立于这个团体之外的人,这让卓木强巴很不满意,但是要说孤僻,似乎亚拉喇嘛比巴桑更难以接近。他每天除了完成训练内容,便是默念佛经,就连艾力克都无法和他交流,但是亚拉喇嘛的记忆力却惊人的好,不管什么内容,几乎只需艾力克和吕竞男讲一遍,他就完全记住了。或许只有卓木强巴知道,这些能将几百万字的藏教经典一字不落地背诵下来的喇嘛,他们的记忆力完全是磨炼出来的。
人群中记忆力最差的竟然是卓木强巴,方新教授有部分生物学知识,张立,岳阳,唐敏三人年轻,巴桑有较为丰富的野外经验,只有卓木强巴像个新丁一样。但他无疑是所有训练者中最刻苦的一位,整理笔记回忆所认知的东西几乎占据了卓木强巴的全部休息时间,甚至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比如有时吃饭,他惊诧地发现,他们使用的瓷碗竟然是青花,烧制时间应该是八十年代中期,碗底的景德镇标识是伪造的,他们使用的筷子是楠竹做的,与适宜造弓的刚竹生于同一地理环境,他们吃的是东北大米,玄武岩累积成的黑土地上才能种出这种糯、软、绵而不粘口的米粒。睡觉前看到营房他又要回忆一番 :这种两层木架床是普通柴木做的,是用的楔木合口,只能勉强支撑两个人的重量,而最好的木料当属沉香,其下便是紫檀、黄花、沙石木、铁梨、乌木、黄杨、楠木等诸多细木材;被褥床单都是全棉布料,古人在被套衣服的用材上,辑里湖丝算是比较高雅的,而马王堆出土的蝉翼丝织品用料还在考证中。就是在梦里,同屋的人有时还能听到卓木强巴喃喃呓语:“绿眼山蚕蛾,鳞翅目,大蚕蛾科,南美洲西北部,翼展一米二,翅上有绿眼,鳞翅屑含致敏物,第七腹结有一对毒腺,可以制造氰化氢,剧毒……澳洲方水母,剧毒……人触三十秒死亡……”
还不只如此,每天午休时间,亚拉要求卓木强巴背诵他父亲要他转述的宁玛古经,直到一字不错,而原因是古经中那些神话般的故事极可能是真的,将引导他们发现正确的方向。
而那个要求研究文字起源和文明进化关系的人,也正是卓木强巴,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卓木强巴有时间就要向艾力克请教文字起源,象形体和符号体的区别在哪里,楔形文、玛雅文、印章文、甲骨文和圣书文各有什么特色和共同点,问得连艾力克也常常搔头挠耳,最后不得不用一句:“I 服了you”来结束无法回答的问题。
对卓木强巴最感兴趣的恐怕就要数吕竞男了,她对这个无论何时都充满了精力和疑问的强劲男人感到不可思议,对卓木强巴提出的问题总是解答得十分细致,也好几次暗示想与卓木强巴单独好好谈谈,但是卓木强巴要么假装不知,要么委婉拒绝,他的所有情感,已经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唐敏,不想在个人情感问题上再走什么别的岔路。
在实践基本训练课目中,最弱的无疑就是唐敏了,但这个爱哭的小姑娘虽然在训练中屡次失败,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百折不挠,最终还是通过所有的科目考验。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亚拉喇嘛,这位不起眼的老者就好像一名隐士高人,让人摸不清他的底。不管什么难度的训练科目,就如同他记忆那些理论知识一样,都是一遍过关,有时候连卓木强巴也做不到一次通过,但亚拉喇嘛就那么过去了,轻松得连艾力克也自叹不如。
但是在整个前期训练中,卓木强巴一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种被人偷窥,背脊发寒的感觉。他知道,那名金发男子不会这样轻松就放弃,但他始终找不到敌人的踪迹,越是这样,越觉得危险。还有一个问题,这次行动的总指挥,特训进行了如此长时间,总也不见那位领导,卓木强巴就这个问题问过竞男,答复是人家出国考察去了,好像是一个大型水利工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一晃眼营地白天最高气温已达26度,这天下午训练结束,男队员们都换上了迷彩背心,高大的卓木强巴那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中显得霸气十足。如今的他,已和几个月前有了天壤之别,攀爬、架索、钻洞、潜泳、格斗每一项的成绩都是培训者中最优秀的,而理论知识考核也已及格,起码他已经知道第一天到营地吕竞男考核他的那几样东西是什么了。那草是芨芨草,在青藏高原常见;那石头是风化的红砂岩,看似坚固,实是碎粒,不能攀爬和做固定物用;而比蚂蚁大的动物,则是沙漠中令人闻风丧胆,大名鼎鼎的行军蚁。
同时,他对以前巴桑提到的那些神乎其神的动植物也有了了解,那种勒死人树,似乎是一种紫藤变异,藤蔓如植物根系般生长,触碰到实体便会缠绕上去,一昼夜能延伸数米距离,若是缠上人以后又让它找到可攀爬的大树,第二天清晨便会发现那人已经被死死勒在大树上了;而西藏的五彩蚂蟥,更是曾一度肆虐成疯,它们可以长逾十厘米,天气稍转暖,便蠢蠢蠕动,关于蚂蟥成灾区,藏民有这样的谚语形容:“白色的马穿过,变成红色的马;白色的狗穿过,只剩下皮和骨头。”至于在可可西里,科考队使用到的冰镐、冰爪、八字环、锁扣等器械,现在卓木强巴更是如了解自己的手臂一样了解它们,只是还缺少实际运用的机会。
卓木强巴在营地前回忆了吕竞男教的几个擒拿动作,独自缓缓练习着,张立和岳阳坐在一株树下休息,这两位年龄相近的士兵相见恨晚,如今已是知交 ;巴桑坐在高高的树丫上,依旧冷漠如孤鹰,他性急,易暴躁,不过先后在卓木强巴和亚拉手下吃了亏,然后就学乖了。方新教授和艾力克总也有讨论不完的学术问题。唐敏和吕竞男站在远处,但卓木强巴可以感知,她们都遥望着自己。亚拉喇嘛,那个看似最神秘的喇嘛又走了过来。
亚拉喇嘛看了一会儿卓木强巴练习,疑问道:“你是库拜?”
卓木强巴点点头,淡然道:“以前做过几届,后来从商去了,生疏了。”
张立突然从树下跳起来,问道:“强巴少爷,我已经听到过几次库拜了,到底那是一个什么名头?”
卓木强巴呵呵一笑,道:“就是一个普通竞技赛,类似冠军的称号吧。”
亚拉严肃道:“不只是那样简单。库拜是光荣而神圣的称谓,是藏族的勇士之称。在很久以前,藏区是十分流行大范围竞技的,那时候各藩国都要派出最强壮的小伙参加库拜之争,竞技内容包括马上骑射、赛牦牛、藏式摔跤、押加、俄多等共十来项,如今仅有阿里西南地区还保留库拜传统,而比赛内容也被压缩到押加、摔跤、朵加和套飞索四个项目了。”亚拉看了卓木强巴一眼,道:“能拿到库拜,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那需要各方面都十分优秀。”
岳阳也起身问道:“什么押加、多加,是什……什么啊?”
对这些藏族小竞技项目,张立也略有所知,他给岳阳解说起来,押加就是大象拔河,两男子背对背,像纤夫拉纤一样将绳子套在肩上,对抗时各自拼命向前,姿势就像大象一样,其余规则与拔河相同;俄多是打飞石,就是用绳套套住石块,利用手上技巧和绳索惯性将石块远远抛出,要又远又准为好;朵加类似举重,是抱大石块,另外还有格吞、扯牛角等运动……
亚拉又问卓木强巴道:“第一次看你出手时,就觉得你的摔跤手法带了粘、贴、拐、圈等技法,那恐怕不是库拜里学会的吧?”
卓木强巴暗呼厉害,解释道:“我在成都经商时,于青羊宫遇见一老者,他教我打太极。”
亚拉点头,卓木强巴反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亚拉上师的身手才叫我们吃惊呢。所谓真人不露相,我想这句话应在亚拉上师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亚拉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调道:“我在色拉寺密修了数十年,也曾学了些纵跃之术。”说完,又到一旁去念持咒去了。
卓木强巴感觉很奇怪,亚拉喇嘛怎么突然会想起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恍惚间看见,山间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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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显示屏上,时间、与目标间的距离、角度、坡度,一一显示在上面,卓木强巴满脸疑惑的头像被放大至眼前。莫金穿着威风凛凛的军装站在山腰密林中,他取下电子望远镜,满腹狐疑地呢喃道:“真的就这么有把握?搞什么特训?难道已经知道了那地方在哪里?”
“马索!”随着莫金一声大吼,一名有着棕色头发,横眉窄眼,高鼻扁嘴的武装分子屁颠屁颠地从林荫处跑了出来。他身型也有一米八几,但整个人处于一种随时准备点头哈腰的姿态,看上去反有些猥琐。“什么事?老板?”马索的英文很溜口,原来他就是在可可西里用手给莫金接烟灰的那名武装分子。
莫金扶正帽檐,问道:“那个疯子还是没有恢复吗?”
马索惴惴不安道:“是啊,美国方面说,主要是沟通太困难了,对精神性患者的恢复治疗,沟通和心理交流是很重要的。而我们在拉萨请去那名翻译,他对戈巴族语就不是十分了解,翻译的时候就……就……就像我说中文一样不顺口。”
“你说中文?你是想说就像我说中文一样吧?啊!”
“不……不是,不……不敢。”
莫金点燃烟,无奈地长吐一股白烟,喃喃道:“有没有什么人精通戈巴族语呢?”
“有。”
“那你还不快去请!”
马索指着山下嘟囔道:“就……就……就在下面。”
“嗯?”莫金道,“你说那人也在特训?”
马索点头道:“嗯,他的名字,发音怪怪的,叫——雀斑假啦。”
莫金狠狠瞪了马索一眼,骂道:“混蛋!”走两步,又回头骂道:“饭桶!”突然灵机一动,道:“他们搞特训,我们也来搞特训!马索,去组织一下,把可可西里来的那些人给我训练一下,就算去送死也要死得光荣。”
马索表示马上去办,随后又怕兮兮地问道:“老板,那个索瑞斯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搞了很多瓶瓶罐罐做实验,附近的藏族居民很反感,不知道会不会暴露我们?”
莫金沉默了一刻,深吸一口烟道:“暂时不管他,不管他要什么器材,尽量满足他。我们能不能成功,以后还要靠他那些小动物呢。”马索和莫金都已离开,密林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基础的训练已经结束,以后就是实地训练了,凭借卓木强巴财团的强有力经济支持,他们开始了全世界范围内的不同环境适应性训练。
首次分组对抗是一场最简单的野外生存技巧对抗,第一次比试的是生火,各种工具都摆放在一起,然后两组队员各自挑选工具,哪一组先将火苗点燃就算胜利。随着吕竞男哨音响起,卓木强巴,巴桑,张立和岳阳这四个壮汉借着身体优势抢先跑到堆放器材的地方,他们扛起了最干燥,最粗的一根木材,然后在木材上挖出一个小凹槽,将挖好的木屑填充至凹槽中,同时将一根小木棍削尖,用尖的一头牢牢抵在凹槽内,开始用双手来回搓动小木棍。四名大力士轮番上阵,不让木棍停止转动,五分钟后,凹槽里的木屑开始冒烟了,卓木强巴等人大喜,顾不上汗流满面,搓那小木棍搓得更带劲儿了。半个小时后,第一簇火苗成功蹿出,卓木强巴四人的脸早被烟熏得乌黑,顺着汗水一流,脸就和上了迷彩的特种兵一样花哨。可当四人回过头看方新教授那组时,顿时就傻眼了,方新教授他们四个人,早已经一人举着一根火把,像看原始人一样看着卓木强巴他们。
卓木强巴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感觉方新教授他们既轻松又自在,好像根本没费力一样,巴桑和岳阳两人也呆了,只有张立还对着凹槽奋力吹气,喜滋滋地叫嚷着:“燃起来了,燃起来了。哈哈,燃起来了!”
方新教授等人举着火把过来,看着四个花脸男人气喘如牛,个个都是一副忍不住笑的表情。卓木强巴不甘心地问道 :“导师,你们怎么这么快?”
方新教授摊开左手,极力控制,尽量严肃地解说道:“雷蒙牌打火机,就在你们搬走的木头下面……”说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如做广告宣传般说完:“采用氧炔混合压缩,防风防水,喷气量开至最大,喷射火焰温度高达三千度,足以融化普通钢铁,不过十分耗气,一瓶液化气体仅能维持五分钟喷火全开。全身合金制造,能抗击八毫米口径手枪的直接射击,采用边壁触摸式按钮打火,目的是在手无法工作的情况下用嘴也能打火。设计合理,曲线采用人体生理学构造,材质过硬,不愧为特种兵首选点火装置。”
卓木强巴欲哭无泪地转问吕竞男:“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很过分?”
吕竞男毫不掩饰地道:“说过了工具材料自己选,你们看见大木头,就一门心思只想着钻木取火,你们的观察力和辨别力去了哪里?我宣布,第一场分组对抗,卓木强巴小组败,方新小组胜!”谁也没料到,这竟然只是卓木强巴小组全败战绩的一个开始。
此后的世界级适用训练中,他们在达喀尔进行越野拉力时总是爆胎,要不就是地图和实际路线差异大得出奇,等他们到终点时,方新教授小组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了;在撒哈拉进行沙漠穿越时,岳阳的防护措施出现了纰漏,让一只沙蝎钻进了裤裆,狠狠地在他屁股上叮了一口,结果是卓木强巴等三人轮流背着他赶路,自然是没人家走得快;在西双版纳四人更是被一群野象追得鸡飞狗跳,还在原始森林里迷了路,比原先计划多用了四天才走出去,而究其原因,竟然是张立那小子用香蕉去挑逗一头小象,结果被人家妈妈发现了;在澳大利亚攀登魔鬼山时,巴桑的铆钉钉得不稳,而卓木强巴又老带错路,常常是一失手四个人一同掉下去,挂在绝壁上荡秋千;在穿越黑戈壁时,又是卓木强巴的指挥和判断失误,四人不幸与沙尘暴遭遇,幸亏在马鬃山找到一处岩穴躲了一天,不然后果不堪想象;而此后不管是草地,沼泽,荒漠,冰原,卓木强巴小组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连吕竞男也常常抱怨,这支貌似强大的队伍里的人怎么都呆头呆脑的。
一晃又是数月过去了,不知是否超常规的体能训练能让人麻痹,每个人每天只是咬牙抵抗来自各方的训练压力就足以耗去他们全部的精力,让人思考的时间减少了,队员们谈论训练中碰到惊险事件的时间越来越多,只有卓木强巴和方新教授,时刻惦记着他们此次训练的目的,在训练途中,常常找吕竞男讨论何时出发寻找帕巴拉神庙的问题。他们每天还要抽出一两个小时,通过网络收集有关帕巴拉神庙的资料和线索。
刚刚训练归来的特训小队,回到拉萨的特训营地休整,他们只有两天休息时间,然后便是等待着吕竞男给他们制定下一个目的地。卓木强巴已经等不及了,他又一次找到了吕竞男的房间,敲了半天门,吕竞男才拉开门问他有什么事,卓木强巴表达了自己的焦虑,吕竞男皱眉道:“你们目前的训练按步骤才进行到一半而已,而巴桑一直都是边训练边接受心理恢复治疗,现在记忆正在渐渐恢复,如果这时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寻找工作的话,收效不大。”
卓木强巴严肃地道:“我认为,我们已经通过了各种环境的适应性训练,难道还有什么没训练到的吗?我个人认为,我已经具备出发寻找目的地的实力了,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另一批人已经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吕竞男道:“这点不用担心,要知道,帕巴拉神庙已经被寻找了数百年了,如果那么容易被找到,我们也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特训了。”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每次你都这样说!要知道,以前寻找帕巴拉神庙的组织和团体之所以失败,那是因为他们的线索不明确,但现在,戈巴族人已经出现在外界,而且被另一组人抢走了,你说我能不担心吗!当然,神庙有什么损失与我关系并不大,啊,我是不该多操心,我只是着急,要知道,那群人可是胆敢在中国境内非法持有武器,是群穷凶极恶的家伙,要是他们找到了那个地方,对当地的生物一定会造成破坏的。”卓木强巴语速加快。
吕竞男哼道:“哦,我知道,你是怕你的紫麒麟被人打死了吧……”
卓木强巴断然道:“当然,你就直说吧,究竟我们达到什么样的训练程度才可以出发,你不能让我们老是训练训练再训练,而对于寻找帕巴拉神庙这件事,我们什么都没做,又不调查研究!又不走访取证!又不分析线索!这样的训练有个屁用!”卓木强巴说一句,就在桌子上擂一下,桌上的稿件和水杯一起跳一下,语气也是相当重,说完双手撑着桌案,眼睛圆鼓鼓地瞪着吕竞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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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竞男拍案而起,也提高了语调道:“你——你知道什么!出发出发出发,你整天只知道嚷嚷!你有什么线索!”
卓木强巴道:“照片啊,我不是给了你们照片吗?”
吕竞男又坐了回去,跷起二郎腿,仰望卓木强巴道:“还有呢?”
卓木强巴在记忆里一搜索,道:“还有……”从最开始他就只有一张照片,然后他们找到了蒙河的疯子,但是后来疯子被人绑架了,至今下落不明;而后他们知道了巴桑,可是巴桑的记忆一直没能恢复;后来又听说唐涛有本笔记,但是如今笔记也没有下落,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肯定的信息的话,他至今也只有那一张照片——一张朦朦胧胧,印着好像是藏獒的生物的照片。
“你认为你那张照片,能提供多少信息?”吕竞男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卓木强巴,然后道:“你们的所有资料都在我这里,我非常清楚你们曾掌握过哪些信息。那张照片,根据方新教授的朋友提供的参考信息,画出来一个半径上千公里的椭圆,那可是上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啊,我的强巴少爷!在上万平方公里的无人区里,还包括了几乎整条喜马拉雅山脉!”吕竞男将声调提高,又泄气道,“恐怕连我孙子都当联合国秘书长了,你还没能找到。”
卓木强巴为之语塞,却依然不甘心地大声盘问道:“没有线索可以寻找线索,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机会总是在行动中产生,可是现在,我们又做了什么!我们总不能光训练,而对那个帕巴拉不闻不问吧,那我们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吕竞男再度拍案而起道:“谁说我们不闻不问了!你又哪里知……”话刚出口,自知失言,赶紧闭口。
但卓木强巴已经听到了,忙问:“什么?吕教官,你刚才说的话,请再重复一遍?”
吕竞男犹豫了一番,最终长长地吐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急于知道,我就告诉你,让你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知!”
她起身去打开她身后的铁柜子,竟然抱出厚厚的一摞资料文件,重重地搁在卓木强巴的面前,对他道:“这些,就是你们一直都不知道的。”
卓木强巴道:“这是什么?这……”他翻开那些资料,竟然全是关于帕巴拉神庙的,里面有写着绝密的黑头、红头文件,还有加盖官印的信函,连小报消息也不放过,最令卓木强巴惊讶的,是一封清宣统十四年署名雍钊鉴台的人写给一名叫华尔纳的先生的信,里面提到西藏边远民族地区有一个神秘的传说,询问华尔纳先生是否有兴致一同考察,而信的内容除了涉及帕巴拉神庙之外,还暗暗隐含了紫麒麟的传说在里面。这些资料最早的从一九二零年开始,覆盖了七个国家,其时间的久远和覆盖面积的宽度令卓木强巴瞠目结舌,其内容的详尽也远非卓木强巴曾获取的资料可比拟。卓木强巴无比震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卓木强巴呆滞的目光中,吕竞男解释道:“其实,有关帕巴拉神庙,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从清末民初,到国民党政府,到新中国成立,它一直受到各方的关注。国家早就在关注帕巴拉神庙,因为它不仅是对藏传佛教的巨大弥补,也是藏汉文化交流融合的最好证明,它里面的东西,反映了一千多年前藏、汉两个民族的生活,宗教,文化和历史底蕴,而更重要的是,自1914年以来,国外势力对这座传说中的神庙,表现出越来越浓厚的兴趣,他们探索的次数频繁增加,而那些地方又有很大一片是没设边防的无人区,所以我们必须赶在国外势力找到帕巴拉神庙之前找到它,进行抢救性发掘工作。在你们提出这次寻访帕巴拉神庙之前,就一直有一个组织在调查研究帕巴拉神庙。你们这次提出的组成考察团出行,只是一个契机巧合,刚巧那个时候研究会成员们在一批海外回流的卷轴上发现并破译了其中的暗示意义,而国家也认为可以组团进行一次试探性科考。所以,才有了这次的特训团,要知道,就你们那点资料,国家是不会贸然同意组团的,就算是你资助全部费用也不可能。”
“海外回流的卷轴?”卓木强巴翻阅着资料,却怎么也找不到类似卷轴的东西。
吕竞男道:“这里面你找不到的,这些都是汉化资料,一些最基本的、简单的资料。而有关古藏的历史文物资料,都由研究会负责调查研究。表面上你们特训团一直在接受特训,好像对这次考察没有做任何准备,其实那只是为了麻痹疑惑国外势力,暗中一直都有一个庞大的研究团体,为你们此次出行做最全面的策划,24小时不间断地收集更新相关资料。这些工作,也只有国家才能做到,如果仅凭个人,或许你调查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多资料。”吕竞男顿了顿,又道,“那批海外回流的卷轴,目前还不知道它们的出处,估计是上个世纪初期,被国外的探险家发现并带走的珍贵文物,就像敦煌文物一样。因为卷轴上的内容,全是用金粉写成,我们专家管它叫古格金书,与它们同时回流的,还有隋缠枝三彩纹盘、古隋金镜、立身持戈人俑等一大批国家一级文物。这批古格金书的价值非同小可,关键是其中提到的一些隐晦内容,对寻找帕巴拉神庙起着关键性的作用,这也是你们此次特训队得以成立的原因。”
卓木强巴贪婪地浏览着种种线索,各种语言的,各个地方的,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一直有一个专家团在为他们的出行做着分析工作,难怪每次找到吕竞男,她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一面翻阅资料,一面问道:“竟然有这么多,原来一直都有专家在研究线索,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吕竞男禁止卓木强巴继续翻阅,收起资料道:“这些内容,本该是在你们训练合格后才告诉你们的,你现在知道得越多,对你越没好处,现在你们,必须全力投入训练当中。你自认为你已经训练得够多了吗?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我和你单独进行一场不计手段的较量,如果你能打败我,我就承认你的训练成果。”
卓木强巴道:“话不能这样说,训练场是死的,战场是活的,不能以谁能打过谁来作为评判的标准,实地情况可能发生任何变化,而我正是认为,这支特训队已经掌握了那种应付变化的能力,所以才一再提出有计划的出行,寻找有关帕巴拉神庙的蛛丝马迹。当然,起初我并不知道还有一支专家团在为我们出谋划策。”
吕竞男起身正面卓木强巴,问道:“你觉得,我这样训练你们,是为了什么呢?”
卓木强巴面对这个突然的问题,脱口道:“增强我们的实际能力,好为专家团卖命嘛。”
吕竞男露出怜悯的表情,叹息道 :“你完全错了……我这样训练你们,是为了教会你们——活着!进行这么多艰苦的训练,只是为了让你们学会,在各种环境和条件下活下来,要知道,不管你有多少资金,多少装备,多少计划,活着,才是你能实施这一切的基本条件。”
卓木强巴声音低了下来,道:“难道,你认为我们还不能在各种环境下存活下来吗?”
吕竞男笑了笑,道:“远远不够!你认为这支队伍已经掌握了应付各种变化的能力吗?正巧,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我准备对你们进行一次综合性考核,算是你们的期中测试。”她扬了扬手中的资料,道,“想看到这些资料,等你通过这次考试再说吧。”
卓木强巴眼睛一亮,道:“考试内容是什么?”
吕竞男道:“到时候我会通知大家,你先下去休息吧。”
卓木强巴满腹怨言,悻悻而回,刚走到门口,吕竞男提醒道:“卓木强巴先生,我必须提醒你,注意你们目前的身份,你们这支小分队,只是临时拼凑的试验小组,通不过训练,随时都将面临解散,更不要提,想要得到这份国家资料。国家也不缺少你那一点点探险经费,所以,请你不要时时摆出大老板的架势,你要搞清楚,你只是我手下的一名普通队员。”
卓木强巴回过头来,没有答话,点了点头,摔门而去。在他离开后,吕竞男像自言自语,又似对某人道:“看来他已经等不及了。”
帘子后竟然也有人说道:“那是自然,因为他对我们所做的那些工作,是毫不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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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帘掀开,竟然是亚拉喇嘛。一只黑鸢立在他肩头,钢爪牢牢抓住,双目如闪电利光,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亚拉喇嘛看着手中的纸筒,淡淡道:“是时候了,该让我们看看这个小组的训练成绩了。”
吕竞男关切地问道:“有新的线索了?”
亚拉喇嘛露出少有的笑容,一拍肩头,那只黑鸢振翅而起,瞬间就化作碧空中的一个小黑点,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亚拉喇嘛用命令似的口吻道:“地图。”
桌上很快摆上一本四开纸页的世界大地图集,亚拉喇嘛飞快地翻阅到美洲地图,嘴里自顾自地说着:“我们曾经搜集到的吉德尼玛衮诗里提到,最伟大的使者带来光照下的城堡,所有的圣洁都完好地保存在帕巴拉神庙。而后那座光照下的城堡本该交归西圣使皮央不让,但是伊西沃伯并不愿意交出那光照下的城堡,便偷偷用泥土和石头复原了城堡,因为不敢毁掉圣物,则命令手下悄悄将神圣的光带到天边,永远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但是,最新破译的古格金书里,则不完全是这样回事,最伟大的使者带来了光照下的城堡没错,可是当使者来到扎不让时,已经改变了主意,他并没有要将光照下的城堡交给西圣使皮央不让,而是直接命令伊西沃伯派人护送,他要将光照下的城堡带到天边——是那个使者要将光照下的城堡带到天边——这一点和史诗有很大出入,伊西沃伯送给使者足够的路资,派遣最优秀的勇士和战獒跟随使者,他们翻越一座座山,跨过无边的海,来到了一个陌生又神秘的国度。那里的树高耸入天,连成一片,密林深处,危机四伏,到处都是没见过的吃人的动物和植物,那里的建筑高大恢弘,胜过他见过的任何一座宫殿;那里的神庙像一座塔陵,四方高大的三角形拼接在一起,像山一样耸入云天,台阶一直通向云中,那里的文字以头形及各种动植物图像组合而成……”
吕竞男喃喃道:“金字塔?可那里应该是沙漠啊,为什么是森林?”
亚拉淡淡笑道:“还不明白吗?热带雨林啊。回来复命的人说,他们将光照下的城堡保存在另一类文明的神庙之中,那里的王答应他们,让神圣的城堡永远地禁锢在黑暗之中。”
吕竞男马上明白过来,但反应却是不敢相信,开口道:“玛雅金字塔吗?不可能……那时怎么可能横渡太平洋,到达美洲呢?而且还能回来。”
亚拉道:“在这个世界,当今人们能做到的事情,谁又能肯定古人就做不到呢?别忘了山海经和殷人过海的传闻,那不是比古格王朝的使者还要早几千年吗?”
“光照下的城堡?到底是什么呢?”吕竞男沉思着。
亚拉道:“我也不知道。但它能被一个人隐匿带走,应该不是一件很大的东西。那么,中期测试,我们就横穿这片雨林吧……”亚拉的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吕竞男看了看亚拉喇嘛画的那个圈,惊讶地道:“据我所知,玛雅文明仅限于尤卡坦半岛,这里是否离得太远了?”
亚拉道:“没错,虽然我不是十分了解,但他们的线索十分清晰。你看,这里是这样写的——现在人们所发现的玛雅文明遗迹,主要分布在墨西哥南部、危地马拉、巴西、伯利兹以及洪都拉斯和萨尔瓦多西部地区,最远便止于安第斯山脉。而在平均高度六千米的安第斯山脉以东,就该是古印加文明的地域范围了。古人无法翻越号称天险的高峰屏障,这是人们的普遍观点。但就在几年前,巴西考古学家在亚马逊密林深处发现了与古印加文明截然不同的另一类文明,有制作精美的陶器,有氏族部落生活特征,有道路、桥、农耕区、放牧区、神殿和祭台,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遗址。三年后,又在密林深处发现类似于玛雅文明的天文观测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有巨大的石料,建造工艺非常考究,这与人们以前理解的该地区在1492年探险者登陆前曾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森林,和亚马逊雨林地带不可能拥有大规模的石料建筑完全违背。他们的研究结果是,古玛雅人完全有能力翻越安第斯山脉来到亚马逊丛林,开辟他们的新生活,而他们的前进路线,应该是从安第斯山脉下来后,沿亚马逊河道前进。根据这一思路与亚马逊流域的各国考古工作者达成共识,每个国家至少有两支以上的考古队在危险无人的密林中探寻,就在前几天又有了惊人的发现。”
吕竞男无言辩驳,她对南北美洲的历史文化和古迹鲜有涉猎,只得沉声道:“从普图马约到圣玛丽亚,对你们而言,这个地方是不是太过危险了一点?而且,亚马逊流域那么广阔,如何能确定要找的东西仍旧在这片土地上呢?”
亚拉小声解释道:“是的,没有人能肯定。但是据可靠消息,这里近日发现的那座新的死城,规模非常大,里面应该有神庙,只是一直没被发现。”
吕竞男道:“还是分作两组?”
亚拉道:“对,这样才是考试啊。”
吕竞男露出担忧的神情,道:“那要告诉他们真相还是……”
亚拉低头思索起来,此时他那深邃的眼里露出凝重之色,考虑了一会儿,终于道:“暂时不告诉他们。”
吕竞男惊讶道:“为什么?”
亚拉微笑道:“有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不告诉他们真实情况对他们是一种保护。还有,上次可可西里之行,有些事情很奇怪,我想先把它弄明白。因此,这次的去寻找玛雅的神庙,还有莫金的资料,都暂时不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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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金啊。”吕竞男回想起来,在温切斯特地下拍卖场,如果不是这个人,国家根本不需要多花那么多钱购买那些古格的卷轴,起初他们还以为是卖家自己玩仙人跳,从三百万美金一直追到一亿二千万美金,可是,当拍卖结束后,吕竞男看着那高大的欧洲男子,那鹰厉的眼神,那是充满仇恨的目光,她才明白,原来那个人和他们的目的一样,对这些卷轴都是志在必得。在那以后,她奉命调查,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也知道了那个人的可怕!
吕竞男若有所悟地点头,但她还是不敢肯定,迟疑道:“亚拉大人,你肯定它会在那里吗?就算遗址在这个范围内,也不能肯定两支小组就一定会从遗址经过啊!”
亚拉道:“无所不能的活佛会为我们指引光明之路,不要放过任何机会,我们得去试试。我会带领我的小组朝那个方向前进,至于强巴少爷那一组,他们会遵从命运的安排。我一定要去废墟遗址看看。”他的口气毋庸置疑,连吕竞男也不敢反对。
亚拉昂起头,看着黑鸢消失的方向,天色暗下来了,他心中轻轻询问:“玛雅,玛雅,你到底从何而来?又隐藏了多少秘密?”他又想起了德尼大喇嘛。德尼大喇嘛站在那山顶谷口,野风吹乱了他的衣衫须发,他伸开双臂,在狂风中仰天长啸:“一千年了!我们足足等了一千年……”山谷回响着那近乎神明的呼喊:“一千年!一千年……”无数声音如鼓槌敲打着亚拉的心。
而在营房的墙脚下,一个黑影始终伫立在吕竞男的窗前,默默地听着,默默地……

卓木强巴离开吕竞男办公室,直接找到了方新教授。教授正在电脑上打这次前往越南丛林的总结,非常详细地归类整理了在丛林中遇到的问题和暴露出来的不足。卓木强巴愤愤不平地告诉了方新教授他和吕竞男的谈话,最后道:“导师,你说,明明有那么多线索,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让我们去找帕巴拉?”
不料,方新教授只是淡淡一笑,道:“强巴拉,看来你还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在参加这个特训队之前,我非常郑重且严肃地告诉过你,这国家的特训队可不是我们自己组织的探险小分队,而且,还是带试验性质的。你真正理解了试验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卓木强巴木然道:“什么意思?”
方新教授道:“在我们之前,国家不知组织了多少支专业的队伍寻找帕巴拉神庙。他们的野外生存能力,他们的团队配合能力,他们的历史专业知识,不知道要比我们强多少倍,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失败了,所谓失败……”方新教授目光一暗,沉声道:“应该是全部殉职才对。如此损失了大量的专家之后,寻找帕巴拉的工作一度滞缓,一是没有新的线索,一是培养人才需要时间。如今,突然出现了新的线索,国家不敢贸然派出专家队,所以才有我们这支试验的特训队出现。如果说,曾经由国家组织的寻找帕巴拉神庙小组属于专业级,那么,我们这支小组,就只能算业余组中的业余组。谁都知道,寻找帕巴拉神庙不是旅游,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为之牺牲的先辈们已经成千上万了。而我们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探路,哪怕我们在寻找过程中牺牲了,只要能传回或记录下有用的信息,我们的工作也算完成,所以,不把我们训练成一支铁军,是不会轻易让我们上战场的。而我们加入这支特训队所能得到的好处,其一是提升了自身的实力,其二,如果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我们能够活下来的话,我们就是第一线索的亲历者。难不成你真的认为,这支特训小组,还会成为国家寻找帕巴拉神庙的主力军?呵呵,我们是特殊训练小分队,而不是特别训练小分队哦,这点你要搞清楚。”
卓木强巴大为泄气。难怪只是让他们训练训练再训练,却迟迟不肯告诉他们有关帕巴拉神庙的事,他还以为,他们就是国家唯一寄予希望寻找帕巴拉神庙的主力部队,甚至一度以为,加入了特训队,国家就会把有关帕巴拉神庙的资料完完本本地告诉他们,然后全力支持他们去寻找帕巴拉,谁知道方新教授当头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他道:“但是,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我们,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方新教授和蔼地拍拍卓木强巴的肩膀,微笑道:“你认为国家应该告诉我们多少内容呢?来,先来分析分析我们这支特训队是由些什么人组成的……”方新教授掰着指头道,“商界人士、退休教授、海外华裔……敏敏应该算半个吧,还有宗教界人士、两个不怎么靠谱的小兵,甚至还有服刑人员,你说,这样一群人组成的杂牌军,你想知道多少内容?而且,你不是也说吕竞男说我们训练得还不够吗?你得有耐心,到了该告诉我们的时候,她自然会告诉我们。怎么样?想明白没有?没想明白没关系,多考虑考虑,你要深层次去想问题,不能只停留在事情的表面。国家有国家的考虑,我们有我们的目的,这两者间并不矛盾,再好好想想……”
卓木强巴心中的郁结渐渐散开,吕竞男也说过,如果能通过这次考试,就让他们去寻找帕巴拉。他从营房出来,独自一人来到曾经的训练场,在天梯上倒悬抓挂了一会儿,又爬上绳网,走过钢索,从另一侧攀岩而下,感觉轻松无比,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一下。如今的他,体能和经验都正处于巅峰状态,他觉得这时候正是出发的最佳时机,要是再耽搁,天气冷了大雪封山,说不定就要等明年了。“中期考试吗?会是怎样的考核呢?是翻越帕米尔那样的高原雪峰,还是去极地环境呢?”卓木强巴毫不费力地抓着绳子荡过布满尖桩的沙坑,落在地上幽幽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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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练习了半小时左右,身上微微有些出汗了,正准备回营休息,“嗒!”的一声,就有东西在旁边的地上擦出火花。卓木强巴本能地一跳,隐约还看见远处火光一闪,他毫不犹豫,就地一滚,同时朝营房大声呼喊道:“有人袭营!”第二颗子弹,几乎是擦着头皮飞过去的。
听到声音,一道黑影提着枪朝林子里跑去。若是换了以前,卓木强巴想都不想就冲了上去,而此刻的他明白,在这样的黄昏中,火光距自己起码有五百米,而使用那没有特定远距离瞄准装置的枪,还能如此准确地射击自己,那人一定受过近似职业军人的特殊训练,自己赤手空拳冲上去和送死也没有两样。
营房里的人被惊动了,张立和岳阳最先冲出来,喊道:“什么人袭营?”唐敏跟在后面问道:“你没受伤吧?强巴拉!”
方新教授也出来了,问道:“怎么回事?”他手里拎着两把M4突击步枪,都扔给张立。张立冲了上去,卓木强巴也跟了上去,跑动中也接到一把枪。两人配合默契,卓木强巴边跑边说道:“只有一个人,拿的好像是AR15,但是很模糊,朝西山头逃跑,好像是冲我来的。”
张立回头一看,岳阳他们返回营房也拿了武器跟了出来,于是向卓木强巴打个手势,两人一左一右包抄起来。
前面的人跑着跑着,突然没了声息。,卓木强巴和张立马上就反应过来,两人一闪身,也各自藏匿在一棵足以遮挡住他们身体的树后。卓木强巴朝距离他十步左右的张立打眼神,朝树的上方看了一眼。张立会意,将枪朝身后一挎,双手抓住树干,“噌噌噌”爬上树丫,灵活得像一只猴子,马上就有手势下来,那人在卓木强巴的位置偏左第四棵树后,距离他们约三百步。
这时,其余人也都陆续赶到,先是巴桑,然后是艾力克、方新教授、亚拉和吕竞男。卓木强巴双手一比,拇指朝身后两边一摁,方新等人各自找掩护散开,一个包围圈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将那人围在核心,九人之间间距各有百步左右。卓木强巴的手语已经让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的情形,岳阳小心地将榴弹发射器挂靠在M4枪下,亮出一枚催泪瓦斯,吕竞男点点头,他们准备活捉这个突然出现的袭营者。
“嘶——”卓木强巴向岳阳竖了根拇指,岳阳却瞪了瞪眼,表示自己还没有发射呢,众人小心地探头一看,一股白色的烟雾已经在包围圈中心升起。是烟幕弹,看来对方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抢先动手了。又有几枚冒着大量白烟的烟幕弹从中心被人抛出,很快他们就失去了被包围者的确切位置。两声枪响,第一声是张立发出的,他手势表示,那人爬到树上跳出了包围圈,第二声是艾力克方向传来的,众人赶紧有条不紊地朝艾力克方向聚集。
那人逃跑的速度很快,不时回头打冷枪,有时还反向抛出大威力的俄制F-1手雷,让众人追捕十分不易,唐敏、艾力克等都好几次差点受伤。卓木强巴大为光火,如果要杀死那人,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能把他打成马蜂窝,但是大家心思都是一致的,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能随便杀人。卓木强巴突然蹲下身去,抽出了插在鞋刀套里的鳄鱼猎刀,呼地扔了出去,明明听到“噗”的一声插实了,那家伙竟然哼都没哼一声,继续带刀飞奔。
追着追着,大家的脚步都放慢下来,他们在这里训练了很长时间了,对周围的地形都十分熟悉,大家都知道,前面是一处断崖,虽说只有几十米高,但掉下去断手断脚是少不了的,那人还受了伤,一定跑不了。那人一看前方无路可走,先回头举枪一阵乱扫,跟着拔开了两枚手雷插销,大喊道:“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我只要卓木强巴偿命,跟你们没关系!”
卓木强巴距离那人百米左右,看清了那人相貌,惊讶地道:“是你!”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在可可西里被卓木强巴打跑的牛二娃。当时卓木强巴险些就死在他的刀下,对这人印象极深。
牛二娃面带狞笑,手雷指着卓木强巴道:“你还记得我,那很好,该是你还命的时候了。”那把大鳄鱼猎刀插在他的臀部,血染红了深灰色牛仔裤,卓木强巴手下留情,入肉并不深。牛二娃几乎没给他们考虑的时间,直接将手雷抛向了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早闪身躲进树后草丛中,手雷炸响,众人纷纷避让。牛二娃又扔出一颗烟幕弹,烟雾中那鳄鱼猎刀飞向本已经瞄准他的岳阳,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岳阳的面颊飞过,将岳阳惊出一身冷汗。烟雾散开时,那牛二娃竟然已在断崖之下,大家正准备追击,“嗒”的一声,又是一支冷枪。大家吃不准枪是从哪个方向打来的,只能在树林里找掩护,眼看着牛二娃一瘸一拐逃远了。
十分钟后,确信敌人已经离开,大家才慢慢从树林里出来,岳阳白着脸道:“怎么回事?你认识的,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绷着脸复述了他和牛二娃之间的恩怨,当时开枪打死他哥哥的正是牛二娃本人。末了卓木强巴难解道:“他怎么会找到这地方的?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上次遇见他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厉害啊?”
众人面面相觑。在大家都认为这支特殊的团队很强大的情况下,竟然让一个负伤的人从眼皮下逃走了,不少人开始反思:“经过这样长时间的特训,自己真的很强了吗?”
吕竞男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出手,此时才对卓木强巴道:“你不是认为你训练得已经足够了吗?如果刚才那个人同你们的敌人——另一群要寻找神庙的人有什么联系,你还坚持认为,以你现在的能力就足以应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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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强巴缄然不语。唐敏辩解道:“那可不同,我们只是想活捉他,而他是想和我们拼命。如果早开枪的话,他哪里逃得掉。”吕竞男略带轻蔑地笑了笑,道:“回营房,我要向你们宣布中期考试的地点。”
就在距特训营两座山头的地方,也有一个小小的营帐,帐内烟雾缭绕,烟气熏人。马索一进帐先忍不住咳嗽了一通,莫金叼着雪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索道:“是……牛二娃。刚才雷波回来说,牛二娃打探到那只特训队已经回来了,忍不住要去替他哥哥报仇,现在受伤回来了。幸亏雷波在远处阻击,否则就被那群人活捉了。”
“浑蛋!”莫金拍桌子骂道,“这些蠢货,险些坏了我的全盘计划。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以为自己练了几个月就可以飞上天了!特种兵教官,是那么好惹的吗?”
他桌上放着一份写有机密的红头档案,而档案上的照片分明就是吕竞男。莫金闭上眼,不由回想起数月前那场拍卖会……
“两千万,012号先生出到两千万了,还有没有人加价,还有没有人加价?这可真是一场龙争虎斗啊,看来大家对这件来自东方的藏品异常感兴趣,我想,它的价值一定在我们能看到的价值之上。两千万第一次……”拍卖师额头冒汗,一件标价三万美金的古老卷轴,一开价就被提升到三百万美金,连续几个回合下来,竟然超过了千万美金,这样的事,在他们的拍卖场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而看到神秘买家那悠然的神态,老练的拍卖师估计,如果有人和那位藏家竞拍,这件藏品的竞拍价估计将超过五千万美金。
“两千万第二次,如果没有人愿意加价的话,这件珍贵的古老卷轴就将归属于012号先生了,看得出来,它浑身都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东方气息,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品啊……”
“啊,两千一百万,103号先生出价两千一百万。”
12的莫金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出价的是一个普通相貌的亚洲男子,丝毫不起眼,倒是他旁边的东方美女惹人注目,那名女性充满了成熟女子的韵味,高挑而美丽,只是眼神中带着一种冷漠,显得高高在上。别人或许会以为那是个冰山美女,不过莫金很清楚,那种目光,可不是常人因该拥有的,那是战场中磨练出来的,足以杀人的凌厉眼神,这个女的,是那个男的保镖吗?这还有点意思。
这时的莫金还不怎么慌乱,他对这套卷轴志在必得,已经准备一亿美金的现金和瑞士银行的本票,这也是地下卖场的规矩,只收现金和瑞士银行本票,别的一概不受理。
不过,当价格攀升到八千万美金的时候,莫金开始着慌了,因为那名貌不惊人的男子,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表情,这绝不可能,要知道,拍卖会不仅仅是财力的体现,更重要的考验人心理对那件卖品的价值认知能力。像这卷古格经书,现在出的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了它的实际价值,当然,这个价格和这卷经书的隐藏价值又无法相提并论了。问题是,对方的目的显然和自己一样,对这卷古经都是志在必得,难道他们也知道这卷经书的价值?不可能啊,这只是半卷啊,除了自己,还有别的人对此深有了解?那些人到底什么来头?莫金咬咬牙,又一次举起了牌子,“啊,八千五百万美金……天哪,这个价格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八千五百万美金第一次……噢不,八千八百万美金,是我看错了吗?没错,是八千八百万美金,103号先生出价八千八百万,八千八百万第一次,八千八……九,九千万……九千一百万……”
莫金开始冒冷汗了,对方连考虑的时间都不留,他惊愕的回头,那家伙究竟是做什么的?他们家是印钞票的吗?要不要暗杀他们?等他们走出这里?那个女的,看起来好像不是一般的好手,那个男的,该死,怎么会看不透?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想到那次的事,莫金有些不耐烦道:“他们到底要训练到什么时候?”
马索不失时机道:“这个……但是牛二娃带回来一个消息。”
“哦?”莫金马上道,“人在哪里?”
牛二娃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另一人在给他止血,疼得他龇牙咧嘴,卓木强巴那一刀刺入动脉,不拔出来还好,一拔掉便血涌如注。莫金不得不俯身在牛二娃耳边听他低声说着,听着听着,他那冷毅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当真?”莫金问道。牛二娃无力地点点头。
莫金马上回到那大的营帐,同时吩咐道:“马上找地图来,要北美洲的详细地图!”
马索紧张地守候在一旁,只见莫金兴奋得忘记了点烟,用笔不断在地图上画圆圈。一小时过去了,他终于抬起头来,喜道:“就是这样了!”突然又想明白什么似的,怒道:“哼!敢骗我!”
马索吃不准,老板现在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只能战战兢兢地问道:“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板?”
莫金那锐利的目光扫视过来,看得马索心里七上八下。半晌才见莫金展颜笑道:“他们有了新线索,看来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替我准备去哥伦比亚的机票。让我想想,到哪个城市比较好呢?”
马索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西藏寻宝,和哥伦比亚有什么关系?他怀疑地重复问道:“哥伦比亚?老板,你是说去哥伦比亚吗?”
莫金抬头道:“当然,早在上个世纪50年代,就已经推测出,那个东西可能被藏族先民带到了美洲,并与玛雅文明一同消失了。我发掘了那么多玛雅遗址,难道是为了研究历史吗?我更多的是为了寻找福马先生终其一生也没找到的三条重要线索之一,只可惜我一直都没有挖到。随着玛雅遗址越来越多地被人们发现发掘,找到那东西的机会也就越来越渺茫了。这次发现的,可能是最后一批玛雅旧城遗址了。前几天我也收到消息了的,但是没引起我的注意,现在想想,的确,那东西极有可能就在这次发现的旧城里。”
看着地图上的标记,马索道:“老板,我记得你告诉过我,玛雅帝国最繁盛的时期也没能翻越安第斯山脉,你画的这个地方……”
莫金嘴角浮现冷酷的微笑,道:“嗯,那是很久以前了吧,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初学者,只知道书本上的东西。但这次不同,我非常肯定亚马逊密林中有玛雅文明的残留,从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一直延伸到巴西,都有!”
马索吃惊地道:“为什么这样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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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金道:“因为几年前,在别人的带领下,我亲自在这一带发掘了一座巨大的玛雅古城。那些理论学家都是空口说说,什么雨林中没有大量的石料,无法建筑大型石城云云。他们太低估古人的力量和智慧了。带我去的那人告诉我,古玛雅人不仅能翻越五六千米高的安第斯山脉,还能从安第斯山脉开采重达数百吨的巨石,通过水道将它们运送至数千公里以外的密林深处,在那里修建城邦,开拓文明。”
“那我们要找的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啊?”马索又问。
莫金神秘地笑道:“如果没有弄错的话,那应该是一面镜子。”说着,他的笑容变得阴沉起来,道:“他们太狡猾了,表面上只是进行一些普通的特训,好像与这次寻找毫无关系。其实暗地里一定另有一支队伍,专门替他们收集整理各种线索,连我都差点被他们骗过去。找狗?哼,一开始我怎么跟你说来着,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为一只狗而付出这样的代价。他们肯定是冲着神庙去的,找狗不过是个幌子。中国人,哼哼,太狡猾了!这次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的前面,通知所有的士兵,拔营回拉萨,明天我就要看见阿西斯港的太阳。”说到狡猾的中国人,莫金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他想起了那次的领路人,想起了那双忧郁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那双忧郁的眼睛总觉得心里在发抖。
吕竞男宣布了这次考试的细则。依旧是原来的两组人马,由抽到红签的小组提前一天出发,从厄瓜多尔的普图马约出发,不许利用现代的交通工具,自己想办法避开厄瓜多尔和秘鲁的边防士兵,也可以走哥伦比亚过去,终点是秘鲁的圣玛丽亚。所有人都只有一天的时间去搜集整理资料,由于不可能将装备和武器运抵厄国,所以需要的材料只能自己去厄寻找。总行程是两百公里左右,每队有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后还不见抵达目的地,就将展开营救行动。
吕竞男最后道:“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刚才逃走那人正是我们的竞争者,不幸又被他听到了这个消息,那你们在路途上说不定会遇到很大的阻力。而且,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张立问道:“不是吧?我们只是去考试,如果那里很危险的话,他们犯不着陪我们去受罪啊。难不成,他们还想做我们的陪练?”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亚拉暗中盯了吕竞男一眼,竞男道:“总之——小心为上。”
卓木强巴思索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赶在他们的前面?”
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培训,如今这些人都知道,在出发去某一个目的地之前,搜集整理相关的资料是必不可少的。那些资料不仅能帮助他们方便快捷地到达目的地,还能在关键的时候救命。网络很快就接通了大英图书馆,他们在世界上最大的资料库里搜集一切有关南美各国,特别是哥伦比亚、秘鲁、厄瓜多尔这三国的所有信息。
张立滚动着鼠标道:“我觉得这期中考试也太容易了,十天行程两百公里,就算散步也能走完全程啊。”
岳阳坐到张立左手边一台电脑前面,道:“看来你对这三个国家还不是很了解,那么换一种说法肯定对你更有吸引力——亚马逊丛林!”
张立恍然大悟道:“亚马逊!不过我们去过西双版纳,地形大致也差不了多少吧?”
卓木强巴在张立右边电脑里输入一些词汇,也问道:“你对亚马逊丛林知道多少?”
张立想了想道:“食人鱼,我知道。好像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热带雨林吧?”
巴桑在卓木强巴右边,将网络上提供的信息记录在一个笔记本上,听到张立的回答,冷笑一声。
岳阳也开始记录网络上的资料,同时道:“不只如此。亚马逊流域是世界上最大的原始热带雨林,有地球之肺的美称。世界上已知的两万多种植物,南美洲就拥有一万九千多种,而其中的百分之七十,都分布在热带雨林之内。亚马逊的林木面积占全球林木总面积的三分之二,你想想吧。”他突然道:“找到了,看这段话。亚马逊河横贯南美洲,发源于秘鲁安第斯山脉。长六千四百四十公里,在世界河流中位居第二,仅次于长六千六百九十五公里的尼罗河。水量充沛,每秒钟把十一万六千立方米的淡水注入大西洋,占全球入海河水总流量的五分之一。支流中,七条长度超过一千六百公里,最长的是马代拉河,约三千二百公里。”
卓木强巴补充道:“亚马逊流域的动植物资源可以说是地球上最为丰富的,现在已经探明的仅鱼类就有两千六百余种,鸟类一千六百多种,更有无数动植物未被记录入书。”
巴桑冷冷道:“除了地球之肺,它还有个称号,叫绿色地狱,也就是说在丛林里的人如进入地狱般危险。稍不留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立轻轻一笑,突然瞪着一幅图片,那嘴脸就像要流哈喇子一般,高兴道:“快看,快看!原来这密林里生活的土著女人都不穿衣服的!”
岳阳闻讯,从一旁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赞扬道:“好得很啊,你可以去那里当女婿嘛。你看看下面的文字介绍,不要一激动就不认识英文了。”
张立看着电脑下的英文单词,还真不认识,求教岳阳道:“是什么意思?”
岳阳低声解释道:“食人族!”
卓木强巴道:“不要开玩笑了,我越看越觉得这地方危险,恐怕比我们以前经历的地方加起来还要危险。主要是这片区域里的危险因素太多了,要是十天以后我们到达不了目的地,那才丢人呢。”
张立道:“其实穿越这片丛林也不难,关键是很多用习惯的东西都不能带去,没有称手的工具就难前进了。”
卓木强巴晃了晃手腕,道:“错了,不能带去的只是武器,而我们使用的大多数工具,是可以带去的。”他手上戴的是一块原子表,其设计造型看上去和普通电子表没什么两样,但这种太阳能表永远不需要更换电池,三百年内计时误差不会超过一秒,防水防震也达到特需标准,能承受水下五十米的高压,也能承受一平米内十公斤TNT炸药产生的震荡冲击波;而且它除了自身的夜荧光外,还带有一个小型探照灯头,可视范围能达到五米,在一百米内,它还能做微信号通信器使用,还有一些其他小功能。而这种表戴在手腕上,任何机场海关都不会查处。当然,其价格因素决定了除卓木强巴这样的人,使用它的探险者也是极少数的。
张立想了想道:“对了,强巴少爷,不知道你那把大军匕能不能带过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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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强巴道:“应该可以吧,到时候想办法吧。”说着,他不自觉摸了摸鞋帮处的鳄鱼猎刀。这把刀他十分喜欢,古朴的造型,宽厚的刀身,刀刃就接近一尺长,刀背满是鳄鱼齿般的倒钩刃,因此叫鳄鱼猎刀或鳄鱼军匕;它刀刃过于锋利,就连皮糙肉粗的犀牛皮也能毫不费力地剖开,又叫剖犀刀。这种刀比特种兵的伞兵刀还大,在丛林里可以直接当丛林砍刀使,刀背的鳄齿可以铰断五毫米粗的钢丝,不过力量小的人就无法使用了。张立和岳阳则喜欢用美国海豹特种部队的特种匕首,小而锋利,可以当飞刀掷出去,据说还是一名中国的制刀人设计生产的。巴桑惯用的是库尔德弯刀,一种古老的赫赫有名的战术砍刀,刀身的前端微微弯曲,呈水滴样弧形,刀刃在内侧,据说一名合格的库尔德士兵能用这种弯刀一刀砍下公牛的头颅。
岳阳看了门口一眼,道:“强巴少爷,你的公主来了。”唐敏在门口,睁着一双大眼睛找卓木强巴。卓木强巴陪唐敏走出门口,低声道:“你们已经整理完资料了?”
唐敏低着头,点了点道:“嗯。”
唐敏怯生生地抱着卓木强巴的腰,将脸埋入那宽实的胸膛,良久无语,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万千情感流离婉转,波光动人。她咬唇道:“强巴拉,这次的行程很危险啊。”
卓木强巴捋顺她的柔发,平和道:“怎么?你害怕了?”
唐敏半带倔犟半嗔道:“不怕。”她将脸贴得更紧了,喃喃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但刚说完,眼圈就红了。
卓木强巴知道,唐敏为跟随他参加这次计划,已经受了不少苦,那嫩葱般的手掌都已磨起了茧壳,原本白玉无瑕的肌肤也被晒出一些咖啡色,只为那句约定——生死再不分离。而这次行程,唐敏其实是很怕的。唐敏不怕什么机关或持枪的凶徒,她最怕的是那些不知名的丑陋小动物,而热带丛林中,最多的就是这些。卓木强巴捧起那张熟悉的脸,蜻蜓点水地吻在额头,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方新教授和毛拉大叔都会照顾你的。要坚强一点,勇敢一点,知道吗。”
唐敏点着头,俏皮地道:“嗯。你要小心点啊。你的那些队员,个个都是捣蛋分子,我很是担心。这次不比以往,丛林里潜伏着致命的危机。”
卓木强巴道:“放心吧,他们是知道安危的。倒是你要注意,不能太任性,听导师说,你在他们小组里也是蛮调皮的。”“哪有!”……
卓木强巴回到电脑前,没坐两分钟,张立小声“嘘”道:“强巴少爷,男人婆来了!”
卓木强巴长叹一口气,抬头一看,果然,吕竞男站在门口,手指朝卓木强巴一钩,让他出去。卓木强巴又走出去,吕竞男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这时谁也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卓木强巴先开口问道:“教官,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吕竞男嘴角动了两下,随后又沉思片刻,最后只说了一句:“这次,要小心。”
卓木强巴礼貌地笑笑,回答道:“谢谢。”
看着卓木强巴走出去,张立惋惜道:“哎,怎么没有人来找我呢?”
岳阳笑道:“你也不瞧瞧,人家强巴少爷,高大英俊,身姿雄伟,家财万贯,又有人生阅历,又懂得体贴女人,又有男人的安全感和可依靠感,要智商有智商,要肌肉有肌肉,你小子有什么?”
张立挠挠头,道:“说得也是。”
岳阳继续道:“这种男人中的极品,除了在小说里和电影里,我就还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要是我是女人,我也巴不得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声——”岳阳做了个双手抱胸的姿势,嗲声嗲气地道,“强巴哥哥,强巴哥哥,强巴拉……”听得张立汗毛直立,心中却颇不服气地想着:“极品男人吗?那为什么还离婚了呢?”
“做什么?”卓木强巴在身后问道。岳阳吓了一跳,忙道:“这么快就回来啦!”
张立马上凑过来,问道:“怎么样?男人婆跟你说了些什么,强巴少爷?”
“关你什么事?”
“说说嘛,强巴少爷。”
“岳阳,你小子又凑什么热闹?”
“她有没有表示什么?”
“是啊是啊,有吗?”
“你们无聊不无聊,怎么不向你们的巴桑大哥学学,赶紧整理资料吧……”
……

阿西斯港在哥伦比亚首都圣菲波哥大以南八百多公里,由于地处偏僻,交通不是十分便利,这个临河城市颇似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洲小镇。平静的街道上时有车辆,小贩们有序地叫卖着,根本让人看不出这里时常是地方武装与政府军队爆发冲突的地点。阿西斯港与伊卡河相接,顺河而下就能到普图马约,沿途分布着许多印第安部落。
莫金只带着马索一人在阿西斯港郊区一座欧式别墅内。房屋的主人矮胖而黝黑,体型和笑意中都透露着一股阴狠。这人戴着金丝框眼镜,镶金牙,戴了拇指粗的金项链,十个手指戴了十四枚金戒指,有两枚还嵌了硕大的滴水翡翠,手腕脚腕各戴着金劳力士表和金脚链,穿着一身金黄透白色的类似唐装的丝织短袖,整个一身都晃人眼睛。莫金与那人友好地谈论着,不时爆发出一两声大笑,两根相同的古巴雪茄,也显得两人更加亲近。谈着谈着,莫金让马索将拎着的那一箱钞票放到了桌上,而那矮胖男子也让身后一名彪形大汉拎出一箱白色粉末,大家又是一阵心照不宣地会意大笑。
那矮胖男子准备让他手下收钱,莫金按住了皮箱,道:“等一等,韦托,你要帮我个小忙。”
那名叫韦托的胖子露出金牙笑道:“我们的关系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有什么要求随便说。”
莫金道:“这几个人,他们会在这一两天去普图马约港,希望你能多关照关照。我不希望他们受伤,也不希望他们很快地离开这个港口,最好是能拖延他们几天。”
韦托拿起卓木强巴等人的资料看了看,笑道:“没问题,我们就在奥斯皮纳等他们,只要他们一露面,就替你拖住他们。啊,对了,本,你上次那个非洲水晶,还有没有?我非常喜欢,价格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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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金笑道:“那要回去看看才知道。你知道的,我的藏品太多了,不是每一件我都心中有数的。”韦托笑得更恣意了,道:“哈哈哈,好的好的,我的朋友,一定要记得。”
半小时后,莫金和马索坐上了一条木船,穿行在亚马逊寂静的森林中。莫金打开皮箱,将那一包包成品的可卡因撒落河中。马索看着有些心疼了,毕竟是十几公斤,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老板?”
莫金道:“带着它又不能当饭吃,一路只会引来危险和麻烦,就算能带到美国,利润也太低了。我从来都不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马索不解道:“那为什么还要和那毒枭交易?”
莫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韦托是头大蠢牛,只要你买他的货,他就当你是朋友,如果你不买,他就怀疑你,心里阴刻地想着如何算计你。他和革命武装有很紧密的联系,在这一带势力相当的大,我的目的,是让他派人拖着那些中国人。”
马索道:“我还是不明白,我们有的是士兵,派几个人守在普图马约不就可以了?为什么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让那个韦托来处理这件事呢?”
“噗!”莫金又用刀扎破一袋,叼着烟将可卡因一点点抖落入河,回答道:“蠢材,我们的士兵都是很金贵的,需要留着他们来办大事。这些小事就交给熟悉当地地形的武装力量和常年出入几国边境的贩毒分子来解决,这才花几个钱?”莫金抖干净最后一袋白面,满意地拍拍手,站起来道:“在原产地买原材料,挺便宜的不是吗?”
马索讨好道:“真没想到,老板的交际竟然这么广,连哥伦比亚毒枭都肯帮我们。”
莫金蔑视道:“那有什么?那些毒枭还不是想把钱洗干净么?有什么比收藏一件艺术品更好的洗钱法子呢?”他瞄了一眼马索,两人会意地露出了阴笑。
突然,莫金好像想起了什么,收起笑意,对马索道:“对了,说起我们的人,不知道那批人现在怎么样,特别是新来的那几个,他们以前就是一个团体的,而且……他们只遵守他们自己的游戏规则。可别弄出什么事才好,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
马索道:“老板,你放心,他们都在唐古拉山里进行地狱式训练,有铁军看着,西米也答应了管束他的手下,而且晚上我还安排了特别节目,让他们那旺盛的精力有发泄的地方,彻底放松下来,他们就不会惹事了。”
莫金点点头道:“唔,不错,那个西米,是个角色。”
唐古拉山南麓,这里被改造成一个秘密军营,在密林深处,就算用卫星航拍也无法发现。在一处空坝上,两个牛高马大的壮汉正在角力,一名教官模样的人在一旁指点,其余的人散坐在树下。西米独自背靠着最阴凉的大树,这里也是观斗的最佳位置,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西米渐渐熟悉莫金的组织。这是一个奇怪的组织,组织成员大多是莫金从国际知名雇佣公司雇来的,甚至还有莫金通过关系从某些国家的死囚牢里买来的,人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莫金将他们集中在一起,教他们如何更有效的杀人,也讲一些野外生存和机关陷阱,除此之外,他们将要去哪里,干什么,莫金一直都没过多透露。不过,西米从莫金的问话中,早就猜出几分。
这个组织有自己特殊的规则,那即是,强者为尊,莫金在的时候,他是最强的,没有人敢反抗他,最让西米感到诧异的是,莫金对外的公开身份,竟然是特种兵顾问!如果莫金有事离开,这个组织里最强的就是西米和那个像教官一样的家伙,那人叫铁军,不知道莫金是从哪里雇的还是买来的,从外貌看是亚洲人,能说几句并不流利的中文,个子并不高,才一米六,不过出手倒是蛮快的。西米看过他格斗,但没和他交手,那人也从不找西米挑衅,他带着莫金从各地搜罗来的亡命徒,西米带着自己的狐狼,隐约在组织内部形成成了两个势力集团。
场上对抗角力的两人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分别是雷波和伊万,雷波是西米手下的头号猛将,今年四十,壮得像头牛,在西米没到可可西里之前,雷波就是那群盗猎者的头目。据说雷波以前是名猎户,从小力气就大得惊人,后来因为两元钱的纠纷,将同村的另一人捅了十几刀,致其当场死亡,不得已开始跑路,最后在可可西里落脚。西米自己也承认,和雷波比力气是比不过他的,不过,雷波脑子比较简单,凡事喜欢蛮干,他自己在可可西里那种地方都差点活不下去,西米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这头蛮牛制得服服贴贴的,其后,狐狼的名号才在可可西里巡山队员间流传开来。
至于伊万,听说是一名强奸犯,先后奸杀了五名妇女,被判处电刑,不知道莫金通过什么渠道将他弄了出来。那家伙比雷波还高几公分,身材更是魁梧得不成比例,其余人在背后叫他俄罗斯棕熊,那人不仅长着一脸横肉,性格也是即蛮横又骄傲,狐狼加入进入这个团伙的第一天,伊万就叫嚣着要把西米揍趴下,结果被雷波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之后,才变得老实起来。
对于伊万的身份,西米倒是毫不怀疑,昨天晚上那名女子进入他房间后,今天早上就没能出来,不过他很奇怪,这么群人,莫金是怎么把他们弄到中国境内的呢?最后他得出结论,这群人都和自己一样,是偷渡入境的!
“啪”雷波又一次把身材大出自己一号的伊万摔倒在地,伊万连连摆手,似乎在说不玩了,但是铁军要求他们再来一次,西米眯着眼,回忆着几天前莫金和自己的对话。这时,旁边有人说道:“老大,洗脸水已经烧好了。”
西米扭头,这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人叫胡志军,私底下人们都叫他胡子,这人很精明,狐狼的羚羊皮交易都是他在处理,西米扭了扭头,站起来,发现胡子正敬畏的看着自己左肩。西米拉拢衣衫,遮住了那个曾经象征着荣誉的记号,自从莫金告诉他手下这个记号的含义后,那些手下就对西米的标记露出艳羡的神情。西米暗自叹息,自己怎么说也是蓝蜘蛛的一员,竟然沦落到要与这些人为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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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了一眼,竟然顺着看完了一篇.我很少耐心这样看文章.久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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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强巴一行先飞往基多。由于四人都不会说西班牙语,好不容易在基多找了名懂英文又愿意跟随他们出行的当地人做翻译,叫克萨。克萨是印欧混血儿,在一家中学教英语,收入并不高,所以对卓木强巴他们开出的条件很动心。而卓木强巴他们找到克萨的原因是因为克萨除西班牙语外还精通五种当地方言,而且他曾有过三次替国外探险者做翻译的经验,但是给中国人做翻译,还是第一次。问题是他对英语的掌握水平一般,甚至不如张立说得流利,有时翻译起来显得力不从心。他长着一张圆苹果般的脸,笑起来皮光面红,一点儿也不像走过了四十六个年头的中年人。他说话的时候爱晃动那标准的椭圆形头颅,嘴巴宽大而下巴短窄,加上胖乎乎的脸蛋。看上去像一个可爱的人偶。当他和卓木强巴站在一起时,更显得矮胖,虽然只穿了短袖衣裤,但卓木强巴看着他就忍不住想起在可可西里那名裹得像粽子似的老肖同志。由于厄国的海关和航空安检严格得不寻常,他们的大部分设备仪器只能留在国内,到了基多,他们准备选购些称手的工具。卓木强巴给克萨开了张清单,让他带着他们去买。克萨一看就惊呆了,那清单上密密麻麻,列了不下百种物品,分类之详细,令人咂舌。
克萨带领他们买了些普通生活用品,告诉他们,更多的工具类物品,到了普图马约反而更好买。那里是边界港口,而且在密林深处,许多当地居民都有在丛林里必备的工具,诸如丛林猎刀、弓弩、安全绳、折叠锹,如果有门路,还可以搞到双筒猎枪那类武器。
从基多搭乘八个多小时班车才到普图马约。这里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丛林密布,反而与别的地方相差无几,灰色的砖瓦房,灰白的马路,只是稍微简陋了些,估计和中国八十年代初期的普通县城建筑相仿。看见卓木强巴他们露出失望的神色,克萨解释道:“城市在发展,雨林大片地被砍伐了,用车拖到很远的地方加工并出口。以前这里根本没有路,完全靠独木舟在丛林中探寻前进。可是自从哥伦比亚的普图马约发现大片的油田之后,政府也开始在附近寻找可开采的石油资源,路修通了,大量的车涌进来,当地居民的文化观念和生活方式都在转变着。现在仅是这些港口小镇发展起来,离小镇不足十公里就可以回到以前的丛林时代,如果再过几十年,恐怕那些丛林也会消失。”
卓木强巴他们叹息地点点头,毕竟所有的人都希望过上更好的日子,谈生态环境保护都是填饱肚子后才干的事。他们计划在普图马约安顿一天,先找个住处,然后让克萨带他们去采购工具,如果能在今天将一切准备就绪,明天一早就能出发。他们研究过地图,认为走水路到圣玛丽亚最是适合,这条河直通圣玛丽亚,只是沿途需要上岸搭建帐篷。克萨对此没发表意见,他说他只是翻译和帮助他们采购用具,他不会随他们离开普图马约,丛林向导的工作他从没干过,也不打算去做。毕竟他还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犯不着去拼命一搏,而卓木强巴问他丛林里有多危险时,克萨只说反正去这片丛林探险是玩命的活儿。他曾经听说过当地很多传闻,无数的探险者从普图马约河顺流而下,漂入那丛林之中,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卓木强巴他们并不介意,只要能搞到适用的工具,他们就有信心能徒步穿越这片丛林。原本就没计划带向导进入密林,因为有向导的话,就毫无挑战性了。克萨将四人安顿在普图马约的一个朋友家中,是名叫霍尔门的印第安单身男子,三十岁左右年纪。也不知道克萨怎么和他认识的,两人一见面就热情地拥抱在一起,随后用克丘亚语交流起来。然后告诉卓木强巴他们,每人只需要付三十美元就可以拥有舒适得如归家般的一夜。卓木强巴知道,克萨一定从他们的购物行为中把他们当肥佬了,肥水自然不流外人田。
安顿好住所,卓木强巴马上让克萨带着他们采购还没有买到的工具。克萨机警地推荐了霍尔门,说他也能说部分英语。虽然卓木强巴知道,霍尔门的英语水平恐怕比克萨好不到哪儿去,但是时间紧迫,于是他和巴桑、克萨一组,张立和岳阳跟霍尔门一组分头采购还未买到的工具,约定了时间和路线,便出发采购。
卓木强巴他们负责采购登山和穿林用的部分装备,诸如安全绳、安全带、八字环、岩锥、腰包、工兵锹、滑索等,张立他们负责武器、野炊用具、急救用品和药物。普图马约并不大,但是张立他们采购的武器要去郊区才有,卓木强巴和巴桑则在城内。巴桑虽然话不多,但有个优点,他从不生事,颇有些孤鹰的感觉,高高在上藐视一切,不屑与周围的人交谈或发生纠葛。卓木强巴他们的采购很顺利,因为常有探险者打这里经过,也有专门卖丛林用具的商店,两人将买来的工具放入登山包开始往回走。克萨一路介绍着印第安人的习俗和当地风景,虽然结结巴巴,语法也诸多错误,但是也能让卓木强巴他们听个大致明白。
途中,克萨提议在一家冰吧休息一下,虽然卓木强巴不是很愿意,不过四个人背的行李两个人扛着,确实有些吃力,这里的天气太闷热了。冰吧在厄瓜多尔这个赤道国家随处可见,很受年轻人追捧,传统型的酒吧中,以冰饮为主,加上气温凉爽,躲在冰吧里抵御酷暑已成时尚。三人步入冰吧,克萨为他们点了冰饮,并告诉他们,随着时代变化,就连那些丛林部落里也能喝到可口可乐、百事可乐等国际知名饮品了。卓木强巴喜欢这里的罗百事特冰咖啡,而巴桑对火龙果、黄金果、香蕉等多种水果调配的饮品也很喜欢,舒爽滑润,入口留香。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时,冰吧里声音忽然嘈杂起来,只见七八个壮汉推着位有印第安血统的女子进来。那女子穿着薄青纱大开领裙衫,下身也是米纱摆裙,一双水晶凉鞋,身材窈窕婀娜,显得高挑玲珑,带一种贵族气质的美。她正尖声高叫着什么,像是对那几个男人十分不满,那几名壮汉袒露上身,满身都画着奇怪的图案,古铜色的肌肤和印度人一般。克萨小声道:“是丛林里的印第安或其他部族,最好别惹上他们。”他刚说了一半,就看见卓木强巴已经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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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印第安人身材最为魁梧,他就站在女子对面,和那女子争辩了几句,扬手就欲打,手刚抬起,就被一只铁钳夹住。那人回过头来,就看见卓木强巴背着那硕大的登山包,右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卓木强巴也是吃惊不小,原来这些印第安人连脸上也画满了图腾一样的图案。这名强壮男子,眼睛下是两枚半月牙形的红色图案,像两颗獠牙直延伸到嘴边,而额头正中是美洲豹头的抽象图案,看上去更像勾云纹。其余人也将头转了过来,脸上图案各有不同,恐怕有地位高低之分。被卓木强巴捉住的男子叽咕叫了几声,卓木强巴完全不明白。克萨跑过来结结巴巴地翻译道:“他……他……他,他问你……想做什么!”
卓木强巴道:“你告诉他,男人不应该欺负女人!”克萨又结结巴巴地翻译过去。
那名男子露齿一笑,突然手上发力,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去,一边比画一边说着什么。这次连卓木强巴也看出来了,他是要较量较量。巴桑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眼睛却盯着其他几名印第安男子不放,以防他们突然发难。
克萨张了几次嘴,却翻译不出来了,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这时那名印第安女子道:“谢谢你,你敢和他较量较量吗?”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但言语中反偏袒那名印第安男子多些。
卓木强巴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谁怕谁的架势。那些印第安男子齐声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在咆哮,冰吧里的其他客人见势不妙,早纷纷离开。卓木强巴本以为会干上一架,没想到那印第安男子将吧台的酒杯扫到一边,将手架在吧台上,竟然是要掰手腕。卓木强巴毫无惧意,走过吧台,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方才卓木强巴抓住那人时,已经估计出那人有多少实力,谁知道一开始就发现,那人的力量远不止他想的那样。由于计算错误,一开始就没有使用全力的卓木强巴顿时处于下风,手臂被压下四十五度角,苦苦支撑了一会儿,竟然输了。印第安人们又发出了奇怪的啸声,那男子缓缓摇头,卓木强巴冷冷一笑,突然将左手架在了吧台上,印第安人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那男子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左手,这次卓木强巴占了绝对上风。因为像他们这样两只手都经过特别训练的人很少,任凭那男子怎么使力,卓木强巴的左臂如同钢柱,难以撼动。那男子似乎也明白,其实卓木强巴的力量是大过自己的,只是刚才出其不意才赢了,他自己放手认输了。然后那印第安男子伸手与卓木强巴握手,拍打自己肩胸,又拍卓木强巴的肩膀,说着些什么,卓木强巴对那男子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而感到惊讶。那女子道:“我哥哥说,我们库库尔族最敬重拥有力量的男子,他本是我们族里最强壮的勇士,没想到你比他还强壮,他很佩服你。”克萨松了口气。
“你哥哥!”卓木强巴一愣。那女子妩媚地一笑,道:“嗯,本来是因为家族里的一些事,我们意见上有分歧。不过还是谢谢你,没有你拉着他,那一巴掌我是吃定了。”
卓木强巴这才知道是误会,他看了巴桑一眼,巴桑一副让你多管闲事的表情。那女子又问:“我哥哥说,你们是要去丛林里探险吗?”
卓木强巴道:“嗯,是打算去丛林里游历。”
那女子道:“为什么不去巴西呢?那里的丛林地带远比这里大,又安全,有专门的向导,旅游都已经资源化了。”见卓木强巴面有难色,她一笑道:“我随便问问的,我哥哥想告诉你们,在这里探险,可以往西,溯流而上。往南,往北,往东都十分危险……”那女子自我介绍,她叫巴巴-兔,她哥哥叫蜜熊-利爪。卓木强巴难得碰到这么热情又能说英语的印第安人,在巴巴-兔的翻译下,他们又多聊了一会儿。巴桑提醒时间不晚了,卓木强巴与这群印第安人道别。巴巴-兔狡黠地笑道:“如果有机会,欢迎你到我们部落里来。”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事,脸上竟然有了一抹红晕。
从冰吧出来,就是一闹市区,不知什么时候,已有一群人将旁边空地围得水泄不通,在看着什么。一阵尖锐的笛声从人群中传来,巴桑一反平日的冷漠,走到人群边上,卓木强巴也只好跟着挤了进去。只见人群中心,竟然是一名耍蛇人,像阿拉伯人一般把脸蒙着。他没有穿阿拉伯服饰,只是普通的花格短袖,正前方放着个竹篓,随着那尖锐刺耳的笛声,一条蛇探头探脑地从竹篓里竖起头来,扭动身体做着各种动作。一只丛林树猴趴在那人肩上,睁着一双大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各色行人。
卓木强巴看了那蛇一眼,竟然是一条剧毒的红环粗尾珊瑚蛇。这种蛇毒腺不十分突出,头和尾巴都呈钝圆梭子形,看起来好似无毒,其实剧毒无比,正是卓木强巴他们此行丛林中要注意的几种剧毒蛇之一。那珊瑚蛇随着吹蛇人声声笛响,昂首翘尾,扭动身体,做出进攻姿态,卓木强巴不禁为围观者捏了一把汗。此蛇阴冷好斗,极易激怒,速度快若闪电,若是被咬,还来不及送医院恐怕就死在途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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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吹蛇人吹了一会儿,突然放下笛子,拿出一只肥硕白鼠,像是要喂蛇。那白鼠和珊瑚蛇比起来体型硕大,但对这种天敌却充满了恐惧之情,由于尾巴被吹蛇人捉住,四肢抱头缩成一团,瑟瑟地抖着。红珊瑚蛇“咝”的一声,宛若一条红色闪电,在白鼠背上咬了一口。吹蛇人却不让蛇把白鼠吞了,他捏住蛇的七寸,小心地把蛇从白鼠身上取下,随后将白鼠扔在地上。但见那白鼠抖了两下,不足五秒时间,就瘫倒不动,竟然死了。周围的人发出惊呼,感到了这种毒蛇的危险,但吹蛇人“嘿嘿”狞笑,竟然将手伸向了红珊瑚蛇,连卓木强巴也为他捏把汗。但是那红珊瑚蛇竟似有灵性一般,并不噬咬主人,顺着那吹蛇人的手指绕上手臂,又顺着手臂绕至肩头,随后如情人亲吻般,频频亲吻那吹蛇人的面纱。围观者惊呼之余,鼓起掌来。卓木强巴心中震惊,耍蛇者也曾见过,但将蛇训到这种程度却从未见过,这耍蛇者一定有什么不传之秘,玩的就是一个心惊肉跳。
卓木强巴他们到的时候,耍蛇已经接近尾声。看了不到五分钟,那人肩上猴子就跳了下来,如耍蛇人一般,将手臂伸了过去,那红珊瑚蛇也就顺着手臂爬到了猴子身上,然后绕在猴子的颈项处,将头昂在猴子头顶上方。猴子就像戴了顶蛇帽,若无其事地端起地上的铜盘,开始向围观的人收钱。围观者是又惊又怕,给钱也怕,不给也怕。那红珊瑚蛇冰冷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毛,面对几名不想掏钱的人,那蛇吐着芯子,发出咝咝的威胁声音,直到他们摸出美金。很快,猴子就收到卓木强巴他们面前来了。
卓木强巴将手伸向口袋,眼睛看着蛇,眼中余光看着吹蛇人。那人眼里满是阴森的笑意,仿佛知道卓木强巴在看他一般,缓缓揭开面纱。卓木强巴顿时就惊呆了,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满脸坑洼不平,被各种瘢痕肉丝覆盖着;下眼睑因为瘢痕而被下拉,整个绿眼珠快掉出眼窝般圆鼓鼓的;嘴唇和瘢痕一样颜色,被拉得有些歪斜,不能完全并拢,露出参差不齐的锯齿一样的牙来。那人露出阴森可怖的笑容,喉里发出哨声一样的尖鸣,就在卓木强巴惊呆的一瞬间,那条原本盘踞在猴头顶上的红珊瑚蛇突然跃起,直奔卓木强巴咽喉而来。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惊呼声来。
眼看卓木强巴无法避开,他突然后仰,利用沉重的登山包生生顿向地面。他身旁的巴桑迅速出手,将那红蛇尾巴抓住,一上手就将蛇扔向耍蛇人。那猴子扔掉铜盘,三跳两纵,也跑回了吹蛇人肩头,朝卓木强巴他们张牙咧嘴,发出威胁吱声。那吹蛇人鬼叫般的声音怪笑道:“你们走不了了。”卓木强巴一愣,巴桑在一旁道:“法语,说我们逃不了了。”
人群中几个强健男子不怀好意地靠了过来,气氛顿时不妙,不少人四散开了,免惹是非。克萨完全呆住了,他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卓木强巴喝令道:“克萨,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来惹事的。”克萨结巴了半天,还没开口,就被一人一巴掌掼到了路边,捂着脸爬不起来,看来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此时的卓木强巴和巴桑,早是久经考验,除非是受过特别训练的特种兵,普通军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卓木强巴飞起一脚,将最近的一名暴徒踢翻在地,跟着一转身,旁边一人的铁棍敲打在他的登山包上,如打在了棉花团里,完全不受力,卓木强巴转过身来,就是一记老拳,将那家伙门牙打掉一颗。巴桑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蓝蜘蛛早就受过各种格斗技艺培训,加上这段时间的特训,下手更是狠辣,毫不留情,只要被他击中,短时间内想爬起来的机会就很渺茫了。吹蛇人重新戴上了面纱,用手撑着脸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就像在观看一场比赛,好像与他毫无关系。打到精彩处,那只树猴还会抚掌大笑,拍手大叫。
卓木强巴和巴桑放倒了七八个暴徒后,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妙,一人趁他们不注意,又在远处叫来十来名穷凶极恶的男子,手拿铁链铁棍,气势汹汹而来。卓木强巴和巴桑一人一边架起克萨,喊道:“快走。”卓木强巴临走看了那吹蛇人一眼,那吹蛇人无动于衷,但他眼里藏着神秘的笑意,好像在说,看你们能走多远。
那些家伙很快追了过来,这时冰吧里的印第安人结伴而出,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卓木强巴他们,刚打完招呼,就发现情况不妙,印第安人帮着卓木强巴他们对抗那群凶人。而利爪则发现了吹蛇人的蛇,他走过去,大声质问着什么。巴巴-兔解释说红珊瑚蛇是他们部族里的神物,不容他人侵犯的。突然利爪大叫一声,卓木强巴一惊,显然利爪是被那红珊瑚蛇咬了。印第安人发了狠,几下撂倒几个拿棍棒的暴徒,把利爪抢了出来,但他们对那吹蛇人却有莫名的畏惧感,不敢近身。昏天黑地地打了一通后,不知谁发出一声吼,印第安人抬着受伤的利爪跑了。
卓木强巴他们跟着印第安人跑了一阵,混乱中不见那群人追出来。印第安人没有停,抬着利爪一路朝远离普图马约的方向跑去,巴巴-兔焦虑不安道:“我哥哥被红龙咬伤了,必须马上治疗,我,我们就先走了。”
卓木强巴突然想起什么:“等一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乳霜道,“这是蛇霜,药丸内服,每次一粒,乳霜敷伤口,可以缓解蛇毒发作。”这种蛇霜,是野战部队密制的纯中药霜剂,虽然不像血清一样有特种解毒效果,却能对所有蛇毒起缓解毒性发作的效果,对于需要急救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保命之药。巴巴-兔感激地望了卓木强巴一眼,没再说什么,走了。克萨说不会有事的,他们自有疗伤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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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好不容易回到霍尔门的住处,累得够呛。卓木强巴和巴桑讨论了一下,却没有丝毫头绪,他们不明白,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和当地人产生了冲突呢?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冲着那群印第安人来的,可如果是的话,他们为什么不追了呢?
卓木强巴和巴桑暂时只能放下刚才发生的事,将买来的工具均分四份,还没分完,就见张立他们狼狈地跑了回来。张立和岳阳一身臭汗,大喘粗气,就连霍尔门也是一脸汗水,脸上的灰迹被汗水冲刷得黑白分明。三人一进屋,岳阳就堵住了门,长出一口气道:“好像没有追来。”
张立撂下身上的大包袱,双手撑在地上喘粗气,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卓木强巴忙问道:“怎么了,你们?”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各说一截,好不容易才凑成一件完整的事。说白了,就是他们同卓木强巴一样,莫名其妙地被不知身份的人袭击,追堵,殴打。“怎么会这样的?”卓木强巴想不明白,先质问张立道,“你们没惹别人,怎么可能被人追打?一定是你们在购买武器的时候和别人发生争执!是不是这样?”
张立大呼冤枉,他们买卖进行得十分顺利,霍尔门是个老手了。他们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那群人的,那些人也没打招呼,上来就打,他们在想,是不是那群人认错人了。卓木强巴心想:“难道是武器买得有点过火,有人想半路打劫?”他道:“暂时不管那些,你们弄到些什么武器,打开看看。”
张立打开包袱一抖,砍刀、铁棍、链子,里面竟然还有副霹雳拳套。卓木强巴大吃一惊,问道:“这些是什么?我们是去穿越丛林,不是上街砍人。”
张立忙道:“拉链拉错了,这些是刚才的战利品。”原来他们的遭遇和卓木强巴他们几乎一模一样,先是五六个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通打,被张立和岳阳尽数放倒,两人觉得不能白打这一趟,就把敌人的武器收缴了。不料突然又来了二三十人,张立他们就只能夺路而逃了。
张立重新拉开包袱拉链,他们这次需要的急救箱、丛林猎刀、弓弩等工具一一俱全,遗憾的是没有买到火器类武器,不知道是不是霍尔门没有门路。岳阳也打开包袱,满满的一包各式工具。卓木强巴道:“马上分类装包,以便随时能出发。”还没有出发就遇到莫名地袭击,卓木强巴感觉不妙,特别是那个路上的吹蛇人,给他的感觉很阴冷,那种感觉让他不安。
岳阳不解道:“为什么这么急?难道他们还会追到这里来?”
巴桑冷冷地说出了他们的经历,最后道:“难道你认为这是一般的巧合吗?肯定是有计划的行动。虽然目的还不清楚,但是如果我们反抗越大的话,恐怕这种行动还会升级。”
卓木强巴点头同意,他也是这样想的。张立道:“会不会是这次考试特设的考核内容?”
岳阳马上反对道:“不可能,那些人都是当地人,而且是本地的恶徒。”他看了霍尔门一眼,又道,“而且他们进攻时,不遗余力,如你们所说,是想置我们于死地。考试不用这样玩命吧,他们给我的感觉,倒像是——”
卓木强巴三人一齐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岳阳,只听他道:“什么人想阻止我们这次丛林穿越。”
听他说完,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唯一的可能了,但是是什么人呢?似乎四人都毫不知情。卓木强巴突然回想起吕竞男的告诫,心中一动:“难道是他们?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霍尔门自回来后就一直青着脸,一句话不说,仿佛在思索什么,越想越是害怕的表情。克萨见好友这般情形,不由问道:“怎么了?你认识那些人吗?”
霍尔门心悸道:“不,我只是……只是觉得,里面有几个人,好像是巴萨卡的人。”
克萨翻译给整理包裹的人听了,岳阳问道:“巴萨卡是什么人?”
霍尔门道:“是这一带的暴力分子,他们专门制造破坏和混乱,与政府作对。听说,他和哥伦比亚的毒皇有着联系,好像就是从哥伦比亚渗透过来的武装力量。但是,他们怎么会……不可能啊?”他抬起头来,眼光注视着这四人,明显地怀疑这四人和毒皇有什么纠葛。
“毒皇!”张立嗤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们第一次来贵国,别说什么毒皇了,就是连只毒蚂蚁也没见过,他们——”刚说了一半,突然望着卓木强巴,心中不知道这强巴拉少爷是否与毒皇有过往来。
卓木强巴正襟道:“不可能,我从来不做违法的事,也不和违法的人打交道,我的公司业务范畴也从不涉足美洲。好了,都分配好了吗?那么每人一袋,自己去整理自己的登山包吧。”
岳阳一边整理背包一边询问道:“要不要向总部汇报这件事?”
卓木强巴,巴桑和张立三人同时盯住了他,随后张立道:“刚进丛林第一天就联系总部,这实在有点儿……”卓木强巴和巴桑也点头。从一开始他们这组人就落在下风,这次一进丛林碰到这么一件小事就去找总部,感觉总是很不好,他们还没有充分地展示自己的实力呢。
岳阳耸耸肩,道:“我只是觉得,事情太突然了,又没人跟踪,又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下,刚一到就被人追砍,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啊。”
霍尔门好像听到了什么,透过门缝往外一瞧,惊讶道:“是巴萨卡!巴萨卡亲自带人来了!你们……”他满脸惊恐道:“你们不能留在这里,赶快走!从后面跳窗户出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怎么会这样?”卓木强巴满腹疑惑,和张立同时透过门缝往外一瞧,一名狂野壮汉带着三四十个人,手持刀棍等凶器,杀气腾腾而来,显然是张立他们被人跟踪至此,然后那人通报了同伙来报仇。卓木强巴和张立立马返身,一人拎起一个巨型登山包,对还在检查装备的岳阳和巴桑道:“来不及了,赶快走!”当先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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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寂静的普图马约河上,一艘梭形小木船在水面上安静地荡着。亚马逊河变化莫测,有时河宽数百米,深几十米,而有时河道只有几米宽,深不没膝,除了这种独木舟改进版的小梭船,别的船只都不好使。船上被三根类似坐凳的横木分作四格,前面两名武装分子持枪小心地打量河道和周围情况,后面四名桨手有节奏地划桨,中间坐着两个人。叼着纸烟的莫金,旁边一张烂苦瓜脸,不是别人,正是在普图马约市吹蛇的索瑞斯,那只丛林树猴穿着小马甲,在索瑞斯肩上四处张望。
“怎么样?对他们的表现还满意吧?”莫金笑着问道。
索瑞斯不满道:“不行啊,毫无危机警惕性,等到危险发生时才做出反应,如果是一些无法逃避的危险,那就死定了。”看莫金脸色不好,索瑞斯又安慰几句道:“不过格斗技术不错,都快赶上我们训练的那些士兵了。”
莫金叹了口气,道:“不说他们了,对那个地方你怎么看?如果是那里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必要去了,白白浪费时间嘛。”
“那你打算去哪里?”
“去查拉皮塔,刚收到消息,距查拉皮塔以南一百公里的丛林中,索雷普斯公司在架设哥秘跨国石油管道时打通了一座类似古玛雅金字塔的神庙。目前公司已经对外封锁消息,连这两国的国家科考队都尚不知情,我打算先去那里看看。”
索瑞斯咧嘴“咝咝”笑道:“那你先过去,我打算看看他们的丛林穿越之旅,顺便考核考核他们的实力。”
莫金脸色一暗,随即诚恳地说道:“请你手下留情,千万别弄死他们,他们对我非常重要。”索瑞斯做了个你放心的动作,随即令船靠岸,那枯涩的身影消失在丛林之中,就像一条冰凉的灰蟒。莫金心头一跳,他知道,此刻的索瑞斯才是最危险的,那丛林里的幽灵,又回到了他的丛林。
卓木强巴四人背着硕大的包袱在并不熟悉的街道上飞奔。若说四人畏惧巴萨卡人多势众倒也未必,只是这样一来,首受其害的就是租房的霍尔门。他们事后可以一走了之,霍尔门却无法再待在普图马约了,现在走了霍尔门便可以推托。
巴桑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岳阳道:“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座城市不欢迎我们啊,看来我们只好提前进入丛林了。”
卓木强巴道:“可是船呢?”按计划,他们是打算走水路前进的。
张立颇有信心道:“我们已经在岸口附近订租了一条船,只不过提前取来用罢了。”
“带路。”
三十分钟后,四人已经看不到喧嚣的港口了。这条梭形船长约六米,中间宽两米,也是三横四格,包袱就放在每人手边,以便出现突发事故能保住包裹不失,四人都是操桨手。拐过一个河湾,就再也看不见象征文明的建筑了,环境宁谧下来,河水潺潺地流着,仿佛时空都停止了运转,给人一种安详的享受。
丛林深不可测,参天巨树比比皆是。美洲的云杉能高达百米,直径十几米,需要十七八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而且上下一样粗细,是名副其实的树中巨人。丛林中时时传出各种不知名的鸟鸣兽啸,但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片遮天蔽日的密林,什么也看不到。四人行进在河道中,两岸巨树环抱,河道稍窄,怎么看也像在一线天行船,偶尔一两只金刚鹦鹉从头顶掠过,那五彩斑斓的羽毛在阳光下光彩夺目。这番景象,与他们闯过的云南西双版纳森林,完全是两个世界。
反正是顺流而下,四人都懒得划桨,只些许控制住船的方向,然后目不暇接地欣赏着两岸的异国风景。行至浅滩,河水清澈见底,在五花石上摇曳游荡着各种彩色的鱼。虽然他们都被要求强记过各种危险动物,也特意查阅了南美洲资料,但面对这许多形形色色的鱼儿,还是叫不出名字。只看它们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仿佛天气也凉爽了,心境也平和了,只让人舒服得想跳入水中,与鱼同戏。
既然有人把舵,张立干脆放下木桨,双手垫头地仰面躺下来,看着头顶的一线天,惬意道:“这简直比去海南岛旅游还过瘾,看来照这样的速度,我们会提前到达目的地啊。”
岳阳将手垂入水中,拨弄着清流道:“看来某人在这里乐不思蜀了。”
张立道:“唉,我还听某人说这里危机四伏,步步杀机啊,看来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巴桑握桨把舵,冷哼一声。卓木强巴道:“我们才刚刚离开普图马约,还不足十公里,根本就不算进入真正的丛林,如果这里就开始危险了,那普图马约里的人每天都会睡不着觉。”
岳阳抬头看天色道:“天马上就要黑了,现在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在什么地方宿营。”
张立道:“不如就在附近选一处登岸怎么样?”
卓木强巴道:“不行,普图马约那些人找不到我们,说不定会追来,就算要宿营,也要进入雨林深处以后再选一个较为隐秘的地方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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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被人追赶,岳阳思索道:“这件事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会惹上毒贩子?”
巴桑冷峻道:“刚刚开始就碰到了毒品贩子,居然还不能引起你们的警觉吗?你们还有心情躺在那里,要是我,此刻哪怕只有风吹草动也会让我惊出冷汗。”
张立坐直道:“这怎么说?”
巴桑道:“这一带就是毒品贩子的势力范围,他们活跃在丛林之中,对这里河道和密林分布的情况比政府和科考队还熟悉,不然他们要成功走私,靠什么来越过边界?可以说,惹上他们,比惹上当地政府还可怕。”这是巴桑作为盗猎分子时的经验之谈。
张立脸色一变,道:“你,你不是危言耸听吧?”
卓木强巴肯定道:“不,巴桑说的是真的。从此以后,我们在这条河道穿行的危险程度,至少比估计的要提高一倍以上。”
岳阳道:“那可太危险了。如果是真的,他们说不定会派出一艘汽艇,七八个武装分子手持枪械,再架两门榴弹炮,一挺机枪,追上我们就把我们轰得稀烂。”
卓木强巴笑笑,道:“也不是那么绝对——”声音被张立生硬地打断,只见他脸部僵硬,双眼发呆圆直,斩钉截铁道:“不,就是那么绝对!”
卓木强巴惊然回头,一艘高速汽艇划破河道,扬起雪白的水花,正朝他们疯狂追来。船面上可见数名持枪武装者,船头那又黑又粗的铁管,说是吹火筒也没人信啊。
“不是吧!”卓木强巴惊呼一声,四人没命地划桨。虽说顺流而下,四人又力大无比,但人力和机械动力比起来,毕竟有天壤之别,看着看着汽艇就追近了。
幸亏普图马约河阡陌交通,河道四通八达,四人充分利用小船的独有优势,转入小河道,然后从另一侧冲出,躲避追捕。只是这样绕来绕去,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绕入哪条河道了。而且河道间相距不过数米,虽说有林木可以阻挡部分子弹,要想划到对手视线之外,再弃船上岸逃窜却是不行。最后他们从一处小河道绕出来,赫然发现追兵也绕了过来,向前划行了几百米,竟然找不到两岸的小溪沟了,只能硬着头皮与汽艇比速度,后果可想而知。汽艇很快追了上来。张立不住抱怨:“什么这条河上就只适合划这样的船,我真是笨啊,竟然上了那卖船的家伙的当了!早知道也该弄艘汽艇,至少速度上不输,也不至于弄到这田地啊!”
汽艇上飘着的并非哥伦比亚国旗,也不是厄瓜多尔的,武装分子军服奇特,但手里的武器绝对不容忽视。那些人近了,拿起扩音喇叭大声呼喊起来,虽然听不懂,但猜也猜得到,无外乎是“停下,靠岸停船,否则格杀勿论”一类的言调。
坐在前排的岳阳一面划桨,一面喃喃道:“这是……这是哥伦比亚游击队!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立苦笑着道:“看来这个地方不欢迎我们,真是糟糕,出师不利啊。”
巴桑冷冷地道:“游击队不同政府武装,一旦被抓,生还希望渺茫啊。”
岳阳点头同意,毕竟出行前都是研究过当地形势的。
后面的追船更近了,看前面小船上的人没有反应,有人扫出一梭子弹,数根水柱在小船旁溅开。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对方的一个威胁,要是还不停船靠岸,那子弹就不会打在水中了。卓木强巴看了大家一眼,下令道:“投降吧,我们靠岸。如果他们不想马上击毙我们,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无疑,连冷兵器都还在包里,没做好丝毫准备的四人拿不出任何可与敌人对抗的力量,再不投降,恐怕就要被打成四个马蜂窝了。
这时,巴桑却显得十分冷静,他不动声色道:“别停,一直划,只要能再坚持两分钟,说不定会有转机。”前方的水道突然向右拐,能不能成功,就靠这次急转弯了。
张立疑虑道:“是不是真的啊,我可还没结婚交女友,你有多少成把握啊?”话虽如此,手里木桨上下翻飞,一刻也没停过。
岳阳也道:“我好像还没有发现可以摆脱追兵的方法啊?”
这时,卓木强巴也注意到了,手上发力道:“现在给我玩命地划,等一下要做好停的准备,我一喊停,大家就一齐往反方向划。”
张立看着后面的汽艇上火光一闪,低头避开流弹,低声道:“怎么回事啊?你们发现了什么啊?可别玩命啊!”
水流的速度明显快了,小船上的划桨手们都明显地感觉到了,竟然和汽艇的距离又有拉大的趋势。汽艇也猛然加速,距离小船不足十米,甚至连汽艇上武装分子的肩章都看得清清楚楚。流弹横飞,小船被多处击中,卓木强巴只觉手臂一辣,知道自己被流弹擦伤,尚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
刚刚转过河道,张立尽量伏低头,突然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声音?”一种奇怪的声音开始由小变大,短短几秒钟时间,就由清泉滴水变得万马奔腾起来。
卓木强巴和巴桑脸上同时一笑,卓木强巴道:“停!”四人同时反向划水,接着,张立他们明显感觉到,小船悬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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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那种自然下坠之势让人心中一沉,随着身旁水花激溅,张立此时才意识到——瀑布!小木船和船上的人,斜斜地插了下去。而紧随其后的汽艇,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半空中的张立看见,汽艇就像一颗子弹,从自己的头顶上空飞速地冲了出去,艇上的人的惊呼声不绝于耳;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咕噜噜”的水泡声,自己身体像被什么托住似的,潜入水里一两米,又被托出了水面。
卓木强巴冒出水面,吐了一大口水,猛一甩头,水花四溅,接着是巴桑、岳阳、张立,都从水里冒了出来,他们的小木船,搁置在这一层水崖边缘,兀自打转。
这是一个梯田似的瀑布,一共五层阶梯,每层约三四米高,台面宽约四五米,水深也有四五米。由于最后大家齐心反向划水,小木船几乎是贴着瀑布掉在了第一级台阶上,而汽艇那无比巨大的冲势,让它直接冲下了五层台阶,一头撞上河岸的巨树,轰然中裂。爆炸声应该是在卓木强巴他们落水的一瞬间响起,此时只能看见熊熊火焰下的残渣了。
跳艇逃生的游击队员很少,仅三人跌在第三级台阶上,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搞清楚方向,就被卓木强巴他们缴了械。双方言语不通,倒颇费脑筋,最后卓木强巴只能把三名俘虏放走,让他们自行回去。那些俘虏却甚是害怕,原来游击队里有故意放走俘虏,然后在俘虏背后开枪的恶习。那些游击队员常常以此取乐,此次被放,自然怀着同样心情,走两步就回头一看,直到踏入可以挡身的丛林,才突然加速,拼命狂奔。
巴桑举着缴获的M16皱眉道:“这样可不好,他们回去后会将这个消息传开的,我们会成为他们不顾一切也要追杀的对象。”
卓木强巴道:“我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杀了他们?我做不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张立湿漉漉地从水里钻出来,喜上眉梢道:“收获不错!收获不错!”他和岳阳在第四级台阶上又找到两具尸体,缴获了武器和缠肩的弹药,这样一来,他们就已经拥有AK47和M16以及斯太尔各一把,M4两把,B76自动手枪四把,除手枪仅获六个弹夹外,其余各枪弹药均在六十发左右,俨然就成了一支特种小分队。
巴桑拎起水滴不断的背包,冷冷道:“有什么好高兴的?背包全进水了,先看看自己的损失吧。铁枪又不能当饭吃,而且——就算拿着枪,你们杀过人吗?”
岳阳从水里探出头来,嘴中叼着一把鹿牌蝎子刀,爬上岸来,又摸出不少弹药,微微喘息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呼……拿,拿着这么多武器,遇到政府武装,会把我们当做毒贩子或游击武装;遇到游击武装和毒贩子又会把我们当政府军,那可是糟得一塌糊涂。才刚刚出发,就先后碰到毒贩子和游击队,这两股正是厄哥两国丛林里最大最危险的势力,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卓木强巴道:“我们暂时从厄国的丛林里穿行,哥游击队不敢贸然越过界河,他们只能派小股的武装力量追来,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大问题了。丛林太过繁密,他们不一定能找到我们。”
张立这才想到事情的后果之严重,远远超出他们此行的考虑范畴。他打量着周围环境道:“可是,刚才在河道里穿来穿去,我们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哥伦比亚还是在厄瓜多尔啊?”
巴桑翻看手表上的罗盘道:“我们需要朝东南方前进,只是现在没时间研究地图,我怕他们动用猎犬一类追踪搜捕。当务之急是先乘船下行几公里,这里水道众多,他们不可能沿着两岸搜索,这样我们就可以躲避猎犬的追踪。来,先把船弄下去,我检查过了,虽然弹孔很多,但这不影响船的载重。”
一脚踏在船上,张立道:“不管怎么说,有武器总比没有的好,起码遇到武装力量可以抵抗一下,不似刚才,被追得跟什么似的。”他拿起手中的M4看了看,道:“这些武器保养得不错,等一下水汽一干就可以使用了。不过说到这件事,巴桑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瀑布的?”
巴桑望了卓木强巴一眼,卓木强巴回望瀑布道:“从水中的漂流物可以发现,它们漂流的速度明显加快,那肯定是前面的河道落差增加。这时透过树林就可以看出,前面的密林明显稀疏了很多,那么极有可能前面是断崖瀑布;而我们却并没有听到什么巨大的声响,所以我断定瀑布的落差高度并不大,我们只要反向用力,小船就可以贴着瀑布掉下去。而后面的汽艇是动力传送,就算他们看见瀑布也来不及转弯。我当时想的是,一旦落水,我们就有办法改变形势了,没想到瀑布竟然是这样的。不过巴桑,你又是怎么提前发现瀑布的?在你提醒我们的时候水的流速并没有改变多少啊?”
巴桑道:“是雾气,瀑布溅起的水雾让它上方的天空改变颜色,透过丛林不难发现。而且,那样窄的河道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转弯,一定会冲到我们前面去的。”
船又开始向下流漂去,在船上四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大多是弹片擦伤。唯一被命中一颗子弹的是岳阳,不过他好运,子弹打在腰挎的佩刀上,岳阳已经用缴获的鹿牌蝎子刀把那中弹变形的劣质猎刀换掉了。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四人虽然只受了轻伤,但用来挡子弹的背包却被打得像筛子,虽然百分之七十的物品保存完好,但他们唯一一部能与总部发生联系的手机却被打得凹了下去,如此一来,他们与总部的联系完全被切断了。如今真正需要靠自己的能力,在这野兽横行、毒贩和游击队频频出没的原始丛林里冒险穿越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他们再没有看风景的心情了,顺河而下加上全力划船,他们自忖又下行了十公里左右,找到一处浅水区,下船登岸。将船拖到岸边,把船做了很好的伪装并记下标记后,将足迹破坏,在空气中释放令猎犬迷惑的气体。做完这一切后,四人拖着劳顿不堪的身体,背起硕大的包裹朝丛林深处走去。
岳阳看着天空,月亮已挂在天边,但天色同白天一样,完全没有黑下来的意思,他自信道:“就算他们得到消息,也应该不会这时候追来了。”
“嗯。”卓木强巴表示赞同。四人都知道,虽然天色黑得很晚,但只要天完全黑下来,那些有经验的丛林人是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进入无人的丛林深处的。因为很多夜间活动的动物已经做好热身,它们会给那些陌生访客造成非常危险的后果。
丛林里的植物很密集,虽然做了大量调查工作,但是面对占世界百分之七十的植物园林,大部分物种都是四人叫不出名字的。笔挺的树挺拔秀丽,硕大的树冠如伞蓬开,枝叶相连,令原本就接近黄昏的天空几乎完全阴暗下来。时不时丛林荫深处传来一两声未知动物的叫声,有的婉转悠扬,有的高亢嘹亮,有的沙哑低沉,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既不繁杂,也不嘈乱,而是此起彼伏,错落有致,宛如一场自然的交响乐。但在四人周围二十步内,却极少听见动物鸣声,偶有风吹草动,一道身影晃过,却是些小型动物以极快的速度躲回洞内。丛林里的生物躲在暗处,警惕地打量着这群初入密林的神秘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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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以方阵前进,卓木强巴在前面居中,张立岳阳分置两侧,巴桑断后,这样前进主要是为了应付大型野兽或是突袭而来的应急事件。
这一天从凌晨飞抵基多,而后又乘坐八小时汽车至普图马约,随即便是大采购,接下来就与当地毒贩和哥游击队交上了火,连停下来喘气的机会都没有。饶是四人铁打的身体,此时背负着近三四十公斤的大包袱,也给压得呼吸不畅。张立咬牙道:“行了吧?到底还要走多远?这套装备分配的时候好像不大对劲啊,我感觉我的包袱比你们的要沉一些。”
卓木强巴道:“不会是进水了吧?”虽然四人的登山包都有双层拉链并且是防水涂层做的面料,但是刚才跌落瀑布时冲势极大,包裹里进了水也不奇怪。
岳阳道:“不行,这里离我们登岸的地方太近了,做饭会被发现的。”在野外生火,没有烟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笔直的烟道无疑是最容易暴露的目标。因此他们必须选在密林深处,炊烟让树叶滤过之后就会变淡,不易被远方的敌人发现。而且,宿营地的选择也必须很讲究,在这热带雨林里,致命的知名毒物就有七八十种,还有数不尽的凶猛肉食动物,稍不留意,就有殒命的危险。
走到密林深处,林中的天色已黑,岳阳看了看周围环境,张立则丈量了几株大树的间距,岳阳问道:“就在这里宿营吧,怎么样?”
张立将背上已逾千斤的重担往地上一扔,长出一口气道:“不错,就是这里了。”四周密密麻麻都是数十米高的大树,树与树间隔四五米左右,树下是低矮的灌木丛,大多是带刺荆棘一类的植物,中间则间杂无名的野草,草高不过三寸。这样的环境,大型食肉动物无法突破灌木丛,而蛇一类爬行动物也无法隐匿身形,至少丛林生物能造成的危险度降到了最低。
身上穿的衣物在半路就干透了,如今稍微烘烤,背包里的器械等也已能正常使用。放下包袱,四人就像出去春游的孩童般,忘记了被追捕的险境,开始发泄身上的余力,张立和岳阳用丛林大砍刀将灌木丛砍出一个可供人活动的范围,并用泥和木枝搭成灶台;卓木强巴和巴桑也没闲着,在林中几番追逐后,他们带回一只袋獾,由于不敢贸然使用枪械,是用飞刀解决的。篝火燃了起来,树枝“毕剥”地爆裂着,虽然缺少作料,那半焦的香味依然馋得人直掉口水。尽管背包里有着各种现代的即时食品、压缩食品,还有营养成品,但依据以往的经验,在能寻获野生食物时,那些食品尽量保留,以备不时之需。
河里取的水经过沉淀、过滤和煮沸三道工序,半窖藏在泥下使它冷却下来,入口带着种泥土的清香味,甘醇怡心。张立在地上躺了一小会儿,灌下半壶水,翻身跃起道:“可以搭营帐了吧?”四人又或坐或站地活动起来。
张立从背包里取出工具,选了一株大树,树干直径差不多在一米左右,树身离地十五六米高才开始分叉。张立将一根粗绳绕树一圈,然后系在自己后腰,双手拉着绳的两端,双脚用力蹬着树干,借助绳力使自己能站在树干上,然后他双手向上一抖,粗绳就开始向树干上挪移。就这样,抖一下,身体向树干上走一步,抖一下,再走一步,很快就爬到了距地面十米的高度。选好位置,将铆钉敲入树身,螺丝旋紧,铆钉的尖端开始膨胀,使铆钉能牢牢地卡在树身内。跟着在铆钉的另一头接上钛合金材料的钢管,并像抽天线一般,将钢管一截一截地向外抽送。而卓木强巴等三人分别在另三株树上重复同样的动作。四根钢管在四棵树的正中聚合,像画了个十字叉,而后又有四根钢管将四棵树围成一个正方形。张立继续向上,爬至树丫分叉处用绳倒悬而下,将十字钢管接头用套管嵌合,这样一个牢固的底座就做好了。
岳阳和巴桑分别从别的树和地面取来了藤蔓植物,悬挂在方形钢管架成的底座上,然后就地取材削砍了些树枝减小钢架的空隙,喷好固化喷胶。张立在底座正中用力跳了两下,也不见有任何枝叶和灰尘落下,他点头表示可以。四人开始在这个底座上搭建营房,营房搭建完毕后,赫然就是一间十平米宽的迷彩树屋。
对于常人来说这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但对卓木强巴四人来说,搭这种空中树屋就和在平地架营帐没什么区别,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全部完工。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还可以把树屋帐顶搭至三四米高,就是在营帐里烤火做饭都没有问题。
岳阳做了扫尾工作,他要处理掉地上的烧火痕迹,然后在四棵树的树干,距离营帐上下两米处各喷了一圈无色的化学喷剂,防止有害昆虫或能爬树的动物给营房带来危险。任务完成,他纵身跳向营房,营房旁边还留有一处靠树干的约半平米的瞭望平台。
营帐被喷作迷彩色,上面又覆盖了些伪装物,看上去已经很安全了,但是巴桑坚持要在瞭望台留守一个人,他主动请缨,拿了斯太尔枪出去蹲守。另三人在营房内点亮照明灯,开始研究地图,由于图制地图并不完善详尽,他们还需要结合卫星地图照片来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经过多张地图对比,他们初步判断,尚在厄国境内,并确定了第二天的行进方向。
一天奔波,本该倒头便睡,可是一身疲惫的三人反而睡不着。以前也穿越过不少丛林,但是被人追杀,这还是头一遭。小组中除了巴桑,对另三人而言,这绝对是全新的体验,包括卓木强巴在内,他们都处于一种带一丝惊慌的兴奋状态。卓木强巴首次感到,他们离吕竞男要求的任何情况下都能处乱不惊、说睡便睡还差很远,这想来也不是平时训练所能训练出来的。
三人又开始讨论今天发生的一切,其出现最多的词,还是“不可思议”四个字。那个神秘吹蛇人的突然袭击不可思议,在城里突然被毒贩子追不可思议,在丛林边缘被游击队追还是不可思议。如今游击队有几条人命算在他们头上了,碰上这些睚眦必报,犹如附骨之蛆的恶徒,他们算是倒霉到家了。
“不可思议,”卓木强巴道,“其实早在那人出现在特训基地时,我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你想,他们在可可西里,我们在西藏,两个地方都是方圆上万公里的无人区,这样他也能找到我,若是用巧合来形容,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张立道:“是啊,我也觉得事情太蹊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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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早先曾听卓木强巴说起过可可西里的经历,此时询问了几个问题,分析道:“我想,只有一种解释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哦,什么解释?”卓木强巴道。
岳阳道:“那群追着你们的人,不是也在可可西里抛锚的吗?”
卓木强巴道:“哦,你是说……”
岳阳道:“他们可能与可可西里的狐狼寻求合作,盗猎分子无非是为了寻求利益,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他们会考虑的。那群人一直在跟踪观察我们,这样一来,那名盗猎分子能发现我们特训的基地也就不稀奇了。他或许是忍不住想单独找强巴少爷寻仇,才暴露了身份。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找到我们的训练基地,为什么会知道强巴少爷的名字,至于他为什么会变强……该不会是和我们在做同样的训练吧?”
张立道:“咦?这倒是可能。”
岳阳道:“而且,如果那名盗猎分子并非巧然路过,而是特意探听的话,说不定,我们刚一到美洲就被游击队袭击,也与他们有关呢。”
卓木强巴道:“可是,如果你的假设是合理的,那么,他们让游击队来阻止我们的美洲之行,又有什么好处呢?”
张立道:“会不会,是想假游击队的手,将我们这支寻找帕巴拉神庙的竞争队伍除去?”
卓木强巴道:“应该不会,从他们以前的行为来看,想拉拢我们的可能性更大,否则早在可可西里就把我们除去了,何必让游击队动手,这么大费周章。”
岳阳道:“情况瞬息万变,不排除张立说的可能性。以前在可可西里,是强巴少爷单独行动,他们想拉拢强巴少爷的可能性大一些。如今我们是国家成立的特别训练小组,拉拢已经不可能了。而且不知道他们从绑走的那个疯子那里得到些什么消息,如今要除掉我们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了。还有,他们手中的线索,恐怕不仅仅是绑架一个疯子那么简单,我们对他们毫无了解,不知道他们寻找帕巴拉神庙有多长时间了,也根本不知道他们掌握了什么线索。但是我相信,组织上不可能不调查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或许特训队刚刚成立时,组织就已经在调查你们碰到过的另一群人了。”
张立道:“但是在训练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岳阳讪讪道:“或许组织上认为,还没到公布的时候。总之,组织上有他们的考虑,至于什么原因,我们并不清楚。还有,张立,你有没有觉得,这次教官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张立道:“怎么不一样?”
岳阳道:“不好说,这些猜想本不该当作推论说出来的,但是确实很可疑。我记得以前教官在培训我们侦察兵的时候,那可是绝对权威,一向说一不二,言必行,行必果。可是在这次的特训队之中,我总感觉,教官并没有放开手脚,好像有时候并不是按照她的意志在进行训练。你看,方新教授去提建议要人性化管理,她居然同意了,这种受到拘束的感觉,就好像在这支队伍里,还藏有另一个真正发号施令的人一样。”
张立道:“你是说,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真正的总指挥,已经以另一种身份,潜入我们这支特训队当中了?”说完,满眼怀疑地打量卓木强巴。
岳阳道:“这只是我的假设,可别当作推理哦。不过话说回来,不会……是你吧?”
在岳阳注视下,张立挺了挺胸膛,正襟危坐道:“咳咳……,哎,没想到,竟然被你看……”话未说完,岳阳又补充道:“不过看你都不像啦,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张立就像斗败的公鸡,顿时焉了下去。
卓木强巴突然道:“还有一点很可疑。在向我们宣布这次中期考核的时候,吕竞男这样说过,如果不幸被那名盗猎分子听到了我们要来美洲这个消息,我们在路途上说不定会遇到很大的阻力,而且,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张立道:“啊,我想起来了。我还说过,难道他们想给我们当陪练……我的妈呀,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岳阳道:“唔,这句话的确很可疑,我当时也产生过怀疑,只是后来去收集资料,将它暂时放下了。现在回想起来,教官当时是无意中,不,或许是有意暗示着我们什么。她说话不说全,也不言明,这也从侧面反映出队伍里另外有决策者,就在我们队伍中。”
张立道:“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毛拉大叔?”
卓木强巴道:“这个不重要,关键是她说的这句话,究竟暗含着什么?岳阳,你来分析分析。”
岳阳道:“只言片语,仅凭第一句话无法推断出什么,顶多暗示这次行动的危险性非常高,如今,这句话已经被应验了。关键在于第二句话,必须赶在他们前面?必须,是强调,赶,也是强调,他们指谁?如果符合我前面的推理,他们应该就是与狐狼盗猎团伙合作的,在可可西里追击强巴少爷你们的那群人,我们可以将他们假想为我们的第一对手。教官连续用了两个强调词在那群人身上,说明她非常重视我们的第一对手,这些人,恐怕比我们能想象到的还要可怕。如果说今天我们遭遇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对手所采用的手段,那么,他们不仅能在中国大陆搞到武器,还能调动万里之外的哥伦比亚游击队和毒贩子,这太可怕了。然而,赶在他们前面,这句话就显得很奇怪了。我们的考试内容只是穿越丛林,而我们的对手没理由到丛林中和我们比赛谁跑得更快。综上所述,从教官这句话我能得到的结论只有这么几个:第一,我们的第一对手很有可能已经和可可西里的狐狼盗猎团伙合作,或者是将其收归帐下;第二,我们的对手相当可怕,他们的势力范围和手中的权力超乎我们想象;第三,教官有事瞒着我们,这次美洲之行,恐怕不仅仅是简单的穿越。”
卓木强巴心中一阵惊叹,仅仅凭借一句话就能做出这么详细的推论,还说只有几个结论,岳阳实在是太谦虚了,而且这三条结论,条条在理。吕竞男手中握着那么多有关帕巴拉的资料,却不告诉他们,这不是有意瞒着他们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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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却道:“你的第一第二推论还说得过去,这第三点——啧,我们来美洲就只接到了十天穿越的任务,没别的什么了啊?”
岳阳道:“这点我不清楚,我们小组看来是没接到别的什么命令,但是方新教授那一组呢?他们比我们早出发,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新任务没有?至于这线索嘛,就只能等我们在穿越丛林时去慢慢发现了。”
卓木强巴道:“另一组人是方新教授带队,没理由给他们特殊任务不给我们啊?”
张立争着道:“而且能有什么特殊任务呢?我们只是接受一个综合性考试而已,而我们要找的是帕巴拉神庙,总不能说穿越美洲丛林和找帕巴拉神庙有什么关系吧?”
岳阳怪异地看了张立一眼,耸了耸眉毛道:“这很有可能哦。”
“得了吧你。”张立叫道,“这里是美洲,帕巴拉神庙在西藏,隔了十万八千里呢,中间有个太平洋。看来你不仅能推理,你的想象力也真够丰富。”
岳阳不置可否道:“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我们训练了这么久,关于帕巴拉神庙的事,组织上却并没有告诉我们多少。据强巴少爷所说,必须要等我们达到训练要求之后,才能让我们接触有关帕巴拉神庙的事。说实话,以前当侦察兵,都没接受过这么严格的特训。说不重视我们吧,训练又是极其严格的,说重视我们吧,并没有告诉我们多少有关最终目的地的资料。我个人觉得,国家给我们这个小组定义的性质,恐怕就是探路工具,从性质上来说,倒是一个光荣的职业。”
岳阳接着道:“说起帕巴拉神庙,强巴少爷,据我的观察,每天你都要抽出一两个小时,和教授专门研究这个地方。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到底这座神庙是怎么回事啊?它的来龙去脉我倒是想了解了解。”
卓木强巴理了理思路,道:“说起这个帕巴拉神庙,恐怕一晚上也说不完。先睡觉,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
与此同时,韦托已联系上莫金,告诉他游击队武装遭遇了巨大的损失,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力可以控制的,现在游击队武装已经掌握卓木强巴一行人的资料,并下达了追杀命令,对于这一切,他爱莫能助,只能对朋友表示歉意。
天色全黑,营房内的人已经入睡,营帐外的巴桑也抱着斯太尔打盹儿,四周寂静得只有虫鸣。就在距营房不足二百米的密林另一头,月光洒下一片银色,将一株巨木温柔地包裹。而在这棵巨树笔挺的躯干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正在无声地上演。蜘蛛,各式各样的蜘蛛,大的有如巴掌,小的好似麦芒;颜色也是五花八门,黑得如炭钢发亮,红色如鸡血欲滴,蓝色闪烁着幽暗的妖冶。它们好像得到了共同的邀请,集体赶来参加盛大的宴会,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将这棵无比巨大的树紧紧围住。这棵高达二十几米、直径两米多的巨树,此刻如同穿上了一件毛茸茸的蜘蛛外套。树的横丫处,伫立着一道灰色的身影,赫然就是索瑞斯。他静静地立在那里,眼睛盯着前方黑暗中的营帐,手里拿着一个书本大小的仪器,微笑着道:“嗯,伪装得还不错,凭肉眼发现他们还真不容易。”在闹市袭击卓木强巴的蛇只是障眼,他真正需要的,是布奇手里那枚塑性图钉。当卓木强巴躲开蛇的攻击时,这枚可以追踪的图钉已经牢牢钉在卓木强巴的旅行鞋鞋底了。
丝毫不为周围的恐怖生物所惧,索瑞斯喃喃道:“他们看起来好像很疲惫哦。布奇,这个时候出手,他们恐怕活不下来吧?一个人也活不下来吧?”
他肩头那只穿花马甲的猴子,摇晃着头上的树枝,露出牙齿“吱吱”地轻叫了两声,几只蜘蛛站立不稳,已被摇下树去。索瑞斯回想起来,竟然能让本那样的人露出这种诚恳的态度,这群人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让本这样感兴趣。索瑞斯不由回想起几个月前莫金突然打来的那个电话……
“嗨,卡恩,还好吗?”
“不怎么样”
“我是火狐。”
“我知道,有什么事就说。”
“嘿,别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嘛,我这次找你,可是有好事的哦。我正在准备计划一次大的行动,说不定比七年前那次还要刺激惊险……”
“对不起,我没兴趣……”
“嘿,等等……你对你的研究也没有了兴趣吗?”
“你想说什么?”
“蛊毒,这个你有兴趣吧?”
“哪里的?”
“中国,西藏,还记得那个人说过的话吗?那可是你们操兽师的发源地哦,怎么说回去看看也不过份吧……那个人怎么说来着?数千年来几乎一直过着半与世隔绝的生活,曾经是一切瘟疫和疾病的发祥地,集古老东方四千年的机关术于大成者,有着最神秘的教派之争,还有……”
“什么计划?要找什么?”
“我说嘛,我要找一座失落的神庙,传说中的——帕巴拉!”
思索再三,索瑞斯终于狠狠地将左手那只像小熏炉的盒子盖上了盖。失去了气息的源头,那些蜘蛛就像从梦游中醒来一般,它们惊愕地发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棵树上呢?竟然!竟然和自己的天敌待在同一株树上!蜘蛛群顿时如炸了锅的蚂蚁,飞快地四散逃离,更有几种捕食蜘蛛的蜘蛛,毫不客气地就对别的蜘蛛下了嘴。索瑞斯像想起了有趣的事情,露出狰狞的笑意,道:“可是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松。走吧,布奇。”
穿着马甲的树猴当先跃起,抓着树枝熟练地荡往另一株大树的枝干。索瑞斯抽出一根长鞭,呼地一挥,准确无误地缠在了另一株树干上,轻盈地远荡而去,月光下的灰色身影,就像一只蝙蝠,那枯瘦的躯体,竟蕴藏着难以想象的魔鬼力量。
而索瑞斯不知道的是,营帐中,卓木强巴瞪着一双大眼,丝毫没有睡意,他感觉到了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这种强烈的不安和神经紧绷的感觉,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连周围的虫鸣声都变得可怕起来。他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可此时的危险感觉,远比在可可西里遭遇高原仓鼠时更加强烈。能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的,只有那一次,看到那双毒蛇般的眼睛。
直到索瑞斯离去,卓木强巴紧绷的肌肉才松弛下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感觉却好像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身衣裳已被汗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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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里的第一夜过得平安而祥和,不知道是不是疲劳过度的原因,大家都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清早,卓木强巴被不知名的清脆鸟鸣唤醒,他将头探出营帐一看,望台上的巴桑已经不见了踪影。卓木强巴吃了一惊——为了避免守夜时因困倦掉下树,巴桑是拴了安全绳的,如今安全绳都不见了,如果不是巴桑自己下树离开,就很难想象他遭遇了什么样的危险。卓木强巴踹着兀自未醒的张立、岳阳两人道:“快起来,巴桑不见了!”
张立挠挠被踹的肩膀,一副我正睡得舒服的表情,侧过身,没有起床的意思;而岳阳先是惺忪睁眼,接着像被毒蛇咬了一样,瞪眼道:“什么!巴桑不见了!他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张立一惊,也醒了过来。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攀着安全绳滑落及地,却发现巴桑完好无损地站在树屋正下方,端着一锅水,看来都准备烧水做饭了。张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哎呀,强巴少爷真是的,大清早就大呼小叫。岳阳你也是,一听见人不见了就首先想到被什么吃掉了,要是丛林真有这么可怕,那些居住在里面的部族早就死光啦!”
卓木强巴问道:“你怎么自己就下来了?”
巴桑道:“我看你们睡得不错,就没叫醒你们。”卓木强巴看看巴桑端着的盛水容器,没再说什么。
为了赶在敌人发现自己之前离开,吃过早餐,四人匆匆收拾行囊,赶到了他们藏船的地方。可是揭开那里的伪装物一看,四人全都傻眼了!
标记是这里没错,伪装也是他们做成的那样,没有丝毫被移动过的痕迹,可是……可是,船却不见了!遇到这样的荒唐事,远比直接遭遇敌人给他们的打击更大。这事太诡异了,完全让人无法理解。如果说是被敌人找到并移走了船,那么那些特殊的防伪方法肯定会被敌人破坏,诸如伪装的树枝间系上发丝粗细的透明绳,又或者地上被喷过固体黏合剂的树叶的形状,这些伪装一旦被破坏,敌人是无法恢复的。但是事实证明,所有的伪装都完好无损,船却不翼而飞,就好似从没有船出现过一般。就在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还是细心的岳阳发现,原本搁置船的位置,还残留着少许木屑,已经细如沙。岳阳将木屑捏在手里,用指尖一搓,感觉了一下木屑的颗粒大小,喃喃道:“这……这已经比沙还细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船,好像被什么东西当点心吃掉了。可是没可能啊!”
听岳阳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张立道:“白蚁?”四人都知道,那是专吃木头的高手。虽然地鼠一类啮齿类动物也有咬木头的习惯,但是它们留下的木屑痕迹绝不会这样细小。
岳阳道:“但是通常的船上,都是用防止被白蚁钻孔咬噬的化学试剂浸泡过的,而且这么大一艘船,仅仅一两窝白蚁,根本无法将它吞噬干净。如果真是被白蚁一夜吃掉的话,那么,昨天晚上这里,起码是将方圆几公里的白蚁,全都吸引来了。这丛林里朽木多的是,我们的船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想到一艘船密密麻麻爬满白蚁,蠕蠕而动的情形,岳阳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稍一沉默,卓木强巴道:“或许,还有别的我们所不熟悉的生物。算了,不管怎么样,船是没有了,我们只有想别的办法,尽量提高行进速度吧,千万别被那些游击队追上。”
没有船,四人就只有望河兴叹了。张立道:“做个木筏?”
岳阳道:“条件不允许。其一,就地砍伐,会被后面追上来的敌人发现踪迹。其二,他们顺流而下,时间不等人,恐怕我们还没起航,就被敌人追上了。”
失去了船,他们的行进速度无疑会慢很多。首先背上的三十公斤登山包就是最大的考验,更何况,为了不被游击队发现,他们不得不远离河道,而从寸步难行的密林深处穿越。
密林深处,与河道沿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阴暗、潮湿、闷热,四周弥漫着氤氲之气和令人不安的氛围。一路荆棘,又或是横躺下的巨大树木挡路,而那些丫枝上、草丛中、巨树后,到处都是不友好的眼神,各种潜藏的动物,用惊恐的、怀疑的、贪婪的目光在打量他们。这四名陌生旅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应付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
还没走到一个小时,就已经有人吃不消了。岳阳脚一拐,向左侧倾斜,他后面的张立去扶他,结果两人一齐跌倒。如果说仅是背负三十公斤赶路,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们走的不是路。脚下泥泞不堪,那些不知名的野草都挂满露珠,又湿又滑,周围的灌木丛带刺带毒,稍不留意就被划伤,那样的感觉,就像背着三十公斤重物,还要在高低不平的冰面控制平衡,还要躲过各种障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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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强巴吐了口气,不得不说道:“就地休息一下吧。”前面正好有一棵横躺的树,四人就靠在树干上休息。巴桑粗略估计了一下步程,非常的令人遗憾,这一个小时,他们总共前进了不到两公里,其中大部分时间用于砍开灌木丛开路和驱赶那些尚未露面但让他们感觉到有威胁的动物。巴桑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罗圈胡,道:“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一天前进二十公里是不太可能的。”夜间无法前进,而一个小时两公里的速度,是需要建立在不吃不休息、体力永不消耗的基础上,这样才可能十个小时走完二十公里路程。
岳阳拿出卫星照的实地地图,道:“如果我们的地图取向是正确的,那么,我们此刻置身的丛林长三十七公里,宽十九公里。由于我们是平行河道前进,所以走的是丛林的最长距离,随后我们要横跨的那条河宽度在十米左右,然后进入下一个丛林。”他们置身的区域,由密集的河道将丛林分成如田地般一块块的,而河道就如田边的土埂小路,四通八达,阡陌交通。想在这样的区域步行前进,同时还要躲避沿河巡岸的游击队搜捕,谈何容易?
张立掀开表内罗盘,道:“只要方向不错,就能走出去。关键是在渡河的时候需要事先探查清楚,别在渡河同时遭遇游击队,那才是糟透了。”
卓木强巴道:“不用太担心,从我们走过的这一带环境来看,这里是无人区,那么游击队也一定不是很熟悉这里的环境,要找到我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张立道:“希望如此。嗯,这什么味道?好像是那边传过来的——”
无疑,卓木强巴他们低估了当地游击队对丛林的熟悉程度和那潜藏的危险。此时,在密林的边缘河道上,一艘搭载十名武装分子的汽艇正缓缓行驶,没有马达的轰鸣声,汽艇的前进速度也不是十分快。矮胖的韦托卸掉了一身珠光宝气,而是缠了一身的机枪弹,一挺米尼米轻机枪被他当拐杖杵在地上。迫于压力,他不得不亲率手下协助游击队,展开全面的搜捕工作。艳阳初升,照在这个胖子的脸上,汗水马上顺颊而下。而同样的船,还有十数只之多,他们从游击队汽艇被毁的地方开始,分作无数梯队沿河道搜寻。韦托知道,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的游击队,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
“停!”韦托一挥手,船朝着他手指的方向靠过去。原本被卓木强巴他们伪装得很好的藏船地点,这时却变成了一个仓促搭建的尖形伪装。这样明显的伪装,让韦托老远就发现了。他那发胖的身躯不等船靠稳,就跳了下去,快捷无比地挪动双脚,像只摇摆的鸭子一样赶到了伪装处。用枪扒拉开树枝,韦托看见了那些细细的木屑,用手轻轻一捻,这只丛林老狐马上道:“通知别的支队,他们的船可能已经被毁,而那四人极可能选择了走丛林中部穿越。封锁这一带水域,我们进丛林追捕。”
寻着一种异香的味道,张立绕过巨大的树干,很快就看到一朵娇艳的花。花瓣如春雪玉琢,茶盏般包裹着米黄色的花蕊,细长如茅草的叶子呈日轮般散开,乍看上去,就像娇小的公主将那如雪的脸蛋藏在厚厚的狐裘脖领之中。特别是那种花香,清爽沁人,类似兰花的香味,让人陶醉于那种自然的芬芳之中。
“好香啊。”岳阳不禁赞道。
巴桑却突然警惕起来。举目四望,这四周,高大的林木遮天蔽日,藤蔓植物缠绕攀附,网罗成墙,脚下的泥土松软潮湿,阳光只能从树叶缝隙中洒下点点金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巴桑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不,不对,那声音是直接从耳边响起的,应该有十几个人吧,他们是谁?林中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他们在快速奔走,可是,自己眼前没有人啊,难道是幻觉?
“好香啊,是什么花?”这是谁在说话?当尼泊尔语再次从心灵深处被唤醒,巴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那是心里传出声音,好熟悉的声音。
“不要命啦,快闪开!是食人花!”这又是谁在呼喊?巴桑仿佛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将手伸向那朵小花,突然小花周围一米来长的叶子倏地合拢,夹住了站得最靠前的三人,无数黑色的蜘蛛爬了出来……那些人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救他们!巴桑突然醒悟过来,是自己记忆中发生的事情与此刻经历的事情发生了重叠,他快步冲了上去。
张立还待上前一步,更接近那可爱的小花,却被巴桑一把推开,冷冷地道:“不要命啦!是食人花。”
张立就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凉水,惊出一身毛汗,再一看,果不是吗?那娇小可人的花朵和那种谧人的香气,不正是这种食人花诱惑无知者的手段吗?而那长达一米的尖爪似的叶子和隐藏在叶子后的食人蜘蛛则是让人致命的最后元凶。自己一时大意,险些被这南美洲致命诱惑之一蒙蔽,幸亏巴桑及时提醒。不过大家都没见过实物,而在网络上也寻找不到实物照片,巴桑竟然能一眼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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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就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凉水,惊出一身毛汗,再一看,果不是吗?那娇小可人的花朵和那种谧人的香气,不正是这种食人花诱惑无知者的手段吗?而那长达一米的尖爪似的叶子和隐藏在叶子后的食人蜘蛛则是让人致命的最后元凶。自己一时大意,险些被这南美洲致命诱惑之一蒙蔽,幸亏巴桑及时提醒。不过大家都没见过实物,而在网络上也寻找不到实物照片,巴桑竟然能一眼认出。
卓木强巴和岳阳都惊异地打量着巴桑,张立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巴桑大哥,幸亏你提醒啊,你怎么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着张立询问的目光,巴桑依然冰冷地解释道:“我见过,在那里,我有两名队友被这个东西弄死了。”众人释然的同时,一丝疑惑出现在卓木强巴心头。巴桑说的那地方大家都知道,可是那里海拔奇高,应该是冰封雪地,为什么这种热带丛林里的食人植物,会出现在高原森林之中呢?
卓木强巴不及深想,道:“看来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赶路吧。”他心头却感到有些不安:“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被偷窥的感觉?”他将目光放远,除了遮天蔽日的大树,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卓木强巴他们离开后不久,灰色的身影施施然走到日轮花面前,伸手毫不犹豫地采下了那朵散发独特异香的小花。受到触动,日轮花立刻发动反攻,它那些日轮般的叶子陡然收缩,就像一个老鼠夹似的要夹住采花的人,可惜,那只手在日轮花收起叶子的一瞬躲了出去。接着,无数隐藏在日轮花叶下的黑色蜘蛛顺着花叶无比迅捷地爬了出来,那些蜘蛛背脊上的特殊标志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它们——大名鼎鼎的黑寡妇。灰色的身影毫无惧意,如变魔术般,手里张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整个儿将日轮花叶子和那无数的蜘蛛装了进去,然后像教训不听话的孩子般说道:“昨天晚上开会,你们为什么不来参加?不要想狡辩,我清点过人数,就是没发现你们。”
十分钟后,又一队人马来到了这地方。当他们看到合拢的日轮花时,韦托冷笑道:“哼,他们好像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肯定有人中毒了,全速给我追。”发现了敌人痕迹的追捕者,和在前面踽踽前行的开路者,双方速度相差甚大。
巴桑狠狠砍开旁边一株灌木,凝眉道:“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巴桑的感觉没错,自从他们进入丛林以后,方圆二十步内便无鸟鸣兽啸,但二十步外,却是一片鸟语花香。如今身后林中鸟兽无声,宁谧得让人心跳,显然是另有让它们沉寂的东西赶来了。
卓木强巴思索着:“是有人赶来了,但不是刚才那种感觉,难道说,竟然还有别的人跟在我们后面?那会是什么人呢?”
特训的效果显现出来,一发现情况不对,四人马上掉头回走,步调惊人的一致。
岳阳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和他们开战吗?”张立扬起手中的枪道:“当然,我们也是被迫自卫而已,难道还站在这里让他们打?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假想敌对战训练,第一次派上用场竟然是对抗哥伦比亚游击队。”
岳阳担心地道:“这样不太好吧。上次他们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他们对我们的仇恨只会越来越深,不会化作国际化问题吧?”
“浑蛋!”巴桑一把揪住岳阳衣领,恶狠狠地道,“现在不是你发慈悲的时候。是人家想要我们的命,难道他们还会听你的解释吗?这群游击队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好听点是游击队,实际上就是一个军事化管理的黑社会。走私、贩毒、和政府军火并,没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至于说死人,这片丛林里每天死的人还少了吗?从来就不会有人去过问,要你操什么心!”
巴桑松了手,一拉枪栓,子弹上膛,又道:“如果你抱着这种心态,去和那群亡命徒对抗的话,死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你会害死大家的!”说完,他也狠狠地瞪了卓木强巴一眼,表示对卓木强巴昨天的放虎归山行为不满。
岳阳面色一赧,卓木强巴道:“巴桑说得没错,对这样的敌人,可不能有丝毫心慈手软。我们可以不屠杀他们,可是也不能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只相信实力,要让他们停止追捕,除非让他们认识到,他们没有追捕我们的实力。来吧,准备伏击!”
此时,他们距离砍伐的灌木已有百步距离,各自散开,就地隐蔽。张立巴桑分别上了旁边的大树,岳阳潜伏在灌木丛中,卓木强巴则依附于一株大树之后。
顷刻间,五六人的脚步声已经传来,首先没有听到犬吠,四人心里就安顿不少。五名持枪武装分子,已经进入四人的攻击范围。
五名武装分子又走了一段,赫然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一人问道:“前面没路了,他们人呢?”枪声已响。
巴桑的斯泰尔一枪毙敌,子弹爆开了那人的颅骨,脑浆血水激溅横飞,巴桑露出罕见的笑意,仿佛回到了那种舔血生涯。余下四名武装分子虽然一惊,但这些常年活动在丛林深处的毒贩子亦非省油的灯,两人就地一滚,闪入灌木,两人持枪朝巴桑藏身的树丫吐出火舌,跟着也分散开来。
巴桑藏身的位置对伏击十分有利,稍一转身,就躲开了流弹,跟着举枪,稍作瞄准,又结果了一名潜伏在灌木丛中的敌人。一名武装分子躲在树后,他警惕地看着前面,却没注意早已藏在那里的卓木强巴在他身后,卓木强巴稍一犹豫,没有用刀或枪,跟着一掌斩过去。那名武装分子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收缴了敌人的武器,卓木强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对这种特训的成效,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感到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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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也已瞄准一名武装分子,但他在出手前,先感到了后颈的一阵凉意。张立用余光一扫,只见那儿臂粗的枝干缓缓移动,那坑洼不平的枯树皮也是一片片的棱角分明,特别是那一圈深灰色、一圈白灰色的条纹也越发明显。张立终于按捺不住惊恐,猛一回头,那颗三角形的蛇头吐着芯子,一双逼人蛇瞳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张立。当张立意识到这正是南美丛林十大剧毒物之一的矛头蝮时,紧张得差点连枪都掉下去。一人一蛇对峙着,对对方的突然造访都深感不安。总算缓过劲来了,张立扣动扳机,偏偏性能良好的M4卡壳了,这边的手一动,那头矛头蝮毫不客气地张开大嘴,两颗锐利锃亮的毒牙朝张立手上招呼。生死一瞬,张立将手中的M4对着蛇头就捅了出去,也顾不得许多,枪和蛇一齐掉了下去。
岳阳握在手里的枪紧了又紧,前面那名持枪者探头探脑,一直在自己的火力范围之内,可他下不了手。一直以来,有着优秀侦察兵之称的他在痕迹追踪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可他对这样莫名其妙的战斗总是难以释然。这样做是为了保存自己、消灭犯罪、除暴安良?他需要为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开枪理由。就在这时,一样东西从头顶掉落下来,接着传来张立的大叫:“躲开,毒蛇!”没有丝毫犹豫,岳阳提枪就射,直打得那个在自己面前扭来扭去的家伙皮开肉绽,动弹不得。
这样一来,张立和岳阳便同时暴露了自己,敌人的子弹不带丝毫怜悯地跟了过来。张立闪到树干后,但是那株不怎么牢靠的细丫被子弹扫了一通后,脆裂了,张立第一时间从五六米高处跳了下来,落地姿势十分难看。岳阳则是就地滚倒,狼狈地躲着子弹。巴桑气得破口大骂:“你们两个!搞什么!”斯泰尔改点发为连发,一梭子弹扫射,打中了一名武装分子腰间手雷,轰然炸裂,弹片险些炸到巴桑自己。
敌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巴桑才是这伙人的强主力。巴桑刚探头,就被几发子弹逼了回去,接着一枚美式手雷,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藏身的树杈间。
熟悉的枪声,熟悉的手雷声,巴桑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当他想努力地看清周围的情形时,却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本大巴、吉特巴、玛塔……是了,大家手持枪械,一面撤退一面开枪还击,究竟是什么?是什么在那里?什么在追赶我们?他看到了熟悉的队友,也是在丛林之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那里的树更高,更大,更密集,每一种植物都是没见过的,它们更可怕,长相更怪异,仿佛是活的,他们好像陷身在食人的植物丛林。
在手雷炸响前一瞬间,巴桑再度陷入幻觉,在他眼前,这一切都太熟悉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历史在重演。当他猛一甩头,清醒过来,手雷已近在咫尺。
与其说巴桑是跳下树,倒不如说他是被轰下树的,落入灌木丛,一隐不见。
剩下的一名武装分子背靠着树,猫在草丛中,枪口已经对准了从高处跌落的巴桑。卓木强巴在他左侧,摸出猎刀,“呼”地扔了过去,那人手腕中刀,子弹全从巴桑身边飞了过去。巴桑回过神来,枪口喷出愤怒的火焰,打得那人全身多处开花,直到弹夹里的子弹全部耗尽,巴桑才停下来。此时的巴桑,衣衫被割破,血汗横流,一脸凶神恶煞之相。卓木强巴对巴桑的血腥也心感一悸,赶紧道:“好了,现在这里的敌人已经全部消灭,在外面的敌人赶过来合围这里之前,我们还是先撤退吧。”
看着从灌木丛里灰头土脸站起来的张立和岳阳,巴桑极为恼怒,愤愤地道:“手忙脚乱,哪里有半分特种兵的样子!”从开枪到战斗结束,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五分钟,除卓木强巴制伏一名武装分子外,张立、岳阳都显得失措,与平日训练时的表现相去甚远。
卓木强巴走到巴桑面前道:“虽然是经过了特别训练,可是他们都和我一样,以前从没开枪杀过人,这不能怪他们。”巴桑怒瞪了卓木强巴一眼,还待说什么,突然用力推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愣了一愣,然后就听到了枪响,只见巴桑肩头血光一闪,翻身倒地,跟着猎刀甩手而出。“噗”的一声,开枪的人咽喉中刀,在血喷如注的同时,还发出“霍霍”之声,但见出气冒血泡,却无法吸气,不多时,抽搐着倒地身亡。原来是被卓木强巴敲晕那人,卓木强巴力道掌握得不够,片刻他就醒了过来,而卓木强巴更是大意地忘了除掉那人的武装。
“伤得重不重?”卓木强巴要扶起巴桑,却被粗鲁地一把推开,骂道:“妈的,杀人又不杀死!你当的什么队长!”卓木强巴表情一滞,没有说话。
巴桑坐在地上,因为刚才看到的幻影而喘息起来。张立以为他伤重,递过去绷带,却被拒绝了。巴桑让思绪平静下来,自己扯下破烂的上衣压迫止血,看着那条被岳阳打成三节的矛头蝮蛇,冷嘲道:“枪法挺准的。”言下之意:你一个敌人都没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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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翻过一名死者的身体,见死者衣物上没有明显的肩章,衣服也不像编队军装,疑惑道:“不是游击队?”巴桑闻言,抓过身边一具尸体,一把扯开衣襟,面色一寒,道:“是毒贩子!”根据他们查阅的资料,这种双头蛇文身被一个嫡属于三巨头毒皇的组织成员所用。在丛林中,哥方游击队力量无疑是势力最大的一支,但他们主要活动范围仅限于哥国境内,虽说也参与毒品种植加工及运输,但对抗政府军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而毒贩子则全然不同,他们就靠贩毒为生,边界丛林向来都是他们转运毒品的最佳通道,他们在那些所谓的无人区就跟回家似的,和各部落的印第安人也有贸易来往。若说游击队是丛林之虎、丛林之狼的话,那么无孔不入、势力盘根错节地伸入美洲各国的毒贩子就是丛林之狐、丛林之蛇。在丛林里与他们遭遇,比遭遇游击队更麻烦。
游击队是因为队员在丛林里殒命与四人有关才来追杀,这些毒贩子又是为什么加入了追击行列?一时来不及想明其中缘故,枪声又已响起。
“啊”的一声,这次中弹的是岳阳。几颗子弹穿过了登山包,打在岳阳的屁股上,也幸亏是登山包挡了一下,才没造成重伤。同时四人明白过来,敌人不止五人,而是分作了两批,前面五人只是诱引他们暴露自己的炮灰。不知道敌人的人数和装备,四人大骂着散入丛林,逃亡而去。张立在离开前,躲在树后,从衣衫划破处抽出一根丝线将一具死尸身上的手雷插销和必经灌木丛缠在一起,用时七秒钟,做了个简易地雷,希望能阻敌人一阻。
韦托不愧是丛林老狐,从莫金给的资料和普图马约传回的消息,他知道这次的四人有一定的战斗能力。甫一进入丛林,马上根据树的密集度判定目标,在丛林里的视力可及范围约两百米左右,所以分作两组,相隔五百米,一旦发现敌人,就可以相互呼应。前面战斗打响后,他们一组缓慢地悄然靠近,由于敌人隐蔽得很好,一时无法全部掌握敌人动向,只能静观其变。可是连他也没想到,敌人的反应如此神速,一个照面,就解决掉了五个队员,看来那四个人不是普通的战斗集团。
朝着卓木强等人逃离的方向,韦托一手持枪,一手搭着子弹链,那矮胖的身体在火光中显得那么强悍而凶狠。近百发机枪弹耗光,也不知道到底打到几个人,韦托过足了瘾,才对旁边手下道:“追!”
旁边两名手下刚走两步,韦托听到“嗒”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脱出,他反应奇快,肥硕的身体像个球一样滚到一旁,接着轰地一响。韦托起身时,又有两名手下倒地了,旁边一名手下惊魂未定道:“队长……还要追吗?”
韦托的面色渐渐发青,手下感觉到队长散发出一种阴冷得令人压抑的气息,终于,韦托冷冷地道:“封锁河道,呼叫直升机!”说着,带领他的残兵退了出去。
荆棘丛生,巨树拦路,猛兽未知,这些都不能阻挡逃亡者了,再顾不得许多,要在这丛林里生存下去,就必须和追捕者抢夺时间。从第一声枪响,就会把周围的武装部队吸引过来,要突破这片丛林,就必须赶在他们封锁河道、形成合围之前。衣服被刮破,脚掌被磨得滚烫,背上的包袱如山重压,不过这些和那高贵的生命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四人好像选择了一条草深林密、最是难走的道路,但这是精心选择的结果,虽然纵向朝东前进能到达目的地,但是属于这片丛林的长形地带,现在想要以最快的时间冲出丛林,就必须横向前进。后面的追兵不知道有多少,光是听刚才的枪声不断,就知道敌人的火力绝对猛烈。而可怜的四名逃亡者,最为悲惨的是,到现在他们依然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从踏入丛林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陷入了被追的命运。虽然有心里愤愤不平的,有嘴上不断咒骂的,还有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无一例外地,都跑得飞快。渐渐听不到身后有动静了,枪声似乎也停了,但是四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都明白,这附近是敌人的天下,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呢。敌人没有动静,并不表示他们放弃了追捕,一定有什么更大规模的行动,等着他们四人。
看着前面的林子越来越稀疏,河道就在眼前了,潺潺水声就像通往光明之路的召唤者,四人心里闪出一丝希望。然而,就在他们停下来,靠在一棵树后面打探时,两艘汽艇“突突”地从河道上面驶过,而林子的边缘地带,好像有无数的人影晃动,好像还有……犬吠。
显然,他们来晚了一步,敌人已经完成合围,不仅封锁了河道,还派兵开始搜寻丛林。巴桑仰望头顶,又开始咒骂。岳阳反复地看着那几张卫星地图照片,希望找到突破的法子,张立来回摆弄那把M4,数着还有多少弹夹,还剩多少子弹。
卓木强巴观察周围的环境,作着理性的分析。左边林子里的那队敌人不下五十人,右边也有三四十人,从他们着装上看,至少有部分是游击队的,己方不可能同时与那么多敌人作战;而且他们有猎犬,很快就能凭着气息找到自己;而河道上已布满巡逻艇,几乎每五分钟就有一艘驶过,以河道的可视度来看,不管什么时候自己走出密林,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敌人发现。从空中抛绳荡过去;泅水过去;炸船引开敌人注意,趁机逃过去……一个又一个想法在岳阳脑海中成形,又被一个个否定掉。他叹息道:“又有游击队,又有毒贩子,既不能打,也不能逃,唯一能做的,看来就只有乖乖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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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道:“最倒霉的是,究竟是为什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好没天理啊!”
巴桑沙哑道:“闭嘴!这一点点困难不值得唉声叹气。”
“一点点困难!”张立有些发憷了,“巴桑大哥,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已经陷入绝境了吗?”巴桑则回以冷笑。
“未必。”卓木强巴终于说话了,他让四人靠在一起,低声道,“这样……这样……”
负责搜捕的队伍已经接到命令,在沿河一带严密搜寻,但不得深入林区。左边带狗的一队人马正仔细检查可能藏着人的地方,突然猎犬耳朵直立,拉直绳子朝东边跑来。带犬者发现有异,立刻召集同伙跟了上去。跟着猎犬,他们找到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看起来像个罐头,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猎犬就是寻着这股味道找过来的。带狗的人将那布包着的东西捡起来看,“嘣”的一声,那布包下的一根线绷断了,带狗的人只是一愣。火光乍现,泥土翻飞,将人和狗轰上了天。余下的武装分子看见人影一闪,显然是躲进林子去了,他们急忙追了过去。
右边的人听到爆炸声,也赶了过来,明明听到对面是自己的人在问:“人呢?”他们一回答,却被横空飞来的猎刀插死一人,接着枪声响起,对方火力似乎十分猛烈。右边的人火了,也毫不客气地开枪还击。
当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挑起战争的四人却早已偷偷退后百余米,绕开交火的双方,来到河道的十字拐角处。原本封锁河道的巡逻汽艇遥相呼应,中间不会有任何空隙,但是他们在河道上明显地发现了交火的双方都是自己人,自然要大声制止。当船上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岸边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四个藤条包裹的绿球滚入河中,紧接着,四截不起眼的木桩没入河中,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风波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平息,发现是自己人后,双方都指责是对方先开的火,但最后也没弄明白两边是怎么打起来的。他们又怎会知道,就丛林游击战而言,中国才是现代游击战的发祥地。
河道的另一头,隐匿在丛林深处的人放下电子望远镜,那干瘪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喃喃道:“这样也能逃出去,看来还是有些鬼运道。”
“喂!什么人!站着别动!手举起来!”索瑞斯按照对方要求高举双手,同时用当地方言道:“别开枪!我是韦托的朋友!”他缓缓转过身来。一队十来人的持枪游击队挡在他前面,带队的人交谈着:“他说什么?我不是听错了吧?”
“他说他是矮胖子的朋友!哈哈!”
“喂,别动!站稳了,别晃啊!”一名举枪的游击队员瞄准了索瑞斯,让他别动只是为了瞄得更准一点。
枪声一响,只见眼前灰影一闪,竟然没有打中。索瑞斯在击枪的前一秒卧倒翻入林中,身后枪声响成一片。纵使索瑞斯堪堪避开了枪弹突袭,但这突如其来的枪火,也让他滚得狼狈不堪,落了个灰头土脸。
索瑞斯大怒:“无知鼠辈,竟然敢对我老人家开枪,让你们尝尝小号炼心弹的滋味。我以我索瑞斯?卡恩的名义起誓,一定要让你们死得苦不堪言!”
不知道什么物品从灌木丛后抛出,游击队员以为是手雷,纷纷就地卧倒。那东西倒是在空中炸开了,却没有弹片横飞,而是无数蓝色的黏稠液体像浇花一样喷洒开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游击队员一个个起身,赶到索瑞斯藏身处时,早无人影。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那些液体,看着队友身上的蓝色斑点,纷纷质询道:“什么东西?”“是什么味道?”“呸呸呸,这东西好苦,嗯,又有点甜味,什么玩意儿?”“啊!我的眼睛,那东西进了我的眼睛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是不是有毒的?快帮我洗掉它!”
终年在丛林里活动的游击队员比常人更了解什么叫做毒,他们惊慌失措,赶紧离开去找血清。斜靠在树上的索瑞斯兀自生着闷气,暗道:“这本不是给你们准备的东西,这是你们自找的。哼,逃?只要你们还在美洲大陆,就难逃一死。”索瑞斯又摸出一个玻璃瓶子,如念咒般低声道:“我的皇后,去召集你的手下,将那些无知又蠢笨的人带到地狱,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炼心。”瓶盖打开,一只体长足有五厘米的大黄蜂,挣扎着从瓶口狭小处挤了出来,仿佛受到什么触动,它异常兴奋地在空中绕了个圈,振翅高飞远去。如果那群游击队员知道将发生什么事情,恐怕要吓得魂不附体,那只大黄蜂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美洲杀人蜂!
“嗡嗡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倒不是那黄蜂去而复返,而是另一种比黄蜂大上很多的东西自西向东而来。索瑞斯看着远处空中的三架直升机,皱眉道:“来得好快,看来还是先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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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噜……”潜水一段距离后,卓木强巴等四人在较为隐蔽的一处地方上岸,脱离了包围圈,进入另一片丛林。虽然这样一来,与他们原先计划的路线有所偏差,但是暂时安全。还未站稳脚跟,就听到空中螺旋桨的气流声,远处三架直升机像三只黑色的蜻蜓,从两腋不断地往林子里撒落粉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东西,只见无数飞鸟挣扎着要高飞逃离,但一碰到那些烟雾粉剂,就像被瞬间冻毙了一般,僵硬地栽了下去。张立惊魂不定道:“好险,差一点就走不出那片林子了。”
岳阳不解道:“对付我们四个人而已,这样就出动直升机,那不是拿大炮打蚊子吗?而且,就这样地撒杀虫剂,密林的树叶就全挡住了,哪那么容易就伤到我们了。”话没说完,张立呆呆地撞了撞岳阳,道:“你……你看,那些树……叶子,全都掉光了!”
原本郁郁葱葱的丛林巨树,枝叶在接触到尘雾的一瞬间,全都变黄,枯萎掉落。岳阳惊心道:“他们,他们竟然敢使用生化武器,太可怕了!”
巴桑冷然道:“有时间在这里后怕,不如走快一点!”
卓木强巴脚步不停,道:“不错,只要他们在那片林子里没有发现我们的尸体,就知道我们已经逃离。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条正确的路线,尽量能避开他们的追捕。这些家伙,太可怕了,我们好像被卷入了一场战争。”
张立与岳阳对望了一眼,似乎不想提起某事,但是岳阳一直点头鼓励张立。终于,张立还是快跑两步,赶上卓木强巴他们道:“我们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不可能同时得罪游击队和毒贩子。我和岳阳认为还有一种可能:这是上头故意安排的,为了提升我们的实战能力。强巴少爷,出发前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们已经有能力去寻找帕巴拉神庙了吗?我想,基于这个原因,所以,我们才会得到这样的考验吧。”
卓木强巴低头想了想,摇头道:“这样……不可能吧,如果组织上这样做,未免太出格了。不管怎么样,如果能脱困,我一定要联系那个婆娘一次,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搞的。”
此刻的四人,个个全身挂彩,方才在林子里全力奔跑,多处擦伤、刮伤,有些植物还有淡淡毒素,伤口开始发炎红肿,刚才是为了保命而忽略了身体的痛感,此时已离开包围圈,那种烧灼的痛楚开始明显起来。四人中还有两人有枪伤,可是他们甚至连停下来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没有。相比目前处境,卓木强巴更担忧的却不是自己这一组人,“敏敏他们那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们有没有碰到游击队啊!不,应该不会有事的。”
张立回头看了看方才他们被包围的那片丛林,人在那片丛林里前进缓慢,可是对直升机而言,仅需二三十分钟就能跑完一遍。他问岳阳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岳阳道:“像他们这样子撒那些清除剂,恐怕顶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完工,到时候没有发现我们的尸体,他们一定会全速追来。虽然说我们是向北前进,或许这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但毕竟我们正朝着游击队的老家方向深入,他们人多势众,难保我们不被发现。所以,我觉得,必须选择一条最快捷的逃生通道,离开他们的势力范围。从这片丛林横穿过去,一直向前,再穿越二至三块丛林,然后我们再掉头往东,做个简易木筏,顺流而下,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逃生法子了。你们看怎么样?”
快速行进中的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表示同意,卓木强巴道:“可是,以我们目前的前进速度,还没等到穿越多长距离,恐怕就被他们追上了。”岳阳又道:“不错,在这些荆棘林里凭我们的血肉之躯想走多快,那是没可能的。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该这样走。”
见众人盯着自己,他又目光一闪,道:“有没有看过人猿泰山?”说着,他抬头望去,正巧一群绒猴就停在树梢,似乎知道底下的这些人不能给它们造成伤害,兀自嬉戏打闹。它们从一株树丫跳往另一株,当树与树间隙太大,小一点的绒猴无法通过时,一只大点的绒猴将手臂抓住树枝,尾巴卷着另一根树枝,以身体做桥,小绒猴就顺畅无比地从它身上过去了。
其余三人也醒悟过来,马上抬头仰望那些栉比鳞次的苍天巨树,枝丫相连,粗逾人腰,有的树从枝丫上发出根须,直垂落地面,更多的树则是被各种藤蔓植物所包裹缠绕。张立看了看巴桑缠着的手臂,喃喃道:“这样能行吗?不过,倒是可以试一试。”
卓木强巴道:“没问题的,是该看看我们特训成果的时候了。”
要上树,首先就要卸掉部分装备,否则,别说是人猿泰山,就是丛林泰斗,也无法背负三四十公斤在林间纵跳如飞。说做就做,四人扔掉了铁器,包括铁锹、铁锅、铁水壶、登山用的铆钉、八字环、插销、升降器,因为他们觉得在丛林里似乎没有这些东西的用武之地;然后巨型帐篷也不要了,那东西好是好,但是占重量,原本很多东西,是四人打算将这次穿越之旅当做一次野外旅行而准备的,如今变成了疲于奔命,那些东西的意义就不大了。加上食品罐头,四人仅保留了部分压缩营养品,直到每个人包袱减轻至十公斤左右,四人爬上了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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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进行原始森林穿越时就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在树间如林猴般前进也并非什么难事,只见四人的身影上蹿下跳,丝毫不逊色于那些猿猴。藤蔓植物多有垂吊的地方,就直接荡藤,看准方向,从一根藤荡至另一根,移动速度之快,远超过了在地上避开荆棘前进的时候。而当藤蔓植物减少或无法抓手的时候,就直接走高空通道,从一株树丫直接跳过去,抓住另一株树丫,虽然说危险系数高了些,但比起游击队和毒贩子的枪火就不算什么了。而且每人肩头都挎了一捆一头绑有重物的救生绳,如果有什么闪失,还可以抛绳救命。靠着这样的方法,四人离毒贩子和游击队组成的联合封锁圈越来越远了。
但是,林间还有一道灰色身影,丝毫不受四人加速的影响。他手执长鞭,轻轻一挥,就卷住十米开外的树丫,飘然荡过,荡至最高点,身体稍微停顿的那一瞬间,他手一抖,然后再一挥,又卷住另一株树丫。这样的速度,就是卓木强巴他们也远不能比。荡过一段距离,他就在树丫上停靠片刻,拿出那个仪器,看着上面的移动点,冷笑道:“速度明显加快了呢。嗯,是用了和我一样的方法吗?这些家伙变得聪明起来了呢。在丛林里,本来就该是这样前进的。”
提升了前进速度的四人,泅过三条河,横跨了三片丛林,在一条看起来较为粗大、水流湍急的河边,砍伐树枝,用绳索结成一个木筏,以一株尚未成材的臂粗小树苗为撑竿,开始顺河下漂。
在浅滩边缘,长着一排约两三米高的灌木植物,有宽大椭圆形叶子,看起来有点像茶叶。巴桑想也未想,捋下一大把,带着叶子上了木筏。
凭借顽强的毅力和地狱磨炼出的身体,四人总算撑到了这一刻,直到躺在木筏上的一瞬间,才产生了百骸俱散的感觉,一躺下去,就再也不想起来了。此刻仍有动作的有两人:卓木强巴,那被肌肉紧绷着的身体还笔挺地站立着——必须有一个人掌握木筏的漂向,及时撑竿以保持木筏不会搁浅;巴桑也没有停下,他胳膊上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那是颗子弹从前肩穿过后肩穿出造成的贯通伤,幸运的是子弹从锁骨和肩胛骨之间穿了过去,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一路逃亡,没有机会好好包扎伤口和及时处理,现在伤口处已开始发红发炎,红肿的周围是一圈青色,淡淡的黄色组织液从伤口两端渗出来。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张立不敢想象,这一路在林间荡绳纵跳,巴桑是怎么挺过来的。
此刻,巴桑端坐在木筏正中,一面机械地用猎刀将子弹铜壳旋开,将里面的火药抖落出来,一面将他在河边捋下的树叶,一片一片地放入嘴里,大力地咀嚼着。张立很想问巴桑在做什么,可是一看那张冰冷的面孔和那双透着阴狠的眼睛,就没敢问。
过了一会儿,火药足够了,巴桑扒拉开枪伤洞口,将火药灌进去,嘴里咬死了猎刀刀柄,异物刺激到神经带来的痛苦,让他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张立这才慌了神,忙问道:“巴……巴桑,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巴桑抬起头来,取出猎刀,嘴里大口地咀嚼着树叶,脸色白得怕人,说话好像机器发出的声音,“我们没有消炎药,没有镇痛剂,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当火花冲出,烟雾从伤口两端冒起时,巴桑还是全身一阵痉挛,随后,他满头大汗地挺了过来。岳阳和张立都满怀敬畏地看着这个铁人,真是没想到,原本史泰龙在电影里才玩的游戏会真实上演。当张立用绷带给巴桑包扎时,巴桑自己取出一支野外用“TAT”胸肌注射,虽然说吸收慢一点,但效果和臀肌注射是完全一样的。
“啐”,张立不小心又触到巴桑的伤口,巴桑狠狠地将嘴里嚼烂的树叶吐到了河里。看着巴桑面前剩下的那些树叶,张立问道:“这是什么?”
巴桑脱口而出道:“古柯,古柯叶,麻痹神经用的。现在好多了,没那么痛了。”
岳阳道:“巴桑大哥你真行啊,虽然在资料上查过,我就没能一眼认出那是古柯叶,我还以为是茶叶呢。”
“是啊,我怎么能一眼认出这是古柯叶呢?”巴桑这时才思索起来。看到古柯树的时候他想都未想就捋下大把叶子,就是张立问他的时候他也是脱口而出,这时包扎好伤口,他反而不明白了,“我怎么知道这就是古柯叶子呢?”
河流、树木、丛林中的声响,在巴桑质询自己的同时,几幅画面在他脑海里同时飞旋。他一把揪住了自己寸许的短发,不想让那些模糊的画面从记忆中溜走,终于,它们渐渐地停了下来,融合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那是好几只木筏,也漂流在这样的河道上,每只木筏上有四五人,每个人都心惊胆战地盯着两岸的丛林,草木皆兵。拉拉吉躺在木筏中间,全身都在向外飙血,肩头被什么贯穿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将古柯叶塞进他的嘴里。那人是谁?身影好熟悉,他怎么不回头?
那人在对拉拉吉说:“快,嚼了它,是古柯叶,嚼了它就不会那么痛了。”
拉拉吉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笑了:“开……开什么玩笑?这里,怎么会有古柯叶?”
那人命令道:“嚼烂它!快!”
拉拉吉按那人说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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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拉拉吉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仿佛就在身边。巴桑不由向后仰了仰头。那东西被拔出来了,是什么?好像是一件武器?不,是动物的骨头制成的武器?还是什么动物的牙齿?怎么可能,一尺长的牙齿,什么动物的?有这样的动物吗?巴桑正准备看仔细一些,剧痛的感觉又从伤口传来,将他从回忆中拉到了现实。
“对不起,又碰到伤口了,巴桑大哥,你没事吧?”张立惴惴不安地问道。
巴桑道:“没事。这种叶子,我们在那个地方,也用来疗伤。”
“啊!”卓木强巴手一偏,差点把木筏撑出河道。岳阳也一弹坐起,不可思议地望着巴桑。
岳阳先问张立道:“中国有古柯吗?”
张立一个劲儿地晃脑袋,道:“不知道。不过,西藏应该不产这种东西吧?这可是热带植物啊。”
卓木强巴则问道:“还想起了什么?巴桑?”
巴桑喃喃道:“我看到了些模糊的画面,有很多人,我们在河道上漂流,就和现在一样……”他将他看到画面大致叙述了一遍,让木筏上的人又惊又喜。
卓木强巴询问道:“巴桑,你再仔细想想,你看到的是什么,又是什么在追赶你们,能想起来吗?”
巴桑试图再度进入那种记忆世界,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刚才脑海中闪现过的画面,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摇头道:“古柯叶在起作用了,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卓木强巴微微叹息一声,继续撑篙前进,心中却和岳阳他们一样,留下个老大的谜团。
四人身上的小擦伤都已经擦了膏药,岳阳屁股上中的那一弹入肉仅半截,跑动中已掉落,伤口都干涸结疤了,又做了些常规处理,已没什么大碍。他们知道,此刻身处普图马约河系,所有的大小河流最终都汇入普图马约河,河道四通八达,但是一直顺河而漂,一定会在主航道内碰上游击队武装力量。所以,通过罗盘,他们一直小心地规避着这种情况的发生,保持航向朝正西方。如果河道转向西南或是南方,他们宁肯弃筏入林,绕过一片丛林,再从林子的另一头做木筏,重新选择一条平行向西的小河下漂。反正林子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木材奇多,拥有利器的他们,造木筏比搭帐篷还容易。
如此逃了一天,终再没碰到白天那种被围杀的困顿局面了。午间在河边捕到几条红头皇冠鱼,晚上则抓到只蛛猴,虽说有些残忍,但四人饥肠辘辘,吃得狼吞虎咽。虽然途中有几次直升机从上空掠过,不过他们躲在这样密集的树林中,有十分的把握不会被发现,除非敌人在直升机上安装了红外生命成像仪,不过那种东西似乎不太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一天的经历可谓非常之糟糕。用岳阳的话来总结,就是他们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和一群莫名其妙的敌人,打了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最后被敌人横追千万里,四人可谓丢盔弃甲保了小命。
到了深夜,吊床已经绑好,岳阳则很离奇地选择了吊袋,吊在树干上以直立的姿势睡觉。卓木强巴没有入睡,翻身下地,几下工夫就爬上了一株大树,树丫上早斜躺着一个人,巴桑。
巴桑一直看着星空,见有人上树,也不回头,直接道:“快十点了,你还不去睡?”
卓木强巴道:“你不也没有睡吗。我……我是为白天的事,向你道歉。”
巴桑满不在乎地道:“那样的事,不需要道歉吧。我非常明白你们当时的处境,每一个玩命的人都要经历这一步,第一次杀人,那是很难迈过的一道坎。以后杀得多了,习惯了就好。”说完,他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浩瀚宇宙。
对于巴桑的说法,卓木强巴很难接受,但是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在野外生存,特别是遭遇敌人的时候,人的选择权也就变得和动物一样,强者生存!当在野外猎杀动物作为食物的时候,恐怕很少有人会心软,但是当这种动物变成和自己形象相近的同类,而且杀死他们并不是为了生存,还能毫不犹豫地下手的又有几人呢?或许真如巴桑所说的那样,其目的都是一样的,吃食物是为了生存,而必要的时候,杀死他人,也是为了生存。罗杰斯的自我中心论便很理性地分析过这样的观点,人的出生得到自我人格之后,以自我为中心的心理便已经形成,首先想到的总是对自己有利,然后才是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再外面一圈则是自己的族人、老乡;再远可以是同种族的人、同一个国家的人,然后是全面的人,最后才是脱离了人类群体的自然界万事万物。这样一个以自利为中心的同心圆,非常形象地表达了那种利益共同体在个人心目中所占的分量。如果是自己与他人利益发生冲突,那么首要想到的是维护自己的利益;如果是自己身边的人与陌生人起了冲突,便会站在自己人这边;如果老乡和外地人有矛盾,总要护着老乡一点;当人和动物直接敌对时,那几乎都是帮人为主。可是这样做,真的就是对的吗?还是说,人始终保留着动物的劣根性,或者从某种角度而言,人其实永远都只会是动物,而不会是别的什么?
卓木强巴暗自想着,良久无言。黑夜中,巴桑莫名又说了一句:“这两天都能看到星星,嗯,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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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出生得到自我人格之后,以自我为中心的心理便已经形成,首先想到的总是对自己有利,然后才是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再外面一圈则是自己的族人、老乡;再远可以是同种族的人、同一个国家的人,然后是全面的人,最后才是脱离了人类群体的自然界万事万物。这样一个以自利为中心的同心圆,非常形象地表达了那种利益共同体在个人心目中所占的分量。如果是自己与他人利益发生冲突,那么首要想到的是维护自己的利益;如果是自己身边的人与陌生人起了冲突,便会站在自己人这边;如果老乡和外地人有矛盾,总要护着老乡一点;当人和动物直接敌对时,那几乎都是帮人为主。可是这样做,真的就是对的吗?还是说,人始终保留着动物的劣根性,或者从某种角度而言,人其实永远都只会是动物,而不会是别的什么?
-----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在大自然面前自负,你永远都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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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什么?”卓木强巴回过神来。他突然想起,刚才自己上树的时候,巴桑并没有看表,可他却报出了时间,卓木强巴抬腕一看,整十点。
巴桑又道:“空气中的湿度还在攀升,低气压似乎受到了赤道环流气团的影响,这几天的炎热沉闷得不到发泄,能量还在不断蓄积。看哪,月亮上的毛刺,我真不希望碰到那种恶劣天气啊。”
“恶劣天气?你是指什么?”卓木强巴有些蒙了。
巴桑平静道:“风暴。”看着巴桑的表情,似乎不像在开玩笑,而他也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人。卓木强巴有点了解了。他知道,虽然接受的都是一样的特别训练,但是吕竞男是一个非常注重方法和实效性的严格教官,每名学员在接受训练时,她总是根据各人的资质而制订不同的训练计划,并且把学员朝各自的强项方向指引。像自己,便在体能格斗和宗教方面受到特殊关照,在这两方面获得的知识,是其他人达不到的;而岳阳,他在痕迹学和侦缉追踪的老本行上似乎更进一层了;张立则更是在日常交谈中就得知,他被特别安排进行一些实用器械的加工和使用,就现在的训练程度而言,除了拆枪和组装的速度特别快之外,做一两个能捉野兔的陷阱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有巴桑,自己一直感觉不出来他有什么地方出众,原本以为,按照巴桑的冷酷性格,对杀人技法恐怕很感兴趣,可是现在看,吕竞男好像让他去观测天气。虽然中国古人很早就知道北斗七星不同时辰呈现出不同指向,并用“斗转星移”来描绘时间,可是一眼就能把北斗七星排列的时间换算成目前使用的二十四小时制时间,看来巴桑学得不错啊!
本以为巴桑会对今天的遭遇愤愤不平,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了。卓木强巴想问问巴桑是否又回忆起什么过去的经历,可一看巴桑那冰冷的目光,心中也感到一阵冰凉,他拍拍巴桑的肩以示友好,下树休息去了。刚下树来,就听岳阳吊在树上小声问道:“强巴少爷,巴桑怎么说?”
张立也道:“他想起什么没有?”
卓木强巴道:“怎么?你们还没睡啊?”
岳阳道:“巴桑大哥今天在木筏上不是回忆起一些他曾经遭遇的事情吗?现在有没有多想起一些?”
卓木强巴道:“不知道,我没问。但是我感觉得出,其实巴桑是很不愿意回忆起那段经历的,就算他想起什么,也未必愿意告诉我们。你最爱发问,以后巴桑不愿意说的,你最好也别问太深了。”
岳阳吐吐舌头道:“我哪敢问他。不过,今天他的回忆真的好奇怪哦。”
张立道:“巴桑大哥回忆的时候,表情十分痛苦,就和我们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卓木强巴依靠在自己系吊床的树旁,双手环抱,凝视地面道:“是啊,他们曾经去过的那地方,应该在西藏的雪山上,怎么会出现美洲的植物呢?我也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岳阳,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岳阳道:“我们姑且不论在我国究竟有没有这种植物,关键点在于,这里是热带丛林,我们很接近赤道的,而西藏很明显是雪域高原,热带的植物生长在寒冷的地方,这……这差距也太大了。强巴少爷你说,巴桑大哥会不会是将过去的经历弄混了,那不是他们在那个神秘地方的经历,而是巴桑大哥在别的地方的经历?”
卓木强巴肯定地道:“不会的。虽然和巴桑谈话很少,但是有一点很明确:他除了盗猎时掉入过那个神秘的地方外,从来没有过前往热带丛林的经历;在盗猎前,他也一直在尼泊尔境内活动,从未离开。”
张立突然灵光闪现,道:“会不会是地热?我记得西藏好像有很多地热呢,不是有个什么……什么什么羊八井的。”
卓木强巴摇头道:“不会。没错,西藏的地热可能是全国最丰富的地方,但是仅凭地热改变一片区域的地理环境,那是不现实的。不过,对于植物对环境的适应性,我们没有专业的知识,有可能这些植物的适应力极强也说不定。”
岳阳道:“这一猜测没有用。不过,从我们侦察心理学来看,巴桑大哥他们的遭遇,和我们这两天在丛林里的遭遇,应该有相似之处,正是那种相似经历,刺激了他的记忆和现实重叠。在他的回忆中,恐怕不只是一两种植物这么简单,他的潜意识,明显在逃避那段回忆,一定是害怕回想起更可怕的事情。恐怕他们当时所处的环境,和我们今天是很相似的。”
卓木强巴道:“嗯,这点有可能。巴桑曾经说过,他们到过的地方,有参天的树、青翠的草、望不到头的森林,但是他没有说,那是怎样的森林。”
岳阳抬头看了看,巨大的林木笼罩在黑暗中,像极了张牙舞爪的神秘怪兽,他喃喃道:“这里就有一个新的问题,据教官说,巴桑大哥那段经历,可能是从海拔七千多米下降至海拔五千多米,要知道,海拔五千多米几乎是雪线范围了。照常理,海拔越高,空气越稀薄,气温越低,气流越紊乱,加上干燥的气候,这些自然环境造就的高海拔地区植物大多生得矮小、粗壮;而且,河流应该还处于发源阶段,总之,要说海拔五千多米,想出现类似热带雨林的环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或许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巴桑大哥的记忆紊乱了,出现了错误的记忆;第二,我们理解错,他回忆起的画面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
张立道:“唉,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卓木强巴道:“我们得慢慢来,说不定在以后,巴桑还会回忆起更多,总会弄清楚的。好了,都睡觉。”
黑暗中,寂静了一片刻,岳阳又小声叫道:“强巴少爷,强巴少爷?睡着了吗?”
卓木强巴道:“没有,你怎么还不睡?”
岳阳道:“屁股痛,睡不着。对了,强巴少爷不是为白天的事情向巴桑大哥道歉去了吗?他怎么说啊?”
卓木强巴道:“他说,他知道我们是第一次杀人,以后杀人多了,习惯了就好。”
岳阳道:“我就是不喜欢巴桑大哥这种性格,好像我们个个都是杀人狂魔一样。但是,唉……看来我们真的被卷入战争了,想要活命,不杀人不行。”
卓木强巴突然道:“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向巴桑道歉?”
岳阳笑笑,道:“这个不奇怪啊。”这时他似乎想挪一挪身体,吊袋像一个茧一样在树上晃了一晃,似乎碰到岳阳痛处,他轻轻“嗷”叫了一声,接着道,“这么晚了,不睡觉,还爬树去找巴桑大哥,那多半是为了白天的事情了。白天那件事情,我们可以说都是被巴桑大哥救了,而且巴桑大哥还为强巴少爷你吃了一颗子弹,一路上我看强巴少爷都带着愧疚的目光一直在关注巴桑大哥,我想,除了道歉,总不至于去说巴桑大哥的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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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卓木强巴释然,道:“我说岳阳,你是不是随时随地都保持着侦察兵的观察天赋?要是和你待久了,我们不是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岳阳道:“哪会啊,不该问的我从来都不问。其实我也想去向巴桑大哥道个歉的,只是,他实在太冷酷了,每次靠近他,我都有一种冰凉的感觉。”
张立接口道:“是啊,巴桑大哥又不爱说话,习惯独处,能和他说上十句话都难。”
卓木强巴道:“你也没睡着啊?”
张立苦笑道:“强巴少爷,虽然我是特警出身,可心理素质也没那么好吧。第一次经历战争,我现在正兴奋着呢,哪能睡着,谁知道晚上游击队和毒贩子会不会突然出现?”
岳阳喃喃道:“游击队……毒贩子……强巴少爷,你能不能再给我描述一下你们在西藏碰到的那个人?就是在可可西里追杀你们的那人的相貌特征。如果说他能同时调用游击队和毒贩子这两大势力,那他未免也太可怕了。”
张立马上添油加醋地描述起莫金的仪表相貌。
岳阳道:“从张立描述的情况来看,这个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能开大使馆的车,他应该是摆在明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估计查他的资料并不难。唔,回去之后要好好查一查,这个敌人我们不能轻视。”
卓木强巴道:“说实话,我们和那人并没有真正近距离接触过,只是远远一瞥。但是,就从我们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已经很可怕了。况且,如果帕巴拉神庙象征的是西藏全盛时期的所有财富积累,那么,在寻找它的道路上出现更可怕的势力也不稀奇。”
岳阳道:“说到帕巴拉神庙,强巴少爷,今天你该给我们说说帕巴拉神庙了吧?”
卓木强巴叹息道:“好吧,不过,你们得有点耐心才行。其实我目前所掌握的帕巴拉神庙资料也很有限,可能我前面说的很大一部分,和帕巴拉神庙没什么关系。但是,想要了解帕巴拉神庙,必须让你们先了解一段西藏的历史,或许说,是西藏曾经最辉煌的一段历史。”
岳阳和张立都表示自己很有耐心,然后一个劲儿地催促卓木强巴快说。
卓木强巴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目前他所掌握的全部资料,然后开始以低沉的缓缓的语调说道:“据五部遗教著,公元629年,松赞干布继位为赞普,迁都逻些,就是今天的西藏拉萨,削平内乱,降服苏毗、羊同等部,统一青藏高原,在大臣禄东赞协助下正式建立奴隶主统治的吐蕃王国。他发展农牧业生产,推广灌溉,命人制定文字,颁行治理吐蕃之‘大法令’,以处理赞普王室与世家贵族、诸小邦及社会各阶层的关系,创设行政制度和军事制度,设置官职品阶,颁布律令,统一度量衡和苛税制度,从中原及泥婆罗,也就是今天的尼泊尔、天竺等地引进文化、技术,使吐蕃社会有了迅速发展。先后迎娶赤尊、文成两位公主,这两位公主在入藏时,带去的器物,则不可计数。”
卓木强巴看了看听得十分认真的岳阳,挠挠头,道:“我这样说吧,仅说文成公主的嫁妆,据《吐蕃王朝世袭明鉴》等书记载,文成公主进藏时,车千乘,除释迦真身金像外,还满载珍宝、金玉书橱和各种金玉饰物。又有多种烹饪食物,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卜筮经典300种,识别善恶的明鉴、营造与工技著作60种,100种治病药方,医学论著4种,诊断法5种,医疗器械6种,还携带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等。随行人员除婢女、官员外,还包括各行工匠三千余人,里面有文士、乐师、农技人员等等。而《松赞干布遗训》、《玛尼宝训》、《贤者喜宴》等书记载的,比这还要多。其中《旧唐书》记载,文成公主所带珍贵饰物衣服等两万件,那是一种何等规模,可想而知。而尺尊公主所带嫁妆,同样丰厚,多如天上星辰,多如高原青草……”
岳阳和张立瞪圆双眼,仿佛这才是他们今天听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岳阳期期艾艾道:“也太夸张了吧,这哪里是公主出嫁,简直就是派了个文化贸易交流团入藏。”
卓木强巴道:“历史有多少是真实的,我们不知道,也不好妄加猜度。有学者就指出,那时候唐王朝不过刚刚平复四夷,天下初定,人心思安,百废待兴,哪里拿得出那么大一笔资产去陪嫁,但是经过我们多方查证,我个人认为,这一点是有可能的。因为这次和亲,与战争是息息相关的。早在公元638年,松赞干布派出使者禄东赞向唐王朝提亲,被唐太宗李世民拒绝了,松赞干布大怒,起兵二十万,先是打败了挡在西藏和唐之间的吐谷浑,将吐谷浑赶到环海一带,随后一直打到松洲,威胁唐王朝,如果不把公主嫁过去,就要打到长安去。唐太宗也是起兵反击,据《新旧唐书》和《册府元龟》等记载,当时是唐军大展神威,松赞干布为之折服,向唐求和,然后再度求亲;但是据《贤者喜宴》、《西藏王统记》、《拉达克王统记》等书记载,则是双方僵持不下,耗时一年有余,唐朝不得不以和亲妥协。这次文成公主出嫁是和亲政策上的出嫁,而吐蕃是唐西面最大的势力,因此公主携带的财物书籍肯定不是寻常的多。此后松赞干布分别为两位公主修筑了大小昭寺,又修了布达拉宫。对了,你们去过布达拉宫吗?”
岳阳摇头,张立点头。卓木强巴又问张立:“你感觉如何?”
张立道:“哇哦,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嗯,该怎么形容呢?也算是西藏圣洁的一种标志吧,让人感到静心、平息。总之里面的东西可以让一个心情浮躁的人变得虔诚,仿佛真的冥冥中有神注视着你,让你去反省自己生平所做是对是错……”
卓木强巴看张立满腹感慨,却又憋不出来的样子,示意足够了,然后道:“那么,你们知道历史中的布达拉宫是什么样吗?”
张立回想了一下,迟疑道:“历史中的布达拉宫?”
岳阳有些急了,问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
卓木强巴道:“我说过,不要急,听我说下去你们就会明白了。历史中记载的布达拉宫,它乃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联姻后所修居所,有殿一千间,琉璃为瓦玉为墙,宫高九重天,沿山而攀,如步天宫。《五部遗教》中载,它依山垒砌,群楼重叠,殿宇嵯峨,气势雄伟,有横空出世,气贯苍穹之势;《西藏王统记》记载,文成公主由汉地召来许多木匠及神像造匠,底层呈前殿后堂的布局,佛殿周围环以转经廊,顶层设金殿一座,翘角飞檐,转角斗拱,其脊立**、卧鹿、金等诸多祥瑞,以及由经幢、宝瓶、摩羯鱼、金翅鸟做脊饰点缀的雕栏玉砌,刻有莲花、飞天、飞禽等图。《西藏王臣记》载,红宫始成,高九重,内外围城三重,殿千间,墙厚五米,中空灌入铜汁,内壁由黄金包裹,嵌入诸多珠宝玉石,赞普与甲莎两宫间由银铸一桥,彼此相连。”
张立皱眉道:“没留意,好像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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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卓木强巴继续道:“那么里面有什么呢?屋檐下的墙面装饰有鎏金铜饰,形象都是佛教法器式八宝。柱身和梁枋上布满了鲜艳的彩画和华丽的雕饰。内部廊道交错,殿堂杂陈,空间曲折莫测,置身其中,步入神秘世界。据《贤者喜宴》记,宫内收藏了大量文物珍宝,有各式唐卡近万幅,金质、银质、玉石、木雕、泥塑的各类佛像数以万计。其内,地板为金,壁为璧,黄金珍宝嵌其间,配以彩色壁画,辉煌金碧,大殿内侧的配殿供奉着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的立身纯金像,通高三丈,重九万九千斤,供奉佛像,松赞干布像,文成公主和尺尊公主像数千尊,其中不乏珍贵至极之物,诸如十万海珠编缀的曼扎,文成公主亲译的蓝纸金经一千卷,精美瓷器无数……”
岳阳两眼放光,张立忍不住了,反驳道:“开……开什么玩笑!里面壁画唐卡什么的是很多,但是,哪有强巴拉少爷你说的那么夸张,什么……什么三丈高的纯金像,十万海珠,地板,地板也不是黄金做的吧。”
卓木强巴道:“不是我说的,是史书说的。我知道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你们耐心听我说完,很快就要说到正题了。首先,你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布达拉宫,并不是一千年前那座布达拉宫,它曾经两度毁于战火,这是第三次重修的,虽然其总体规模比以前有所扩大,但是其内藏珍品,已经远远无法与千年前的布达拉宫相比。而布达拉宫和大小昭寺的修建,主要是为了供奉佛像和两位公主带来的陪嫁之物。当时这三座大的宫殿尚且无法完全堆放其稀世珍品,犹以文成公主所带物品为甚,只得另修了四座庙宇来供奉这些精美珍品,那想来就是四方庙的雏形了。只是,这四座庙宇我们只在我家的一本宁玛古经中找到一言半语,在正史中,却怎么都找不到。不过我们所能查阅的藏地正史,全为佛灭后所编撰,离文成公主入藏已有数百年历史,而佛灭前的正统藏史,今日已不可考。我们在旁史佐料中查证,发现文成公主入藏后,她根据先进工艺测绘的全藏图,指出全藏地形为一魔女,要吐蕃平安,长年丰裕,须在魔女心脏建寺,并在魔女手足建寺,在手足与躯体关节处建寺,在手足中间关节处建寺,共建立寺庙12座,加上尺尊公主,以及松赞干布其余妃嫔建立的寺庙,总计建庙108座。如果按宁玛古经中所言,照万字轮的转折处建造的四座寺庙,称为四方庙的话,你们可以去查找西藏魔女图,你们就会发现,那尊魔女双手一手上举,一手下垂,双足成跪地射箭姿势,不偏不倚,恰为一个佛学万字形。那么四方庙,应该是魔女手足中间关节所建造的那四座寺庙。其实,那十二座寺庙也早已经消失在历史之中,就算现存名字相同的寺庙也都是后人重修的。据我父亲推测,和宁玛古经所记载,四方的四座庙宇分别为西北的绛真格杰寺、西南的格萨拉康寺、东北的布曲、东南的色吉拉康寺。”
这四座庙宇张立已经听德仁老爷说起过,暗自点了点头。
卓木强巴接着道:“布达拉宫、大小昭寺、四方庙,这些圣域法庙自建成之日起,便是全藏的政教核心,既是西藏最高权力的行宫,也是西藏最高宗教的圣地。做一个形象的比喻,布达拉宫、大小昭寺和四方庙的地位关系,就好比清朝的紫禁城和圆明园的地位关系,这样你们就好理解了。随后,直到公元841年之前,吐蕃王朝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繁盛时期,全藏各地建佛庙不计其数,就连唐王朝的许多疆域也被攻占,百姓们被迫向吐蕃纳贡称臣……”
张立听得瞪着一双大眼,嘴张成鹅蛋形,半晌说不出话来。岳阳呆住道:“这……这不可能吧?唐朝百姓向吐蕃纳贡?”
卓木强巴道:“是真的,你可以去查史料。公元762年,吐蕃王赤松德赞发兵10万,攻打唐朝,最终攻陷了唐朝的都城长安,在签订了新的条约后才退兵。公元755至公元797年,赤松德赞在位时吐蕃的国力达到鼎盛,除了大力发展佛教以外,还广拓疆土,疆界西至勃律(今吉尔吉特地区)、大食,东到川陇、南诏,藏文史书上记载,“立碑于恒河之滨,控制世界三分之二地方”。周边各地纷纷降服,其贡品源源不绝地送至西藏,各地佛庙其珍藏精品,琳琅满目,其中,尤以布达拉宫、大小昭寺和四方庙一度以物满为患,普通金银器物只能分配到各地方庙宇,当然,史料记载得最全的就是文成公主和尺尊公主以及后来的金城公主入藏时携带的器物珍宝,其余岁贡所记简略,唯一突出的几个字就是——多!精!美!一直到公元841年,吐蕃由松赞干布建立统一之后的两百余年间,国力空前发展,财富空前巨大,便在此时,爆发了赞普朗达玛灭佛事件,而朗达玛又为佛教僧侣所杀,此后的吐蕃陷入内乱,这仗一打就是一百多年,历史不再有人记录,佛庙皆被查封,无数经卷史集被焚毁,最后连布达拉宫也没能幸免,毁于战火之中……”卓木强巴语调急促起来,“在那一段没有记载的历史之中,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战事平息下来,人们重修满目疮痍的藏地时,他们惊异地发现,在战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遗失了。遗失了什么呢?便是吐蕃王朝全盛时期堆砌在佛庙中的——所有财富!小的金银玉器可以被忽略,可是那些大的珍宝、佛家至宝,也无人知道去向——布达拉宫的松赞干布、文成公主三丈金像,十万海珠的曼扎、昊空玉璧,大小昭寺的释迦牟尼等身金像,文成公主入藏所带经典360卷,亲译蓝纸金经1000部……都不知所终。它们只在历史上出现过,却没有人知道它们的下落。被毁?被藏?这成了伏藏史上最大的悬疑,都不见了,它们都不见了。”
就好像方新教授第一次听到四方庙的传说一般,岳阳的眼睛都快红了,发音不清地重复着:“不……不见了?不见了……”
卓木强巴看了岳阳一眼,他解释道:“有关西藏历史上全盛时期的全部积累财富突然消失这件事,被无数历史学家求证,无数考古专家探寻,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那批西藏史上最珍贵最富传奇色彩的无价至宝的下落无踪可寻。它们曾在历史上出现过,但它们又好像只出现在历史上,却在现实中凭空消失了,随着那段被战争抹去了历史的岁月,一同消失了。”
岳阳激动道:“那么帕巴拉神庙,就是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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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卓木强巴挥手示意他不要着急,道:“先听我说完,要想知道有关帕巴拉神庙的事情,你们必须还得知道那段战争才可以,而要说起那段战争,恐怕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说完的,而且有关那段战争,还牵涉到两种宗教之间的争斗,我只能用最简单最通俗的话告诉你们。这样说吧,很远古的时候,我们藏族人就已经定居在西藏这方高原上了,随着历史的推移,他们产生了原始的崇拜,并进一步发展成为王权宗教,那就是西藏原生的苯教,至于后来分什么黑苯、白苯,这里就不细说了。总之你们记住,苯教是西藏自己的宗教,并且一直在政权中占据很大的分量,直到松赞干布迎娶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佛教作为另一种形式的宗教,正式入住西藏,由于它的思想体系更为系统化,合理化,它很快取代苯教在西藏政治中的地位,成为西藏的国教。由松赞干布废苯兴佛起,一直到公元841年朗达玛兴苯灭佛止,这段历史被称为佛教在西藏的前弘期,在前弘期中,藏传佛教没有派系之分,只有佛苯之争,两种宗教势力不断争斗,希望获取更大的地位和在政治上的权利。原本佛教自从被引入西藏起,其地位就稳步提升,一直占据着上风,可是由于历代赞普对佛教太过重视,甚至达到了一种老百姓都无法承受的地步,到了第四十一代藏王赤祖德赞热巴巾时代,佛教在西藏蓬勃发展。藏王赤祖德赞热巴巾对僧恭敬有加,蓄发供养,结发长辫左右系以红白布,红布代表迎接僧宝,白布代表迎接瑜伽士。同时,藏王指定百姓七户供养一位僧人的制度。然而只知供僧,却忽略人民重税之困,致使百姓将民生日窘之疾苦,移恨于佛法,埋下日后毁佛之恶因。第四十二代藏王朗达玛即位后,大肆灭佛,禁译佛典、拆毁寺院、破坏佛像、经典,杀害僧侣,西藏佛教遂进入黑暗时期。这就是那段战争的起始,而在西藏历史上,这样的灭佛禁佛不只一次,只是这次最为严重。此后朗达玛被佛僧所刺杀,他的两个儿子相互争执皇权,互相出兵攻打,史称五约之乱,而老百姓也不满统治,纷纷起来造反,最终导致吐蕃战乱一百余年,先后分裂形成大大小小数个政权,而佛寺中的东西,也就是在那个时期遗失的。”
卓木强巴声音稍稍大了些,道:“那么现在,我们再来谈谈帕巴拉神庙,就好理解了,自公元841年朗达玛灭佛后,一晃一千年过去了,许多藏族佛教典籍中记载着,一位来自英国的探险家突然登陆了支那半岛,所谓支那半岛,是古代对中国地形的称呼,他来到中国后,并不像其他探险家一样,在古都和名胜处流连,而是直奔苦寒之地的西藏,他的名字就叫福马-特尼德,随后,他开始在西藏各地寻访,在各大庙宇中探究,从他的口中得知,他想找一个叫做帕巴拉的地方。关于这个人,我们目前收集的资料非常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他是个探险家以外,就仅在大英图书馆查找到几份那个时期的报纸,知道他以前在世界各地的一些探险经历,但是和西藏全无关系。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帕巴拉神庙的,目前我们知道流传得最多的说法是,他从印度与西藏接壤处,从藏族说唱艺人那里听到了神秘的阿里王史诗,史诗中提到了帕巴拉,他何时去的印度,又在哪个方位听到的,这些我们都还没搞清楚。总之,从福马开始,帕巴拉神庙这个词,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导师将福马最后一次前往大雪山的那一年,公元1844年称为帕巴拉探寻元年。虽然福马一生也没找到帕巴拉神庙,但是,他一遍遍地向人们鼓吹,在西藏有一个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大藏宝之地,叫帕巴拉,起初也似乎没人相信他的话,但是后来,他似乎找到了一些线索,有关这一点,我们尚待证实,估计是伏藏埋藏起来的经卷和一些珍宝,据说当时那批珍宝都是偷偷运送回英国的,并没有公开露面,直到福马失踪许久后,有关帕巴拉的传言才渐渐流传开来,这次,没有人再怀疑帕巴拉的真实性了,为什么没人怀疑,我猜想是福马带回英国的东西泄了光,让他们相信西藏有着尚未被发现的大量珍宝。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无数探险家开始前仆后继地向西藏涌来,他们的足迹踏遍西藏每一寸无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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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强巴看了看听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岳阳和张立,继续道:“有关帕巴拉和四方庙,以及大小昭寺,布达拉宫之间的关系,并不能直接画上等号。但是,在我的家里,有一本古卷,据说也是伏藏时期流传下来的,现在被称为宁玛古经,那是古代宁玛教派的僧侣记载的历史,有关佛灭那段历史,里面有过这样的记载,当赞普朗达玛下令灭佛时,大小昭寺首遭劫难,而四方庙里的僧众却提前得到了消息,由于当时朗达玛提出的是遵苯灭佛,他们便伪装成苯教徒,将四方庙里的珍宝分批次转移,至于究竟移到了哪里,却没有留下详细的记载,经典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大意是,那是一个看不到东天的太阳升起,也看不到西天的太阳落下,但终年都沐浴在阳光照耀的地方,一群灵魂永远忠诚的信徒守护着那个地方。这句话,就是我们所能知道的四方庙珍宝的唯一线索,而帕巴拉神庙的全意不是别的,它的意思就是指多如大海般圣洁而至高无上的珍宝,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魔咒,它会驱使所有良心扭曲的人忘记身份和尊严,在贪婪中迷失本性。”
岳阳是第一个迷失自己的人,他的瞳孔发散开来,大放异彩,有意无意地舔着干涸的嘴唇,艰难地吞咽唾沫,以一种迷醉的状态,低声喃喃念叨着:“帕巴拉,原来这就是帕巴拉。帕巴拉……”
张立怪异地看着岳阳的表情,将手伸过去在他眼前晃动,看他还有没有知觉,岳阳将张立的手打开,怪道:“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卓木强巴没理会两人打闹,接着道:“由于福马距离今天的历史太过久远,他的资料很难通过网络收集,所以对这个人我们研究得不深,只知道他应该是近现代寻找帕巴拉的第一人了,他这一生,自从得知帕巴拉之后就一直和西藏联系在一起,最后好像也死在西藏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西藏发现的一张地图流落在外,据称那张图标注有帕巴拉神庙入口,其后争夺很是激烈……”他将方新教授查到那幅地图的争夺情况复述了一遍,又听得张立岳阳二人屏住呼吸,心中激荡。
卓木强巴随后道:“有关地图这件事,是真是假还不能确定,如果有地图都找了一百多年还没找到,那似乎也说不过去,但是有很多与帕巴拉有关的事件,是真实发生过的。这样,我们就举一个例子,我们就拿俄罗斯来说吧。在福马失踪之后,有很长一段时期,再找不到有关帕巴拉的资料,导师说,我们姑且将这段历史称为帕巴拉的沉寂期,到了一战后,帕巴拉这个词突然神秘地再次出现,在这此后的一段时期我们称为帕巴拉复兴期。在1927—1928年,也就是帕巴拉复兴初期,那时还是民国,苏联曾两度派出专家团来到西藏,他们带去了苏联政府给西藏地方当局的信件。到西藏后,他们以到各寺院布施为名,拍摄照片、搜集情报。他们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在寻找些什么,资料查到这里就断了线索。后来,第十三世班禅圆寂,西藏地方与苏联的联系似乎中断了。特别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西藏上层僧俗贵族当中逐渐形成了一股亲英美的分裂势力,他们视社会主义的苏联如洪水猛兽,拒绝与之联系。虽然表面上苏联也被卷入二战,无暇顾及西藏,但实际上,他们一刻也没放弃过在西藏的探索。其实,在二战期间,不仅苏联,英美德日的很多间谍都在西藏活动。但是他们究竟在西藏做什么,这也是我们目前调查不到的资料。”
卓木强巴露出遗憾的表情,又道:“在柏林战争结束后,各方面的势力突然又调过头来,开始将目光集中在西藏方面,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苏联和美国在西藏问题上的对峙。那时的美国支持国民政府,苏联支持中国共产党。中国内战初期,战争形势不是十分明朗,背后的两个大国并没有直接表态,可是,当战争后期,中国共产党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两个大国开始出现了明显的态度反差……”
说到这里,卓木强巴搓了搓手,道:“这段历史很复杂,既有政治上的背景,也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阵营的冲突。那么,他们一个国家千方百计想拉拢西藏,一个想方设法要将西藏分立出去,为了什么呢?如果和帕巴拉神庙有关的话,我们姑且可以这样理解,他们就是为了更自由、更合法地进出西藏。”
岳阳道:“他们也在找帕巴拉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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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强巴道:“不仅是他们,如我刚才所说,在全世界范围内,不知道有多少组织在寻找这座历史神庙。我们还调查出许多在西藏进行无目的寻找的国家级行为,其中以英、美、俄三国入藏次数最多,也不乏德、法、葡、意等国,但是大家都没有将事情挑明,只是各行其事地暗自寻觅。从那些事例,我们只能联想或许与帕巴拉有关,但是从公开资料却查不到任何线索。从福马来西藏寻找帕巴拉神庙,到他最后消失在了西藏;到今天无数的寻访团到西藏来,但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这两者的中间差了一环,那就是我们一直没能调查出来的,很关键的一环。特别是一战二战之后,那些以国家为单位,前来寻找帕巴拉的,别说是你们,连我都无法相信。如果那些事情是真的,那么,他们寻找的,恐怕不仅仅是财富那么简单,究竟帕巴拉神庙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唉……”
卓木强巴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吕竞男手中那厚厚的一摞资料,对张、岳二人道:“或许,那关键的一环,也就是福马消失在西藏后和这无数的势力来西藏之前,中间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们国家是知道的,如果我们能顺利完成这次丛林穿越,说不定吕竞男会透露一点资料给我们。”
张立道:“再次听强巴少爷详细地说起帕巴拉神庙,让我全身充满了力量,别说穿越这美洲丛林,就算横穿南极也没问题!”
岳阳的心还在兀自怦怦地跳着,他看了一眼表现得异常平静的卓木强巴,奇怪道:“强巴少爷,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卓木强巴道:“什么问题,说吧。”
岳阳道:“按理说,强巴少爷出身佛教世家,你阿爸是被尊为半个活佛的大智者,那么这样说来,强巴拉少爷和藏传佛教的渊源是很深的啰!”
卓木强巴道:“嗯,也可以这么说。”
岳阳道:“那帕巴拉神庙可是西藏最辉煌的朝代遗留下的最珍贵的财富,我刚才听到帕巴拉神庙的传说时,现在还在激动呢。可是,我总觉得强巴少爷你的态度很冷淡嘛,好像一点都不关心这座神庙的发掘。难道在强巴少爷心中,除了藏獒,别的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吗?你可是佛教世家啊。”
卓木强巴笑道:“呵呵,或许你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佛教世家的身份,所以我对宗教方面的兴趣不大,不仅是对藏传佛教,而且对所有的宗教都没什么信仰,我只相信我自己。命运由自己把握,只过好这一生一世,幸福不奢求带向往生,不幸也不怪厄运前世。帕巴拉神庙找不找得到,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我能发掘出帕巴拉神庙的全部财富,也不能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我只是要找到那个地方而已,我追求的,是我所向往的……”
张立道:“可是俗话说耳濡目染,强巴少爷对宗教却不感兴趣……”
卓木强巴道:“难道你们没听说过一种叫逆反心理吗?”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来问你,岳阳,你是80后的人吧,你喜欢上学吗?”
“上……上学?”岳阳感到很奇怪。
卓木强巴道:“就是比如你们读中学,那段时间的生活你喜欢吗?要求坐在教室里,只能听老师讲课,手脚要摆放好,不能乱动……”
卓木强巴还没说完,岳阳就笑了,道:“啊,那种生活谁会喜欢啊?我要是喜欢上学,就不会来当兵了,现在说不定在哪个大学里攻读博士呢。”
卓木强巴道:“这就对了,以前我接触的佛家教义,就和你们读书一样,每天在小经阁里,背诵无法理解且发音艰涩的经文。到现在为止,我一看到那些经卷都很头疼,凡是佛像啊,经阁佛楼啊,灵塔法器什么的,我都不感兴趣。这次如果不是紫麒麟和帕巴拉神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我是不可能参加这支特训队的。”
张立和岳阳撇嘴对望,皆想:“看来德仁老爷贵为大智者,他对儿子的教育方式还是有问题的。”又想起卓木强巴说的帕巴拉神庙,这一夜兴奋,更加无法入睡。卓木强则陷入了沉思,真的只是这样才不喜欢那密宗佛教的吗?恐怕不只是这样吧,他苦涩的一笑,还有些原因,他不愿意说出来。
第二天,依然是虫鸣鸟啼,阳光明媚,四人早早作了准备,又开始了在丛林里的逃亡之旅,就好像非洲狮与羚羊的故事,当太阳一升起,双方都会拼命地练习跑步——为了生存。谁又知道,今天,在丛林里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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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偌大的丛林之中,最宜人的天气无疑要数清晨,微凉的风可以吹走丛林中闷热的暑气,带来泥土和不知名植物的清香,随风到访的,还有阵阵鸟语。虽然四人一刻钟也不敢懈怠,还是要闭眼领略这舒适的大自然。木筏上的篙手已换成张立,其余三人或坐或卧,躺在木筏上观风景,此刻的他们,已有了一种听天由命的觉悟,该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过,武器不离手,大不了硬战一场。
吼猴家族的哨兵发出警示的哨音,一只豪猪笔直地冲了出来,惊得一群野羊驼四散飞跑,林莺也停止了鸣叫,扑棱棱振翅高飞。河水齐腰深,在阳光照耀下,河底的沙也粒粒可数,偶尔可见水葫芦随波漂过。水遁草在河底静静地躺着,如美少女的秀发,任由河水母亲轻轻地梳理着。太阳鱼和神仙鱼总是成群结队,游动起来摇曳多姿,而玫瑰扯旗与玻璃扯旗更是须眉不让,争相斗艳。
岳阳趴在木筏边上,拨弄轻波,仿佛能触摸到那些鱼儿一般,阳光一样的笑容又挂在了他的脸上,这一刻的和谐与安宁,对他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巴桑则是仰面朝天,天空飘过一丝如絮的云,巴桑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信息,他心中暗暗地想着:“蓄积力量吧,还在蓄积着。当它们聚在一起时,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威力!”卓木强巴则紧握着枪,警惕地观察着环境和动向,不希望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了,真的不希望。
出行得很顺利,四人甚至觉得,顺利得过了头,与昨天的经历比起来,今天好像是在参加观光团。就在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卓木强巴突然发出警告:“有人!”
四人的速度相当快,而且动作也十分协调,几乎是同时落水,到岸边后,迅速地将木筏拽入林中,就地隐蔽,持枪以备。为了防止被敌人远距离发现,他们事先用藤条和枝叶装饰过衣物,脸上涂抹了迷彩,此时藏于林中,不能说隐蔽得不专业。
声音近了,进入四人视野的是三条逆流而上的小木船,和他们先前乘坐的一样,梭形划桨木船。每艘船上三到五个人不等,船上的人金发黑发,竟似有几个人种,用各地语言谈论着。那些人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警惕性也很高,好像还有几个人是专门负责监视河两岸的丛林的,但是又好像没有武器的样子。
在卓木强巴的手语下,大家明白,船上的人不知是敌是友,暂时不要惊动他们,让他们通过。就在三条船上的人快离开他们的视野时,突然发出“啊”的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清晨丛林,谁都听得出,这是人发出的声音。
小船马上就作出了反应,有人大声说着什么,其余的人都惊慌失措地到处看,但是卓木强巴他们听不懂,或许是当地的土语。卓木强巴等人狠狠盯了暴露目标那人一眼,张立面有无奈之色,指了指距他面颊不足五厘米的一只毛蜘蛛。那只蜘蛛体形硕大,浑身发黑多毛,无论是谁,骤然看见这么一只大家伙也会被吓一跳的。既然已经惊动那群人,只能先下手为强,见那些人没有火药类武器,四人端着枪走了出来,只见船上一名咖啡色老实形象的人正惶惶不安地解释着。
一看见四人拿着枪出来,那名像向导的老实人嘴里说得更急了,连比带画,而船上的船员们似乎更加自觉,不用发什么指令,那些人自动都把手放在了头上。卓木强巴将嘴朝张立一努,道:“问一问,说什么。”
张立难堪道:“这个怎么问?”岳阳注意到这些人好像各个人种都有,莫非真遇到一支观光团?他用英文问道:“有人会英语吗?”
这话一出口,马上得到了响应:“别开枪,我们是旅行团的。”“我们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请不要开枪,我们一定配合你们。”“我是库图,我们和桑利森团长是好朋友,你们是哪个分队的?”……
听到七嘴八舌的声音,反而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巴桑吼道:“不要吵!派一个人出来说话!”
这方法很管用,很快船上的人都安静下来。中间那条船上有人道:“长官,我,我能站起来说话吗?”
卓木强巴见说话的人很吃力地在喊,便道:“你,过来说话。”
一人站起身来,霍然有鹤立鸡群的感觉,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五以上,这名白皮肤男子有一头银发,一张刀锋俊朗的面孔,一双干净白皙的大手,一双湛蓝深邃的眼睛,就像一名温文尔雅的学者。当他来到卓木强巴他们身边时,给他们的第一感觉是:温和,稳重,受过高等教育。白色礼帽,白色短袖衬衣和短裤,白凉皮鞋,白袜,一身衣物干净整洁,举止之间更显得彬彬有礼。
来人绅士地扶了扶白礼帽,然后说道:“我叫肖恩,我们是一个自发组织的旅游团,团员来自各个行业,各个国家,我们是打算探查普图马约省的河流与丛林中动植物分布的。啊,这蜘蛛是一只红玫瑰,它真可爱,对不起,我可以为它拍照留念吗?”那种爱尔兰口音听了一定会让女孩子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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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说话有条不紊,简短地将他们出行的目的、行程、人数等一一阐述清楚。四人耐心地听着,不可否认,肖恩的语音有一种让人宽心的魔力。仅是在他说到普图马约省的时候,岳阳尖叫着几乎跳起来:“什么!普图马约省!这么说我们一直在哥伦比亚境内!”
原来,这是一个通过互联网相互认识并组织在一起的自发旅行团体,或者说是户外全自费探险团,他们自称驴友,据说是一名叫启特的亚裔男子发起组织的,共十五人,包括亚洲四人,欧洲七人,美国两人,还有两名来自非洲的朋友。他们从中美洲的尤尼伯半岛登陆,开始沿着玛雅文化的足迹横跨洪都拉斯、墨西哥、危地马拉等国,随后来到哥伦比亚,准备从查拉皮塔沿河而上,穿越普图马约省,进行一次原始丛林大冒险。刚开始一直说话的那人是他们聘请的丛林向导,叫马克,会说西班牙语和英语。
岳阳问道:“你们有十五个人?为什么船上只有十二个人?”
肖恩解释道,除去马克不算,还有四人乘坐另一条船,包括了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启特,刚才他们逆河而上时,突然遭到武装分子的袭击,大家被打散了,幸亏马克和游击队很稔熟,他们才逃过一命,后来这一路上都是靠他打通关节。他表示,这次丛林之旅的危险程度比预期的要高得多,因为听说这里的原始丛林保持状态最为完好,所以才计划来这里考察,却没想到原来这里完好的状态是这样保存下来的,下次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卓木强巴四人一商量,觉得肖恩这个人说话很诚恳,应该不是在说谎,不如放他们走;可是又怕有人告密,特别是那个马克很可疑,总是用一种不友好的目光在打量他们。这时肖恩突然道:“啊,你们该不会就是……就是那四个人吧!”
巴桑一把揪住比他高得多的肖恩,恶狠狠地道:“哪四个人?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肖恩举起双手以示无恶意,道:“别,别介意。我们只是在来的主河道上遇到了盘查,游击队在找四个持有武器的亚洲人,一路上遇到了三次盘查,还拦河架了一道临时关卡。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绝对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那双诚挚的蓝眼睛,真让人不敢正视,肖恩仿佛看穿了四人心思,近乎起誓般表白他的心迹。
“怎么办?”四人嘀咕商量了一下。卓木强巴指着马克道:“你们可以离开,但是那个人,得留下来。”
肖恩大皱眉头,嗫嚅道:“可是,如果这唯一的一名向导留在你们身边,我们这十多人,全都无法和林子里的游击队交涉啊。不如,你们同我们一起走吧?”望着肖恩那双眼睛,四人大感为难。如果和这些人一齐走,难免会连累他们;如果把马克带走,这群人也难离开游击队的势力范围。而据肖恩的介绍,这些人里面,有动物学家、植物学家、水文地理学家,囊括了各领域的人才,如果说让他们都置于险地,除巴桑外的三人良心上怎么都说不过去。最后,在肖恩的建议下,马克用了当地的信仰起誓,表示不会泄露他们的踪迹,这群旅客被安全放生,但对于卓木强巴他们而言,这无疑又埋下了一颗炸弹。
根据肖恩提供的线索,他们小心地避开有游击队巡逻并设有关卡的河道,在丛林中穿行。又是一阵巨大的啸声传来,四人刚刚隐蔽好,一只黑蜻蜓就从头顶飞过,但是这次,他们感到没有前几次那么安全。直升机飞过后,巴桑阴郁道:“其实完全可以收缴他们的通信工具,再把他们绑在林子里,等他们被人发现,我们已经走到足够安全的地方了。”
张立不同意道:“可是,在这样的丛林中,他们恐怕没等到被人发现,就已经全死光了。”
巴桑冷冷地道:“如果那个马克将发誓当放屁,或者里面任何一个人说错一句话,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全死光了。”
卓木强巴打断道:“好了,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争执的必要。不过那个肖恩,是爱尔兰人吧,听他的谈吐,好像很博学的样子。”
四人依然攀树荡绳,一边快速前进,一边交流着,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肖恩的文雅和他那头银发,给四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同时,跟在四人后面那道甩不掉的灰色身影,也在暗暗琢磨:“那个白头发的,看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奇怪,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离开那个奇怪的自费旅游团体两小时后,四人东行有五公里左右,漂过三条小河,穿越两片丛林,当他们踏入第三片丛林后,就感觉不对劲了。这片丛林,比前面的丛林要大许多,越往深处走,越感觉找不到边际,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抵达了丛林的核心位置。潮湿闷热的天气,遮天蔽日的林木,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四周的光线明显不足,没有阳光透过密叶洒下点点光斑,四人就只能借助电筒前进了。“咕咕咕……咕咕咕……”类似夜鸠的叫声有节奏地响起,更为这片黑森林增添了几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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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将罗盘取出来,疑惑地道:“我们的方向应该是正确的,可是为什么会在哥伦比亚境内呢?难怪会有那么多游击队追着我们,原来根本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张立道:“或许是第一次被游击队追击的时候就越过了界河吧。”
岳阳道:“不太可能,这些从安第斯山脉发源的河流,流向都是从西往东南方向,我们不可能转向北上的,如果说哪里出了差错的话,只有可能是我们在丛林里徒步穿越时方向错误了。”其实,四人第一次听到他们是在哥伦比亚时,都还感到很幸运,因为他们完全按照错误的地图在前进,居然还是能走出丛林,只能说这里的水系和丛林都太相似了,用不用地图几乎都一样。
攀爬腾跃荡了半小时,四人体力毕竟有限,落在一块空地上休息,岳阳从一棵三十公尺高的树上滑下来,说道:“这片林子好像大了些,我还是没看到边缘。”
巴桑沉声道:“这可糟糕了!”
四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前面的林子太小,虽然有些野生生物,但是不适宜大型食肉动物生存,如果这片丛林足够大,又鲜有人迹的话,极有可能遭到大型食肉动物袭击,不说碰到美洲豹、美洲狮那样的家伙,就是来一群野猪,几只蜜熊,暗伏的美洲蜥,冷不丁蹿出一条蝰蛇,都足以让他们手忙脚乱好一阵的。
林子外的河道边上,索瑞斯站在附近最高的一丫树梢顶端,放眼望去,绿色望不到边,他摇头道:“这么深的丛林,也敢一头扎进去,这些家伙到底有没有野外生存经验。而且,那里面明明就已经布置好了……”
四人四方围坐着,补充水分积蓄体力,头顶不时枝叶摇晃,一个个黑色身影蹿过树梢,距离太远,动作又快,根本看不清体型,或许是倭狨,也有可能是黑猩猩。在分析可行的逃走通道时,“嗒”的一声,一只小青蛙不知从哪株树上跳下来,正落在地图中央,岳阳正准备放下地图伸手去擒,卓木强巴飞起一脚,将地图带青蛙一同踢飞。从他沉重的呼吸就知道,岳阳可能又是从死亡线边缘擦过。虽然这片丛林随时随地都有不知名的毒物出现,但岳阳愣神片刻,脸色马上刷地白了,那可是知名毒物,美洲十大剧毒之箭毒蛙。黄金色皮肤和黑色条纹是它给所有侵食者的警告,体型小巧可爱,体长很少超过十公分,颜色有宝石红、宝石蓝、金黄等,大多是鲜艳亮丽的色彩,喜欢生活在阴暗的丛林中心地带,能上树,土著常用它表皮分泌的毒素熬制毒汁,涂抹在箭头上猎杀动物。
张立道:“这蛙一般不独自栖息。”抬眼望去,四周树上都潜伏着各种迷人绚丽的颜色,绿如翡翠,红如鸡血,黄似黄金,蓝如蓝钻,它们的长相更是如粉雕玉琢,让人看了就有一种捧入手中摩挲观赏的冲动。偏偏它们剧毒无比,而哥伦比亚的箭毒蛙亚属科克蛙,表皮分泌的毒素更是骇人,只需用万分之三克就能致人死命。
卓木强巴小心地避开箭毒蛙栖息的树干,让身后的人保持队形,同时道:“看来我们闯入人家的休息区了,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不然,它们给你一个热情的拥……”话音刚落,“吧嗒!”一个东西落在卓木强巴头上,卓木强巴正准备伸手拨开,却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手停在半空没有动弹,而张立也同时叫道:“别伸手碰!”卓木强巴转过头来,问道:“是那个东西吗?”
岳阳道:“金色的,黑色斑点,看上去很漂亮。”
张立出主意道:“快低头,它自己就会跳走的。”
巴桑则举起了枪,道:“不要动,相信我。”
卓木强巴道:“信你才怪,还是低头让它自己跳走比较靠谱。”说着头一低,那只金色箭毒蛙反而死死拽着卓木强巴头发不放,脚蹼用力扒拉着卓木强巴的头皮,保持身体不掉下去。卓木强巴对前头的张立道:“来,帮我弄下去。”
在他前面的张立反而退了一步,道:“强巴……少爷,它,它,它盯着我看呢,我心里比较发毛,还是,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
卓木强巴道:“怕什么,它不受到侵害,不会分泌毒素伤人的。岳阳,你来。”
岳阳拿着M4枪管支了支,那箭毒蛙铁了心和大家过不去,牢牢占据这片江山,就好像是它的窝一样。岳阳捅了它两下,它有些火了,气鼓鼓地抬起头来看着岳阳,大有一跃之势,岳阳赶紧退了两步,苦笑道:“强巴拉——”话音未落,“哗啦啦”声响,岳阳不知道踩上什么东西,一根树藤绑住他脚踝,将他倒吊起来,顷刻间就已离地好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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