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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与狼共舞 下




卓木强还刀入鞘,将一大截皮料捧在手上,用脸轻轻地挨了挨皮毛,再将皮料递出去,说道:“这是,暖和的,我不能给你们更多的帮助了,只有这个,请收下吧!”两匹狼相互对望一眼,其中大的一匹,警惕地靠近,卓木强对它不住地点头,它试探着伸了伸头,然后突然一口叼住皮料,飞快地跑回了同伴那里。另一匹狼也学卓木强的样子,用脸去挨了挨羊羔皮料,皮料的温暖和熟悉的味道,令它发出舒服的“呜呜”声。
这时,第三匹狼也从远处跑了回来,三匹狼立刻头挨头聚成一个“品”字形,其中的一两匹狼还不住回头看卓木强。张立呆呆地道:“你看,他们就像在开会讨论一样。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和我想象中的野生动物完全不同。”
卓木强道:“嗯,狼本来就是一种群居动物,没有人能预计那些野生生命到底拥有什么样的智商。不过这三匹狼确实令我很惊讶,它们……它们简直就拥有人一样的思维能力,它们三个在一起,就是一个独立的作战小分队。我以前遇到的那些狼,从没有像它们这样的。它们的头颅,也和普通的狼不大一样啊。”
张立道:“咦?原来强巴少爷以前就常遇到狼啊。怪不得看到它们毫不惧怕。”
卓木强冷峻地道:“是啊。我告诉过你的,以前喜欢和动物们说话。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在我家乡附近大多是高山深林,其实那里的狗是很少的,与我聊天的小朋友们——大多是狼。难道你忘了吗?与狼同居的戈巴族人,就在我家乡更西的深处。”
这时,三匹狼中的一匹反向朝北边奔去,不一会儿,就用嘴叼来一根骨头,来到卓木强面前,昂扬地望着他。张立惊讶地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卓木强微笑着又蹲下身去,轻轻地道:“是作为交换的礼物吗?谢谢。”他毫不畏惧地,伸手从狼嘴里拿下了那根约四五寸长的骨头,并放进了贴在胸口的口袋。灰狼又一次发出低沉的声音,但这次连张立都能听出,灰狼的声音里多少含着得意,或者说,那是灰狼的笑声,他也忍不住笑了。张立强烈地感到,卓木强与狼之间,有着一种一见如故的情感,他再次发现,那冷酷得让人难以接近的卓木强,却愿意与狼做朋友。“仅仅是因为从小便是朋友吗?恐怕不只如此吧?”张立幽幽地想着。
卓木强收好礼物,缓缓地伸出手去,准备抚摸灰狼的头,那匹狼半眯着眼,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在卓木强快触碰到狼时,他们面前的灰狼突然竖起了耳朵,好像在聆听什么,卓木强也就收回了手。那灰狼再次仰起头,嘴里发出“嘤呜”之声,眼里还是带着那种渴望的神情,如同道别般,掉头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和同伴叼着那块皮料,朝大马熊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张立道:“这是怎么回事?说走就走了?”
卓木强看着消失在大马熊消失的方向里的灰狼三兄弟,有一些失落与伤感,喃喃道:“不知道,或许还没取得它们的信任吧。”他心道:“只能祝你们一路平安了,我的朋友。”
张立突然道:“你听!”
空旷的荒原中传来一种熟悉的声音,那是人类文明创造出的声音。卓木强一惊,沉声道:“是汽车的引擎声。我们被发现了吗?”
张立却兴奋道:“不是的!那不是悍马的引擎声,而且,也不止一辆车,我们有救了!”他眼睛红了。
卓木强带着愧疚再次望了望灰狼三兄弟消失的方向,低声道:“原来是这样啊。”
三辆三菱车组成的车分队出现在张、卓二人的视野内,中国的国旗在阳光下闪光熠熠,二人拼命地挥手,大声喊话,张立也将那半截皮大衣脱下来,大力招展着。
小分队队长罗文虎拿出对讲机联络道:“对,这里是第一分队,我是旗舰。我们在可可西里湖以北十公里发现三名遇难者,其中一名女孩病得很重。对,我准备送他们回大本营,好的。”
可可西里湖畔,大本营的旗帜上写得分明“中国可可西里科学考察队”,卓木强和张立接受了简单的检查,留在营帐里,唐敏则被送进了医疗营帐,由随队专业医务人员检查去了。不一会儿,外面有人道:“队长回来了。”一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此人一脸络腮胡,就像眼睛下面挂了一把拖把,鹰鼻鹞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抖动着胡须上的冰凌渣子,询问道:“你们……盗猎的?”
卓木强和张立一齐摇头。“旅游探险的?”又是摇头。
“难不成和我们一样,是来科考的?”还是摇头。“那你们来干什么!”声音提高了八度。
卓木强道:“我们,来找一个救护站,叫……叫雷克塔格救护站。”
“咦?”那队长奇怪道,“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张立低声道:“治多朝西……”
“混账!”那队长突然怒骂道,“你们没地图吗?治多往西!你们两个人长得人高马大的,没脑子啊!三个人一辆车,就想横穿可可西里!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以为这里是游乐场啊!没死就算你们万幸!”那队长把贴在帐里的青海省地图一把扯下来,铺在卓木强他们前面,用手狠狠地画过去,重重地敲击道,“这么大一根线,你们都是瞎子看不见吗?从治多出来,沿青藏铁路或青藏公路,都是很容易就到了格尔木,那里有可可西里最外围的自然保护站格尔木保护站,到了那里,自然有人告诉你们去雷克塔格的路该怎么走。你们却要这样横着走!我告诉你们,就连我们,也不敢这么横穿过来,谁带路的?是谁带的路?”
卓木强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么严厉地说过,不过这次命是人家救的,他只得忍气吞声,指了指医疗帐篷。“啊!那个小丫头!”队长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大男人,听一个小丫头的?搞什么搞!”
张立喃喃道:“她说她来过……”
“她说她来过!谁开车的?是不是你!”被队长指着,张立低下了头,“我说你动不动脑子的?你是司机,怎么也该了解一下地形地图啊,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你难道就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命,全都在你这个司机身上呢!”又是一通臭骂。
“走,跟我去医疗处。”队长又狠狠剜了张立一眼,“看看你做的好事!”
巴根医生是蒙古族人,随队科考已有五年历史,看见队长进来,轻轻喊了声:“胡杨队长。”
“嗯。情况怎么样?”
“不好,高热四十度,呼吸和脉搏都很急,颜面和四肢有了轻度水肿。看来是疾病以后身体不适而引起了高原反应。她算比较幸运的,要是再拖上三四个小时,铁定没救。我们这里缺乏必要的医疗设备,而且这里海拔过高,我看她需要马上回到救护站。”巴根摇晃着圆圆的脑袋道,那戴圆眼镜的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神情十分焦虑。
“巴根医生,你来看看吧,马立云和张常贵两个人吐得很厉害。”外面又有人在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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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骨笛 上




   
巴根医生从帐外回来,道:“队长,那两个家伙也有高原反应了,吃过的药物似乎没有效果。”
胡杨队长铁青着脸,想了想道:“好,就这样,马上派一辆车,把他们三个人都送到救护站去。小刘留在这里就可以了,你送他们三个回去,一路上小心些。”
小刘是参加科考队的自愿者,医大研究生,一路上都跟着巴根医生了解高原救护,巴根走了就只剩下他一名医护人员了。巴根道:“好吧,那我跟小刘交代一下。”
卓木强道:“我也要去。”
胡杨破口大骂:“你没病没伤,身体壮得跟牦牛一样,你去!去干什么!我们一辆车只能载四个人,如今加上司机,都已经超员了,车上还要装必需的食品和备用油。你去坐哪里?车顶啊!你们两个,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卓木强不甘心道:“我……我可以开车啊。”
胡杨眼睛一瞥,问道:“你认识路吗?” 他扫了一眼满脸无奈的卓木强和张立,又道,“过段时间,补给车队回去的时候你们再走!”
胡杨一走,张立满腹委屈道:“这算什么嘛,把我们当做盗猎分子来对待啦!我的证件不是早给他们看过了嘛!”
“嘘……”一个年轻瘦高个从外面进来,他刚帮忙把唐敏抬到车上,低声道,“别那么大声,我们队长就是这样,非常的野蛮,这里谁没被他骂过。在这里,你千万别做错什么。”
卓木强听到汽车发动声,走出帐篷,长久地望着变小的越野车,喃喃道:“他们走了。”
那瘦小伙安慰道:“放心吧,我去救护站看过,那里的医疗设备很齐全的。你女儿会没事的。”
“哼。”张立忍着没笑,卓木强只感到耳根子有点热,那小伙子瞪着一双大眼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张立道:“没有没有。对了,你是……”
“啊,我叫刘广,飞人刘翔的刘,广州的广,叫我小刘就好。以后你们的身体健康就由我来负责了。”刘广有一米七左右,一张略带稚气的脸已被冻得紫红紫红的。
卓木强道:“小刘,这附近有可可西里巡山队吗?”
刘广道:“这里没有,他们不会这么深入可可西里腹地,环境太恶劣。他们在保护站附近一带活动,每年只在藏羚羊产羔期才冒险进入这几个有名的产羔聚集地。所以通常这个时候,科考队遇到的大多是盗猎分子,没想到你们会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对了,听他们说,你们看见了人熊,是真的吗?”
张立便原原本本把他们车毁后的经历复述了一遍,说到险要处,小刘的两眼直冒光,远比张立更为兴奋,不住地发问。听完,小刘颇为失望道:“我们从库塞湖过来,一直走了五六天了,除了看见几头牦牛的死尸枯骨,别的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些动物看见大群的车队经过,都远远地躲了开去。”
张立安慰道:“以后会看到的。啊!”他友好地拍拍小刘的肩膀,突然感到手心有些痛,轻轻唤了一声。
小刘抓住张立的手掌,说道:“等一等。”他轻轻揭开张立的手套,竟然揭不下来。他透过缝隙一瞧,说道:“里面全是冻血啊,快来,我要给你处理一下。”
张立的手套被剪开,才发现,他的双手都被磨破了,血渗出来后又冻上,手与皮手套已经粘在了一起。张立回忆着,应该是与悍马飙车时磨破的,竟然一直没有察觉。
张立的手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晚餐时,周围的科考队员都回来了,他们分作三个小组,分别对马兰山冰川,饮马湖和更远的月亮湖进行考察,研究地理变化和生态环境的变化,每组有十来人,共有十三辆车,其中三辆是运物质的大卡车,一辆是信号发射车,使科考队员的对讲机有效通话范围提高到二十公里。晚上大家聚了个餐,也算庆祝了一下卓木强和张立大难不死,席间,卓木强发现那个叫胡杨的大胡子队长,骂人虽厉害,也算性情中人,频频夹菜,还说这里环境不好,不多吃点营养食物,身体吃不消。卓木强他们又把自己的遇难经历说了一遍,只不过隐瞒了被悍马车追杀一节。听到大金雕时,不少科考队员都露出期待的神情,只有一名年纪稍长的科考队员,叫肖裕启的,大家都叫他老肖,他肯定地说道:“不会再看到大金雕了。它们能日飞千里,在这里受了重挫,肯定不会停留在这一片了,估计会朝南,往西藏方向飞走的。”
第二天,卓木强他们起来时,科考队员早都起了,有的队员都已经出发了。卓木强独自步出营帐,来到可可西里湖畔,看着风吹涛涌,一浪一浪的水花飞激而起,心中也如这湖水一样空旷,本打算找到巡山队,拿回那本笔记本就可以赶回去,如今却被困在这科考队里,唐敏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巡山队。他又想起了灰狼三兄弟,它们曾和自己一样,在冰原上艰难求存,不知道它们现在怎么样了。想着想着,他摸出了胸口的骨头,灰狼送的礼物,卓木强心中笑道:“恐怕只有狼朋友,才会把这当做礼物来赠送吧。”
“起来啦?”
“嗯,队长。”卓木强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还在想那小姑娘啊?”
卓木强没有答话。胡杨队长在他背上大力一拍,道:“你还跟我装什么,大家都是过来人。”
卓木强笑了。胡杨来到他的前面,眺望起可可西里湖来,悠长道:“比我上次来,湖面又扩大了不少啊。”
“哦。”卓木强看着胡杨,他眼里似乎有无限忧伤。
胡杨道:“这都是温室效应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马兰山冰川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融,而这可可西里湖,也就越来越大了。”
“啊。”卓木强对这些并无多大兴趣,他想:“如果方新教授在的话,肯定会和队长聊得投机的。教授就是教授,什么都懂。”
胡杨回头,就看到了卓木强手里的骨头。“嗯?”他奇怪地凑近看了看,问道,“能给我看看吗?”他拿在手里,仔细地观摩着,突然发问道,“这是,谁送给你的?”
卓木强没想到,还有人会对这根骨头感兴趣,他不想做过多解释,只淡淡地道:“一个朋友送的。”
胡杨赞道:“这个是好东西啊。”他摸出对讲机,喊话道,“老肖,老肖,快出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我就在湖边,快点快点。”
卓木强这次发蒙了,准备去拿回来道:“这,不过是普通的骨头嘛。”
谁知道,胡杨竟然舍不得还给卓木强了,他手肘一拐,挡开卓木强的手,扭到一边去说:“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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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骨笛 下




额顶都秃了的老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像个陀螺似的“呼哧呼哧”跑了过来。胡杨远远地迎了上去,晃着手里的骨头道:“你看,这是什么。”老肖接了过去,两人嘀嘀咕咕的,四眼放光,就像守财奴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金砖。
卓木强走过去,只听老肖道:“不会错的。就是这东西,西藏博物馆里也有一件这个东西。”
卓木强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这时,老肖问道:“你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卓木强如实答道:“呃,是名野外工作者。”
老肖道:“难怪,他一定也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卓木强大惑不解,道:“这不就是一块骨头吗?”
老肖拿起骨头,对着初升的朝阳道:“你看,看这里,明显是人工打磨过的痕迹嘛,看见没有,这里有个凹槽,还有这里,这是留下的水渍,说明以前经常被使用。”
卓木强就更好奇了,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
胡杨呵呵笑道:“这是根骨笛。知道吗?就是用骨头做的笛子,可以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令数公里外的野兽毛骨悚然。当然,人也不例外,不信你吹吹。”
老肖把骨笛递给卓木强,和胡杨两人都望着他。卓木强在他们注视的目光下,不得已把骨头的一端对着自己下唇,轻轻吐气,起初并没有声音,变换了两三个位置后,那骨头果然发出“啾——”的声音。
但那声音并不像胡杨所说的如鬼哭狼嚎,那声音悠长,哀婉,有如空旷的荒原上孤鹰发出的阵阵悲鸣,来自远古的思念,就从那小小骨腔中一缕缕透出。胡杨和老肖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悲切之情,那声音让人感到是如此的悲凉,虽然从卓木强嘴里只能发出一个音调,但和着可可西里湖潮水的起伏,仿佛让人听到了可可西里湖水的哀伤。
半晌,胡杨才对老肖说:“看来,博物馆的介绍也未必是真的,他们多半也没吹出音来试过。”
“啊,你们并没有听过这声音的啊。”卓木强大感上当。
“开什么玩笑。”老肖道,“这种骨笛,仅在西藏博物馆有一根,我们能看看就不错了,谁敢拿出来吹。这是古藏教里的一种法器,其文化历史价值等同于古红山文化的玉箍、玉龙,古三星堆文化里的大眼青铜面具。所以我说,这根骨笛,你以后还是交给国家博物馆吧,对考古工作者来说,很有历史研究价值的。对了,一定要向你那位朋友打听清楚,他在哪里捡到的这个东西。”胡杨补充道:“这种骨笛,通常是用人的一截小腿腓骨做的。”“什么!”卓木强这才明白,难怪要让自己吹,他大吐苦水道:“哪一派的古藏教,用这样的法器?”
胡杨咧嘴笑道:“枉你还是藏族人呢,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就是你们西藏古代的密教法器啊!”
“密教?”卓木强摇了摇头,道:“我对宗教一向不感兴趣,更别说什么密教了。”
胡杨又道:“就是佛教啊。藏密藏密,就是藏传佛教嘛……”
老肖道:“老胡,别在那里显摆你的知识了,你对密教又了解多少?糊弄外行人差不多。”
胡杨队长打蛇随棒上,马上道:“嗳,对了,老肖你对西藏密教不是蛮有套道道儿嘛,你给强巴上一课。”
老肖道:“我哪里谈得上了解啊,只是略知一二罢了。密教最初指的是印度的大乘佛法和婆罗门教加上当地平民的各种信仰杂合而成,它被称作密教主要是和显教区分开来,显教的大小乘佛法,就是我们日常所见的庙宇佛寺所颂传的佛教;密教则是公元七世纪从显教中脱离出来,与大小乘佛法有明显不同的思想体系。显教教主叫释迦牟尼,这个你应该知道吧,而密教教主更有名,他就是大日如来。按思想体系来说,显教是释迦牟尼针对不同根器的众生而说的,因而它是公开的、浅显的、随他意的。密教是大日如来自说内心证悟的真理,因而是秘密的、深奥的、随自意的。尤其是在西藏流传的佛教,其根本就是密教,所谓前弘期,后弘期,五大教派,其实指的都是密传佛教。”见卓木强听得皱起了眉头,老肖道:“是,古代密教的法器有不少都是人骨磨制,听起来残忍了些,但是比起藏王朗达玛灭佛所倚仗的原生苯教,就要好得多了。”
卓木强本都听得快打哈欠了,突然听老肖说起朗达玛灭佛,不由问了一句:“肖老师也知道西藏佛灭?”
老肖道:“嗯,知道一点点,其实西藏的历史,自古就显得很神秘,一是这里很多地方闭塞,与外界不交通,二是久经战乱,许多珍贵的历史文献失落,不管是中西方,对西藏历史方面的研究,可以说都是从二十世纪才开始着手。”
胡杨队长在一旁神秘道:“你知道老肖以前是干什么的?他曾参加西藏文化交流活动,向西方人宣传西藏呢。”
老肖道:“得了吧你,那不过是从西藏冰川科考入题,只涉及西藏很小一方面,人家邀请的是你大胡子,我不过当一配角。”
卓木强问道:“胡杨队长去过西藏的神山?”
胡杨队长道:“嗯,我们那时是进行冰川科考,喜马拉雅山脉的冰川资源是非常丰富的,在西藏呆了有一段时间,而且有随行的藏民嘛,对西藏各方面的情况都了解了一下。
卓木强想起巴桑和拉巴大叔曾提及的地方,不由问道:“那么,胡杨队长觉得,在神山山脉,哪一段是最危险的呢?”
胡杨队长道:“应该是与尼泊尔和印度三国接壤的地段吧,那里山峰不是很高,平均海拔7000米左右,但是气候条件的恶劣程度可以说是整条喜马拉雅山脉之最,去过那里的人都说,比珠峰的气候环境还要恶劣,而且山势险峻,绵延上千公里的山脉中,有十余座山峰从来就没被人类征服过。”
老肖补充道:“据说,曾有无数冒险者前仆后继地赶往那里,期望能成为征服那些山峰的第一人,但始终找不到一个行之有效的登顶办法,不少人在山脚下都打道折回,更多的人,永远消失在绵绵雪山之中。”
胡杨队长勾过老肖的肩膀道:“不错,我一直觉得,老肖比我更了解西藏,可以算半个西藏通吧,我想想,是……是1996年吧,自然与科学栏目,还专门请老肖去做了期访谈节目,当时就是关于西藏的,是……什么,什么话题来着?”
老肖呵呵笑道:“是讲的高原冰川消融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影响,里面就涉及到一些西藏人文地理。”
卓木强对这此没兴趣,他转而问道:“那么,肖老师知道四方庙吗?”
“四方庙?”老肖和胡杨队长满脸疑惑地对望着,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卓木强补充道:“就是当年文成公主进藏时,除了大小昭寺,在西藏的四个地方还修了四座神庙,好像是在佛灭时被毁了的。”
老肖摇头道:“这个,可能要专门研究藏史的专家才知道了,我知道的都是些表浅的东西,比如今天的密教,还有古代西藏的苯教。其实你通观西藏史,无非就是一部苯教与密教的发展史和斗争史,以吐蕃王朝的终结和沙加王朝崛起为中点,前半部藏史是苯教由建立到繁盛最终走向没落,后半部藏史则是密教不同教派的兴衰更替。对了,老胡,我考你一考,你知道古藏人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吗?”
胡杨队长道:“这个难不倒我,古藏人有说是羌人的一支,也有印度一支之说,但其实都缺乏根据,我更赞同原生藏人一说,迄今发现的遗迹可以把西藏人类的活动史追溯到一万四千年至两万年前,在旧石器时代便有了藏先民的活动。在藏地流传有多种起源神话,其中较为知名的是猴化人说,还有鱼说,犬说,在最古老的竹简史和红史上都有记载,当时藏地同中原地区一样,在文明进化之后形成了许多大小氏族部落,随时间推移渐渐融合,并产生了原始崇拜,也就是原生苯教的雏形,后来苯教在古藏民生活中的地位日渐上升,氏族从原始共产主义开始过渡,产生了权力分配,从那时候起,宗教和权力就已形成政教合一,氏族的统领被称为教主,苯教的教主便叫苯波,在苯教中,最早的四位教主便是东.苯波,赛.苯波,党.苯波和莫.苯波,他们在苯教徒中的地位就和我们华夏祖先黄帝一样,所有藏人都是他们的子孙后代,再往后便是桑马九兄弟,二十五个小邦,十二个或四十个小邦,以及天赤七王……”
卓木强没有认真听下去,只是思索着,这四方庙为什么不存在于正史当中,它当真是由苯教流传下来的佛教庙宇吗?它究竟是属于苯教还是属于佛教呢?为什么我家里的那本宁玛古经却记载得那么详细?如果说这根骨笛是属于古苯教,它怎么会出现在可可西里?
卓木强还待进一步询问有关骨笛的问题,这时胡杨的对讲机响了,他打开频道,只听一人急促道:“队长!我们在饮马湖北岸发现一伙盗猎分子,柯克他们开车去追了,让我留下来通知你们,你们赶快过来吧。”胡杨道:“是前锋科考队员林旭声他们。快,老肖,带几个队员,记得把枪拿上。卓木强,还愣着干什么,走,一起去看看!”
胡杨道:“是前锋科考队员林旭声他们。快,老肖,带几个队员,记得把枪拿上。卓木强,还愣着干什么,走,一起去看看!”
卓木强打算叫上张立一起,但想到他手上的伤还未好,这头催得又急,就一个人登上了胡杨他们的车。车上,卓木强问道:“他们干吗不一起上车追,还要留一个人守尸体?”
胡杨道:“笨蛋。超出信号车的信号增强范围,对讲机就无法联络了,而对讲机自带的通信发射频率覆盖范围仅有五百米。我们只有先赶到饮马湖,让林旭声替我们指路。”三辆越野车,从大本营出发,尽量小心而快速地朝饮马湖奔去。
卓木强未想到,一路的景致竟然出奇地好,他看见横架在空中的巨大冰梁,就像桂林的象鼻山一样,汽车从冰梁下驶过,而路旁还有无数石块堆砌成的小山丘,老肖说,那是玛尼堆,石片上刻有藏族的经文,最下面的石块有的有数百年历史了,上面刻的经文都斑驳脱落了,那表示这里曾有藏民活动过。而更多的可能,是远在青海北端或以外的藏民,去朝圣时经过的路段。卓木强闭上眼,就能想象那些穿着经袍,一步一叩首的朝圣者。
前面有个更大的玛尼堆,旁边还插着经幡,一个完全风化掉的牦牛头骨,端端正正地朝东南方摆放,那是正对着布达拉宫的方向。又转过一个山坡,饮马湖就出现在眼前,湖水碧蓝,岸边已经结冰,湖心处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但依旧映衬着蓝天的色彩。饮马湖呈带状,一直延伸十几公里,科考车沿着湖边一路驶过,对岸的山坡被白雪覆盖,湖心又有几个半岛状的峡角伸出,远远望去就像极地景色。更远的地方有白雪覆盖的山峰,老肖指着几个山峰介绍道:“西南方向是可可西里山最高峰,岗扎日,它几乎和布克达坂峰等高,都在六千八百米以上。本来往北有布克达坂峰,只是被马兰山冰川遮住了,马兰山冰川是可可西里最大的冰川。”
胡杨不知是否心情不好,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到了目的地,众人下得车来,只见林旭声肃穆地立在饮马湖畔,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在他脚下不远的地方,三十几具藏羚羊尸体整齐地陈列在前,已经有五具被完全地扒了皮,露出血肉模糊的尸身,黑白分明的大眼分外向前凸着。胡杨将手捏得“咔咔”作响,卓木强也愤怒了,就在这圣洁如仙女的湖畔,血腥离他们是如此之近,那些贪婪的人,为金钱而出卖灵魂的人,早已无人性可言。
卓木强这才发现,张立随着第三辆车跟在他们后面,他大力拍打着卓木强道:“这样的事竟然不叫我,你……你也太……”卓木强道 :“你的伤还没好,我怎么……嘿,先上车再说吧。”
胡杨在藏羚羊尸体前默哀数分钟,然后道:“留下一辆车,三个人,把这些尸体处理掉。其余的人,跟我追。”
车上,另一名科考队员陈杰怒道:“幸亏我们把营地设立在可可西里湖边,否则,否则,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卓木强错然,老肖拍拍他后背道 :“可可西里湖是藏羚羊的一个越冬栖息地,那里有更大种群的藏羚羊,我们把大本营设立在那里,一是方便对周围湖泊和布克达坂峰等的科考,二来也可以保护那里的越冬藏羚羊。盗猎分子最常出没的就是这两个时候了,一是冬季,藏羚羊的皮毛最厚实的时候,可以整皮做衣;二是春季,待它们换新羊绒时,可以切皮取绒。这些家伙,比我们还熟悉藏羚羊的习性呢,这一群藏羚羊,看来是今年追随水草来到这里的,每年夏季,它们就都会在卓乃湖产羔,似乎是各处的藏羚羊赶来参加的盛会,最远的要迁徙上千公里,那时也是一个盗猎猖獗期。那些人,根本就不会顾及藏羚羊的繁衍。”
沿着前车留下的冰辙,一路向北,老肖道:“那些家伙,想逃往昆仑山吗?”
胡杨点头道:“嗯,恐怕是这样的,昆仑山脉纵横交错,山沟山谷极多,一旦进去了,就很容易摆脱追捕。不过没几天时间到不了,他们一定要选一处地方先躲起来,最有可能的,就是慌不择路,躲进冰川里了。”
“马兰山!”老肖道。胡杨点点头,他们顺着车辙一直追,果然上了马兰山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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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的看了,太好了
简简单单 平平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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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打断的,急着想看呀.
-----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在大自然面前自负,你永远都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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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冰山溶洞 上



   
老肖一直在给卓木强补课:“马兰山冰川发育在平坦的高山顶部,冰川覆盖在上面好似一顶白色的帽子,可称为冰帽,又叫平顶冰川,它的特点是没有表碛,也没有出露到冰面之上的角峰陡崖。冰川上层是粒雪,下层是冰川冰。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冰川一直处于消融期,里面会因消融而形成不少奇观。”
胡杨观察着旁边的车辙道:“看来柯克他们追得很急,这些盗猎分子有些慌了。小心点!别陷进去了!”
在冰川谷中又开了近一小时,无线电对讲机才有了信号,胡杨呼叫道:“柯克,听得见吗?柯克!”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们总算赶来了,我在北边,我看到你们的车了。”
胡杨道:“盗猎分子呢?”
柯克道:“他们不要命了,钻进了冰溶洞,我守在洞口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程渠他们巡察去了,看有没有别的出口,目前好像还没有发现。”
胡杨道:“情况如何?”
柯克道:“三至四个人,有两把猎枪,一把自己改造过的半自动突击步枪。他们还想和我们动武,我也没客气,扫了他们一梭子。”
半山腰上斜陷着盗猎分子留下的破车,据柯克报告,车里空空如也。他的车在冰川侧面坡上,朝右开才看见柯克做的红绸标记。
看似离得很近,但越野车越开越慢,看着柯克的车在眼前,可老是到不了,第二辆车前轮又陷入了冰坑,怎么努力轮子都打滑,根本出不去。胡杨一怒之下,拿起来复枪跳下车去,卓木强跟在后面,他后面是林旭声,张立也跟来了。
卓木强想快些看到盗猎分子钻进哪个洞了,快走了几步,跑在胡杨前面,被胡杨一把拽住,骂道:“你不要命啦!走路不看地上的啊!”
卓木强愣道:“地上?地上没什么啊?”
胡杨也不说话,突然向西走了几步,拿起枪托对着一片似乎平坦的地用力一捣。那地面“哗啦啦”陷下去一块,听到石块滚落洞里的声音,好像一直在往下面滚,直到听不到声音。卓木强惊道:“这——”
老肖从后面跟上来道 :“这上面到处都是看不见的冰陷坑,是冰溶洞薄弱处,里面究竟有多深,没人知道,一旦踩在上面,哧溜就滑下去了,然后你再也别想上来。”
卓木强这才小心地跟在胡杨身后,到了柯克守的洞口,第一辆车也开了上来,两辆越野车并排在洞口,第三辆车在半山腰拉第二辆。目前他们一共七个人,两把来复,一把双筒猎枪,加上柯克拿着的那把九毫米微声冲锋,一共四把枪,是为了对付攻击型野兽和盗猎分子而准备的。
胡杨小心地走到洞口,看了看四周环境,朝洞里喊了几句,柯克道:“没用的,我喊了几次了,他们都没什么反应。”
胡杨道:“从他们走的路来看,他们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啊。一定以前做过采金客,想独占一条金脉而深入过无人的冰川顶盖。”
卓木强问老肖道:“采金客?”
老肖道:“嗯,马兰山朝东延伸下去,距这里好几百公里路了,那里以前发现过几条金脉,八十年代曾拥入大批采金客,为抢金子还死了不少人呢。有些亡命徒,为了金子什么都不顾了,有时拼上性命走几百公里的无人路,来到这冰盖下面,看看有没有运气。不过,根据勘测结果,这冰盖下面似乎没有金矿呢,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来了。”
老肖转过头,问道:“老胡,怎么办?这个应该是消融的冰溶洞,里面的情况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地下裂层往往四通八达,他们躲起来可很难找啊。”
胡杨道:“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找几个强壮的,随我进洞!”他转身看了看,拿过一把来复,硬塞在卓木强手里,道,“算上你一个。”
卓木强接过枪不知道该怎么放,翻来覆去拿了好几遍,急道:“我……我不会!”他在靶场练习过手枪射击,但是来复这样的长家伙,还是第一次拿。
胡杨大度道:“不会没关系,到时候就拿它当铁棍使。”
张立在一旁道:“我也去,那些盗猎分子有枪的,到时候我能帮上忙。”
胡杨看了看张立缠满绷带的手道:“可是你的手……”
张立道:“没关系,已经不要紧了。”
看着张立一脸的诚挚,胡杨想了想,安排道:“林旭声,把安全绳拿来,洞口就是个冰斜面,别下去了就上不来。柯克、张立,你们两个拿上枪,我们进去。老肖,车上还有一把自动步枪,你们要守好洞口,我们出来前会先联络的,别的什么出来,你给我拿子弹扫回去!”
只听老肖嘟囔道:“牛人。”
安全绳的一头拴在一辆越野车上,张立背了捆备用救生绳,拿了钢钉,装进一个包里,然后背上。胡杨另拿出两个巨大的登山背包,大号的交给柯克,特大号的交给卓木强。卓木强背在背上,感觉还挺沉,问道:“里面是什么?挺沉的。”
胡杨一瞪眼道:“这点力气都没有!你可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强壮的一个了。里面是救命的东西,你别给弄丢了。”他走在前面,刚迈出一步,又回头强调道,“就是把你自己丢了,也不能把包丢了!”
老肖在后面一把抓住卓木强,神色严肃地道:“跟紧老胡,他可能想去看那个。这次就这么进入冰溶洞,有点太冒失了,但是没办法,老胡就是这脾气,唉。就是我和老胡,总共也只去过两次冰溶洞,里面步步危机,进去容易,想上来是难上加难,你们没有这样的经历,一定要听老胡的,否则情况会变得极其危险,甚至能要了你们的命。”
卓木强点头道:“知道了。”
这时,胡杨已经拉着安全绳,小心地进入溶洞之中。只见他一手拉着绳,一手控制平衡,哧溜——就从洞口滑到了洞内。
跟在后面的卓木强也想学胡杨,可他背着一个巨大背包,手里又反握着来复枪筒,一进去抓安全绳的手就松掉了,人也跌坐在地,顺着冰就直往里滑。
幸亏卓木强生得高大,坐在冰上滑行,也被胡杨一手抓住衣服,停了下来。从洞内朝外看去,冰洞的出口处是一条长约十米的冰斜坡,坡度在五至十度左右,要是没有这根安全绳,想爬上去实在有点困难。卓木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块稍平的冰面,这块冰面就有左右两个路口,再往里看就是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到了,如果刚才胡杨没有抓住他,现在他究竟会在哪里,情况就很难说了。
柯克,张立,也都慢慢地溜了下来,张立问道:“走哪条道?”
胡杨说道:“电筒。”张立分发人手一个强力手电筒,那是一种手柄超长,可充电,尾部还可以放出十万伏电的防暴手电筒,电量很足,强光骤然发出,还有些刺眼。
胡杨仔细看了看地面,说道:“他们慌忙掉进来,不可能停在这个平面上,一定是滑到底下去了,我们走直线。”
进洞的四人中,卓木强无疑是最高大的一名,其次便是柯克,身高估计有一米七八,红脸跟打了蜡似的反光,戴了顶遮住耳朵的毡皮帽,活脱一个内蒙古冬季牧民;至于队长胡杨,身高比张立还矮了一两公分,但那他一脸凶相,一身煞气,很是慑人,骂起人来,卓木强都不敢还口。
整条冰道长约五十米,刚好是安全绳到头的距离,下面就是冻土石层了,至少鞋踩在上面不会滑倒。张立用电筒照了照四壁,所有的岩洞石壁都被厚厚的冰包裹着,手电光一照,冰里面的溶岩显得光怪陆离,颇似无数头怪兽,透过冰层也在打量他们,如今头顶穹壁距地面约有四五米的高度了,还不知道冰层有多厚,他们整个儿如同走在一条冰做的甬道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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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冰山溶洞 下



从进入冰洞,地面就一直倾斜向下,越往深处,越让人感觉寒冷,卓木强心中寒意更重。那些盗猎分子在圣水湖畔,用赤裸裸的血腥撕裂了如画的美丽,就像这冰做的四壁,将寒气丝丝逼入他的身体。
胡杨取下手套,用手指感觉了一下地面,说道:“地上很干燥,从冰道融蚀的大小来看,可能这个冰洞融化有七八年了,这个洞是斜着向下的,还不知道下面有多深呢。”
柯克找到一丝衣服上刮落的线条,说道:“他们一直滑到这里,现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胡杨道:“走。但是要小心点,尽量保持两人间不超过手够得到的距离,要是碰到地裂或地洞,旁边的人可以帮一下手。”
走了没两步,卓木强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怎么,是电筒?不是该用火把什么的,探测氧气是否足量吗?”
“呵呵。”胡杨笑道,“一听就知道你是个少有户外探险经历的外行人。你没感觉到吗?”
“什么?”卓木强不解。
“是风。”柯克解释道,“这是冰溶洞,并不是地穴或地溶洞,那些溶洞环境封闭,越往下走,越容易缺氧,而冰溶洞就好比一个马蜂窝,到处都是与外界相通的溶蚀洞口,风在四通八达的洞穴中横冲直闯,也将足够的氧气带入洞内各处,所以我们不需要用明火测算氧气含量。而且……”柯克也笑了笑道,“用火把来测量氧气,那是过去和完全没有准备的旅行者使用的土方法,虽然简单,但是效果并不高,如果在某些沼泽地穴,空气中含有大量的氯、氨、烃烷等杂合气体,火把依然能点燃,但对人体却是致命的毒气。我们身上都配备了现代的空气探测仪,每立方米空间中哪怕只有一立方微米的氧气也能探测出来,当环境气体不适合人体生存时,它们会发出警报的。”他拍了拍腰间,卓木强看见一个类似对讲机的东西亮着绿灯。
卓木强紧跟在胡杨后面,一手扶着冰壁,一手抓着登山包的系绳,小心翼翼地走着。他又问道:“可是,如果到处是洞口,那些盗猎分子不是很容易就逃走了吗?”
胡杨道:“所以说呢,没错,冰溶洞内可以说像马蜂窝一样,千疮百孔,但是像我们进来那样大的洞口就很少了,大部分是拳头大小的陷坑。而且,你要了解这些冰蚀洞的来历,啧——让我想想。这样跟你说吧,这些洞穴,是由于冰和水的相互作用,历经了千万年之后,才慢慢侵蚀形成的。水有个特性你知道的,水往低处流,所以,这里的洞穴有一个共性,全部是从洞口向内倾斜,指向山腹,就和我们进来那个洞口一样,出口附近是一条冰做的倾斜通道,那些盗猎分子如果没有登山用的冰镐一类工具,根本就上不去。而从他们逃跑的路线来看,根本是由于被追得过于紧迫,汽车陷入了冰地坑,慌乱中才舍去车而逃入这冰洞。他们或许本打算在洞内与柯克他们僵持,没想到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听到了汽车声才往洞穴深处逃去的。”
卓木强为之一愣,他没想到这个看似脾气火暴的队长竟然有如此清晰的思维和缜密的逻辑。胡杨“哼哼”一笑,仿佛自嘲道:“怎么?没想到我这个大老粗还能说出这样一套道道儿?大个子,这科考并不像你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开开车,测测风,探探水,就跟旅游似的,其实我们搞科考的,需要非常深厚的知识来作为活命的本钱。”
张立走在最后道:“啊,那和考古也很像啊。我记得有位考古学家说过,打开一棺古墓,要先想到里面可能有什么,才能找到那些东西,不然就会被当做烂泥给处理掉了。”
胡杨不满道:“这可比考古困难多了,在考古界,你想不到里面的东西,最多只是得不到里面的东西罢了;而在我们这样的环境里,如果你想不到将会发生的情况,那么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
灯光照在胡杨脸的一侧,那大胡子影子投射在冰壁上,经过冰层的反射折射,胡杨的头像就像一头可怕的洪荒猛兽,看得张立心头一惊。又走到一个岔路口,胡杨在洞口细细一看,马上判断道:“走左边。”
卓木强看见,跟在身后的柯克从包里拿出个什么东西在冰壁上做记号,他问道:“你这是?”
柯克道:“做路标,不然在这个到处是岔路的冰洞里,你怎么出去。”
卓木强道:“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啊?”
柯克微微一笑,道:“是荧光笔,需要特殊的紫外装置才看得见,不然不是也给那些盗猎分子做了记号吗?那他们就可以利用记号逃走,或是躲在我们记号的后面伏击我们,这也是我们经过了多年的……”
胡杨在前面道:“快跟上来,现在不是解释这些仪器设备的时候。我想,他们以后也不会需要用这些东西吧。”
四人行进缓慢,胡杨还不住利用手中的对讲机与外面的老肖交流信息,而对讲机的信号,随着他们的深入洞穴,也越来越弱了。冰洞内岔路极多,包裹洞穴的冰壁时厚时薄,他们就如蚂蚁穿行在蚁穴迷宫之中。胡杨谨慎地追寻着盗猎分子留下的蛛丝马迹,带着他们来到一条冰缝前。洞穴两端的冰壁突然增厚,就如一块巨大冰石,被巨斧从中劈开,留下一条楔形通道,仅容一人通过。
前面的冰缝明显地窄了,四人都需要侧身才能通行。洞顶悬挂着冰凌,石壁突兀嶙峋,卓木强背着大包过不去,只能双手举着包挪过去,不少长悬冰凌被背包折断,冰珠子时不时滴落在卓木强领口,连柯克也遭到连累,不住道:“小心点,小心点,这东西扎在身上,比整个人掉进冰窟窿还让人难受。”
胡杨笑道:“小心点,这些冰比普通冰温度更低,掉进衣服里像针扎一样痛,弄不好,还能让你患上冷骨风。”
前面的通道更加狭窄,胡杨不得不收腹憋气,他自然又咧嘴骂了盗猎者一番。
卓木强艰难地挪动着,依然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个洞到底有多大?”
胡杨喘息着道:“不……不好说。弄不好的话,整个马兰山冰川内部,都能被串起来。这马兰山,是昆仑山脉的南支,地质系古代强烈侵蚀的复杂变质岩所构成,冰川消融可形成冰面河流、冰塔林和表碛丘陵等冰川融蚀地貌。冰川上游为侵蚀地貌,冰川下游为沉积地貌,如今我们在冰川中上游腹地,这里的形态用我们术语来说,大致有刀脊、冰坎、冰斗、冰刻槽,那些沉积物是冰砾阜、蛇形丘、冰水阶地台地和冰水扇。呼,总算挤出来了。来,把包递给我,我拉你一把,小心点,地面好像已是冰冻层,很滑。”
卓木强终于也挤出了狭窄的缝隙,借助手电的光放眼望去,不由得大叫道:“啊——”空旷的洞穴内传来阵阵回音“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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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冰铸奇观 上



   
从冰缝中挤出,洞穴豁然开朗,无数的光柱透过顶壁穿射下来,让人不需要借助手电的光芒也可以看清洞穴内的情况。穹顶就像一个扣着的锅盖,最高处距离卓木强所处的位置几近百米,厚约一至两米的冰壳包裹在岩壁内面,而岩壁本身则有无数孔洞,阳光就是透过这些孔洞直达中空的山腹。在这个冰盖内,无数巨大的冰柱参天地耸立着,也有不少冰柱倒悬在穹顶,如剑指大地。与其说是冰柱,它们更像是矿物结晶,有着规整的四棱形、五棱形、六棱形等多种形态,高的如枪似矛直抵穹顶,低的有如破土春笋,亦如花蕾初绽,还有许多金字塔形的冰柱尖对尖地天地相接,被太阳的光芒透射而过,便幻化出七色的彩虹。
冻土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卓木强他们立足的大地就像被仙人用皮鞭抽打过似的,本该是平滑的一块,却被无数巨大的鸿沟和裂缝分割得七零八落。那情形,让卓木强想象到地震后的机场跑道。
如今,他们正站在一块突兀的冰平台之上,平台的外形颇似一只将尾翼插入绝壁里的展翅之鹰,而卓木强他们正站在鹰嘴的位置。往前只需两三步,就到了冰断崖边上,那些裂缝小的宽一两米,大的足有十几米宽,下面深不见底,丝丝寒气升腾,只能听到类似猛兽咆哮的声音。而平台与平台之间,也并非没有路,无数的冰梁,冰桥将它们连接起来,但是乍一看上去,就好像上面什么也没有。这里的冰,如水晶般剔透,洁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有些冰柱直径达数米,但透过冰柱,却能清晰地看到冰柱后面的洞穴内景,仿佛只隔了一层玻璃纸。
阳光,在洞穴内是五彩斑斓的,冰梁、冰桥和冰柱如蛛丝般遍布整个洞穴,裂缝下雪白的寒气如波涛般翻涌在冰桥左右,被阳光照耀,又架起一道道彩虹。那样的景致,是卓木强在梦里也无法想象的,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大自然的奇迹,人类如何模仿得来。卓木强心道:“要是敏敏在这里……”
胡杨队长像在自言自语:“很漂亮,是吧?”
卓木强道:“嗯,太美了,大自然的奇迹。”
胡杨队长道:“你知道吗,在西藏那些大雪山冰川中,还有更多的奇观呢,我们管那些冰川洞穴叫水晶宫,另一种非凡而独特的自然之美,只是,许多藏民,在西藏生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奇观。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比拟,无可替代。”

蓦然,有人在后面轻轻推了推卓木强,原来是还挤在山缝里的柯克,他被卓木强堵得不耐烦了,低声道:“强哥,别挡道。”
卓木强向左挪开一个身位,背着包的柯克探出头来,两眼顿时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连眨眼也不会了,足足屏息了一分多钟,才从嘴里哈出第一口气,喃喃道:“鬼斧神工,真是不可想象。这,这简直太……”
柯克还未感叹结束,张立在后面也被挤得喘不上气了,拍着柯克后背道:“怎么啦?前面没路了吗?怎么一个个都不动了!”
待到张立也从冰缝中挤出时,他同样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半晌才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在做梦!”在这流光溢彩的洞穴之中,胡杨那鹰厉般的眼睛也收敛了不少锐气,他平静地道,“这就是冰铸奇观,你们知道硅酸盐地质洞穴吗?就是孕育出钟乳石的地洞,由于含钙盐的重水不断沉积,滴落,历尽数万年后就形成了钟乳石。如果重水换成了纯水,而气温也定格在零度附近,水一直处于半结冰半流动状态,它们就会慢慢聚集,一旦温度低于零度,它们就形成冰晶,来年夏天,温度又恢复至零度附近,最外层的冰盖又向内溶解流动,数千万年后,就形成了这满是冰柱的奇异世界。本来冰是四面体结构,可是在低温下发生奇妙的水分子缔合和反常膨胀,加上一直处于冰冻状态的分子运动效应,竟然可以形成任意多面体结构,仅这一点,恐怕就会令许多研究者费解。”胡杨低声道,“我一直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再看它们一次,只需一次,你将永生难忘。”他拿出一台DV,贪婪地摄取自己所能看到的每一处角落。
四人都小心地呼吸着,这大自然的杰作总是让人感到世界的奇妙,自身的渺小,冰洞奇景也如圣洁的雪山一样,让人在不自觉间得到了心灵的净化,在它们面前,每个人都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内心做着虔诚的忏悔和祈祷。卓木强想象着,自己和唐敏要是能一起看到这景象,此生或许就无憾了;张立想起一句古人的诗:“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他觉得这句诗最能体现他目前的心境;柯克与胡杨也都沉浸在一种震撼与谦卑交织的情感之中。
卓木强看着白雾翻腾的地裂之下,那咆哮之声不绝于耳,他小心且带着一种恭敬的语气问道:“下面是什么?”
胡杨解释道:“是地下暗涌,说白了就是地下水。消融的冰川通过这种方式将自身的水分输送到各条支流,然后在高原上汇集成湖,也有不少的冰河的源头便是以这种方式形成的。下面到底有多深,却不是我们可以勘测得到的了,但是我知道,一旦你掉入那些冰河之中,只需要三分钟,就可以让你永久冰冻。”
胡杨转过头来,犀利的眼神刻意盯着卓木强道:“下面的冰河之水,是低于零摄氏度而又不会结冰的,这也是一种传统物理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只需用三分钟,它就可以浸湿你的全部衣物,接触到冰水的肌肤毛孔血管立刻收缩,所有表层静脉被冰冻,表皮失活,接着神经麻痹,深层肌肉细胞失控,你想动却连一个手指头也动不了,你只能用无助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被冻硬,僵化,死亡。”
卓木强三人心中大骇,张立面颊不自然地僵硬起来,以一种古怪的声音问道:“胡,胡队长怎么会……会这么清楚?你们,你们以前……”
“嗯。”胡杨黯然答道,“我们看见过这样的奇观,以三条人命作为代价。美丽,往往是伴随着死神的……”他想起了那些失足跌落暗涌的队友,站在水中那无助的眼神,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迈出冰河,人就僵立在那里,再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唯一可以动的,就是那双渴望求生的眼睛。可是,他依旧渴望再次看见这种美丽,它们出现在梦里的次数甚至超过了队友那熟悉的面容,这种美丽,是用笔和画无法表达的。
四人都沉寂下来,仿佛在为那些为科学而献身的先驱们默哀,柯克为缓和气氛,玩笑道:“这冰做的宫殿被那些冰晶分割开来,倒也有些像蜂巢,只是莫要有这么大的马蜂就好了。哈,要真是蜂巢,那马蜂岂不是要有大象一样的体形。哈哈。”
胡杨似乎想起了什么,反而更加不安了,他提醒道:“没有那样的马蜂,但是你们要小心,里面可能有一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它们比就算是大象那么大的马蜂还要可怕。”听得三人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不知道胡队长究竟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可是看他那严肃的神情,又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不知过了多久,胡杨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开始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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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冰铸奇观 下



柯克应了一声,取下卓木强身后的行囊,从里面拿出工具,一些看起来可以绑在身上的布带条,一些方形的带绳套的钢圈,大小“8”字形的钢环,看上去像镂空的鞋子,下面满是钢爪的东西,带摇把的尖锥形钢具等,应有尽有。卓木强看着这些他叫不出名字,说不出用途的各式工具,真想每一件都详加询问,可他知道,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只能看着胡杨和柯克小心地操作着。他们先用那些锥形器具在冰层打洞,然后把后面有一个洞的钢条钉入洞中,用一些挂钩和那些方形的东西连接起来,然后把那些布带像穿衣服一样套在自己身上,再用绳子把身体和钉在冰上的钢条连在一起。卓木强和张立还没看明白,柯克已经发给他们二人一人一个大布带,并帮助他们也系好,又给他们穿上那带钢爪的铁鞋套。一切准备就绪,胡杨说道:“按次序跟紧,我先从冰桥上走过去,你们一个一个跟过来,我们先去中间的冰平台。特别是你们两个新手,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我事先没预计到会碰到这样的地形,对于没有经验的你们而言,要格外小心,从冰桥上过的时候,尽量双目平视前方,仅用余光看着桥面,你们手里的升降器要握紧,一旦身体在冰桥上打滑,就死死握住手中的东西。听明白了?那我过去了。”
卓木强看着胡杨拿着个类似探路的棍子,带着绳索,好像没费什么劲儿就过去了,他跟着第二个,按照胡杨说的办法,尽量看前面,手里抓着那挂扣在绳索上的东西,也平安走过了冰桥。胡杨赞道:“做得很好。”
卓木强笑道:“这个很容易啊。那些盗猎分子不用安全绳也能过来吧。”
胡杨脸色一沉,严厉地道:“别把它当儿戏,从冰桥上过,等于是和死神贴面而过。那些冰桥看上去又宽又直,好像很牢固,可是你要知道,桥面要是有大于一度的倾斜度,而你又没穿冰爪的话,那近乎绝对光滑的路面就能让你马上滑下去。而且越寒冷的地方冰层越是脆,冰桥的正中要承受十分巨大的压力,哪怕它上面形成一道头发丝粗细的裂缝,它便随时都能发生坍塌,盗猎分子不要命,我们犯不着陪他们送死。”
张立第三个过冰桥,他看见胡杨和卓木强走得都十分轻松,心中奇怪,为什么胡队长不让看桥面呢?本来这冰桥就不容易看清,还只用余光去看,那不是更容易走错路吗?走到一半,他忍不住稍稍向下斜视了一眼。张立看见,那光滑如镜的冰面上立刻出现了一张好奇张望的脸,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面孔,但是脸以下的部位都看不见了,而头顶的冰柱、冰凌,也都倒映在冰桥之内,透过冰桥,冰桥下方的千仞绝壁,和从绝壁中生长出来的冰晶、冰笋也都一览无遗,再往下,就是缕缕冰雾,隐山隐水地缠绕在半壁之中,宛如白色的游龙翱翔在天地之间。一刹那,张立突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站在真实的冰面之上,还是悬浮在半空之中,而在这半空中,还有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却显得慌乱、无神、惊讶的脸,只有一张脸孔,浮在半空中的脸孔!
张立突然失去了方向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向下沉,天上的穹顶和脚下的大地都绕着自己转圈。他好像听见远处传来什么人的喊声,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他身上的力量就好像被什么人用注射器一下子全都抽空了,手和脚都不听使唤,他自己已经完全地失去了控制力。
卓木强看见张立突然呆立在冰桥正中,一动不动,双目无神,他喃喃道:“张立怎么啦?”
胡杨正在整理安全绳,闻声一看,大惊道:“不好!他要掉下去了。”
“什么!”卓木强再看时,张立已经软软地斜倒下去,一下子栽倒在冰桥之上,身体斜靠着安全绳,尚未滚下冰桥。胡杨大声叫道:“柯克,去帮他一把。张立!张立!你给我清醒点,张立!听见我说话了吗?张立!”
有安全绳的保护,柯克带着张立过了冰桥,胡杨抓了些冰渍,涂抹在张立颈项,让他清醒过来。卓木强道:“怎么会这样的?”
胡杨道:“这叫悬空晕厥。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大脑一直接受着站在实地才能立稳的信息,突然间,发现自己悬在半空时,大脑会发出错误的信号,既然是悬在半空,就一定得坠落下去,而实际上身体并没有下坠,但大脑已经发出信号,心跳,血液流动,都为了适应坠落而改变了频率和流向,大脑短暂失血而产生晕厥,歇一下就好了。这就是我不让你们看下面的原因,也是我们要系好安全带的原因,前车之鉴啊。好了,他缓过神来了。”
柯克看了一眼四周环境道:“从这个角度看,这里更美了。奇迹,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胡杨却道:“不好,情况很不好,从这里看,仅肉眼可见的大型洞穴入口就多达七八个,我们很难找到盗猎分子逃走的路线了。”
柯克观察了一下,道:“盗猎者慌乱中,选择的冰桥一定又大又直,这条路应该错不了。”
胡杨道:“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你看清了,那个地方,这条路一直向前走的话,我担心他们两个过不去。”
柯克看了看胡杨手指的方向,果然,顺着他选择的路线前进,过了几座冰桥后,有一道冰梁从中断开,中间有一米距离得凭借人力跳过去。若是在平地,那一米距离谁都能跳过去,但是那冰梁下是万丈深渊,方才张立站在冰面上向下望了一眼,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们如何能跳过那极限的一米距离。
这时,张立悠悠醒转,看着卓木强那刚毅的面孔,迷糊着道:“我怎么啦?这是?”
卓木强道:“你不听胡队长的话,刚才晕过去了。”
胡杨用手比画着,道:“这条路没有问题了,我们就这样走过去。”
他们小心地绕道而行,胡杨在前面不断地在实地打入钢钎,扣好安全扣,卓木强、张立、柯克则小心地跟在后面。出于对张立的保护,他们三人一同前进,胡杨则警告过,三人一定要一同迈腿,步调一致,任何一个人出现差错,三个就可能一同掉下冰桥,而安全绳可能不堪忍受重负而拔出钢钎,最后四个人一齐完蛋。卓木强走在三人的前面,此刻的情形让他知道了,什么叫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每一步都提心吊胆,连眼珠也不敢随便乱转,点三根烟的时间过去了,四人才算来到了冰盖的另一端,一个巨大圆形洞穴的入口处。胡杨解下安全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负担不是来自重物,而是来自内心。卓木强踏上实地数分钟后,才敢回头看去,只见短短不足一百米的距离,他却感觉走过了半个世纪。此刻再看那冰铸奇观,依然觉得它的魅力无限,可是方才置身其中时,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美丽,胡杨说得没错,那动人心魄的美丽所伴随着的,处处都是死亡的陷阱。
张立早已面无人色,方才还在不住称赞天公造物的他,此刻只想早早结束这段经历,然后回大医院去做个心理检查,看看自己是否有恐高症。
柯克收拾好自己的装束,又替卓木强他们除去过冰桥的装备,催促道:“走吧,我们又要钻地洞了。”他不愿回头,生恐自己无法抵挡那美丽的诱惑,再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次的洞穴冰层稍薄,不少地方已经完全剥落,露出坚硬的岩壁,洞穴也比他们进来时宽大不少,四人都能并排通过。被冰吞噬过的岩壁,留下了各种形态,如一个个狰狞之兽,张牙舞爪地欢迎他们这群陌生的访客。
胡杨看着他们走过的洞穴,疑惑地道:“好像没看见盗猎分子留下的痕迹,也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
话音刚落,洞穴深处突然传来凄厉的喊声,卓木强第一次听到,一个雄浑的男中音会发出这样悲惨的叫声,那让他想起屠宰场里的肉猪临死前的号叫。男声中还夹杂着另一种含糊不清的声音,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已经显得有气无力了。
柯克大叫道:“是这里了,快,跟上去!”他当先向前冲去。胡杨拉了他一把,没拉住,他反手拉住了第二个准备冲出去的卓木强,低声道:“不……小心点!”
在电筒的光圈映照下,胡杨的脸色有些发白,卓木强没想到,大胡子的脸色也会这么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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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被冰封的遗迹 上



   
胡杨步程快,在穿过几处甬道岔口后,总算在一处转角追上了柯克。柯克指着黑黝黝的通道深处道:“没声音了,刚才声音一定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一定。”
胡杨摆手道:“别,别着急,先把手电的光关小再说。”
卓木强和张立也赶了上来,卓木强问道:“为什么?”
胡杨指着冰壁道:“你们发现这处墙壁与别处有什么不同没有?”
柯克摸了摸四壁,奇怪道:“没有冰,这个洞穴似乎比刚才的要暖和些。”
胡杨小声道:“不只是没有冰,四壁也很干燥,连一点水汽都没有。那些盗猎分子也一定是因为感觉到温暖才选择了这个洞穴吧,这条路应该是通向马兰山南坡背风的一面。”
张立道:“可是和手电有什么关系呢?”
卓木强突然反应过来,问道:“小动物?毛茸茸的小动物?”
胡杨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样的洞穴,背风靠阳,适宜它们过冬。”
柯克道:“是什么?”
胡杨道:“仓鼠,是高原仓鼠。上万只高原仓鼠聚集在同一个巨型洞穴内冬眠,惊扰了它们的后果是很可怕的。那些冬眠的家伙醒来后会相当的饥饿,它们如同东南亚飞蝗,沙漠行军蚁一样,以贪食为它们的本性,吃掉一切它们能碰见的有机物。”
卓木强诧异道:“数万只老鼠同处一穴!”
胡杨道:“不错,你别忘了,这里是可可西里,在这冰原上度过冬天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不少动物为了过冬都用尽各种办法,有的地方甚至有飞鸟与地鼠同处一穴的景象,都是为了安全地度过寒冬。”
柯克吐吐舌头道:“哇,飞鸟与老鼠同居,那蝙蝠一定是这样诞生的了。”
胡杨脸色一寒,威胁道:“被它们追上,那可是真正地连骨头也不会剩下。”他低沉道,“我不是故意吓唬你们,本来我也没打算把这样可怕的事实说出来,可是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洞穴环境,实在太适宜它们冬眠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
柯克怀疑道:“我们没那么倒霉吧,队长?”
胡杨狠狠地道:“你难道没听出那惊恐嘶喊声中的绝望吗?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发出如此绝望的声音?我进行科考这么多年,曾目睹了队员被凶残的野兽咬死,也看见过他们失足跌落万丈深渊,或者被巨石砸破胸腔,被树桩刺破内脏,活不成也死不了,可他们只是发出凄惨的叫喊。只有那些家伙,能让人发出绝望的声音,那是灵魂也被吞噬时才会发出的声音,你明不明白!”
柯克道:“可是,万一不是呢?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两条人命。”
胡杨看了一眼充满黑暗的甬道,说:“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进去。”
他从卓木强背包里取出两个灭火器大小的钢瓶,背在背上,手里持着喷管一类的东西,跺跺脚道:“希望这个能对付它们,走吧,手电都给我调到最小光圈。”
柯克嘴里还嘀咕着:“没有队长说得那么可怕吧,这么耽搁一下,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呢。”
他们转过通道,胡杨停在一处斜坡前面。在他们前面,已经无路,尽头是一处圆顶石窟。
卓木强一惊,也马上停下脚步,低声问道:“发现它们了?”
胡杨低声道:“还没有,你们把手电光都聚一聚,让我看清前面的墙,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四道光柱打在墙上,卓木强和胡杨都抬起了头。他们看见,正对着他们的墙面,那上面分明是人类文明留下的印迹,黑色的图案,清楚地反映了某个种族的先民曾在这片荒芜的冰原上生存过,繁衍过。
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个如火柴人的形象,他们或手拉着手舞蹈,或做着祈求上天的祷告;既有生殖崇拜的男女交媾图案,也有杀牛杀羊的祭祀场面,虽然线条简单但特征明显,让人一看都能明白。
柯克挤在后面,他的电筒往左偏了偏,使他立刻对一幅狩猎图产生了兴趣。一群火柴人或用投石,或用树藤,正在攻击一头庞然大物,那家伙身披长毛,长着一双巨大而锋利的长牙,还有不少火柴人已经攀爬到了那家伙的背上,用尖利的东西刺,用巨大的石块砸,那情形,就像一群蚂蚁在撕咬一只蝈蝈,画得形象极了。柯克惊讶道:“那东西……好像是大象吧?”
“大象?可可西里曾有大象?”张立感到不可思议。
“不——不是大象,你们看那体形,如果按古人与它作对比,它的体形比最大的非洲象还要大出数倍,而且,它身上的长毛,还有比普通象牙长出一倍有余的弯曲的长牙,没错的,画得太逼真了。这些岩画的作者是个天才,虽然不可思议,但是不可否认它真实地记录了一切。”胡杨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
“是什么?”卓木强问道。
“正如你所见,那是一头——猛犸!”胡杨缓缓转过头来,眼里闪烁着激动,看着每一个人道,“一头被认为在数万年前就灭绝了的史前动物!”
“猛犸生活在数万年以前的北冰洋冻土地带。在西伯利亚、加拿大等地区都发现过猛犸的化石。在我国东北地区也有发现,但是这样的壁画出现在可可西里,这还是第一次,说明这个地方不仅有人居住,而且曾经有过人类文明的繁盛时期,这简直是这次科考最重大的发现。它不仅弥补了从三岔口细石器、可可西里细石器到古羌族的历史空白,而且把古人类文明的距离往西推进了近一千公里。”胡杨一兴奋起来就滔滔不绝。他此刻最想和老肖通一次话,可惜距离太远,对讲机怎么摆弄也没有信号。
柯克客观地分析道:“可是,是什么人在这里生活过,并留下这样的史前遗迹呢?”
胡杨思索道:“这个不好说,由于当时的工具限制,古人类并不能详细地描绘出他们的服饰特点,或者根本还没有发展出服饰,不过从地域分布特点来看,极有可能是古羌人,或者是北边的传说中的戈基人的祖先留下的。来,你们给我照着,我把它们摄下来。”
卓木强道:“光线不太好,能不能把手电光圈调大些?”胡杨没有反对,他已经全情于拍摄的准备工作之中了。
三人把手电光又开大了些,这次,张立又发现洞穴的地板似乎有些异样,他喃喃地道:“你们看,地板好像在动。”说着,手里的手电不自觉地往下移动。卓木强和柯克这才注意到,昏暗的石室地面,果然好像是一头巨大的蠕虫般,来回地蠕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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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渐入高潮~~~
漂泊不是一种不幸,而是一种资格;

漂泊的不一定是身体,也许只是幻想和梦境;

渴望漂泊的人,唯一不飘的是那颗鲜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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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被冰封的遗迹 下



胡杨一惊,慌乱中放开手里的DV,一边呵斥道:“别照。”一边将张立手里的电筒往上托起,可惜已经晚了一步,卓木强和柯克的手电相继落在地板上面,他们看到了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一幕。无数的黑毛仓鼠挤挤挨挨,重重叠叠地堆在一起,就像给地面铺上一层黑色的毛毯,它们正不安地来回跑动着,那便是他们方才看到的,整个地面在徐徐蠕动。在仓鼠群中,已经有两个人形的鼠堆高出其余地方,那恐怕就是那两个罹难的盗猎者了。
无数黄豆般的小眼睛在灯光照射下闪着幽深的光芒,就那么一束手电扫过去,仓鼠群便如炸开锅,那些黑色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发疯似的朝四人冲了过来。它们前面有道斜坡,但是丝毫不能阻止它们的前进,前面的仓鼠无法攀上斜坡,它们的身体就成了铺路石,很快被后面涌上来的大部队所淹没,一潮又一潮的仓鼠朝斜坡涌来,一下就涌到了胡杨他们的脚面前。
卓木强他们三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全都拿着手电呆在了那里不知动弹。这次,连卓木强也战栗起来,他愕然发现,由于仓鼠的移动,那两堆人形的鼠堆,露出了它们的本来面目。那是两具带肉的人形骸骨,那两个人就如曾被他们剥过皮的藏羚羊一样,血肉残存的肌肉包裹着根根白骨,面颌的牙齿紧咬,已经不成形的手骨脚骨还做着一些毫无意义的生理抖动。更为可怕的是,就连颅骨也被咬去了一半,脑浆被掏空了,几只仓鼠正从尸骸的左眼、右眼窜入窜出。卓木强拿着电筒的手在发抖,双足生根,他动不了,而他身后的柯克与张立情况只比他更糟糕。
“该死的畜生!来啊!过来吧!”胡杨咆哮着站起来,他手里的那根喷管开始喷火,火舌席卷过的地方仓鼠们被烧得“吱吱”乱叫,汽油顿时令这个石室变成一片火海,在火光的飘忽映衬下,一切都显得更加诡异可怖。仓鼠们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那些被烧焦的同类反而令它们更加疯狂,无数浑身带火的小东西依旧朝胡杨他们冲了过来,胡杨一面后退,一面大喊道:“快跑!你们傻站在那里干什么!都不要命啦!”
卓木强猛地一个激灵,总算回过神来,他第一个反身跑去,同时拉了张立和柯克一把,颤声道:“跑……跑啊!”他本是站在最前面的,此刻反成了跑在最前面的人。
卓木强没命地跑着,不辨方向,不敢停歇不敢回头,哪里有路就朝哪里钻。那些仓鼠在洞穴中的行动速度比人还快,“吱吱”的叫声仿佛一直就响在耳边。不知跑了多久,卓木强好像听不到仓鼠的声音了,他才敢回头看了一眼。情况很糟糕,卓木强发现后面只有张立一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张立的脚刚刚移开,那只脚踏过的地方马上被仓鼠们占据,张立向前一步,整个圆形洞穴的灰色岩层就马上被黑色铺满。卓木强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调头又跑,他心中纷乱地询问:“老胡队长呢?柯克呢?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他不敢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来得这样突然。
手电在路上跌落了,卓木强不敢捡拾,只能在昏暗的洞穴之中,朝着有风有光亮的方向前进。他的背包刮断了,他索性就扔掉不要了,胡杨说的什么“把自己扔了也不能把包扔了”,那种鬼话就让它见鬼去吧!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一直没听见张立发出惨叫,只有衣服刮破和石砾被蹭的声音,说明张立还在亡命地奔跑着,就跟在自己后面。
光亮!当卓木强满怀欣喜地冲出洞口时,却发现他们已经退回到那个巨大的冰盖之中,纵横交错的冰柱,四通八达的冰桥交织在一起,被阳光照射出绚丽的壮观景象。随着张立冲出洞穴,那些毛茸茸的黑色小魔鬼也紧跟着涌了出来,没有时间思考了,卓木强根本来不及细看,只能铤而走险,尽量平稳地踏上了冰桥。在冰桥上根本无法快速行走,走两步就有一步打滑,而听过胡杨的介绍,卓木强明白,一旦掉下去,是不可能有任何再活着上来的希望的。幸运的是,在这光滑的冰桥上,仓鼠们也快不起来,但被它们这样一步步紧逼着,只是看看都让人不寒而栗,最近的一只仓鼠,距离张立的鞋不过一个巴掌远。
卓木强快走了两步,接着双腿不动,身不由己地滑行了约一米,所幸停在了一块巨大的冰台上,张立小心地跟了过来,这次上冰桥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只因有更令他恐惧的东西追在后面。有几只先锋的仓鼠迅速地跟着蹿了过来,卓木强眼疾手快,用脚飞快地把它们扫下冰台,而更多的仓鼠正虎视眈眈地慢慢前进,看来很快就能把这个冰台包围了。
卓木强来不及细想,在冰台上稍稍站稳,马上踏上另一道冰梁。仓鼠们仿佛适应了在冰桥上行走,速度明显地加快了,卓木强他们不得已,也只能冒险提速,虽然随时有跌落暗涌的危险,但就算跌落暗涌被冻死,也好过死在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小怪物嘴里。
走过一半距离,卓木强才发现,这冰桥正是断裂的那座,中间有条一米来宽的断口,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卓木强不假思索,抬腿就从千米的高空跨过了那一米的断口,直到落在对面的冰面上,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抖,小腿肚子好像抽筋了,一直痉挛地抖动着。卓木强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他回过头来,只见张立站在断口,眼里已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时而看看地下的无底幽谷,时而看看卓木强,而那些仓鼠,距他身后已经很近了!
还有更多的仓鼠从洞穴中涌出,就如喷泉一样滔滔不绝,半个冰盖几乎都被黑色覆盖了,它们所处之地,连阳光也被遮掩。这个迷人的冰盖有一半变成了地狱,只有贪婪的吞噬者露出邪恶的目光和白森森的牙齿。
张立没敢回头,他心里知道危险在逼近,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横空跃过去,他的心理也承受着极限的考验。卓木强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些仓鼠已经在噬咬张立的裤腿了,更有甚者爬上了张立的后背,更多的仓鼠前仆后继地涌过来,可张立站在断冰边缘踯躅着,犹豫着,还是不敢迈开腿。
卓木强大叫道:“它们就要咬住你了,跳过来啊!这里没多宽!跳啊!跳!”伴随着卓木强最后一声“跳”,一头仓鼠钻进了张立的脖子,毛茸茸的身体在张立的衣领里扭动着,张立闭上眼睛,大叫着从另一头跳过来,卓木强一把拉住了他。张立死死抱着卓木强,紧闭着眼睛,只一个劲儿地大叫“啊!”“啊——”“啊……啊……”
卓木强把张立身上的几只仓鼠弄掉,与张立一样喘着粗气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它们过不来,它们过不来的,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跑在前面的仓鼠发现没路,想停下,可是后面的仓鼠挤上来,生生把前面的仓鼠挤了下去,无数仓鼠跌落深渊,那一个个黑色的毛茸茸的团成一团的身影,成为看见这个场景的人挥之不去的梦魇。而更多的仓鼠,转向别的冰桥,朝卓木强他们的方向绕过来,它们嗅到了生肉的味道,听到了血液泵动的声音,那就是它们战斗的号角,那是勾起它们饥渴食欲的根源。
卓木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架着张立,艰难地挪动酸软的双腿,尽量平静地道:“来,我们还得走,再过两座冰桥,我们就可以平安到达对面了,我们可以按原路返回,出了洞穴就不怕了,它们就追不到了。你,你还可以走吗?”
张立绷着一张惨白的脸,鸡啄似的点点头,嘴角哆嗦了很久,才说出一个字来:“走。”
两人不是没有力气,却必须相互搀扶着才能移动,他们的小腿肌肉因为紧张中用力过猛而强烈地痉挛着,此时备感酸软,走在冰桥上都有踏不实的感觉。只剩最后一道冰桥了,卓木强鼓励道:“就算是爬,我们也要爬过这道冰桥,这是我们最后的逃生通道了。”
两人相互勉励,相互扶持,但是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走在冰桥正中时,张立身体突然朝左倾倒,带着卓木强也跟着左倾,卓木强大惊,赶紧往后仰,没想到两人互搭在肩上的手一下子就滑开了,张立的身体已经凌空,根本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重新踏上冰桥,卓木强伸手一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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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笔记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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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甬道内燃起火焰,足足有十几米长的火墙阻挡了仓鼠前进的步伐,但还是有冒死冲出火海的,但它们都被更猛烈的火焰冲了回去,在火海中翻滚,挣扎,最终化作火焰的燃料,成为火焰的一部分。但是企图冲破火海的仓鼠依旧不折不挠,胡杨骂骂咧咧道:“妈的,弄不死你们,小杂毛!看看这个,让你们知道爷爷我的厉害!”他从柯克背包里取出一瓶类似杀虫剂的玩意儿,仍进了火海另一头的鼠群之中,跟着抬枪,准确无误地射中瓶子,“砰”的一声,跟着是“嘶嘶”声不断,一阵烟雾四下弥散开来。那些仓鼠们闻到那气体,如临大敌,纷纷掉头逃窜。看着仓鼠们跑远,胡杨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顾不得擦汗,只大口地出气,喃喃道:“原来它们果真怕这个,这下知道了,知道了。”
刚坐下一会儿,胡杨又跳将起来,一把揪住柯克的衣领,大声责问道:“卓木强他们呢?张立呢?他们人呢?人呢!”
柯克呆望着胡杨,半晌答不上话来,显然还未从惊慌失措中恢复过来。只见胡杨来回不安地走动着,突然醒悟道:“糟糕了!他们一定照原路返回了。他们没有冰爪冰镐,也不会系安全绳,怎么走得过冰桥!”他看了看前面的火海,和朝远处逃窜的鼠群,眼中满是焦虑和不安,终于下决心道,“走,我们回去看看,看他们还有救没有。”
柯克翕动着嘴角,带着哭腔道:“啊!还要回去啊?”
张立的身体在桥面上旋转了半圈,卓木强没有捞到他的手臂,只抓住了搭在张立肩头的安全绳。他原本想站稳身体,拉住张立,却发现自己后仰过度,身体也失去了平衡,朝着冰桥的另一侧滑倒。卓木强心知糟糕,赶紧趁身体还在倾斜,将绳端缠上手腕,百忙中还不忘提醒张立:“抓紧绳子!”
安全绳的两头被绷得笔直,卓木强和张立两人各执安全绳的一端,悬吊在半空,来回晃荡着。安全绳就横搭在冰桥中腰,卓木强落下时将安全绳在手臂上绕了三四圈,又在手掌上绕了四匝,此刻牢牢握住,一时倒也不容易掉落。再看张立,安全绳比自己缠绕得更紧密,他将绳索绕在双手腕部,然后手腕翻过来,缠在腕部的绳索成为“8”字形,手里再握着绳头,这样更不容易掉落。
卓木强体重稍重,但张立身上还背着钢条一类的东西,安全绳就如挂在一个冰做的滑轮之上,两人刚好达到平衡。此刻若两人中任意一人抓不牢绳子,那么另一人也会和他一起跌落,下面等待着他们的是比冰还冷的暗涌。
冷风一吹,张立抬头看着冰桥,说道:“这是十点五毫米直径的防水攀冰主绳,我当工程兵时使用过,非常结实,看来一时我们不会掉下去了,只是不知道到底能坚持多久。可惜绳子太细了,无法顺着绳子攀爬上去。”
卓木强此刻也清醒过来,他问道:“他们怎么样了?你看到他们没有?”
“他们?”张立反应过来,说道,“当时我很慌乱,只顾着跟你跑了;但是,我没有听到他们的叫声,而且,我在转过第一个弯时,感觉跟在我后面的仓鼠少了许多。我想……”
“啊!太好了,那他们一定是走了另一条路,胡队长看起来很有经验,他们应该可以赶走仓鼠吧。那么,我们就等他们回来救我们好了。”卓木强脸上挂着微笑,嘴里说着与生以来最没有底气的话。另外的两人到底怎么样了,谁都不知道,可是目前他们这样的情形,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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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也笑了,他抬头看看冰桥,可以清晰地看到头顶上那些冰桥、冰柱间仓鼠游走的身影,它们正有条不紊地聚拢过来。他自嘲道:“真是没办法,我们两人无论谁松手,都是一齐掉下去呢,想最后说几句话都没人能传达了。”
卓木强道:“说什么傻话呢。放心好了,我曾请全国最有名的卜卦师给我算过命,他说我五十岁以前都会吉人天相的,既然我死不了,你也一定没事。我们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就好了。”
张立失笑道:“很抱歉,我也曾经碰到过寺里的活佛,人家告诉我的是不要与冰雪太过接近,否则最严重的后果是死无全尸,现在看来这句话已经应验了。不知道是我的霉运带着你一起倒霉呢,还是你的吉运保佑着我一同幸运,就只能看我们谁的命更硬了,强巴少爷。”
卓木强严肃起来,道:“放松点,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们只要一直坚持,终将获救的。”
张立歉意道:“实在对不起,看来这次我要拖累你了。我……我没法放松,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张立最后一句话,已经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是力量用到尽头了。
卓木强心想,张立怎么说也是受过特训的,怎么会如此不济。这时,张立从一道光柱下晃过,卓木强这才发现,张立那缠满绷带的手,血从白色的绷带中渗出来,已完全染红了绷带,从张立脸上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一直艰难地对抗着那伤口撕裂的痛苦。
卓木强用左手奋力拉起全身,将绳索往右手手臂再捆了两匝,开始平静地吐纳着,淡淡地对张立道:“还没有到放弃生命的时候吧,我的特种士兵,再坚持半分钟,一定要坚持住!”
在张立从他身边晃过的时候,卓木强突然奋起一脚,踢在张立身上,两人朝不同的两个方向荡开。当两人荡到尽头,又开始朝同一个方向靠拢时,卓木强伸出手去,企图抓住张立,但无奈距离还是太过遥远,张立又是两只手与绳索缠在一起的,卓木强仅伸直脚尖可以够到张立,手臂根本抓不住张立。但就这么踢一次,张立已经痛苦至极,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滚落到面颊又被冻结成冰,冰珠子挂在鼻尖、下颌处,又被嘴里哈出的白气化解。
卓木强没有别的办法,但他没有放弃,他决定再试一次。他对张立说道:“我准备再来一次,你准备好了吗?不管有多痛,千万别放手啊!”
张立努力地抬起脚配合,卓木强蹴在张立的脚上,两人再次反向荡开,又向一起靠拢。这次的疼痛撕心裂肺,张立只感到绳索深深地陷入肉里,从骨头上勒过,他眼前一黑,知道自己的双手快要从绳套中滑出来了。就在这一刻,张立感觉身体一震,被什么东西托住了,跟着手臂一紧,手腕上的绳套被另一只宽厚的大手抓了过去。
张立睁开眼,只见卓木强张开双腿,紧紧地夹着自己的腰际。他那双虬龙似的大手,各抓住安全绳的一端,就如荡秋千般横吊在冰桥之下,只可惜这秋千没有坐板。卓木强用尽力气将左手手腕翻转几圈,好让绳子固定得更稳,同时对张立道:“快,抱住我的腿,我快夹不住你了。”
张立立刻放下解放出来的双手,用肩肘反夹住卓木强的大腿,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固定悬吊在了半空,暂时不会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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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每一分过得都那么缓慢,一个人架着两个人的重量,卓木强亦感到十分吃力,他感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断裂了,身上的肌肉也如那绞紧的牛筋,如果其中的一股断裂了,其余的全都得断开。绳子生生地勒进肉里,血液快凝固了,两只手臂都变成了紫肝色,卓木强清晰地感觉到,手上的知觉正在一点点消失,他自己也知道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是不撑到最后一分力气用完,他是不会妥协的。
张立仰头看着卓木强,这个威猛大汉此刻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更加高大,身上的肌肉比大卫还要完美,那简直就是一尊金刚。看着卓木强迟迟不语,眼神飘忽不定,张立问道:“在想什么呢?强巴少爷?”
卓木强苦笑道:“我在想,不知道敏敏现在怎么样了,幸亏她生病在前,没有同我们一道。”
张立无言,良久才道:“比起敏敏,是不是该多想想我们现在的情形,强巴少爷。”
卓木强吃力地道:“我会坚持到最后一秒,放心好了。”
张立看到了卓木强变了色的手臂,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先下去的话,卓木强还可以多坚持几分钟,他几番思索后,终于道:“放开我吧,强巴少爷!你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呢,而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请你告诉我妈妈——”
卓木强愤怒地打断张立的恳求,提高音量道 :“快闭嘴!不要再东想西想了,我是不会松开的,除非我们两人一同掉下去。是我把你带到可可西里来的,要回去我们就一起回去,如果不行,就谁都别回去,你的那些心愿什么的,留着以后告诉别人吧,跟我说了也是白说。”他的目光如此坚定而执著,言辞更是不容张立辩驳。
但张立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胡杨他们的情况还不清楚,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自身难保。而眼下他和卓木强命悬一线,那些食人的仓鼠已悄然靠拢,危险迫在眉睫,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赶来救他们的话,那绝对是奇迹发生。所谓的等待救援,不外乎是安慰内心的话语,这些,卓木强心里和张立一样清楚,这时,卓木强感到,光线变暗了,他喃喃道:“怎么?变天了吗?”
张立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它们来了,强巴少爷。我想,我们应该做好准备了吧。”
卓木强抬头一看,他看见,悬在头顶的冰桥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脚丫,那些仓鼠聚拢来,遮住了整个冰桥桥面,就像一头拥有无数触角的黑色巨兽,它将要吞噬掉他们,连骨头也不剩。张立所问的做好准备没有,是指卓木强哪一刻放手。卓木强调侃地答道:“时刻准备着!” 现在,卓木强有两个选择:其一,悬挂在这半空,被仓鼠当做一大块腊肉吃得什么也不剩;其二,放开手,掉入奔腾的暗涌,被冰冻成一具干尸,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种选择的可能。
张立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临了,他笑了,笑着对卓木强道:“真高兴能同强巴少爷一同死去。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能遇到你,我感到十分荣幸,以前就听说了很多关于少爷你的传闻,我一直在想,那是一个怎样英雄般的人物,能在高原上留下史诗般的故事,能让那么多人尊敬并佩服。说实话,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感觉你除了身形高大以外,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不能和想象中的强巴少爷作比拟,我还很失望了一段时间。可是,越和你接触,我就越发现你身上的优点,今天,我算服了你了,强巴少爷。如果老天再给我们一次存活的机会,我会一直追随着你,直至死去。”
泪水,在这个钢铁一样的汉子眼中闪动,张立觉得,这次自己好勇敢,作为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表示自己的崇拜和敬佩,那比在敌人面前表示临死不屈需要更大的勇气。热血在心中翻涌,身体比任何一刻都更加滚烫,自己曾平凡的生存,而今,突然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或许,这也就是强巴少爷追寻着那战獒的意义吧。只可惜,刚刚发现生命的意义,就面临着生命的结束,张立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满足还是应该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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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又过了许久,张立感到,身体依然悬在空中,并没有掉下去。他不禁抬头打量卓木强,只见那尊金刚,咬紧牙关,青筋从额头一直布到颈部以下,他坚持着,似乎还没有打算放手,再上面,那些仓鼠已经抵达,有的开始噬咬安全绳,更有大胆者顺着两边的绳索开始向下爬。
“还在等什么呢,强巴少爷?”张立问道。
卓木强咬牙切齿道:“不知道,或许是心有不甘吧!”他已快用尽全身力量,此刻全身的肌肉都微微地颤抖着,他艰难地别过头来,看着一只快要爬到手臂的仓鼠,一人一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他恨恨地道,“就这样,被这些看起来弱小的家伙给慢慢吃掉,真是不甘心啊!”
一只仓鼠发现这个着陆点很安全,顺着卓木强的双臂来回奔跑起来,鼠尾巴就在卓木强额头、鼻尖、面颊上扫来扫去。卓木强愤怒至极,趁那家伙从自己领口过时,猛一低头,将整个鼠头咬进嘴里,那家伙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咬断了脖子。卓木强远远地吐出老鼠,跟着舐了舐舌头,将一口的老鼠毛连同唾沫狠狠地吐掉,恶骂道:“想吃我,得用你的命来换!”可是,更多的仓鼠已经沿绳攀下,它们已经饿了一冬,没有什么事可以阻止它们进食。
张立看着卓木强难以作出抉择,便道:“先把我放下去吧,强巴少爷,不然,数千年后的人们看到我们的尸体以这样一种姿势被冻在一起,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卓木强没想到张立在这当口还有心思说笑,他笑道:“千年以后人们发现我们的尸体,会一致认为,可可西里的原始古人中,非常盛行同性恋。”
张立也大笑起来,但只干笑了两声就停住了。卓木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终于无奈地道:“好了,准备好了吗?笑一个吧,别让后人看见我们痛苦的表情。”
张立勉强地咧开了嘴,只听“嘶——”的一声,仿佛哪里的煤气正大量泄漏着,那些原本猖獗一时的仓鼠突然变得六神无主,倒转身体,四下乱窜开去,更多的被同伴挤下了冰桥,掉进无间地狱去了。桥上的仓鼠散开,阳光又透了下来,张立不敢相信会出现这样的奇迹,喃喃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听大胡子那粗鲁的声音呵斥道:“他妈的,卓木强,你可要坚持住,一松手可就玩完了。”此刻听上去竟是那么亲切。
胡杨站在桥边一瞧,马上了解了卓木强他们的状态,他大喊道:“坚持三分钟,至少要坚持三分钟啊!”他马上从包里取出安全索装置,柯克帮手,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固定好铆钉,胡杨拿出一把发射枪,将几枚带快挂环的冰锥射入一道冰梁,冰锥与冰锥之间事先套好了滑轮,很快,一个由四个静滑轮、四个动滑轮组成的滑轮组就做好了,安全绳系着一个“d”形锁吊了下去。柯克焦急地道:“这样做很危险,张立在抓住锁具时有可能掉下去。”
胡杨道:“来不及了,卓木强已经坚持不住了。”他看准位置,大叫道,“咬住绳子,卓木强!你行的,咬紧它!”
柯克飞快地把另一条拴着安全带的绳子送了下去,张立将双臂和上半身都套入安全带中,和卓木强分了开来。卓木强原本咬紧绳索,都快拉上来了,他突然重新用手抓紧绳索,大叫道:“等一等!放我下去,放下去,慢……慢……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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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大声道:“卓木强,你搞什么?你还能撑得住吗?”卓木强不予理会,一手吊着绳,一手在桥下的边壁上拿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才示意吊他上去。
直到两人都安全回到地面,胡杨才松了口气。
两人一落地,柯克和胡杨就对两人做了急救,张立仅是手掌裂伤,做了简单的压迫包扎,而卓木强要严重很多,他的两条手臂被绳子勒得过久,很多地方血脉不通,胡杨替他擦药活血,但两人中精神最好的又是卓木强。卓木强把他在边壁采集到的东西拿给大家看,那是一簇晶簇,呈现一种紫的粉红色,但是大家都不认识,只有胡杨说好像见过,老肖或许知道。三人都认为卓木强就为了这东西而要重新下去,实在太不值得,卓木强却不这么认为,他自有他的想法。卓木强将晶簇贴胸收好,任凭胡杨替他处理双臂,嘴里问道:“你用的什么方法把它们驱散的?”
胡杨看了一眼地上的杀虫剂罐子,解释道:“是一种气体,它可以令这些仓鼠感到恐惧,但不能将它们杀灭。”
卓木强环顾四周,那些黑色的家伙并没有退去,只是躲在远处,依然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这四个人。他也看了看那个瓶子,并用力吸了吸鼻,但是他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胡杨道:“不用闻了,我们的鼻子是闻不到那种味道的。”
卓木强好奇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队长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早就准备好一切了似的?”
胡杨道:“你说得没错,我不是第一次来这样的洞穴,前些年我们进行了一次科考,是在可可西里山峰上发现了冰溶洞,除了没有发现壁画,其余的经历和这次都差不多。我们一共十八个人,最后只有三个活着出去,我,老肖,还有一位老谭,他的腰断了,再也不能科考了。”
柯克吃惊地道:“只有三个人活着回去!”
胡杨沉声道:“是啊,我和老肖将这段历史藏了很久了,前面说过了,三人掉入冰河里被冻死了,而有十个人,就是被这种魔鬼般的东西活活吃掉了。”
“十个人?那么还有两个人呢?”柯克问道。
胡杨瞪了他一眼,接着道:“回去以后,我请教了多位专家,询问这种群居的仓鼠有什么天敌没有,专家们听了我的描述后,一致认为这种集群而居的仓鼠,是一切大型生物的天敌,恐怕没有什么能直接威胁到它们的敌人。我又问专家对付它们的方法,大部分专家都建议用火,另有一位专家给我支了个招。他说试验室里的小白鼠在死前,会分泌出一种体液很快挥发在空气中,让我去收集这种空气,据说别的老鼠闻到那种气息,都会远远地避开,只是不知道对仓鼠有没有效果,今天一试,看来就还数它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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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分钟后,卓木强才尝试着轻轻动了动蜷曲的手指,手臂的颜色也渐渐转淡。他站起身来,望着远处道:“可是,它们并没有远离,好像还聚拢了。”
胡杨道:“嗯,这里空间太大了,风把气味吹散了,一旦这瓶气体喷完,它们恐怕还会追来。”
柯克道:“那太危险了,我们赶紧走吧!你可以走吧?”他问张立,张立点点头。
胡杨道:“来不及的,它们在洞穴中的移动速度远比我们快,这样走还没逃到一半路程就被它们追上了。”
“那怎么办?”柯克焦急地看着他的队长。
胡杨摸了摸大胡子,颇感为难地道:“只有一个办法,只需要——”
“炸毁这里!”卓木强接上去道,“一旦将冰桥和冰台都炸掉,这些仓鼠是无法攀着冰壁过来的。”
胡杨点点头,神情却一万个不愿意。柯克道:“可是,一旦毁掉这里,就再也看不到这美丽的冰室了。”
胡杨也是这个意思,他道:“是啊,这些冰结晶,需要数千万年才能形成,可是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我不是神圣的卫道士,或许会内疚,但毕竟生命更珍贵。”他看了张立一眼,道,“包里有雷管,还有集束炸弹,有时为了勘测地质,采矿用的,你应该很熟悉怎么使用吧。”
张立最后看了一眼这冰晶横空的水晶室,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地方,冷冷地道:“打眼吧。”
埋好炸药,胡杨在远处按下键掣,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冰台冰桥,冰梁冰柱,纷纷坍塌,落入那无底的深渊之中。那鬼斧神工的斗室奇观荡然无存,而仓鼠也与胡杨他们隔了一道天堑,再也过不来了。
柯克立在断崖边缘,感叹道:“再也看不见了,太可惜了。”
张立道:“可是我们安全了。”
“不,没有安全!”卓木强肯定地道,“从踏入冰洞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感觉我们处在危险之中,即便现在,那种感觉也没有消失,反而更强烈了。”
“不会吧!那是种什么感觉?为什么我没感觉到?现在盗猎分子也死了,仓鼠也被阻断了,还有什么危险?”柯克完全不能理解。
卓木强坚持道:“我说不清楚,总之那就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直觉。我每次都能感觉到危险,不会有错的。”
柯克嘟囔着,还是表示怀疑,胡杨开口道:“恐怕他说的是真的,柯克。你别忘了,虽然我们进洞后一直没和盗猎分子发生正面冲突,但是你看见的是三至四名盗猎分子,而我们只发现了两具骸骨;况且,骸骨周围没有看到包袱枪械一类的东西,这怎么解释?”
柯克道:“或许他们中的另一人,已经掉落到这深沟里了。”
胡杨道:“那么,为什么在这个回声响亮,连人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洞穴里,我们事先并没有听到任何呼喊呢?如果掉下去了,他们会叫得很凄惨的!”
柯克无言以对,这时,卓木强道:“他们还在洞里,而且是比我们更远离仓鼠的地方。”他将目光投向身后的夹壁洞穴之中,远处火光一闪,然后传来了枪声,先是“呱啦”一声,接着“轰轰”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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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强一扬头,只见一根巨大的冰柱从穹顶直插下来。他不假思索,用藏区特有的摔跤手法,短距离瞬间加速,将三人一同撞开,冰柱砸在冰崖上,冰屑激溅。卓木强叫了声:“好家伙!”爬起来顺手拿走柯克的枪就追了过去。
胡杨和柯克同时从冰面爬起,他喘息着对柯克道:“你不是想知道还有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吗?他们就是被这些突然掉落的巨大冰柱砸死的,老谭的腰也是这样断掉的。”他撂下一句,“照看好张立,我去看看。”跟着就追了出去。柯克看着卓木强的背影,惊叹道:“哇,这大块头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刚才还在死亡边缘挣扎,转眼间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张立想起团长曾给他说的一个故事,团长最后说道:“愤怒的强巴少爷迎着那家伙冲了上去,拗住它的犄角,簸箕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那家伙的头颅上,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直到那头雄性野牦牛‘嗷嗷’直叫,跪地求饶!”
胡杨追在后面,眼看着卓木强离自己越来越远,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低声道:“这个家伙,玩命啊!”
卓木强看着前面一个瘦高身影,手里似乎拿着枪,肩上还背着一把,如在自己家里般左钻右窜。卓木强大步追上前去,眼看快追到了,斜里一个洞穴突然蹿出一个人来,把卓木强拦腰抱住!卓木强只感到双臂好似套了两个钢箍,一时无法动弹,只听身后那人大喊道:“快,开枪!”前面那人影仿佛早有准备,卓木强一被抱牢,立刻停身,举起手中的枪来。
卓木强大力一挣,那拦腰抱住他的人显然没有预计到有人力量会大过自己,双手松脱,卓木强想也不想,反手用肘压住他脖子,身子一侧,生生把那人从背后扳到自己身前来。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同样是这一瞬间,枪响了。卓木强看见,自己身前这浓眉小眼,胡子拉碴的人眼睛如死鱼般凸了出来,血水从嘴里不断地往外涌,看来是不行了。他来不及推开这个人,举枪就射。
卓木强自己的那把铁棍般的来福枪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拿的是柯克的微声冲锋,扳机扣动了几次,就是不见枪响。前面那人嘴里大叫着什么跑开,一听卓木强的枪不响,又举起了枪,但还未及发射,“砰砰”两声,他旁边的冰石飞溅,那人一缩头,又跑远了。这次卓木强听清楚了,那人说的是“我操你祖宗”。
胡杨提着冒烟的双筒猎枪过来,喘着气对卓木强道:“呼——呼——先拉保险栓,就是这个!好了,现在可以用了!”
卓木强准备追,但那死去的壮汉竟然抱得特别死,卓木强挣了两下没挣脱。他心中一急,两手抓住死者的双臂,轻轻一拗,掰断了死者的手臂,不理会目瞪口呆的胡杨,追了出去。达瓦奴措村民都知道一句谚语:“不要激怒成群的野牦牛,它们疯狂起来如同魔鬼;更不要激怒强巴少爷,他疯狂起来连魔鬼也要战栗。”
胡杨察看了一下死者,死者沿着斜斜的冰道,正朝另一处洞穴滑落进去,只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喂,呼——别跑那么快,呼——这枪伤,这……他妈的,是爆破弹,小心点,他们是职业盗猎手!” 他再抬头时,卓木强已经跑远了。
“不可原谅!残忍地杀害藏羚羊!不可原谅!连自己的同类也不放过!更不可原谅的是,竟然敢牺牲自己的同伴来做诱饵!”卓木强愤怒了!他如同一头彪悍的狮子,强健的肌肉让他在洞穴内如猎豹般奔跑。不管前面的身影如何窜逃,他死死锁住了目标,钻过一个个洞穴,穿过一条条甬道,任冰冻霜寒,任冰屑飞溅,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在他面前。噬血的罪孽,需要用血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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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漫长的等待和协商,《藏地密码》终于出版了,感谢重庆出版集团及读客图书,更要感谢广大读者朋友对我一直以来的支持与厚爱,尽管经历了很多波折,但是有了大家的支持鼓励,我也就有了继续写下去的动力,我会继续努力的写下去,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喜欢《藏地密码》这部小说,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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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条身影似乎也感到了后面这具魁梧的身体蕴藏的可怕力量,他尽量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弯道夺路而逃,时不时突然回头打冷枪,但是毫无准度可言。不知道追逐了多久,卓木强但见洞口一亮,接着蓝色的天空在眼前越来越大,他方才明白,自己一路追踪,已经出了冰川溶洞,那盗猎分子果然熟悉这一带地形,轻易地就找到逃生的通道。这让卓木强更加愤怒了,他们明明知道逃生的通道,却留在洞内,那用意就十分明显了,他们是想利用洞内的险要,把这队科考队员永久地掩埋在无人到来的冰川内。到底是为什么?卓木强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冰洞,积雪甚厚,那盗猎分子走得也不十分顺畅,追到近处,卓木强毫不客气地举枪射击,微声冲锋枪发出“突突突”的声音,不过子弹四飞,竟然没有一颗打中盗猎分子的。子弹很快用光,卓木强惊讶地拿起冲锋枪看了看,好像没打几发子弹怎么就打光了。他完全不适应这种无后座力的轻武器,他练枪时喜欢用勃朗宁大威力手枪,那种重量,威力,握手的质感,他自己还收藏着一支以色列的沙漠之鹰。换了这种小型冲锋枪,卓木强扣动扳机时根本没感觉,二十发子弹一下子就全打光了,那个盗猎分子回过头来,开始还击。
卓木强滚入冰雪之中,以天然掩体为掩护,一时冰雪飞溅,那名盗猎分子发现卓木强没子弹了,大着胆靠近了些,不曾想忽然从冰岩后飞出一物,砸飞了他手上的枪,竟然是卓木强扔出的冲锋枪。卓木强用枪打不准,这一扔倒是又准又稳,趁盗猎分子还未取下背上的猎枪,卓木强一个虎跃,扑了出去,把那家伙按倒在地。但是在冰雪上与平地吃力不同,卓木强本以为一按应该把那家伙牢牢锁在地上,谁知道一按按进积雪里去了,那盗猎分子趁机滚开,慌乱中还飞起一脚,把一些积雪踢到了卓木强脸上。卓木强半跪在雪地里,不起身又是一扑,那盗猎分子再滚开去,他又扑了个空。两人在雪地里扭打,那家伙力气也是很大,加上对雪地的环境熟悉,好几次卓木强明明已经按住了他,都被他狡猾地又逃了出去。积雪甚滑,卓木强战立不稳,也就使不出那种摔跤的技法,盗猎分子反是尽展其长,双方僵持不下时,盗猎分子突然原地后跳两步,引诱卓木强上前,卓木强不明就里,只走了一步,突然脚下一空,反应过来是踏在了冰陷坑上时,整个下半身已经陷下去了,卓木强处变不惊,第一时间伸直了双臂,将身体卡在了冰陷坑中,总算没有掉下去,可是却动弹不得。
那个盗猎分子“嘎嘎”地踩着积雪过来,蹲在卓木强面前,他长得浓眉小眼,黑膛脸,留着小须,戴着皮毡帽,嘴里冒着白烟儿,冷笑道:“你杀了我哥哥!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才能泄我心头之恨!”原来方才抱着卓木强那人就是他哥哥,两兄弟长得确实有几分像。
卓木强也冷笑道:“你该去见你哥哥了。”
那盗猎分子的反应竟然也是一等一的敏捷,一见卓木强眼神不对,就地一个驴打滚,“”的一声,猎枪在地上溅起一团雪。那盗猎分子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跳下雪坡,远远地逃去了。
胡杨拎着双筒猎枪走过来,嘴里骂道:“他妈的,这玩意儿就是打一次要装一次子弹,不然那小子根本逃不掉。来,我拉你上来,你可真沉啊!”
卓木强道:“你怎么这么慢?”
胡杨道:“像你那样冲动啊!我还要沿途留记号,不然柯克他们能找到啊!不过还好,大家都大难不死。”他在口袋里摸呀摸呀,老半天摸出半盒皱巴巴的烟,挤出一支,递到卓木强面前,卓木强摇头不要,胡杨自己点上了,两人就在洞口等柯克、张立。
胡杨拨弄着对讲机,苦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坏掉了,怎么还是没信号?”
卓木强道:“或许是距离太远了吧,我们也不知道在冰川内走了多远,天都黑了。”
胡杨表情落寞地看着卓木强,问道:“你怎么看这伙人?”
卓木强道:“他们显然并不是慌乱逃窜,而是故意引我们进入冰川洞穴,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杀我们,可是究竟是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胡杨深深吸了两口烟,目光遥望远方,那里的钩月远远地挂在天幕一陲,他声音低哑道:“是狐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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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狼?你弟弟?”卓木强不解地问道。
胡杨被烟呛住了,大声咳嗽起来,半天才缓过劲来,摇头摆手道:“不是姓胡的胡,是狐狸的狐,叫狐狼,是近十年来,可可西里寻山队对一群特殊盗猎分子的称呼。他们行踪诡异,狡诈如狐,性情凶狠,贪婪如狼。十年前发现了几起特大盗猎藏羚羊活动,引起国家有关部门高度重视,派了许多有丰富经验的寻山队,几次大规模地搜山,都没有发现他们,但是,他们确信,有这么一伙人,长期活动在可可西里无人区内。那些人不同于普通盗猎分子,他们分工严密,组织性极强,而且很糟糕的是,他们好像长期居住在无人区内,以至于他们对可可西里的地形地貌比寻山队还要熟悉。根据一些寻山队员目击,最初只有两到三个人,七年前有五人左右,五年前就发展到十至二十人了,现在究竟有多少人,很难说得清,但是从他们盗猎活动现场留下的食物垃圾来看,每次盗猎出动的人数都在十人左右。起初碰到寻山队或科考队,他们会落荒而逃,随着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的武器也在不断改进,现在他们几乎不怕寻山队了,反倒是寻山队员们每次寻山感到岌岌可危。特别是今年,时不时会有落单或是整队整队的寻山队员消失在可可西里,既没有尸体,也不见踪迹。”
卓木强道:“可能都被埋葬在这些洞穴内了吧。”
“啊!”胡杨有些惊异地打量起卓木强来,这个想法第一次冲击着胡杨的思维。他回忆起来,第一次进入冰穴时,科考队也是被一些奇异的线索所吸引进去的,他喃喃道:“难道真的是这样?他们利用洞穴内错综复杂的地形和步步致命的暗藏危机来杀死寻山队员和科考队员?”
卓木强坐直了身体,用手指敲击道:“有没有这种可能?你想,他们要对付的是寻山队员和科考队员,都是打击盗猎活动和保护藏羚羊的人。如果说,他们能在一个区域制造出诡异的死亡氛围,好像一旦走进那里的人都不能活着出来一样,那么,对于他们盗猎来说……”
“那个地区的藏羚羊就可以任由他们捕杀!”胡杨不可思议地望着卓木强。
卓木强摊开手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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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道:“不,你提出的可能性很大,或许他们真是这样想的。因为人数越来越多的话,一定会碰到寻山队的,想要安全盗猎,就必须圈出一块寻山队也不敢去的区域,而那里又是藏羚羊迁徙的必经之路,他们就可以肆意地盗猎了。”
卓木强道:“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狐狼那伙人,而不是普通的盗猎分子呢?”
胡杨道:“从一些细节使我联想到狐狼。他们对地形很熟悉,这点我们都清楚了,他们不是单纯的逃跑,而是为了杀死我们,说明他们不是普通的盗猎分子,而是一伙亡命徒,这是狠 ;他们逃入洞穴那么长时间,不声不吭,一直默默诱导我们,这是稳;他们为了把我们引到仓鼠的洞穴,不惜牺牲自己的同伙做诱饵,这是毒。又狠、又稳、又毒,只能是狐狼了。而且……”他拿起盗猎分子的突击步枪,取下弹夹,拿出子弹道,“这是爆裂弹,除了弹壳,子弹本身还分为弹头弹体,击中目标的时候,弹头与弹体之间有一定时间的缓冲,就像弹簧一样,压缩到一定的程度发生爆炸。它属高致命性武器,就算没击中要害,也可以把内脏爆得稀烂。因为盗猎分子们需要的是完整的羚羊皮,所以这样的子弹是最佳选择,但是这种子弹很难弄到,所以普通盗猎分子不会使用。”
终于,张立和柯克也走出了洞穴,柯克终于长出一口气,叹道:“总算走出来了。”
张立问道:“人呢?”他的精力也恢复了不少。
卓木强道:“跑了一个,死了一个。”他忽然又问胡杨道,“你也觉得那两个被仓鼠咬死的人就是他们同伙?”
胡杨道:“嗯,从柯克看到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或许是新入伙的,也许是被他们怀疑有背叛嫌疑的,总之他们下手太狠了,就算是处死叛徒也不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啊!”
张立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柯克却不明白地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胡杨道:“现在我们说什么并不重要,我们当前第一要务是想办法和老肖他们联系上。你的对讲机有没有信号?”
柯克道:“没有,那我们试着绕过去找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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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五一节日期间事务繁忙,故连载暂停3天,到时准时继续更新,对于给大家带来的不便在这里先给大家说声对不起,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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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道:“不!看样子又要下暴风雪了,在这冰天雪地里,人找人,会找死人的。我们就在这洞穴里暂时避一避。”他踢了踢洞穴,恨道,“这洞口怎么就不是斜向下的呢?”
四人在洞穴中点燃了篝火,除了火焰,依旧什么都没有,卓木强靠冰壁坐着,心里觉得好笑,命运仿佛发生了奇妙的轮回。张立拿着步枪道:“盗猎分子使用的颇似匈牙利的AMD步枪,前后各有一个手柄,弹夹上在中间,口径却比AMD大了些,想必是使用爆裂弹的缘故。这些枪械都是自己组装的,并非出自兵工厂,但是毫无疑问,改造枪的家伙是个懂枪的行家,子弹是买的,这种子弹,据说在俄罗斯能搞到。”
柯克道:“如果当时拿着微冲的是张立而不是强哥,那家伙一定跑不掉。”
卓木强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柯克,那深邃的目光显然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他问道:“狐狼不止四个人,他跑掉了会不会……”
“没错,所以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胡杨指指洞口的两处篝火道,“本来我喷火器里的汽油就少,为什么还多点两处。其一,这是我和老肖的暗号约定,荒野之中看到三处‘品’字形篝火,那就是我了;其二,可以麻痹敌人,让他们误认为我们人很多。”
卓木强笑道:“我第一眼看到胡队长,就觉得你像个粗人,而今我越来越发现,队长是个很有策略的人。”
胡杨淡淡地道:“谈不上什么策略,这不过是一点经验而已,当你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之后,不管做什么都会更小心谨慎的。不过卓木强,说实在的,你倒天生就是一个探险的人才。当然,你本身的身体优势就不用说了,我们不说别的,就拿张立来说,他是特警,受过特殊的训练,其反应和身手都远远高过常人,但他在未知的环境下,其应变能力和胆识却远远赶不上你。那种瞬间反应是一个人的本能,不是靠训练就能训练出来的,诸如那种危险的临近感,你天生就具有,而事实上具有这样本领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你现在四十刚出头,年富力强,生意也已经做得很大了,天天过日复一日的生活有什么好,不如来加入我们的科考队,我们这支队伍专在各种险要的地形里进行科考,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卓木强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笑了笑,说道:“这次回去后,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他心道:“是否把自己正在进行的活动告诉这个队长呢?”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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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火焰即将熄灭前,老肖他们果然找了过来,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距离他们第一次进入的洞穴已有近八公里距离。老肖他们没有遇到什么情况,听完胡杨他们的经历,也是心有余悸,待听到胡杨说DV也掉在洞里被烧掉了,冰洞奇观也被炸掉了,那自是拍腿惋惜。卓木强不失时机地把在绝壁边采集到的晶簇拿给老肖看,老肖看了后道:“这是可可西里之玉,这里很多火山岩地貌,溶解的铜、锌、锡、钴、镍、锰等矿物质形成的结晶,这是普通品种,只是颜色比较特别一点。这里是昆仑山脉,而昆仑玉也是举世闻名的,要是你能捡到一两块上成昆仑玉,那才是宝贝呢。”卓木强微微一笑,这已经足够了。
车队在野外宿营了一夜,并没有什么新的情况发生,卓木强回到大本营又待了几天,狐狼的身影再没有出现过。几天后,他们总算随着补给队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雷克塔格救护站。
胡杨因为急着汇报这次科考意外,必须去可以与外界联络的格尔木自然保护站,也随他们一同上了车。胡杨指着窗外介绍道:“绕过这个小山坳就可以看到雷克塔格救护站了,这里又是可可西里保护站与补给中转站,绕过去可以看到几个大冻胀丘,也算是高原冻土的特殊形态吧,在别的地方你看不到的。”
卓木强不知是要寻到那本可以指路的笔记本还是要见到分离了几天的唐敏,兴奋起来。他摇下了车窗,任冷气朝车内猛灌,大口地呼吸道:“敏敏就在山坳对面,她来接我们了,我感觉得到!”
张立心道:“不用这么夸张吧,世上哪有什么心心相印这回事,看来强巴少爷中毒挺深的。”
汽车刚开过坳口,雷克塔格救护站那几栋土坯房就依稀可见了,那站立在凛冽寒风中,翘首企盼的,不是唐敏又是谁!她裹在雪白的银狐裘中,远远地挥动着双臂,优雅得如天鹅曼舞一般。卓木强等不及车开过去,推开门跳了下去,大声呼叫着唐敏的名字奔跑过去。看着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情侣,胡杨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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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紧紧抱着对方,说着永远听不厌的动情话儿,感受彼此还活着的心跳,仿佛两人必须像这样,贴心地靠在一起,才算是真正的活着。卓木强拭去唐敏脸上的泪痕,爱抚着她如雪的脸颊,端详着,怎么看也看不够,那副表情,真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般。“咳咳!”胡杨向来不理会风花雪月的事情,他只想问一个问题,那问题憋在心里难受,问了还要接着赶路,“小丫头,我问你,你怎么带他们走横穿可可西里的那条路?上次你跟着谁走的?你不知道那条路有多危险吗?你就差点没挺过来。”
唐敏愕然看着胡杨,这个一脸凶相的大胡子,颇像老电影里的土匪。卓木强赶紧介绍,是科考队的胡杨队长救了他们的命,唐敏这才无辜地答道:“我不知道那条路会有那么危险的。因为第一次也是在治多县跟着一个车队进可可西里的,我感觉一路都很平安啊。”
胡杨道:“是什么车队?”
唐敏道:“我不知道,但是他们队长叫荣扎旺姆,他待人很亲和的。”
“哎呀!”胡杨一拍大腿道,“难怪你会走这条路,荣扎旺姆是可可西里的风,他们青海地质研究队当然对可可西里再熟悉不过了。嗯,他们是春季来搞调研的,整个儿夏天都在可可西里,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次你们命大,我想,以后你们不会这样玩命了吧。那好,我就先走了,你们可以在这里多待几日,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出去。这里是补给队的中转站,仓库里的食品物质足够你们待上一年半载的。”胡杨说走就走,卓木强看着胡杨的背影,对唐敏道:“别看这胡队长凶巴巴的,他为人很不错的,野外科考也很有经验。对了,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张立在救护站门口喊道:“可不可以进来说话啊,外面风好大!”
救护站里也不过三个人,丁铭、卢丽医生是夫妻,两人都是青海人,本着对可可西里的无限向往自愿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干就是六年,还有一位叫陈晨的医生,也是自愿到这里来的。救护站旁边就是保护站,平时三组巡山队员轮流住宿,其实都可以算作一起,因为补给车队也要在这里中转,每三个月都有一次补给车队运送物质前来,只有冬季封山时要停一次,半年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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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热腾腾的酸奶茶,驱走了身体的寒意,卓木强和张立在房内听了丁铭医生和唐敏的讲述。原来,唐敏也是刚康复不久,前三天一直都半睡半醒。而巡山队是五天前出发的,有时三五天,有时半个月都不见回来。唐敏病情好转后,就一直在等待,等待巡山队和卓木强他们回来。救护站的三位医生都未见到过唐敏提起的笔记本,他们当时参与过对唐涛的营救,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丁医生心有余悸地道:“他的体力已将耗尽,可他还在拼命挣扎,那是真正的拼命,我就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害怕成那般模样。而救他回来的巡山队员,也一个个面如冰霜,就跟见了鬼似的,后来我百般追问,他们都闭口不提那件事,后来还是我在救护一名巡山队员时,从他那里得到只言片语,据说,当时唐涛的车,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张立回味着这个词,心道:“什么样的车会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我没有丝毫夸张,这是原话,他们就这样告诉我的。并让我不再继续追问,说那件事他们不愿意回忆,也不想让更多人恐惧。”丁医生说完,看了三位旅行者一眼,眼中的那一丝不安和诡异,足以让三人背心一凉。
“好啦,好啦,其实我们也只是听说,并不知道当时的实情。来,你们再喝点,我估计,巡山队就在这几日便回来了,你们歇一歇,我给你们准备床位。哎呀,说句实话,我们这里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卢丽说话的声音十分温柔,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她也总是面带微笑,她和她老公,对生活都充满了热情。
“滴滴!”那一声车鸣,屋里的人都站起身来,卢丽道:“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定是他们回来了,希望是你们要找的马队长带队的那组。”
马占豪横眉虎目,粗鼻阔口,脸黑得像炭,手糙得像钢筋,一看就知道也是个豪气的硬汉。喝了两口青稞酒,那张黑膛脸慢慢泛起了些红色。“你说你们来找什么的?”马队长的声音沙中带沉,听上去像一个人在瓮里说话。“笔记本?我们这里都是粗人,可没有人有记笔记的习惯啊。”
唐敏焦急地说道,“可是,一定有的,你再好好想想。是一个黑皮的笔记本,比普通的要厚一些,就像一本书一样……”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马占豪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指着唐敏,带着一些结巴问道,“你,你说的,是不是一个黑皮包裹着,上面烫着金字,有……有这么厚。”
唐敏欣喜地道:“是啊,是啊,那是我哥哥的笔记本,你见过啦?你一定见过了,是不是?”
不料,马占豪反而抓住了唐敏的手,厉声道:“那,那是笔记本!那个笔记本是你哥哥的!你马上告诉我,那笔记本有什么来头!它是个什么东西!它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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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敏一时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不知所措,卓木强轻轻揽过唐敏,握紧了马占豪的手腕。张立看出,马占豪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劝解道:“有话好好说,马队长,你不要激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们。”
马占豪从唐敏那里抽回手来,又狠狠地抓住了张立,用力道:“你知道吗?你知道吗?那个东西,已经害死五条人命了!”
三人疑惑地对望着,卓木强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丁铭、卢丽夫妇也赶了过来,安慰着马占豪,他才稍稍平静下来。
马占豪哀伤地回忆道:“第一次看到那个东西,是在堆旺手里,那段时间我发现,我的这名队员有些离群,外出巡山休息,或是回到营地,他总是喜欢独个儿坐在一个地方,你们知道,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寻山队里,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可可西里到处是野生的猛兽,而且盗猎分子就像幽灵般游荡着,独自远离群体,就可能成为野兽和盗猎者攻击的目标。我呵斥他归队时,发现他总是在看那个黑色的东西,我一直以为是书。后来有一次,我在营地里狠狠地批评了他,并让他把那黑色的书交出来,他却死活不肯承认,为了不影响队员之间的默契,那件事草草了结,我没有惩罚他。可是……可是……可是第二天早上,我们却在营地前的积雪中发现了他冻僵的尸体。”
张立坐直身体,问道:“怎么死的?”
马队长看着丁铭,丁铭道:“堆旺的尸体经过检查,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和内部疾病,他是被冻死的。”
堆旺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被雪掩埋了大半,那半张着的嘴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的衣服不知为什么留在了帐篷里,在可可西里的夜里,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可以冻僵一切。马占豪很后悔,或许自己不应该批评堆旺的,他是一个好队员,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就是现在回忆起来,马占豪还是很内疚,他双手捧住脸,良久才接着道:“第二个是陈勇军,这个东北大汉在来寻山队的第二年,一次追捕盗猎分子的过程中就和堆旺结下了铁一般的友谊。堆旺死后,我就没看到那本黑色的书,噢,笔记本,当时还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但是陈勇军的行为却变得躲躲闪闪,他几次看见我都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沉默了,我起初以为他只是为堆旺伤心。可是第二天寻山时,我分明看到他把那笔记本藏在胸口,我也怀疑过,他是为了那笔记本杀了堆旺,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他会为了一个笔记本杀了和他有生死之交的藏族朋友。谁知道,就在第二天夜里,陈勇军也被冻死了,那笔记本也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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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两天死了两名寻山队员,这是离奇的事情。马占豪当即下令回保护站,一切都要等事情查清楚再说,就在命令下达不久,巡山队里又有三名队员失踪了。马占豪吃惊不小,他们用对讲机无法与失踪的队员取得联系,只能分头寻找,结果,另一个小分队最后看见,那三名失踪的队员钻进了一个冰溶洞!据另一分队报告,他们追上那三名队员了,但是喊话后,那三名队员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逃越快,直到进入冰溶洞他们才不敢继续追赶了。那三人一边跑,一边不时拿出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翻看,情况令人万分疑惑。
“你们知道吗?进入冰溶洞的人,从来就没有能活着走出来的。所以我一定要问问你,唐小姐,那本笔记本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为什么我的五名队员或死或逃?你能告诉我吗?”马占豪最后大声质问道。
唐敏怯怯地答道:“没有什么啊?那只是我哥哥的旅行笔记,就……就只记录了他的一些旅行见闻,真的没有什么!我想,我,我对你队员的事感到万分难过,但是一定和我哥哥的笔记本没有关系的。”
“怎么会没有关系!他们最后都还在看!”马占豪对唐敏的回答很不满意。卓木强和张立对望一眼,此刻明白这件事的恐怕只有他们俩了,因为他们也是冰溶洞的生还者。
张立喃喃道:“这样看来,那本笔记已经和三名寻山队员一起失踪了。”
卓木强轻轻拉动唐敏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和马占豪顶嘴,然后张立说了一些宽慰马占豪的话,随后问道:“那件事发生在你们发现唐涛后多久?”
马占豪道:“一个多月吧。”
张立转移话题道:“对了,马队长,听说你们发现唐涛后,又找到了他的车,据说他的车当时看上去十分可怕,你能详细地告诉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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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占豪突然一震,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问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你们想知道什么?”
张立指着唐敏道:“这位,是唐涛的亲妹妹,她想多知道一些她哥哥当时的情况。医生说了,这对唐涛的恢复治疗很有帮助。
马占豪半信半疑地看了唐敏一眼,又看了看和唐敏十分亲密的卓木强,低声道:“好吧,那,我只告诉这两个人。”张立和医生知趣地让出一个空间。
马占豪沉声道:“我可以把当天我看到的情况告诉你们,至于你们怎么想就随你们了。反正我说的是实话。”
唐敏点点头,马占豪道:“发现你哥哥时,他只是重复一句话,它们来了,它们来了!那样恐慌的神情我一辈子都记得,我们当时以为他在可可西里遭遇了狐狼,你们知道狐狼吗?是个盗猎团伙。”卓木强点头,示意他跳过对狐狼的介绍,马占豪接着道,“虽然他看起来疲惫不堪,也跑了很远的路,但是凭双脚不可能在可可西里随便乱跑的,我们知道他一定有车,只是不知道车在哪里而已。一部分人送他回救护站,我们另一部分人继续沿着巡山的路线前进,两天后我们才发现你哥哥留下的车,竟然和他有那么远的距离,而,那辆车——那辆车——让人过目难忘!”
马占豪咂巴着干涸的嘴唇,道:“它浑身是伤,不知道翻过多少次,可怕的是,它仿佛刚刚被洗过一般,被用血洗过。车窗、车门、前挡、车轮,手能触摸到的地方全是血迹,那些干涸的血迹发出难闻的腥味。我们进一步检查时发现,更为可怕的是,那车仿佛被什么东西抓咬过,前后挡板的钢管都已经被咬变形了,车身到处是被刮过的痕迹,是爪痕。车的后排座也完全被抓烂了,驾驶室与后面座位间有三重钢丝防护网,也被拉扯变形。那时,我们才觉得,恐怕不是狐狼那么简单,是一种动物,不知道唐涛从哪里带来一种动物,并且它们已经从车里逃脱了。当我们检查那辆车时,又发现他的汽车改装后有四个油箱,总载油量估计有五百升,那足以使他行驶两千公里的路程,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妈的,那场面你看过就一定忘不了,十分血腥十分诡异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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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唐敏蜷缩在卓木强怀里低声道:“我不想听了。”
卓木强点头表示同意,友好地结束了马占豪冗长的词不达意的表述。他知道,这位队长带路或许是一流的技术,但是想说清楚他们那天看到的真实情况,恐怕还得花上好几天时间,何况,他已经知道笔记本的事情不可能出现新的转机,此刻唯一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回到拉萨,在天气进一步恶化之前。三人连午饭也赶不上吃就恳请离开,巡山队派出一辆车和两个老队员带他们离开。
就在卓木强等人离开的同时,可可西里深处的无人区,一块绝壁下的山洞内,有十来人正聚集在一起商讨什么。正中高高在上的是一名留寸头的青面人物,他左眼角那道直拉到耳根的伤疤使他看起来比别的人都更为凶残可怖一些,一双三角眼像锐利的刀子,狠狠地打量着每一个下面坐着的人。“我告诉过你们多少遍,不可以私自行动,在藏羚羊过冬的时候,就是巡山队守护最严密的时候,他们会派出比平时多一倍以上的人来巡山。现在牛大山他们四个人出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你们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声音如夜猫子在怪叫,底下或站或坐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一群蠢货,四个人也敢单独行动,还带了两个新手,如果说都死得干净那还好办,要是被巡山队抓住了,哼哼……”那人笑起来,牵动眼角的伤疤不自觉地抖动,那些下面的人只是看着都心惊肉跳。
“啊,这里的环境不错啊,外面风大雪大,一进这洞,就温暖如春。”随着那半生不熟的汉语声音,洞里守在洞口的两名虬髯大汉马上冲了出去。不多久,只听洞穴里传来打斗声:“什么人?!”、“干什么的!”、“给我老实点!”
很快,一人被两名虬髯大汉反押着双臂,给推了进来,左边一人道:“老大,要不要做了他?”
三角眼看了看这名戴墨镜的金发男子,穿的竟然是一身莫斯科红场仪仗队军服,身高和体形,都远胜过自己的两名手下。金发男子被压得弯下腰去,低声冷笑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他的中文虽然表达得十分精准,但发音十分拙劣,就好似嘴里衔着石头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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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忽然见金发男子没怎么动作,如同伸了个懒腰般直起身来。那两名押着他的魁梧大汉竟似小鸡般被举了起来,两人还是死死抱着金发男子的双臂,但就如抱着一根钢柱,金发男子双臂轻轻一抖,将两人往左右扔出好几米远。洞内众人一见来者如此强势,纷纷摩拳擦掌,拿刀拿枪,金发男子嗤之以鼻。
“给我住手,一群废物!”三角眼制止了他那些愚蠢的手下,既然人家能平安来到这里,外面放风的雷波肯定早就被制伏了。这里面的人,有几个能强过雷波的。他看着这名身材高大的外国人,问道:“你不是到这里来旅游的吧?”
金发男子习惯性地掏出一支烟,点燃,悠闲地吐着烟圈,道:“前几日我来可可西里游耍,无意中听说这一带有伙叫狐狼的盗猎者很活跃,早就想来看看了。”
三角眼的左眼不安地半眯起来,道:“不用废话,既然能找到我们,有什么目的就说吧。”
金发男子道:“好,我就告诉你,我准备做一笔大买卖,只是人手有些不够,所以得找一些够狠又够机警的人来入伙。这两年中国政府正逐步加强对可可西里的监管,你们的油水只会越来越少。如果你们肯和我合作,我保证你们的下半辈子都不用过这种提心吊胆,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三角眼警惕地道:“什么生意?”
金发男子笑道:“说出来你恐怕都不信,我们走的是边缘路线,可以说是绝不违法。我们去找一些被荒废了的东西,然后拿出来卖掉。”
三角眼轻蔑地笑起来,道:“你是说盗墓?”
金发男子想了想,微笑答道:“也可以说是盗墓,但又不完全是。我们只是去拿,而且,那和墓也有所不同,墓是有主人的,我们去拿的东西是没有主人的。”
三角眼道:“说得这么轻松,还需要我们吗?”
金发男子敲着自己的脑袋,向前几步道:“啊,是这样的,里面的东西随便拿,但是要进入到里面,路途比较艰难,只有像你们这些常年生活在可可西里极地环境中的人才可以胜任这项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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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眼凶狠地道:“少他妈给我绕圈子,你说,在什么地方,需要多少人,事成之后我们每人能分到多少?”
金发男子连连摆手,又向前走了几步,面对三角眼道:“不要着急,我是怕说出来吓着你。那地方现在具体还没有探清,不过大概范围是在喜玛拉雅山脉东南段。”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三角眼。
三角眼心中一惊,那眼角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暗道:“难道,他竟然是想去那个地方,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金发男子向前迈出一大步,已经来到三角眼的跟前。他比三角眼高出近一个半头,不得不俯身在三角眼耳边轻轻地道:“看来你很紧张呢,你果然是知道那个地方的。”接着又用英文说了一个词:“蜘蛛人。”
三角眼猛地一震,惊愕地抬头望着这个不可思议的金发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听金发男子又对周围的凶恶之徒们说道:“至于酬金嘛,还很不好说,不过我想,至少每人也能分到——几千……万吧。”
周围一阵喧哗:“他妈的,说清楚点,到底是几千还是几万?”“说你个奶奶,想清楚再说,说的是什么鸟洋话。”“不说清楚别他妈想让我们卖命”。
“几千万。”金发男子微笑着连成一气说出来。
一听这个数字,这群狼一般的人就开始热血沸腾,耳鸣鼓响,两眼放光,每个人都大口地吸着冷气,默默盘算着,几千万,几千万,那是个什么数字,那可以做些什么,车,房子,女人,还有什么不能有的。
金发男子补充道:“当然,最低货币单位也要是欧元,说不准也可以是英镑。”
那伙恶徒又失望地张望起来,几千万欧元,那是什么数?换多少人民币?
三角眼却按捺不住了,欧元与人民币对价比,接近一比九,几千万欧元换作人民币,最起码也要上亿。但同时他也最清楚那个地方的危险性,除了死亡,那里什么都没有啊,这人到底能在那里找到什么呢?他的话可信吗?一个连名字也不敢自报的家伙。他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的话?”
金发男子烟已抽完,扔在地上,用他那沉重的、嵌有钢板的大头皮鞋将烟头踩灭,如军人般直起腰板,取下墨镜,露出那双湛蓝的碧眼,眼中闪烁着毒蛇般诡秘的光芒,然后微笑道:“我,叫莫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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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莫金,是什么人?”三角眼心中想了好几遍,也没有什么印象,而他的那些手下,就更是一头雾水了,但他还是回应道:“我是这群狐狼的头,我叫西米。”
“哦。”人群中发出很多惊叹声,不少人跟了他们头领很长时间,却从不知道这个被称做狐狼的人叫什么名字,今天才知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不是汉族的人名,也不知道是哪个少数民族的。
莫金虽然对西米不知道他是谁的反应感到很失望,但他一听到西米这个名字就笑了,道:“瞧啊,我的运气实在不错,看来你注定要做我的拉客西米了。”
西米一听莫金的回答,心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可是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他虽然没有听过莫金的名字,但是这个高大得令人望而生畏的外国男子进洞后的一言一行,都令他相当震惊。以前在部队时,除了他们的教官,还没有谁能让他感到如此战栗。
莫金顿了顿,又道:“你们没听说过我的名字,那没有关系,不过我为这件事做了大量的准备,我也不介意让你们了解我的诚意和我做的准备工作。你们进来吧,外面风很大的,里面的主人热情又好客。”
随着莫金一声招呼,五个人鱼贯而入,前面四个人都是清一色的雪地野战队着装,白色的野战装,带松紧的连衣帽遮着脸,墨镜和口罩遮住了其余面部,相比他们的装束,更打眼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每人背上都背着肩扛式无后座力火箭筒,一人手里拿着两挺格林轻机枪,一人端着装了弹鼓的重机枪,一人斜挎着挂榴弹发射装置的冲锋,还有一人竟然拿的是在伊拉克战争中出现的带摄像头和视频的可转弯枪。仅这些装备,已经让洞穴内的盗猎分子们震撼不已,不说他们,就是他们的头目西米又何尝见过这些近年新开发的非常规部队的武器。他们唯一可庆幸的就是,幸亏刚才没有动手,否则被屠杀殆尽的,只能是他们。
莫金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不用紧张,这里环境恶劣,野兽也多,这些东西,是拿来打猎的。”
西米心中清楚,用火箭筒来打猎,其意义得自己领会,但这个莫金层出不穷的能力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这人动用了怎样的关系,怎么弄到这些武器,又是如何将它们带入中国境内的?仅是这一层,就让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是莫金办不成的。他既然已经拿出一些家当让自己看过了,那拒绝他提议的后果可想而知。同时,西米注意到最后进来那一人,他虽然也裹得严严实实,但是与前面四人有很大不同,那人比莫金矮了半头,他的秃顶尖得像夜叉,仅两耳上部有少许灰白凌发,如橘皮般坑洼的脸蜡黄,身体的其余皮肤又都是灰青色,整个人瘦如柴禾,指骨细长如鸡爪,皮包的骨头下面,血管如扭曲的蚯蚓般附着在上面,一双绿色眼睛如猫头鹰般又圆又大,分外地向外突着。西米自觉自己的形象已经十分蛮横可怕了,没想到还有人相貌比自己狰狞万倍,这个家伙冷冰冰不带一丝人气,活像在地下被埋了好几年,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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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金对四名持武器的人不闻不问,直到那死尸般的人进洞了,他才热情地打了声招呼,略带讨好的语气向那人说了些什么。两人商讨了半天,才见那死尸咧开烂柿子一样的嘴笑了笑,西米听得出,莫金他们说的是法语,那看起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叫索瑞斯。
莫金和索瑞斯刚刚停下,准备向西米发问时,一个人搀扶着另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老大,牛二娃回来了。”那人说完,才发现洞穴内状况有些不对,凭空多出几个全副武装的家伙。西米没耐心地挥手让他们靠边站,心道:“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这个雷波搞什么名堂,这么多人进来了他竟然不知道。”
那牛二娃分明就是卓木强等人在冰溶洞里看到并逃脱的盗猎分子,他面颊消瘦,显然这些天也吃了不少苦头。他一进洞,就顾不得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我哥哥死了!他被几个貌似科考队员的家伙打死了!”接着,牛二娃大致说了说在冰溶洞里想干掉那几个科考队员的情况,最后狠狠地道,“他们中的某些人一定有过去冰溶洞的经历,否则根本没可能逃得出来!我一定要替我哥哥报仇。”
西米气急败坏,这几个没头脑的家伙,白白送了性命不说,还破坏了他在可可西里的全盘计划,但他目前没有心思理睬牛二娃,有更实际的问题就摆在他面前。不料,莫金听了牛二娃的诉说后,突然急着要离开,他先拍拍牛二娃的肩膀,安慰道:“有机会的,你一定有机会报仇的,呵呵。”接着,他拿出一张名片,道,“我得赶去见一位老朋友,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们可以好好考虑考虑,然后联系我。”最后,他抛出两扎捆得像砖块的人民币,迟疑了一下道,“这个二十万,算是……这次来访问你们的咨询费吧。你们考虑清楚。再会……”
说着,倒退着走了几步,和索瑞斯讨论着什么并肩走出了洞穴,四名武装分子也陆续走了出去。洞里的人都贪婪地盯着地上那两块砖头一样的钱,一时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西米身上。西米却看着那张印着三国大使馆电话号码的名片发憷。
莫金快步走出洞穴,用法语道:“我还以为他死在可可西里了呢,没想到竟然和科考队待在一起。”索瑞斯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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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金道:“我怎么知道,或许是来查线索的,我就是不知道他已经掌握了多少情况,但是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定打探到不少了。对了,想不到可可西里还有种奇怪的冰溶洞地貌,牛二娃说那些仓鼠被一种类似气体的东西驱散了,你怎么看?”
索瑞斯阴刻地笑道:“哼,试验鼠临死前腺体会分泌多种物质形成一种危险信号,目前可考查的包括尿液中的尿酸、荷尔蒙、鼠肾上腺素、伽马因子等多种易挥发物质,那些物质可以使五百米以外的鼠类感受到危险并逃窜。我想他们就是利用了那样的压缩气体,如果是我的话,就可以让那些仓鼠克服对这种气体的恐惧,那些人没一个逃得掉。”
山崖边上,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竟从崖下升起一架直升机。登机后莫金吩咐道:“快开,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趁暴风雪还没有形成之前。这个鬼地方气候实在是恶劣。”
莫金重新戴好墨镜,威严得俨然一位军官,点了一支烟,身后一名武装分子忙讨好地点火。莫金深吸一口烟,仰头自语道:“希望他还在科考队,如果返回拉萨再去找他就不容易啦。”
身后的武装分子突然发问道:“老板,我们人数已经足够,为什么还要找这些外行?”
莫金诡笑道:“做事要做得干净利落,总得先找好替死鬼,就算事情败露了也不至于让人怀疑到我们头上,懂吧。”这次又改用英文了。
“可是,他们会同意吗?”莫金要抖烟灰,那武装分子赶紧把双手捧了过来,问道。
莫金弹掉烟灰,解释道:“会同意的,中国有句俗话说得好,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能让人们胆大妄为,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他们就可以违法乱纪,以身试法;利润翻番,就能让一些人疯狂,杀妻弑子,六亲不认;如果有五倍的利润,那么有人就会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去做。鸟为食亡,这人……注定是要为财死的。”
那武装分子道:“那么,您给他们开出的价码是——”
莫金得意地道:“无本,万利。”他又用法语问身边的索瑞斯道,“我说得对吗?索瑞斯先生?”
索瑞斯干笑两声,好似吊死的女鬼在半夜号哭,一头毛茸茸的尖嘴狸鼠从他的衣衫里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卓木强三人在格尔木自然保护站就迫不及待地给拉萨方面打了个电话,随后搭乘另一辆车前往格尔木市。刚到格尔木市就开始下雪了,大风雪让卓木强想起了丢在可可西里的枭龙汽车,他和张立一商量,便决定坐火车回拉萨。原本在格尔木搭乘火车,很难搞到卧铺票的,但卓木强只打了几个电话,下午他们便躺在了舒适的南下火车软卧车厢内。若非这趟直达列车因人力不可抗拒因素晚点整十二个小时,他们还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才有车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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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辆典型的观光车,车载广播不停地宣传着高原知识和景点关注,通过广播,他们了解到首期运行在青藏铁路上的十八辆列车,每辆有十六节车厢,由八节硬卧、四节硬座、两节软卧、一节餐车和一节发电车组成。青藏铁路建成以来,卓木强还是第一次搭乘。这次让他们有时间放心地欣赏沿途的风景,列车驶出格尔木,呼啸在渺无人烟的昆仑山区,两边是被白雪覆盖,姿态各异的起伏山峦,在风雪中如钢铁巨人般矗立着。不多久又进入连绵不断的昆仑山脉,列车开始平缓地爬坡,广播里播音员柔和地解说道:“在昆仑河北岸,紧邻青藏公路旁,有一股四季不冻的清泉从地底喷涌而出,长流不竭,称为昆仑神泉,传说是西王母用来酿制琼浆玉液的泉水……”
三人就沉浸在这一路的风光和一路的讲解中。唐敏一路都在懊恼,早知道这条路,说什么也不去横穿可可西里。
卓木强和唐敏一个房间,张立在隔壁,还不到休息时间三人就在同一个房间。在来格尔木的路上,卓木强他们详细地告诉了唐敏在可可西里的经历,只有仓鼠一节卓木强跳了过去,他实在不愿让唐敏担心得睡不着觉。唐敏对他们的经历也是无限向往,为自己没能参加这次历险而感到十分失望。此刻,他们又在车厢内谈论着笔记本可能的下落,很肯定,唐敏的猜测十分正确,唐涛的笔记本无意中落入了寻山队的手中,而五名寻山队员的死和失踪,都与笔记本有着直接的关系。
张立分析道:“十分明显,那个笔记本记录着的内容很容易让人动心,至少是能让人们相互残杀的东西。”
唐敏道:“可是那里面只有我哥哥的旅行记录啊。”
卓木强道:“你到底仔细看过那本笔记没有?”
唐敏摇头道:“没有,我都是听哥哥念上面的故事给我听的,自己看没有哥哥讲得好听。”
张立和卓木强交换了一个眼色,起立道:“这就对了,你哥哥的笔记本都是一些探险记录,里面记录了许多别人没能到过的地方,说不定就有古墓啊、地宫啊什么的,有大量的金银珠宝也说不定哦!”
唐敏道:“我哥哥没说过这样的故事。再说,那宝贝什么的,哪那么容易就被发现了。”
卓木强笑笑,道:“不用争执了,没有看到笔记本,我们姑且只是这样假设,感觉比较合理而已。”
唐敏问道:“但是我不明白,最后失踪的三名寻山队员,为什么要去那冰溶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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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强道:“我想,是因为你哥哥的笔记里,详细地记录了某个冰溶洞的内部情况,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利用险要的冰溶洞脱身,二是想让别的队员死心,不再跟着他们。然后……伺机离开,去找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张立点头表示同意,但他颇感惋惜地道:“经历了那么多危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卓木强不同意道:“不,我们得到很多,得到很多。”他神色木然,这次的经历给他带来的影响无比巨大,他曾在茫茫冰原感到孤立无助,欲哭无泪;也在数万只仓鼠面前瑟瑟发抖,双腿生根;在逃离的时候手脚发软,在冰桥上寸步难行,那些经历,都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以前,卓木强不懂得什么叫害怕,认为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只要有经济实力,人就可以很舒适地享受生活,却不知道原来在远离文明的地方,需要的是另一种实力。
唐敏的话把卓木强从思索中拉了回来,她负气地撒娇道:“好啦,都是我不好,耽误了你们的时间。现在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讨论这个问题了,肚子好饿,去吃饭吧。”
卓木强刮着她的鼻子道:“没有人怪你啊。”
三人来到餐车进餐,吃了没多久,只听一名女游客惊呼起来:“谁偷了我的钱包?谁偷了我的钱包?”
餐车内顿时喧闹起来,张立在卓木强耳边小声说道:“右边,第三个餐桌穿蓝色羽绒服的人是小偷。”
卓木强看了一眼道:“穿牛仔裤那个?不会错吧?他和被偷的人隔了五桌呢。”
张立道:“不会错,你看,他偷去的钱夹没有放好,还从衣服口袋露出一角来呢,而且,他口袋里的,是个女式钱夹。那女士呼叫的时候,餐车内别的游客都惊慌起来,只有他不动声色,这个反应也不正常,看样子是个惯偷,胆子挺大的。我去揭发他。”
唐敏看着张立过去,低声问卓木强道:“这样,没事吧?”
卓木强道:“没关系,他也算是军警吧,观察能力这么细致,分析和思索也比较完善,不愧是特种团里的啊。”
卓木强他们看见,张立先是拍拍那人的肩膀,然后两人说了些什么,张立取出那个皮夹,接着丢钱包的女士也赶了过去,大骂那人,但那人好像极力争辩着什么。卓木强道:“情况好像不对劲,走,过去看看。”
只听张立大声道:“赶快把这位女士皮包里的钱拿出来,不要让我动手。”
那男子不承认道:“我没有拿!我说了,我不知道这个皮包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它怎么跑到我口袋里去的,我被人栽赃!”
那女士破口大骂道:“你还敢不承认,人家都亲眼看见你拿了,把钱还给我,还有我的照片,你还不还,你还不还!”她开始手脚相加,又抓又扯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旅客各出建议:“叫乘警,叫乘警。”“先关起来,先关起来。”“搜一搜就知道了吧,让乘警搜。”
“小子,哪里跑!”就在大家围观的时候,门口餐桌又起了变故,一名穿军绿大衣的男子突然扑向另一名眼镜男子。那眼镜男子似乎想夺门而逃,但抓他那名男子右手一把抓住他手腕,脚一靠,跟着左手压在他肩上,反手一别,将那眼镜男子制伏在地,让他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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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还没看过火车上这么热闹的,不少人又赶过去看了。那男子押着眼镜男子却朝这边走来,对丢包的女士道:“大姐,是他偷了你的钱包,和这位先生没关系。”
有人出来说话了,第一位被认作小偷的男子这时底气更足了,“喏,我说不是我嘛。”
那女士不依不饶地问道:“那钱包为什么在你口袋里?”
穿大衣的男子道:“这位大姐,他真的是被人栽赃。小偷偷了钱包拿走了钱,把空钱夹放在了他的口袋里。因为他穿的羽绒大衣,口袋比较大,容易让人栽赃,而且穿羽绒服比较厚实,小偷拿或者是放东西都不容易惊动穿羽绒服的人。”
张立道:“刚才这位女士大叫丢了钱包,全车厢的人都注意到了,为什么他没有反应?”
穿大衣的男子微笑着,从嫌疑人的衣领里扯出一根线来,还连着耳机,他解释道:“因为他在听MP3。”
张立转过头来,穿大衣的男子约二十五六,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卧蚕眉下一双炯眼,稍厚的唇让人感到朴实忠厚,他旁边那位眼镜男子相貌斯文,穿着体面像名白领,怎么看也不像小偷。张立问道 :“那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穿大衣的男子解释道:“我一进餐车就发现他不对劲了,人家都是看有没有空座位,食品区里有些什么吃的,他的眼睛却是在看人。方才这位大姐说丢东西的时候他也像别的人那样起哄,但他却瞟了这位先生的口袋一眼,这个钱夹颜色和这位先生的羽绒大衣颜色很近似,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而能在第一时间一眼看出钱包外露的人,恐怕只有把钱包放入这口袋的人吧。待大家都围观过来时,这家伙还想再次出手,却被别人注意到了,他才没有得手,他想从门口开溜,我就捉住了他。”
穿大衣的男子从眼镜男子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叠钱来,另一只手仍然牢牢抓着眼镜男子的双手,令他没有一点反抗能力。他举起手中的钱问道:“这么大一摞钱却不用钱夹装,你就不怕掉吗?”他把钱交给丢钱的女士问道,“大姐,你数一数,是不是你丢的钱。”
那眼镜男子急了,道:“那……那是我的钱!你凭什么说是她的?”
穿大衣的男子不慌不忙,从一摞钱里却捻出一张贴证件用的一寸半身照,问道:“这照片,也是你的吗?”谁都看得出,正是那女士的照片,那眼镜男子终于低下了头。
正巧,乘警赶到了,乘客们都不约而同地给那穿军绿大衣的小伙子鼓起了掌来。乘警带走了蔫耷耷的小偷,并对失主、张立、那小伙子都录了口供,张立得知,那小伙子叫岳阳,今年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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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强巴对岳阳也挺有好感,四人坐在了一起吃饭,很快就熟悉起来。张立道:“从刚才你抓那人用的擒拿格斗来看,你是部队上的吧?”
岳阳微微笑道:“是啊,这次去拉萨执行特别任务。”
张立一点头就没有再问,他知道部队上的规矩。岳阳道:“张大哥你也是部队上的吧,在拉萨当兵?”
张立愕然道:“你怎么看得出来?”
岳阳有些腼腆地笑道:“你手上的老茧是常年打靶留下的,你的腰板挺得比常人直,你的步伐非常准确,步幅几乎都一样,那是常年操练的结果。看得出,你已经非常适应高原环境,而且你又一眼看出了我用的擒拿,所以我想,你应该是青藏高原某部队的。”
张立暗暗吃惊,这小子的侦察术学得比自己还好,他指了指卓木强巴,问道:“你看,他是干什么的?”
卓木强巴没想到张立会突然考岳阳,微微一笑。唐敏饶有兴致地看着,岳阳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位大叔身体素质非常好,很强壮,虽然在内地待了很久,但身上还是有很明显的藏族人特征。如果不是这位姐姐,我会认为大叔是特种部队的退伍军人。”
唐敏脸一下就红了,心道:“姐姐?我可比你小多了。”
张立看着唐敏问:“为什么你看到她就觉得他不是退伍军人了呢?”
岳阳道:“姐姐的狐皮大衣十分考究,而且做工精细,气质典雅,这些都是暴发户不懂得欣赏的,那么必须是长期富裕的人,而退伍军人不可能在短时间积累这么多财富。而大叔的眼神很凌厉,仿佛随时都准备接受对手的挑战,所以我认为,大叔可能是一名商人,大商人。”卓木强巴咧嘴一笑,唐敏咬着嘴唇,很认真地听着。
张立不解地道:“等等,你等等,你怎么断定这件衣服就不是这位姐姐她自己买的,说不定这位姐姐家里就很富裕啊,和他没有关系啊。”
岳阳乐呵呵地道:“这位姐姐对狐皮大衣十分爱惜,吃饭时唯恐食物落在了衣服上,起身前必先掸一掸衣服上的灰,坐下时小心地把大衣后摆铺好,害怕弄皱了。据我所知,只有心上人赠送的礼物,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岳阳不等张立继续追问,俏皮地又说道,“张大哥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知道大叔和姐姐的关系吧?只要是有一双明亮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卓木强巴笑道:“很敏锐的观察力啊,你在部队是侦察兵吧?”
岳阳“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张立解释道:“部队上很多事情都不能随便透露的。”
卓木强巴他们和这个叫岳阳的部队小伙子越聊越投机,说起了天南海北的事情,自然也谈到了这次可可西里之行,说起那冰洞里的情形。张立发现,不喜言谈的卓老板表达能力非常强,说到惊险处岳阳连饭都忘了吃,呆呆地听着。岳阳也告诉卓木强巴他们一些关于青藏铁路的知识,并告诉他们,如果是第一次走青藏线的人,那绝对是一场视觉享受,玉珠峰、辽阔的可可西里无人区、唐古拉山口、念青唐古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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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后,张立毫不介意地让岳阳从硬座搬到他的软卧里去,四人玩了一会儿扑克,卓木强巴不是很精通,但也同大家高兴地玩到深夜。
天气原因让火车放慢了速度,足足开了十八个小时才到拉萨。张立遗憾地道:“可惜就要分手了,希望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四人惜惜道别,卓木强巴三人都对这个阳光般的小伙子的特殊任务感到好奇,最终还是没问。出了车站口,拉巴大叔早早地等在那里,一见卓木强巴三人,急忙迎了上来,嘴里念叨道:“哎呀,我的少爷,你怎么去了那么多天,又联系不上你,我们都快急死了,一接到拉萨这边的通知,我就赶来了。怎么样,少爷这次去可可西里收获大不大?”
卓木强巴微笑道:“可以说没有收获,也可以说收获不小。走,上车再说,对了,方新教授怎么没来?”
拉巴打开车门,道:“教授去联系一些事情,他让我们就在拉萨等他,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去吃饭,边走边说。少爷,你们在可可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去找那个笔记本用不了这么久吧?”
张立在车门外道:“我想,我应该先回部队报个到,就不搭这辆车了。”几人挥手道别。
拉巴在车里又关切地问道 :“少爷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我看少爷脸色不大好。唐小姐,你们到底找到你哥哥的笔记本没有?”
唐敏摇摇头,却发现卓木强巴的脸色果然难看起来,轻轻碰了碰他,问道:“怎么啦?”
卓木强巴回过神来,淡淡地道:“哦,没什么。”原来,一回到拉萨,经拉巴大叔一问,卓木强巴突然想起,仅在可可西里就遇到这么多危险的事情,可谓九死一生;而据他们目前所了解的情况,那个未知具体位置的神秘地方只会比可可西里更加危险,该怎么办呢?
唐敏在车内又把他们在可可西里的遭遇复述了一遍,虽然没有卓木强巴说得那么惊心动魄,依然让老拉巴不住地拍胸口,不住地念佛经感谢佛祖菩萨。卓木强巴在车内前思后想,那前去探寻紫麒麟的计划竟是越来越渺茫,他意识到危险并不只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真正碰到危险时,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拉巴听完唐敏的讲述,叹道:“太危险了,比当初我们去勘测神山还要危险啊。少爷,你还是坚持要去寻找那獒吗?”
卓木强巴道:“对了,你弟弟的情况怎么样?”
拉巴神色黯然,就在卓木强巴以为巴桑并不同意时,拉巴却道:“他同意了,方新教授也通过做工作,得到了有关方面的支持,同意他参加这次行动了。前两天他还不愿意的,后来我开导他,他慢慢想通了,就算是对他以前罪行的一种弥补吧。”
卓木强巴道:“那拉巴大叔为什么还愁眉苦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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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巴皱起眉头,不安地说道:“强巴少爷,经历了可可西里的事件,你还是一心只想早点找到那个地方吗?少爷已经不再是年轻的小伙子了呢,你已经是中年人了,你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再作出决定吧。我看着少爷长大、成熟,一步步走向成功,少爷在商业领域取得的成绩是大家看得到的,但这次与以往的经历都不同,你们或许要深入一个远离人类文明的地方,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这样的经历,少爷你是从来没有过的。在可可西里被科考队救了,但不会每次都这样幸运。德仁老爷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卓木强巴笑道:“好了,大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人生不可能什么事都经历过,以前我们家也没有人经商啊,不管做什么事情,总要有人做第一次吧。我记得父亲曾这样说过,每天,我们都在和未知的明天作拼搏,每一刻,我们都要闯过未知的下一刻。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学习、积累、运用的过程,我不怕挑战的。”听了拉巴担忧的话,卓木强巴自己心里的忧郁反而一扫而空,又燃起激情和斗志。
    拉巴又道:“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嗯?什么?”卓木强巴问。
    拉巴道:“弟弟他……上次少爷探访过他之后,医生说,他的病情有所反复,因为刻意要回忆反而忘记了更多,或许只有抵达那个地方他才能回忆起来,恐怕在寻找那个地方的路途上不能给少爷你们太多的帮助了。”
卓木强巴皱起了眉头,这确实是个坏消息。现在蒙河的疯子已经失踪,如果巴桑不能想起他们行走的路线的话,他们就等于失去了唯一的希望和线索。他想了想,尽量平和地道:“没关系,记忆可以慢慢恢复,我们可以安排更好的心理医生。巴桑是一个身手和野外生存能力都很强的人,我们需要他的帮助。”他握住拉巴双肩道,“大叔,我可以接受任何挑战,相信我的决心。”
    三人找了家普通餐厅,随便吃了点什么,然后按照方新教授的要求,在金珠路等教授。卓木强巴不断向拉巴打听家里的情况和进展,拉巴大略知道一些,但离卓木强巴想知道的情况还差很远。直到方新教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卓木强巴的视野之中,他才露出些许微笑。
    方新教授眼里布满血丝,看来卓木强巴离开的这几天他一直没休息好,卓木强巴心中也怀着愧疚,让一位老者为了自己的事而如此奔波。方新教授见面的第一句话也是:“进展如何?”
卓木强巴委婉地摇头,但面上流露出会心的微笑,方新教授也笑道:“看来此行还是有所收获的,但是一定没有我的收获大。”两人抱在一起,拍了拍肩背。
    上了车,方新教授道:“虽然我得到了你想象不到的消息,但是我还是想让你先说。”
卓木强巴道:“这事情说起来可就长了,我已经记不清是多少遍重复了。好吧,我们乘包机降落在治多,我让我公司的人把一辆改装过的枭龙车停在那里。张立开的车,敏敏带路,我们横穿可可西里。”唐敏撅起了嘴。
卓木强巴说到他们被悍马追击时,特意看了看方新教授的表情,但是方新教授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丝毫的惊讶。卓木强巴停下问道:“导师,为什么你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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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着急,等你说完了我再说给你听。”卓木强巴又继续说下去,一直说到灰狼三兄弟时,方新教授才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卓木强巴道:“很不可思议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狼。”
    方新教授细细地询问了狼的外貌、毛色及体形特征,最后道:“如果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从它们的毛发和体形来看,这些狼有点像肯内亚狼的体形,但外貌更多的还是具有美洲狼的特点。”
    “美洲狼?”卓木强巴眼睛一瞪。唐敏道:“哇!从美洲过来岂不是要走很远?”
    方新教授道:“只是相貌相似,要知道,古生世的古猫兽进化为黄昏犬的时候,它们的子孙沿着古河道朝欧美方向扩散,不排除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曾生长过一群美洲狼。从你对它们的描述来看,这些狼应该长期生活在二至三千米海拔的地区,这一点你是对的。”
    卓木强巴道:“导师,为什么你只对它们的地域特征感兴趣,它们那超出想象的智商不是更该令人惊讶吗?”
方新教授道:“没什么好惊讶的,我认为,你们碰到的不应该称做狼,而该叫狼人。”
    看了看卓木强巴和唐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方新教授微笑着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到了月圆之夜就能直立身子化身成人的狼,那是传奇故事里的事情。我说的狼人,是指进化史上的一种推论。科学界曾作过这样一个推论,如果人类没有进化成这个世界最高级的动物,那么最有可能取代人的动物里,狼是排在第二位的。”
    唐敏道:“那第一呢?”
    “海豚。”方新教授答道,“第三是大象。它们有几个共性,首先,它们有体积足够的脑容量,有相当于人类三至四岁孩童的智商基础 ;其次,它们都是群居生活,就为积累经验打下了基础;第三,它们有我识,这也是一个物种发生基本变量的必需因素。海豚之所以被排在了首位是因为它们生活在海里,科学家们认为,海水的浮力让它们的大脑更容易思考。而我不这样认为,经过我的研究,狼才是最可能进化为拥有人那样高智商的生物,原因很简单,海豚和大象的身体都不利于劳动,肢体的灵动性和工具性与狼相比差远了,就算它们有那样的想法,但是没有进化出那样的器官也做不到。狼在与人类的进化竞争中,它们只落后了一万年,如果它们提前一万年开始进化的话,此刻统治这个世界的应该是它们。”
唐敏道:“你说得不对,排在第一的应该是大猩猩。”
    方新教授笑道:“我们就是大猩猩啊。科学界讨论的是不同物种间的进化历程,而非同一物种。如果哪一天人类从这个地球上消失的话,重新站立在土地上的应该是我们养的那些宠物犬类,而非大猩猩,它们已经注定要成为进化链失败的淘汰者。所以,如果有那么一个地方,以狼为主宰的话,它们究竟会进化到何种智力程度,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诸如,你们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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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新教授愕然回过头来,卓木强巴那双诧异的眼睛正好也看着方新教授,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人和狼如朋友般同居着。方新教授道:“太不可思议了,那究竟是个传说,还是真实存在的?”卓木强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思维很乱。”
唐敏不解地道:“怎么啦?你们都想到什么了?”
    方新教授道:“没什么,暂时不去想它,强巴,你继续说,后来你们又怎么样了?
    卓木强巴又说到他们被胡杨的科考队救了,方新教授一笑道:“原来是极限科考队长救了你们一命。”见卓木强巴不明白,又道,“我以前曾和那个大胡子有过一面之缘,他去过南北极,登过珠峰,是个视科考如极限运动的玩命家伙,别人不敢去的地方他敢闯,他有着强盗般的大胆和科学家的缜密心思,行内人都戏称他为极限队长。好了,继续说吧,后来你们怎么样?”
    说着说着,卓木强巴想起了那根骨笛,赶紧拿出来请方新教授过目。方新教授仔细地看了看骨笛,道:“这个我不是很熟悉,不过如果你想了解,我可以找一些朋友对这东西进行破解。既然胡杨他们见过,应该不会差太远。只是有一点,如果真是密教的法器的话,出现在可可西里的概率就太小了,我认为应该是你那些拥有高度智商的狼朋友从别的地方带到可可西里去的。它们极有可能是西藏的狼。”方新教授突然面色一颤,将一种惊人的想法埋在了自己心里:“可以进化成紫麒麟的狼!”
卓木强巴点点头,又接着说起了冰溶洞里的奇遇,这次方新教授没有插话了,他也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只是最后说了句:“这个胡杨太冒险了,就算被盗猎分子气昏了头,也不该让你们去的。”
    卓木强巴辩解道:“当时胡队长没有考虑到洞内会是那样的危险。好了,导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听到我被人追杀而毫不吃惊的原因了吧?”唐敏也是一副急于知道答案的表情。
    方新教授这才缓缓地道:“如果是你们出发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恐怕也和你们一样,除了吃惊还是吃惊,但是你还记得吗?你临走时,德仁老爷托你请来了德尼大喇嘛,你可知道你父亲的用意?”
    卓木强巴摇头,方新教授道:“德仁老爷是想知道,我们这次出行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德尼大喇嘛就是西藏近一千三百年来的活历史。他们在房间内讨论了五天五夜,而我,十分荣幸地被邀请旁听,最后,他们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我想,那也就是强巴拉你们被人追击的根本原因。”
    在卓木强巴一脸茫然的注视下,方新教授缓缓地道:“强巴拉,我的学生及朋友,你可知道你寻找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你可知道,你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寻找那个地方的人。别的寻找者,把那里称做——帕巴拉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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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的气氛顿时凝结,卓木强巴只听到方新教授静静地说道:“德仁老爷只是根据我们发现的东西得出的推断,帕巴拉神庙,全名叫帕巴拉-仁博切神庙。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卓木强巴僵硬在车内,仿佛忘记了思索,失去了活动的能力,唐敏催促道:“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好半天卓木强巴才缓缓地道:“帕巴拉是圣洁、圣仁的至高无上的意思,仁博切是珍宝,稀世之宝的意思,前两个是藏文,常常是藏教中至高无上的尊者的称谓,它们三个连在一起,意思就是:多如大海般,圣洁而至高无上的珍宝。就……就是这个意思了。”
    唐敏也愣住了,喃喃地重复道:“多如大海般,圣洁而至高无上的珍宝,天!”
    卓木强巴忙道:“导师,告诉我,父亲他们究竟研究出了什么问题,请你详细地全部告诉我。”
    方新教授道:“这是自然,这都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最早可以追溯到1844年,英国探险家福马-特尼德,关于这个人,我这里有些资料,你可以看一看。帕巴拉神庙的名字,就是从他口中流传出来的。”
    方新教授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在卓木强巴仔细查阅时补充道:“他可以说是19世纪最富传奇经历的考古探险家之一,他的探险经历多次见于报端,曾引起一个时代的轰动,不少那个时代的人都是看过他的经历才被他感染而成为探险家的。发现特洛伊城的德国考古家谢尔曼和第一个登上北极点的美国人皮尔里,都是因为崇拜特尼德而走上了考古和探险的道路。特尼德的考古有个特点,那也是谢尔曼终身坚信的信条。他们深信,那些流传于人们口里的神话和传奇,一定都是真实的,它们是历史通过人们口诵的方式流传了下来。”
    方新教授又拿出一份资料,对卓木强巴道:“你看看这个,这是我刚托朋友从大英博物馆发过来的传真。”
    卓木强巴拿在手里,唐敏凑过头来,两人一起惊呼:“这个是!”
    方新教授道:“不错,这是一份1844年的英国每周新闻报,看这里……”在方新教授手指下,报纸的头版头条清晰地写着“伟大的探险家又开始新的旅程,目的地——神秘东方最高寒之冰峰”,下面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照片和介绍。
    方新教授道:“根据我目前所了解到的,这位19世纪最伟大的发现者,无意中听到了藏族说唱艺人的史诗,那是比格萨尔王更古老更为神秘的史诗,阿里王史诗,现在好像已经失传了。不知道福马从阿里王史诗中听到了什么传说,但是他当时就激动得几乎失去理智,而帕巴拉神庙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频频出现在他的口中。他前后三次进入西藏地区,似乎一直在寻找有关帕巴拉神庙的线索,最后一次收获最大,据说是寻找到了地图一类的东西,但是现在已无法考证,然后,就有了这报纸上的最高寒冰峰之行。那也是人们最后一次,看到这位伟大的探险家。后来的情况十分复杂而隐秘,我几乎找遍了我所有的朋友,八方打听,现在所能得到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 :好像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张图后来落到了英国人手里,在一战的时候又丢了,二战时被纳粹党卫军发现,所以后来才有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两次下令,派他的最佳助手希姆莱亲自组建了两支探险队深入西藏这件事。”
    方新教授拍拍神志恍惚的卓木强巴,微笑着道:“我只是尽可能简单地把一些情况说出来,如果真要详细讲述,一年半载也说不完。诸如大西洲、亚特兰蒂斯,都是西欧远古便流传的神话。二战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据说美国和苏联都有那地图的原图,不知道是在抢夺中被分作了两半,还是被复制了,不过,新中国刚刚成立之初,很多苏联专家援助中国,而其中有一支特殊的专家团前后五次进入西藏,当然最后依然是空手而回。而同时,就在1950年,英美对珠峰进行了一次联合探险,好像也是为了那张图而去的。再后来,那原本保存在美国的地图好像被窃,而后出现了复制图,最多的时候似乎同时有十几张地图,前往西藏人迹罕至地方的人也越来越多,科考,探险,勘测,理由繁多,各式的都有。然而,那些获得地图的人们无一例外地,走进西藏的无人区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只是在新的探险者们进入后,不断发现更多的尸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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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新教授最后道:“据德尼大喇嘛回忆,最近的一次是在1991年,三名外籍探险者在绒布寺找了名喇嘛做向导,最后进入了希夏邦马峰地域,也如其他探险者一样,永久地消失了。”
    卓木强巴低声叨念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这样的?”
    方新教授宽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戈巴族人世代守护着的,拥有紫麒麟的,神秘而从未有人探寻到过的帕巴拉神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是一个惊人的巧合,就算是世界上最高明的作家也写不出这样的巧合,我们要寻找的紫麒麟,竟然和人家寻找过数百年的帕巴拉神庙,在同一个地方!经过德仁老爷和德尼大喇嘛的共同研究,虽然至今还不知道帕巴拉神庙是否存在,但是我们可以肯定一件事情——找寻这座神庙的人一直都存在,他们从没有一天放弃过对这座神庙的探寻。所以,我听到你被人伏击时,毫不吃惊,要是这么久时间,居然仍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支探寻的队伍,那才叫人奇怪呢。而且,他们有绑架那个戈巴族疯子的行为在先,也就是说,他们老早就盯上我们了。”
    方新教授停了停,继续道:“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我们是根据别的一些线索而寻找到这个地方的,我们没有地图,这或许也正是我们的优势。”
    卓木强巴低头沉思不语,唐敏不解地道:“我们没有地图,怎么还说是一种优势呢?”
方新教授道:“那份地图现在还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就算有,有多少张?哪张是原图?那张图到底会把方向指向哪里?也都不清楚,而且,还有一张是回忆图,那张回忆图看来是指向珠峰的,而很明显,那是一个错误的目的地。我们没有图,就不会过分地依赖图纸所标注的线索,这不是我们的优势是什么呢?但现在的问题是,出现了以前从未有人发现过的戈巴族人,而且已经被另一伙寻找神庙的人绑走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先一步找到帕巴拉神庙呢?”
    卓木强巴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乱极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和想象。现在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导师?”
    方新教授道:“目前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尝试与另一批寻找帕巴拉神庙的人接触并达成共识,因为他们或许掌握着别的很重要的线索,我们把两队人的线索集中在一起,或许就能找到传说中的神庙,然后各取所需,他们寻找珍宝,我们找紫麒麟——”
    方新教授还未说完,卓木强巴就粗鲁地打断道:“够了,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和拿着火箭筒邀请我的人谈合作的。永远不会!啊,对不起,导师,我,我太气愤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方新教授表示理解地微笑,接着道:“那么,第二条路就是……以国家的名义进行科考!”
    卓木强巴皱起眉头,疑惑道:“请再说得详细点,导师。”
    方新道:“我们可以以保护文化遗迹和抢救国家文物作为科考项目向国家有关部门提出申请,而后国家会有一系列详细的审批程序,他们会组成一个专家组进行这次科考活动,并且,国家会提供给我们需要的设备,只是这里面有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首先,国家成立的专家组里,因为都是专家,而我们却不是,甚至可以说对帕巴拉神庙一点都不了解,所以我们不能成为专家组的成员,而只能做助手。”方新教授道。
    “助手又是干什么的?”卓木强巴问。
    方新教授道:“打个比方,当国家科考队要去攀登珠峰时,由于勘测器械太过沉重,科考队员无法背负那么重的物品前去攀登,所以雇佣夏尔巴藏民为他们背负器械,而我们,在专家组当中的作用,就是属于背负器械这一类,明白了吗?”
卓木强巴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好啊,不就是背东西吗,如果能找到那地方,能找到紫麒麟,我甘愿当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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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新教授又道:“好,那第二个问题恐怕要困难点。”卓木强巴心中一凛。“所谓的背器械,只是我打的一个比方,我们的实际作用,估计是探路先锋一类,因为据说,国家曾经寻找过帕巴拉,但一无所获,还有一些专家再也没有生还,所以才改变策略,先组成一个特殊的探路团,负责收集整理资料回传给专家们,再决定是否派专家进行这种探寻。但是以我们目前的经验和能力,恐怕国家是不敢让我们贸然出发的,所以,在去寻找那个地方之前,我们必须接受十分严格的特训,关于这一点……”
    方新教授看着卓木强巴,没想到卓木强巴回答得非常干脆:“这不算什么问题,这也正是我所期望的。”言语中颇有一丝欣喜。
    方新教授暗自点头,看来这次可可西里之行确实让卓木强巴改变了不少,如果这番话在他去可可西里之前告诉他,他一定考都不会考虑就拒绝了。方新教授满意地说道:“既然如此,强巴拉,那么,我们明天就到新建立的特训基地去一趟吧,说不定特训小组就差我们两人了。”
    看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卓木强巴,方新教授露出微笑,道:“在德仁老爷和德尼大喇嘛讨论结束后的第二天,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德仁老爷,得到他的许可后,我们马上联系了班觉次仁团长,德仁老爷亲自和有关方面领导通了一次电话。本来如果要组成探路团的话,应该全在特种士兵中选取,但是由于德仁老爷的影响力和多方面因素的考虑,上面总算是同意我们参加了,在你们还未回来之前,从全国各地征集的精英,已经开始往这个地方汇集了。巴桑也已经到了特训基地,正向赶来的专家提供他所遭遇的一切,以此来制定一些培训细节问题。”
    卓木强巴的脸上满是惊讶和兴奋,好似恨不得马上就赶到特训基地,他激动地道:“原来您……您早就办好了这一切,导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卓木强巴高兴得连连搓手。
    方新教授道:“别高兴得太早了,关于特训是十分严格的,而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过训练。极有可能我们还在刻苦训练的时候,我们的对手已经找到了神庙,拿走了一切。”
    唐敏突然问道:“还有没有第三条路呢?”
   “有啊。”方新教授淡淡地道,“放弃。”唐敏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卓木强巴道:“我有信心,我们能在他们找到神庙之前完成训练的。”
    “对,我们有信心,一定能完成。”唐敏也道。
    “嗯?”方新教授转过头来,严厉地道,“怎么?你还想去?你这次闯的祸还不够大吗?你差点让三个人死在可可西里。”
    唐敏眼圈一红,方新教授的语气非常重,卓木强巴夹在两人中间,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唐敏,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方新教授解释。气氛尴尬了几分钟,唐敏终于“嘤嘤”地哭了起来:“呜呜,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哇……”
    唐敏伤心地大哭起来,但方新教授铁石了心肠,一句软话也不说,卓木强巴绞尽了脑汁,磨破了嘴皮,总算说得方新教授同意唐敏参加特训,至于以后训练能不能通过再说。方新教授看了看扑在卓木强巴胸口抽泣的唐敏,心中暗自叹息,他清楚自己的学生,平时冷漠,极少动情,一旦动情,用情极深,现在想把他和唐敏分开看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回家见过父母亲,卓木强巴坚决地表示,自己愿意进行这次人生中的探险旅程,对他作出的决定,父母这次的态度与以往都不同,这次是德仁老爷十分赞同,成为他儿子的坚定支持者,而梅朵老妈妈却伤心地流下了泪。第二天,在卓木强巴准备踏上特训之路前,德仁老爷,他的父亲,庄严地亲自为他戴上了德仁世家特有的护身符,一把象征吉祥如意的铜十字剑。
    那把巴掌大小的铜剑方新教授也见过,他认为其历史不下千余年,是一件罕见的文物,而且其历史内涵不可估量。剑身为象征性的四棱柱体,上面刻有吼狮、咬龙、威虎、天鹏共四瑞之兽,而每兽后面都跟着一排奇怪的文字,据说是失传的古藏文;剑柄也是一兽,昂首阔步,张牙舞爪的姿态,略似麒麟,但头生三角,按照德仁家的说法,这兽的名字叫三角貔貅,是雌雄同体。
整理好行囊,在阿妈的千叮万嘱中,卓木强巴踏上了他人生的又一次冒险征程。这次与以往不同,他将去一个未知的世界,这次他或许将远离人类的文明,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了,但他的步伐一如既往地坚实有力,挑战命运,追求理想,是他一生不变的信念。
    特训基地在崇山峻岭之中。走在路上,雪山依偎着蔚蓝的天空,朝阳下小河如银色丝带,草原上散布着成群的牛羊,这是一片广阔、宁静和生机盎然的土地。凉爽通透的风吹过,带着一片圣洁雪白的云,也带走心中所有的忧郁和烦闷。不管是什么人,站在这方净土上,呼吸着微凉的高原风,心中就会生出渴望宁谧的冲动,对着神圣的雪山顶礼膜拜,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向着纯净静谧的湖面敞开心扉。卓木强巴看着童话般的画卷,对此次的特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特训基地的大铁门已经近在眼前,那是一扇未知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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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凉风徐徐吹送,卓木强巴思维清晰起来,问道:“教授,你说,这个帕巴拉神庙和上次父亲提到的四方神庙,它们间可有什么关系?”
方新教授赞许道:“不错,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会叫帕巴拉神庙?它怎么会有多如大海般的珍宝?如果说是帕巴拉神庙,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灭佛时……”
“圣教徒将四方神庙里的珍宝转移到了帕巴拉神庙,是伏藏留给我们最大的悬疑!”卓木强巴接口道。方新教授点头微笑,三人抵达一个隐秘的山间营地。
在门口迎接他们的,是张立和那有罗圈胡须的巴桑。巴桑和他哥哥拉巴诉说着什么,张立则大喜道:“你猜猜我在这里见到了谁,强巴少爷?你一定猜不到。”
卓木强巴摇摇头,张立道:“出来吧,侦察兵。”岳阳带着他那阳光般的笑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道:“特训队队员岳阳,前来报到!”
卓木强巴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去,作了一番介绍后,岳阳道:“古俊仁博士在里面等着你们,先进去吧。”
方新教授低声道:“哦,原来是他。”
卓木强巴转过头来,方新教授道:“古俊仁博士,中科院院士,故宫博物馆研究员,古文物学博士,中国国家考古队常任顾问,南极科考队顾问,中国野外生存者协会名誉会长。”
唐敏吐舌道 :“哇,光听名号就是很有来头的人物了。”方新教授又道 :“不过,这位古博士已七十高龄,他是我的一位老师的好友,想来是不可能和我们一起参加这次行动了。”
岳阳道:“教授对古博士很熟悉啊。他本人并没有来,只是通过视频与我们时时联络。”
进了营地的多媒体室,只见白幕上一位古稀老人坐在沙发里,透过视频很慈祥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老人先问道:“方新,你也在这里啊?听说你对犬类的研究已经达到世界领先水平了啊。想当年你就对生物学情有独钟啊,我叫你来跟我学考古你不肯,喏,现在这么大年纪了,又想去探险了?又想起了我这把老骨头?”
方新教授尴尬地笑道:“古博士,这个,呵呵,我也谈不上什么领先,只是和世界的同行们做个交流。这次去探险,也是为了学术上的研究啊。古博士的野外生存经验丰富,有您的帮助,我们在培训时一定会收获不少的。”
古博士喝了口茶,接着道:“你发来的那几件东西,我已经看过了,每一件都是精品,如果这次你们考察成功,其发现价值一定会震惊世界的。我是上了年纪,不然我真想亲自参加这次科考活动啊。对了,旁边那个大个子,你就是这次行动的发起者和资助人?对不起,我剥夺了你的指挥权喽。呵呵!”
古博士严肃地道:“这次科考,国家非常重视,所以特意把我拉出来做这次科考活动的副总指挥,也是你们特训的总指挥,你们需要的设备等都由国家提供,你们在行动上也要绝对地服从指挥,如果谁有犯规的嫌疑,我们是会随时将他开除科考队的。现在,我问你们几个问题。”
古博士拿起一份资料,念道:“嗯,卓木强巴,藏族人。很好,我问你,你知道这次的行程会有多危险吗?”
卓木强巴答:“知道。”
古博士道:“你们可是开路者,走在最前面的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你连死亡也不怕吗?”
卓木强巴斩钉截铁道:“怕!”
古博士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卓木强巴答:“为了信仰。”
古博士透过视频,盯着卓木强巴看了许久,道:“很好,有自己的信仰,人生也就不会感到空虚寂寞了。方新我就不问了,你已经为你的犬类研究献出了几根指头,还有七八次九死一生,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咦?这位小姑娘,也是要参加这次科考的吗?”
唐敏点点头,古博士又问:“那么,你是为什么要参加这次行动呢?”
“为了爱情!”唐敏不假思索地答道。
古博士乐道:“呵呵,看见没有,这位小姑娘的理由可比你们两人的都要充分得多啊。嗯,好样的,小丫头,我精神上支持你。不过,这次科考活动的难度超出了以往所有的探险性科考,你们的危险系数甚至高于南极科考队,所以,从你的身体素质和条件来看,你不适合参加这次科考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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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敏嘴一扁,道:“老爷爷重男轻女。”
这一声“老爷爷”说得古博士眉开眼笑,连声道:“呵呵,虽然我年纪是大了点,但思想还是新中国的思想嘛,还不至于有那种封建残余的想法吧。呵呵,老爷爷没骗你,这次行动确实不适合你,我们要的,都是青壮年男丁,探险是种力气活儿,没体力是很危险的。”
唐敏急道:“我,我有力气的。”她突然撒谎道,“我以前也常和我哥哥去探险。”

卓木强巴知道,唐敏的哥哥虽然是个探险的狂热爱好者,但这个妹妹却是老老实实在学校里读书,一天险都没探过。但他心里正矛盾着,也没有点破,暗想:“如果实在不行,也只好算了,改天好好劝劝敏敏。”
古博士问道:“和你哥哥?你哥哥是谁?”
唐敏道:“我哥哥叫唐涛,他探过很多险的。”
“唐涛?!”古博士突然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道,“经常上杂志那个?嗯,那个小子,五年前我见过他一次,在野外生存和探险技巧方面我们曾做过交流。当时我就断言,中国的探险家里,他不算第一,也要排在第二的位置。你真的和你哥哥一起去探过险?”
唐敏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一个劲儿地点头。古博士喃喃道:“你哥哥是探险者中少有的奇才,只是私心太重了些,什么东西都想据为己有,而有些东西却是十分危险,真希望他不要在探险过程中出什么问题才好。既然你说你和你哥哥一起探过险,就先留下来训练两天吧,看看情况再说。”唐敏向卓木强巴暗中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幸亏古博士不知道,她从没陪她哥哥参加过探险,而且她哥哥已经躺在美国的医院里了。
古博士又道:“因为我身体不如以往,这次就不能亲自来指导你们的野外生存训练了,我委托我的一名学生来指导你们。她曾在部队做过教官,熟悉青藏高原的环境,对训练方法也有她自己的一套,她此刻已经在飞往拉萨的途中,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到达那里,希望你们能相处融洽,而我,就在海南遥控指挥喽。呵呵。”
卓木强巴问道:“不知道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是谁?”
古博士笑道:“哦,是一位行政长官,人家的公务繁忙,现在在北京开会,不过,他答应过,一定会挤出时间参加特训的。我不便透露太多,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这次行动呢,加上我的学生在部队一共抽调了三人,他们是行动的主力,而你们有四个人,超了一个。你们主要负责引路,关系明白了吗?另外还有两人也是帮助你们的,一人是我多年的助手,另一人是西藏宗教方面派出的代表,毕竟这是与藏族古教义有很大的关系的事情,相信他能从宗教方面带给你们意想不到的引导。”
方新教授道:“哦,古博士说的助手,是艾力克吗?”
古博士点头,方新教授又道:“那我就放心了。”
卓木强巴低声问道:“导师你认识他?”
方新教授道:“嗯,艾力克是热情的新疆人,比我小十岁,你会喜欢他的。当年他是古博士从众多年轻科考者中亲自挑选培训出来的佼佼者,当然,那是曾经的年轻人,现在他已经是能独立承担重大科考任务的负责人了。十年前我第五次进藏时曾与他有过合作,他的确是拥有非常丰富的科考探险经验。”
古博士有些得意地道:“噢,是吗?不过我的另一名学生,你一定不认识,那丫头才是我的得意门生呢。好了,你们刚刚来,我这老头儿就啰里啰唆问了一大堆问题,想来你们也烦了,现在就去休息吧,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和你们的队友,说不定以后你们可是要相依为命的哦。”
方新教授道:“古博士,还有一个新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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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博士打断道:“好了,有什么新情况你们等艾力克和竞男来了再告诉他们吧,我也该吃药了。他们会把你们的情况向我时时汇报的,再次祝你们训练顺利,早日完成这次科考任务。”
银幕上的图像消失了,三人走出多媒体室,等在外面的张立和岳阳都问道:“怎么样?博士问了你们些什么古怪问题?”
卓木强巴淡淡地把情况说了些,看见巴桑和他哥哥拉巴远远站在一旁,便走了过去。拉巴介绍说因为科考队需要向导,于是监狱方面决定让巴桑监外执行。本来监外执行是要狱警跟随的,但考虑到张立和岳阳都是特警,监狱方面就没有另派人来跟着巴桑。拉巴给两人做了简短交代,就走了。他还要赶回家里安顿那些朝拜者。卓木强巴伸出手对巴桑说道 :“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
巴桑并不领情,只冷冷地道:“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帮你。”他看了他哥哥背影一眼,道,“是你们自己要去送死,我只是——引路而已。算是德仁老爷对我哥哥照顾的一种回报吧。”
巴桑高傲地凝视着远方,这一群人中,只有他才是经历过那段死亡旅程的人,他才知道那里的可怕,当他带着那标志性的罗圈胡须冷漠地看着天空时,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岳阳看着巴桑,淡问道:“那是什么人?这么骄傲?”
张立道:“是拉巴大叔的弟弟,听说他曾去过我们要找的地方,但是后来受了刺激,部分记忆缺失了。我们这次行动,要靠他来引路呢。”岳阳皱起了眉头。
卓木强巴一行人一直等到午饭后,那个古博士所说的训练者才姗姗而来。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高有一米七左右,一头深褐色的鬈发,一张和蔼的国字脸上却如绷了一层牛皮,早已被各种恶劣的气候磨砺得如砂纸一般,年纪看起来比五十岁更加沧桑一些,但和方新教授一样,两道剑眉下有一双睿智的眼睛;而那名女子,看起来不过就二三十岁,有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俏眉下那双凌厉的眼睛带着几许冰冷,长发就飘散地铺在肩上任风乱拂,随风飘扬的薄暖风衣衬着身形,真可谓是英姿飒爽。
方新教授看见艾力克,就微笑着迎了上去,两人远远地打着招呼,而张立和岳阳一看见那女士,都瞪大了双眼,两人几乎同时喊道:“铁观音!”“石娘子!”然后两人又同时看着对方惊恐地问道,“你认识她?”接着两人几乎又是同时颓丧答道,“当然啦,是我们教官嘛。”
唐敏语气中有些许不满:“这个女的怎么这么年轻?”
卓木强巴惊讶道:“她是你们的教官?”
岳阳带着几分惧怕答道:“嗯,她,她曾教我们侦缉方法。”
张立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说道:“她,她教我们特技格斗的,很可怕。”
岳阳道:“知道我们那里的说法吗?这个女人冷若冰霜,她有着钢铁手腕和蛇蝎心肠,对待士兵就像对待敌人一样,接受她的训练简直就是在接受刑罚。”
张立低声道:“你们那里还算好的了,她在我们部队做教官时,提起她谁不是谈虎色变,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大声了。不知道你们那里听说过没有,这个女人是个独身主义者,她根本就不把男人放在眼里。”
岳阳小声道:“哦,这个我倒是没听说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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