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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敏将另一根安全绳绑在一根电筒似的较重物体上,抛给卓木强巴,卓木强巴反手接住,然后将绳子在腰间捆了两圈,挥手道:“好了。”唐敏从踏板的另一方纵身跃下,滑索落地,然后扎紧绳子,卓木强巴收起飞索,从边壁荡至地面。两人看着自己脚前面的大坑和坑中的斑驳红色,这尊铁佛已经不知道击杀了多少误闯入这里的人。
  收起绳索,卓木强巴心有余悸道:“走吧,看看这下面有没有别的路。”
  站在大厅底部,仰望厅顶,偌大一个金色大厅显得空荡荡的,四壁也没有精美的绘画,只有那尊凶恶的铁佛悬在半空。从这个角度望去,卓木强巴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铁佛是三面六臂,不管从哪方看,它总是凶神恶煞地盯着你,那六条手臂的造型也十分奇特,转到任何一方都让人觉得,那拿着武器的六条手臂是正对着你的。
  唐敏不由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佛?看起来好恐怖。”
  卓木强巴道:“我也不知道,和我以前见过的佛都不一样呢。”
  大厅有前后左右四道正门,卓木强巴他们拿指南表对了一下,在东南西北四个正方位又开了四道较小的侧门。大厅正中有一圆形,直径约三米,上面的石板如花瓣形将其封闭,这些石板与其余地板不同,石板中心都有红色物质,触之柔软。卓木强巴心中一怔,这和阿赫地宫中的石门一样——这是血池之门!但这些红色物质已非亚拉法师形容的纤维,而更像是活的肌肉组织。卓木强巴顺着圆形望去,只见四条沟渠直通四道侧门,这些细小的沟渠与地板的缝隙巧妙地穿插在一起,让人难以发觉。卓木强巴敲了敲石板,响声沉闷,看来极为厚重,一时无法找到开门之法,卓木强巴和唐敏在周围转了一圈。
  唐敏道:“这座大厅修得好奇怪,为什么不是正对东南西北,而是要插在四个方位的中间呢?”
  卓木强巴突然想起父亲曾说的四方庙“不是正对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而是在万字轮回的拐角处。”他又想起自己的圣使身份,不由暗自怀疑起来:“难道说,这个地方,真的和我,和我们家族有莫大的关系?可是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啊,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暗自拿定主意,这次的行动结束,一定找父亲问个明白。
  当下并不答话,领着唐敏来到正北方侧门,只见巨大的石阶继续向下延伸,燃烧棒的黄色光芒好像在招引魂魄回归黄泉。卓木强巴道:“下去看看吧。”
  阶梯尽头是一小居,不过五六十平米,正中被一方形石板占据,四周布立石架。石板和石架上都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褐色印记,以至于一踏入这房间便感到一阵阴风,好似冤魂未散,依然盘旋半空。周围则摆放一些破烂陈设,应该是当初祭祀祷告用的法器、供桌、炉具一类,不过已经全不成形。走过一圈,没有什么特别发现,想来其余几间侧室也都如此,卓木强巴便决定去正门看看。
  正门远比侧门高大,石阶宽敞,两人沿阶而下,来到另一座厅堂。正中是三阶拜台,台上一个女性造型的石佛,高五米,左腿盘绕在右腿之上,背后斜靠着好像贝壳一样的石座,三眼眦目,面带狞笑,从胸至腹共有六乳,怀中双手搂抱一婴,头颅已断,手臂也仅剩一只。女佛一张血盆大口,牙涂红色,仿佛血液还凝固在上,摇摇欲滴。更诡异的是,一只雪白的婴儿手臂从女佛口中伸出,仿佛还想握住什么东西。唐敏看了一眼,赶紧扭向一旁,不敢再看;卓木强巴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邪恶的东西。女佛前有个金属鼎,显然是烧香祭拜所用,四周有木杆,原本应该挂经幡帷幔用的,如今经幡帷幔都化为灰烬,只剩下朽木横梁。
  唐敏道:“走吧,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我看着觉得很不舒服。”
  卓木强巴道:“等一等,敏敏你看,地上脚印散乱,还有女佛两边的灰堆积得特别厚,这中间恐怕还有什么玄机。我走近看看。”卓木强巴壮起胆子,一步步靠近女佛,越临近越感阴森。那张血盆大口,就好似随时都能低头噬人一般,三眼呈扇形并列额上,每只眼都露出饥饿、渴望抢食的气息。
  卓木强巴调整呼吸,终于来到女佛脚下,只见巨大的石像居高临下,三目瞪着下放,那种半带喜悦又半带渴望的眼神,被那些古人雕刻得十分传神,卓木强巴看得也就越是惊心,笑脸血齿,让人半身发麻。卓木强巴收起目光,平视前方,就发现,女佛右腿屈膝处雕刻有类似护膝铠甲的东西,正好形成一个蹬子,蹬面平整,正好供人攀爬。他想了一下,小心地爬上女佛膝盖,唐敏在下面颤声道:“喂,强巴拉,你要干什么?”
  卓木强巴道:“不用担心,我就是上去看看。”从这个方向看去,只见那断头婴儿从头断裂处,仿佛空心,里面应该有什么才对。卓木强巴顺着女佛大腿又跨了一步,刚好踏在下一个立足点,心中默念一遍“心中无魔,便无所惧”,随即大胆将手伸入了那断头婴塑。
  那婴儿腹中,好像有个扳手,卓木强巴审视四周,确实机关不是对人发动攻击的,才拉动扳手。只听“轰”的一声,卓木强巴从女佛身上跌了下来,一个空翻站稳,这才看见女佛已经从正中裂分为二,肚腑中是一蛇盘莲花座。唐敏双手捂着嘴,险些没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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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木强巴重上台阶,看着这莲花座道:“果然!”只见莲花座正中露出一个小孔,里面原本是插着什么东西的,从留下的孔洞痕迹看,那件东西应该是有菱形突起,然后带柄,卓木强巴将安全绳吊入洞中测了测,长度大约在一尺左右。卓木强巴检查完痕迹,走下台阶,踏在最后一级阶梯时,那女佛就像启动的捕鼠夹子,“嘭”的一声又合在了一起,声响巨大,震得灰尘噗噗直落。唐敏又是不由自主全身一抖,花容失色。卓木强巴搂过唐敏,感觉她就像惴惴不安的小兔双肩微抖,便细声安慰道:“走吧,我们去其他大厅看看。”
  左方乃是人首蛇身,腰腹如鼓,肩长六臂的三眼怪兽,不过它的第三只眼却是浑圆,不似女佛的梭形竖眼。右边则是一对象头人形,呈合体交欢状,雌雄有别,但此间尊像,却是以雌为高大坐姿,雄象反而较小,如孩儿般扑在雌象怀里,不见面容,仅露獠牙象鼻。最后一间正门却是一尊四首四臂的女佛,同样头生三眼,形貌凶恶,遍体黑色,胸挂骷髅串珠,腰挂人手摆件,右手二臂分持钺刀和钩镰;左手则持天灵盖做的颅骨器皿和滴血人心。这些凶佛造型特殊,神情可怖,卓木强巴竟然是一尊也不认识。
  四间正门雕像皆有机关,卓木强巴一一打开,佛像中无一不空空如也。唐敏问道:“如果这里都没有人来过,那么里面为什么除了佛像什么都没有呢?”
  卓木强巴道:“我怎么知道呢?或许被别的精通机关的人取走了,或许发生了突发的情况而全部转移了,又或许……这里根本就没有摆放祭物法器,为了让寻宝者忽略这些房间而保护佛像中最后的秘密。”

  而此时,张立和岳阳已经赶到那堆满陶罐的房间,张立看着狭窄通道道:“就是这里了。”
  岳阳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散落在地的肉质团块,道:“看看,这是什么?”
  张立道:“不知道。”
  岳阳道:“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太岁吧?”
  张立道:“太岁是什么?”
  岳阳道:“一种传说中吃了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东西。看起来像肉,其实应该是属于蘑菇一类吧,而且割掉一部分,它自己会长回去,只需用水泡着它就能保持不腐。在青海我听人说起过。”说着他拿起卓木强巴打开的那个坛子,晃了晃,对张立道,“你看,里面泡着吧。”
  张立仔细一看,可不是吗,就是那团土狗大小的白肉,坛底也泡着一团,岳阳道:“难道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太岁?”
  张立道:“喂,吃了长生不老,那我们不是发了!”
  岳阳用手将坛子里的白肉捞出来,递到张立嘴边道:“你尝尝看,是个什么味道。”
  张立慌忙摇头,这东西听起来不错,可是真到了眼前,看着都觉得恶心,而且还有股特别怪的味道,更别说吃了。岳阳嘲笑道:“没见过世面,这可是好东西。”可他拿到自己嘴边,被怪味一熏,也张不开嘴了。张立道:“得了吧,这东西有可能泡过上千年了,就算真是好东西,也早被泡烂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找强巴少爷吧。”

  卓木强巴刚踏下拜台,那尊四臂四头女佛恢复原状,只听外面大厅“嘎嘎”轻响,卓木强巴转念道:“难道是地底圆门打开了?走,去看看。”遂带着唐敏奔回金色大厅。唐敏嘀咕道:“不是血池吗,这么容易就打开了?”
  果然,大厅正中花瓣一般的石板都旋进了石壁,露出一条光洁的圆形通道,通道盘旋而下,内壁光滑如镜,颇像一个巨大海螺的壳。唐敏担忧道:“这内壁如此光滑,下去了可就上不来了。”卓木强巴想了想,取出工具,将钢钎子打入石板,又用三枚安全扣卡住花瓣石门的关合口,将安全绳系在钢钎上,穿过安全扣垂入通道。然后他对唐敏道:“还是我先下,你守着上面别让这门关上了。”
  卓木强巴戴上烛帽,一手执绳,坐在通道内向下滑去,就像坐滑梯一样,心中不由诧异:“怎么如此光滑,到底采用了什么工艺?”触摸四壁,冰冷沁人,敲击其上,并非石质声音,调亮烛光,只见内壁黑黝黝的好似纯铁,心道:“难道整条通道内壁都是金属拼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才能保持这些金属千年不锈?”
  正想着,脚下好像蹬掉了一个什么东西,身体缓了一缓,听见“骨碌碌”的滚动声从下面传来。卓木强巴来不及细看,但是却更加谨慎了,拉紧绳子缓缓下放,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三米距离,前方突然弹起一把利刃,刀刃直直地对着卓木强巴,若不是拉着安全绳,那刀说不定就将卓木强巴从两腿间劈作两半。还来不及松气,只听“噌噌”数声,那光滑的内壁又有几处弹出刀片,那刀好生锋利,结实得可以吊起一头象的安全绳被刀刃蹭了两下,竟然承受不住卓木强巴的重量,“嘣”的一声断裂开来。卓木强巴只来得及朝洞口喊了一声“不要下来”,身体便飞速向下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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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立岳阳轻松通过狭窄通道,岳阳不免有些得意道:“这机关,挺容易就过来了嘛。”
  张立打击他道:“没有强巴少爷提醒,你能过得这么轻松?对了,现在该怎么走?强巴少爷他们人呢?”
  沿通道前进几步,岳阳看着铁铸六臂大佛,惊讶道:“哇,这是什么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张立道:“是夜叉吧?难道是地狱阎王?”
  他们走到铁佛面前,就看见了金色大厅和大厅正中的唐敏。
  张立打了声招呼,和岳阳各持安全绳的一端,搭在踏板上同时滑下。两人奔至唐敏身边,看见地上的圆形通道,张立问道:“强巴少爷下去啦?”
  唐敏嗯了一声,岳阳道:“你怎么不下去?”
  唐敏道:“强巴拉刚下去,他说先探探有没有危险……”刚说到这里,就听通道里传来卓木强巴隐约的声音:“不要下来!”接着绑在钢钎上的安全绳弹跳起来,大厅里的三个人都意识到,安全绳断了!
  唐敏一急,探头就想下通道,被张立一把抓住。岳阳道:“这种粗活,交给我们男人来做就可以了。”说着单手将安全绳打了四个靠结,就势一滑,擎着绳索就下去了。张立接着道:“放心,我的公主,我们一定还你一个完整的强巴少爷。”也跟着滑下。
         
  卓木强巴发出警告声的同时,双臂一长,按住了鞋底两边的旋钮。特制登山鞋的鞋底自动充气,形成了大小不等的吸盘和虹毛,卓木强巴利用这点吸力尽量贴紧光滑的内道,身体慢慢减速,总算是停了下来。一柄薄薄的刀刃架在他腋下,刀锋几乎割破衣服,卓木强巴小心地将手臂绕过刀刃,像一条蠕动的虫一样靠腰力一扭一扭地向下滑去。
  又绕了三圈,前方好像出现了平坦地面,但是正前方还竖立着一柄刀刃,从卓木强巴的角度看就像立着一根银丝,银丝身后陡然增粗,有笔管粗细。卓木强巴想,周围肯定有关闭这刀锋的机括才对,刚才一路走下,这些刀刃都是直立在圆筒正下方,如果是自由滑下,因为惯性而紧贴侧壁,反而没有危险,只是滑到这最后的斜坡,势必被正前方的刀刃劈做两半。
  快靠近刀刃了,卓木强巴发现,圆形通道旁边有个突出的榫卯结构,难道那就是机关的枢纽?
  正想着,突然“喀”的一声,那些刀刃缩了回去,跟着“噌”的一声,又弹了出来,卓木强巴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上头喊道:“强巴少爷,你还在吗?我来啦!”岳阳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得好快!
  卓木强巴暗叫糟糕,双脚紧紧贴着通道,只感觉双肩一沉,巨大的冲力带着两个人同时向下,那刀刃就在卓木强巴视线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卓木强巴想改变方向,可是要稳住身体就已经不易,哪里做得到,两人同时朝锋利的刀刃滑去。
  总算特制登山鞋的质量可靠,竟然同时稳住了两个人的身形,可是那刀刃已经架在卓木强巴两腿之间,紧贴着裤裆,卓木强巴这次真是惊出一身冷汗,不料惊魂未定时,上面又传来了声音:“我也来啦!”
  卓木强巴大惊,慌乱中总算不失镇静,千钧一发之际将右手边的榫卯结构按了下去,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卓木强巴刚做完这一切,肩头重量突然增加,三个人像一列火车,坐着滑板一滑到底。
  “浑蛋!明明听见我说了不要下来,那肯定是有机关啦,还这么冒失!”卓木强巴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责骂起自己的组员来。
  岳阳瞪了张立一眼,责备道:“都怪你,差点让强巴少爷断子绝孙。”两人都是从侧壁滑下,反而一点刀刃都没碰到。
  张立争辩道:“怎么怪我,明明是你先下去的,你不踢到那个机关,那些刀会弹出来把绳子割断吗?”
  卓木强巴一肚子窝火,不过实在不想和这两个家伙纠缠不清,他先用通讯器和唐敏联系,告诉她暂时没有危险,但是通道内有机关,最好不要下来,留守在上面等待亚拉法师他们。又联络了方新教授,从教授他们的位置来看,显然即将赶到金色大厅。只有吕竞男和巴桑,他们发现了另一条意外通道,现在也正在探寻之中,而且他们发现的那条通道,估计连本那伙人也没有发现,里面保持着好几百年都无任何人进入过的样貌。
  吕竞男和巴桑经过的那条秘密通道据说更为诡秘危险,通讯器里一时也说不清,吕竞男只吩咐卓木强巴他们尽快将他们发现的通道调查清楚,然后再看看相互间有无联系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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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木强巴按下表上的按钮,制止了兀自争论不休的张立岳阳二人,道:“我都还没说什么,你们争什么争?现在我们先把这下面的情况探清楚,然后想办法上去。”
  这条通道与螺旋形圆管滑梯一脉相承,只是地面弧度稍小,高不过两米多一点儿,卓木强巴伸手都能够到顶端,宽也不过两三米,走在里面,就像踏入一条古老的时空隧道。走在这种圆形隧道中,卓木强巴感觉有点像阿赫地宫中的骨管通道,那里是硕鼠进出的地方,卓木强巴不由心道:“这里应该不会有那种东西吧。”
  走了十来步,前面就出现了分岔,站在分岔口朝前后望,只见前后两条通道都能看见分岔。张立忍不住道:“不会吧,迷宫啊?”岳阳张嘴“哦”了一声。在机关学中,这两位仁兄最烦就是迷宫,什么回纹迷宫,方格迷宫,阵法迷宫,立体迷宫……不管什么迷宫都让他们头痛不已。偏偏古人又将迷宫作为机关数术中最容易建造也是最有效率的一种,诸如奇门遁甲、八阵图、迷魂阵,这些知名的迷宫都曾显赫一时,为古人在战场或别的地方立下大功,而且各自成为一门学派。卓木强巴他们所学所掌握的都是最简单最精要的迷宫知识。
  卓木强巴道:“不像,哪有迷宫修得每四五步就分岔路的,而且这里的四壁都如此光滑,也不像能放置大型机关的样子。”
  岳阳喃喃道:“也不用什么大型机关啊,就好比刚才……”张立在他背上狠狠一捏,让他别再提刚才。
  卓木强巴道:“我们走两步试试,总比干待在这里好。”
  没有方新教授的电脑,在这样支路繁多的通道内穿行确实比较困难,卓木强巴他们在原点做下标记,然后开始前进。在迷宫中没有地图,那么应该遵循靠左原则,这是一条基本原则,也就是不管怎么走,总是靠着左手边的墙壁前进,这样一来,将会始终是在向前进。如果说迷宫形成一个环形通道,那么在原点做了记号,回到原点时就能发现。
  这时,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已到摆满破罐和尸骨的房间,也看见了那条狭窄的通道。方新教授道:“到了。”卸下包袱就准备过去,亚拉法师道:“等等,我看看这些罐子。”
  亚拉法师也和岳阳一样,捧起那些陶罐,看见了里面的液体和肉团,眼神捉摸不定。方新教授问道:“里面是什么?”
  亚拉法师如梦方醒,道:“啊,什么?哦,不知道,真是奇怪,这么多罐子,这里面泡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先拍摄下来,我们还是赶快过去看看强巴少爷他们吧。”心中却是震惊不已:“天哪,难道这里竟然是曾经的圣坛?”
  自从教授的电脑记录了阿赫地宫的大量讯息后,特训组上方的领导层对这样的记录方式表示出了兴趣,经过科研部改进,方新教授的摄像头已经换了更高像素的清晰镜头,与他的眼镜合为一体,仅从背包里拉出一根数据线接入眼镜腿就可以了,而且具有水下拍摄功能,而笔记本电脑很好地保存在背包内,解放了双手。

  走了三分钟,已经钻了无数个岔道,如果强行记忆,这时候就已经迷路了。这时,岳阳手腕上的红灯亮起,这是通讯信号,原来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已经到了,听唐敏说了情况,与他们三人联系一下。岳阳回答道,目前还算安全,正在钻迷宫呢,下面除了通道,什么都还没发现,有了发现时再和他们联络。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嘱咐小心,他们也正好在大厅观察一下那些佛像。

  在唐敏的带领下,四个正门佛厅和四个侧门都参观完了,也看见了里面的机关,方新教授整理着笔记本电脑里的资料,和唐敏谈论着各自在废墟中所看见的。亚拉法师盯着悬空的黑色佛像,心情沉重而复杂,心中默默念着:“大护法神摩诃迦罗,持天护法神诃利帝母,地灵尊那迦,大圣毗那夜迦,地母神迦利……满天神佛齐聚于此,不会错了,方才我们看见的——那是祭酒!这里真的是圣坛!尊敬的万能的摩醯首罗,请原谅心怀虔诚的罪徒,我们来晚了,但我们从没有放弃,让自在曼陀罗重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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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新教授看着电脑对唐敏道:“这种古老的或许已经消失了的教义,他们所尊崇拜祭的,都是邪佛和恶魔。比如头顶这尊铁佛,如果没弄错的话,应该是大黑天,大黑天是西藏最为人所熟知的保护神之一。据说他曾被观音驯服过,有时又被看作是菩萨的忿怨身。而那两头相拥抱的象形雕塑应该是大圣欢喜天,他通常作为战神的形象出现,又云大圣欢喜天,大圣天,圣天。夫妇二身相抱象头人身之形,为本尊。男天者大自在天之长子,为暴害世界之大荒神;女天者观音化现,而与彼抱着,得其欢心,以镇彼暴者,因称欢喜天。而你认为最恐怖的那具女佛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鬼子母,鬼子母又名欢喜母,梵文音译诃利帝母。原为婆罗门教中的恶神,专吃人间小孩,称之为‘母夜叉’。被佛法教化后,成为专司护持儿童的护法神。另外两尊我也不认识,但多半也是此类佛像。这些神佛呢,在它们被统一进佛教之后都是大护法大金刚,是消灭邪魔歪道的正义之神,但是这里所雕塑的佛像,很明显表现的是在这些雕像皈依佛教之前的形象,它们都是大凶神、大煞星,连普通神佛都奈何不了他们。这里的教众信奉的是这些神佛,我想,亚拉法师应该比我了解得更多吧。法师,亚拉法师?”
  亚拉法师道:“什么?”
  唐敏道:“给我们讲讲这些佛像的来历吧,法师。”
  亚拉法师道:“这些佛像吗?哦,这些佛像啊。这些佛像都是以本尊的面貌出现,估计这个教属于藏密的旁支,如果说藏密的话,说起来话就长了,一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们说。”
  唐敏想了想道:“那就先不说这个,先说说那些血池吧,为什么没有注入血液它也能打开呢?是不是因为几天前有人使用过血池,所以它能保持几天。”
  亚拉法师道:“呵,血池也分很多种,像这个,这里的不能叫血池,它们叫白池。”
  唐敏道:“白池?”
  亚拉法师道:“嗯,它们不需要血液,只是用普通的清水就可以起到打开石门的作用,然后正如你所说,只要水量充沛,可以用好几天。”
  唐敏指着侧门道:“可是,我们看见里面那些池子,不是和血池一模一样吗?”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那只是一个模具的形式。从这个石门的用途来看,下面应该是地下排水系统,强巴少爷他们所说的机关,恐怕是侧斩刀。”

  “这个好像是一个地下排水系统。”卓木强巴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他道,“这里的通道四通八达,蛛网密布,四壁又如此光滑,用来排水倒是不错,肯定不会是迷宫。”
  岳阳道:“我看也不像是迷宫,这里一没有机关,二没有装饰。”
  卓木强巴更加肯定地点头道:“嗯,大雨涨水时,或许小岛将被淹没,等水退去,就通过这个地下排水系统将水排出去。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张立道:“那么,这些通道都是通向哪里呢?”
  卓木强巴道:“通往岛外,或是……湖底。”
  岳阳道:“我们又转回原点了,嗯?标记呢?怎么不见了?”
  卓木强巴看看,果然这里接着一条圆形通道一直通向上面,但是这条通道好像和他们下来的地方略有不同。卓木强巴道:“不是我们下来的地方,这里是另一条从上延伸下来的通道,你们看,这是条斜坡通道,没有转弯的。嗯?上面有光亮,门是开着的,我们上去看看吧。”
  张立道:“这么光滑,怎么上去?”
  卓木强巴垫垫脚道:“爬上去啊。”此时他对吸力鞋的信心有所恢复,方才三个人的重量都能承受,何况一个人。
  岳阳道:“唉,平时少有使用,竟然将这鞋的功能忘记了,爬上去看看也好。”
  张立告诫道:“小心又有那种弹刀啊。”
  卓木强巴道:“我计算过了,那种刀刃长不超过一尺,刚才是躺着下来的,如果我们直立走上去,不踩着中间这道缝隙,那刀对我们应该构不成威胁。”
  三人小心翼翼爬上光滑的通道,眼前火光熠熠,已置身于一处石窟。这里与方才的大厅不同,似乎只是简单地开凿出一个石窟,没有任何装饰,四壁和墙顶都还是乱石嶙峋,正中有一尊石像,三人爬上来的洞口正对着石像的背面。张立岳阳绕过佛像,大叫一声道:“哇,长毛女妖!”
  卓木强巴也来到石像正面,也是暗自吃了一惊。这石像不知是没有完成还是被故意雕成这般模样,只见全身赤裸,拥有女性身体特征,但是却全身披着长毛,连面颊也被长毛覆盖,若说像大猩猩,可她胸腹也都被长毛覆盖,倒有些像人形树根。卓木强巴隐约记得小时候父亲曾说过古藏毛妖女王的故事,但是从来也没见过类似的雕像,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毛妖女王。女佛正前方案板上横躺一具人尸,足下三鬼,侧立一鬼,皆各执人手、足、躯体,张口欲嚼,而佛右手举人心过喉做吞食状,左手握着一块卵石似乎准备放入人的胸腔。
  三人在石窟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机关,也不见有其他通道,感觉甚是奇怪,怎么会是一间完全密闭,只和下水道相通的石窟呢?但找遍石窟,终于一无所获,准备原路返回,就在洞口,卓木强巴突然停下,道:“里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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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立刚刚看过如此凶佛,心脏兀自跳动不已,卓木强巴突然冒出一句里面有人,顿时吓了一大跳,问道:“什么?哪里面有人?”
  卓木强巴示意大家不要出声,侧耳倾听,只见空寂封闭的石窟内,果然有奇异的声音传来,好似一种敲击声,整齐而有节奏,快慢轻重,变化不一。但是那声音显得遥远而微弱,不细听则全无发现,好像就是从石窟的某一处发出的,可是又无法分辨真切,好像整个石窟四壁,都在发出声音。卓木强巴低声阴冷道:“刚才我听见的不是这个声音,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而且是古藏语的声音。”
  张立和岳阳夸张地抱作一团,同时叫道:“强巴少爷,你不要吓我们,难不成这里有鬼!”
  卓木强巴手一挥,道:“再找找,说不定哪里真有机关,只是被我们忽略了。这石窟不可能没有进出的门路。”

  “侧斩刀是什么?”唐敏还是不明白。
  亚拉法师道:“这座岛是在湖心,如果湖水上涨淹没整座岛屿,那么地下的建筑都泡在水里,所以在这下面一层会有这种一遇水就能打开的白池。可是如果顺水冲下大量的巨大物件,诸如挂在大殿上的佛幔、供桌和一些杂物,它们将排水口堵住了怎么办?这时,这种喇叭状的通道和通道内的侧斩刀就起作用了。它们将大块的物体分为小块,以便地下排水系统疏通和排泄,它们会像弹簧一样突然弹起,然后间隔时间突然缩回,再弹起,起到切割物体的作用。”
  唐敏讶道:“这么巧妙,真不可思议。”
  亚拉法师淡淡道:“这就是古人在劳动和生活实践中积累的智慧。”
  三人又闲聊片刻,亚拉法师说了些有关密教神佛的事,然后道:“啊,不知道强巴少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联系一下。”
  方新教授又和卓木强巴他们作了次通话,此时卓木强巴他们正在石窟里刨地挖坑地找机关暗道,只因卓木强巴认为这里面有人。卓木强巴将他们看到的长毛女妖告诉了方新教授他们,亚拉法师心中又是一番地裂天崩的震动:“陀只尼渡化神母,天,这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我们竟然完全不知道这处圣坛的存在,简直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
  亚拉法师道:“我们下去,这里还有许多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
  唐敏犹豫道:“可是,通道里的侧斩刀不是很危险吗?”
  亚拉法师道:“跟着我走,没有什么问题的。”
  方新教授早也想去看看,欣然同意,三人也一同下入地下排水系统。

  卓木强巴和张岳二人又将石窟翻找一遍,还是没有发现机关暗道,只忙出了一头大汗。岳阳轻松道:“我说没有嘛,这次我们可以安心地走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石窟四面嗡嗡作响,那微弱的声音真的像是在喊:“救命!”而且是古藏语,而且岳阳还听出,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顿时脸色转白。石窟原本就空旷贫瘠,这一声来得突兀,三人渐渐将目光投向那尊五米来高的长毛佛,是她在呼喊?还是躺在案板上那男子?还是四名小鬼?张岳两人更是心生疑虑,莫不是碰到了千年老妖精?否则怎么还会说古藏语呢?
  卓木强巴突然一拍大腿道:“哎呀,我们真蠢!”张岳二人各自向后跳出一步,又被吓了一跳。
  卓木强巴道:“是石像!是石像啊!我们到处找机关,怎么把最明显的机关忽略了!”他踏上天坛形圆台,来到长毛女佛的座基下,指着那一圈缝隙道:“这石像肯定可以移动,这,这最明显最简单,我们竟然都没想到。”
  三人齐心合力,推动佛像,那石佛竟然比想象中要轻,看来中间未必是实心的。果然,佛座下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隔板,拉开隔板,下面竟然是一个水池,清水盈盈装得满满的,中间有个石台样的东西高出水面,但那上面并没有人。张立探头望去,水里也不见人影啊,正疑神疑鬼时,突然水里披头散发冒出一颗硕大惨白的人头,张立顿时跌倒在地。那人头一扬,水花四溅,一张浓眉大眼、方鼻厚唇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吐出积水,异常灵活地爬出水池,道:“总算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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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这人说话,三人马上明白,这是工布村人,方才喊救命和古藏语一样发音,但后一句话却是介于古藏和早期藏语之间的奇怪语言。这人身材异常矮小,身高不满一米五,四肢纤细,皮肤黝黑,一颗头却是又宽又大,站在卓木强巴面前就像一名发育不良的非洲儿童,因为被水浸泡过久,身体泛起一种不自然的腐肉白色。这个人穿着氆氇袍、长筒靴,腰系氆氇带,上面插了把丛林刀,手腕上是菩提子串珠,胸口有玛瑙佛串,串珠正中有一橄榄形黑白纹玛瑙,卓木强巴一眼认出,那是七眼石。
  那人甩了甩头上的水,骄傲而自豪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多吉,谢谢你们救了我。”
  “多吉?你是多吉跌不?”卓木强巴这样问道。张岳二人都大吃一惊,他们和卓木强巴先前想的一样,既然是工布村第一猎手,肯定是高大魁梧,壮得像头牛,怎么眼前这个小个子,会是多吉跌不?
  不料,这个小个子还真的昂首回答道:“没错,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的命,但……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还有,你们怎么会说这种语言?”
  卓木强巴道:“是那森带我们来的。”接着又把那森要他转告多吉的话告诉多吉。
  多吉张大了嘴,眼睛里闪烁着夺目的光彩,就像快要热泪盈眶一般,半晌才道:“那森,噢,苍天!万能的自在佛!感谢你赐予我这样的福分!我多吉跌不一生中,竟然能同时看见两位圣使大人。”他又喜孜孜地朝那长毛女佛跪拜下去,五体投地,嘴里念道:“慈祥的空行母大人,我感谢天上诸天的眷顾,我要感谢你们的,以我最圣洁的灵魂接受你们慈悲的化。”
  卓木强巴和张、岳二人俱是大惊,空行母他们都知道,那是藏区有名的慈祥佛之一,就好像观世音菩萨一样救苦救难,这里的空行母怎么会被雕成这副模样。
  见多吉翻身而起,张立问道:“这个,你们怎么叫空行母大人?”
  多吉奇怪道:“这就是空行母大人啊,怎么?圣使大人有不同的法名?”
  卓木强巴这位对佛学本身就不甚精通的圣使大人道:“呃……这个……没有。”
  多吉道:“圣使大人,你真的就是圣使大人。”朝卓木强巴跪下,岳阳在一旁道:“可不是吗,你们三位长老说的,这就是圣使大人了。你怎么知道他是圣使大人?”
  多吉道:“没有我们工布人引路,要来到这里不容易,蚂蟥坡,蝎子沟,蛇山,死人谷,瘴气谷,黑沼池,每个地方都不是常人能通过的。想找到生命之门更是难上加难,而那森带路,又能进入生命之门的,就只能是圣使大人了。”
  多吉半跪在地,突然摸遍全身的找起东西来了,终于,从湿漉漉的衣衫里找出一枚纽扣大的红色物体,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道:“我多吉发过誓,谁将我从那灰河地狱中救出,便将这滴血红石赠予他;没想到是圣使大人亲自解救我出地狱,看来天上有法眼,自知一切神通,请圣使大人收下!”
  卓木强巴微微笑道:“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多吉急了,忙道:“这滴血红石,本就是此间最后的圣物,是多吉拼死从剑树地狱取来,准备献给圣使大人的。多吉留此物在身,便是对天不敬!”说着,竟然朝地磕起头来,“砰砰”有声。
  卓木强巴见他神态坚决,那头撞石板咚咚作响,再磕下去都快磕出血来了,只好勉强收下,拿在手里一过目,竟然是一颗无瑕红宝石,作圆形纽扣状。卓木强巴贴身收好,以示尊敬,多吉这才喜容起身。张立岳阳拿起红宝石,细细观摩,只觉这块宝石晶莹剔透,红欲滴血,知道这肯定是个好东西,但是究竟怎么个好法,却说不上来。
  卓木强巴问道:“这块宝石是在哪里找到的?”
  多吉道:“剑树地狱,树叶如剑,风吹叶落,剑贯全身,着手手绝,着足足绝,身体头面,无不伤坏。”
  卓木强巴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多吉说的肯定是机关,看来这里还有他们所未发现的地方,转念道:“带我们去看看。”
  多吉道:“谨遵圣使。”不走向下水道入口,反而返身走向那水池。
  卓木强巴看了看那水池,说来奇怪,空行母法身移开,那水池里的水位竟然慢慢下退,露出台阶。卓木强巴问道:“你怎么会被关在水池里的?”
  多吉已经跳下水池,水已退却,不湿鞋面,犹豫道:“这,或许是我做得不够贴切,或许是我违反祖训私入生命之门,所以圣使他罚我在阏珈池净身洗过吧。我本来是取了滴血红石准备交给圣使,但圣使他们让我在这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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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木强巴跳进水池,四壁浸湿,但顶部干燥,看来这里以前也没有水,同时问道:“你说的圣使,是你带进来的那个?”
  多吉一步步走下石阶道:“嗯,圣使他……”
  张立和岳阳先后跳进来,岳阳急道:“圣什么使啊,他们想杀了你啊!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拿了什么东西?现在去哪里了?”他看了卓木强巴一眼,两人心中明亮,本那伙人是怕多吉泄露了他们的去向所以生出杀人灭口之意。
  水没过膝盖,多吉从另一方登上石阶道:“我不知道在阏珈池等了多久,圣使他们拿了开千手佛的四法杖,现在应该去了象雄王的领地。”
  “象雄王?”卓木强巴,张立和岳阳互望一眼,同时道:“古格!”
  多吉道:“那位圣使大人也是这样说的。其实按长老们的说法,古格王是后来的人……”
  张立道:“他们怎么会去古格的?他们比我们多知道些什么?”
  多吉道:“因为我们工布人世代守护着的三处圣地——生命之门,打开通往希望的通道;倒悬空寺,找到入口的法门;最后去到极乐的香巴拉,一切烦念持心忘明,使诸众生专心一境,即易得往生。古格王发现了我们的倒悬空寺,惊为神迹,所以迁都而至,盖诸宫殿于上,以为密宝。”
  岳阳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卓木强巴道:“就是说,古格有座倒悬空寺,和生命之门一样属于圣地,那里有通往香巴拉的法门,法门,就是指——”
  “地图!”张立叫了起来。
  “那么香巴拉就是帕巴拉神庙的所在地,难道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就是香巴拉?传说中的香巴拉?”连岳阳也惊讶起来。
  卓木强巴道:“赶快联系法师他们,看他们能不能来与我们会合,重大发现。”
  岳阳与方新教授他们通讯,多吉指着头上隔板道:“上面也有重物,但是感觉不是很沉,方才我一个人都能移动,只差一点就可以掀开地板。”
  卓木强巴举臂上顶,有重物在外面压制,叫来张立帮忙,三人同使力,将那东西顶翻,只听骨碌作响,打开了隔板。踏上大厅,这里又有一尊佛像,这倒有点像八臂金刚坐像了,左边手持连柄双头利剑,右边手拿着绳索一样的东西,瞪三目露齿咬牙,作忿怒相,身后有火焰形的佛圈,身旁两童子,而压住挡板的,是三个石墩,已滚落各处。大厅四面开门,似乎各俱佛形,而门外又有门,不知有多深。
  多吉参拜道:“圣使持十四根本印,真言咒,前往往生,叱咤一切障……”念毕,扭头看着卓木强巴,不知道这位圣使为什么不参拜本尊,看卓木强巴一脸茫然,心想是不是这里的本尊与别处有异,所以圣使不识,忙解释道:“这是不动本尊,圣使大人。”
  卓木强巴“哦”了一声,心道:“管你动不动,总之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
  多吉有些暗自伤心,这不动本尊是最受祭拜的大本尊,五方大明王护持的中央明王,可是圣使大人似乎没有听说过。张立用普通话道:“这个神很有型嘛,比刚才那些要帅多了,来,拜一拜。”
  卓木强巴这才反应过来,道:“哦,对,拜一拜,拜一拜。”模拟多吉姿势,拜过不动明王,多吉这才恢复笑容,开心得好像拿到糖果的孩子。卓木强巴问道:“多吉,你要带我们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多吉前面带路道:“请动五大明王,五大虚空藏菩萨,就到了。”
  有人带路,自不用每处佛殿一一拜过。他们看过几尊佛,有一全身青黑色,呈忿怒形,六面六臂六足,坐于水牛座上,背负火焰,手持戟、弓、索、剑、箭、棒等武器,多吉称威德尊者;有一呈青黑色,头戴宝冠,火发逆立,有三目,现忿怒形,双牙向上突出,右手持附三股杵之戟,手臂弯屈,左手持三股杵,周身亦有火焰,坐于磐石上,多吉称降三世尊者;有佛乘孔雀,身赤色,右手竖掌,屈食、中指,执白拂,左手覆拳安于脐,持大红莲花,莲上有绿珠,多吉称红莲虚空菩萨;而见一白佛,骑狮,头戴三重冠,脑后顶白玉圆盘,左手执钩,右手执五瓣花盖宝盒,多吉称法虚空菩萨。
  这里的每尊佛像都是三目,或单面,或三面六臂,或四面八臂,四面四臂,忿怒像,踏妖踩尸,伏鬼劈人,三人越看越心惊,也都意识到这个古老的教似乎尊崇的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东西。
  走到最后一殿,多吉停下,望着殿堂佛像左下侧门,低头不语,似在犹豫。
  殿堂高大,烛火摇曳,四周空荡,除了四人细微的脚步声,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大殿正中佛怒目尊。此佛身肉色,头戴七蛇冠,手持剑作吞剑状,剑缠一蛇,正中第三眼上方有角,身后为火圈,身上挂着七具鬼面,胸一腹二,双肩双膝各二,除了双肩鬼面化作蛇形口吐蛇信外,其余五具鬼面皆扭曲成蜡熔状,形态怪诞恐怖。张立岳阳心中叨念:“这又是什么神?这么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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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吉道:“前方就是剑树地狱了,非常危险,我是九死一生才闯过去的,但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圣使大人带过去。”
  卓木强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这里过去就是吗?那么你先把你遇到的情况告诉我们,然后我们自有办法。”
  多吉道:“一踏进去,便是乱箭横飞,我只顾躲避箭雨,哪里看得清别的,我一路滚跑,跌跌撞撞闯了进去,里面是葫芦形状,墙壁上好多钉突,还有字呢,正中有宝华座,座上有鱼嘴,这滴血红石就是在鱼嘴里取下的,出来的时候再没有乱箭了。”
  卓木强巴看看张立他们,又看看他们将要通过的地方,一间长方形侧室,中间是通道,两旁都是高出地面一米的供台,上面本该有佛像、钟、钵、木鱼等器物,如今也是空着,正面只开了一道三米高的小门,门的上方墙壁有一万字轮。地板铺陈为条石状,每一块上面都刻有一个文字符号。
  张立道:“机括在地板上,所以一踏进去就会启动机关。这些符号是梵文,可惜我们不认识。”
  岳阳道:“嗯,两旁的墙壁多有缝隙,估计飞箭就是从石壁中射出,未伤及人,则返回对面石壁。”
  张立又抬头道:“这天花板修这么高,上面估计不会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岳阳道:“这房间长度最多不超过二十米,如果有机关,冲也冲得过去。”
  卓木强巴道:“那好,那我们去试试。”卓木强巴在地板前,看着梵文笔画肥瘦不一,像一条条扭曲的虫,一时不知道该踏哪一块,试探着一脚踩下,地板没有异动,这才踩实。然后以平常步伐,踏出下一步。张立等人,则跟在卓木强巴后面,踩上他所踩的石板。多吉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被要求这样做。
  四人一步一步踩过地板,来到了通道另一头的门口,只见圆形房间中的地板呈不规则块状,与这边的条形地板完全不同,依然每块地板刻有梵文。
  卓木强巴踏出万字门,松了口气道:“不知道是运气还是机关已经不起作用了。”
  张立道:“唔,机关需要动力,看来多吉上次的闯入,已经将机关的动力消耗掉了。”
  一踏过条形地板,多吉认为就没有危险了,跳到圆形房间中央,指着高台上的鱼嘴道:“就是这里,红石就是在这里拿到的。”卓木强巴等想阻止也来不及,所幸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卓木强巴跺跺脚,地下的地板很结实,他又走了两步,尽量沿多吉踏过的地方前进。张立岳阳也是一般心思,这里的地板做成这样,肯定有问题。来到高台,这才看清圆形房间面貌,果然呈葫芦形,房间拱顶的正中开了洞,上面又接着一个小半球形,球形顶部逐渐缩小,看不清是否中空有孔。多吉所说的字,便是刻在小球形的环壁上,光线太暗,加上字迹太小,看不真切。卓木强巴取出电子远望镜,岳阳拎着探照灯,卓木强巴仰头望上,喃喃道:“还好,古藏文。”
  张立道:“写的什么?”
  卓木强巴念道:“鬼……鬼于金……牛,红……大红……莲耀,文……殊……菩萨,持……,持铜水于胸……洞……开……无量明?这什么意思?你们看看。”
  张立接过望远镜,喃喃道:“照字面翻译,应该就是这样的,没错。”
  岳阳将探照灯交到卓木强巴手上,道:“我来看看。”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蹊跷,里面的字都认识,就是合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多吉对这种现代化东西毫不认识,听说能看见眼睛看不见的远处,不由大感兴趣。岳阳告诉多吉望远镜的使用方法,多吉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高兴起来。
  卓木强巴叹息道:“哎,看来我们无法理解这上面的意思,得等到方新教授他们来看看。”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方新教授的声音:“咿?这是什么佛?亚拉法师,你来看看。”
  卓木强巴道:“导师,导师,我们在里面,你们进来看看,小心地上有机关,我们是从第二,第五……”方新教授等人依言跨过侧厅,来到圆形房间,卓木强巴道:“导师,你来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方新教授道:“等一下,我先把地上的梵文拍摄下来。刚才来得匆忙,还有好多东西都没记录下来。”
  张立提醒道:“敏敏小姐,别踩那里,我们没走过那块地板的。”
  亚拉法师进屋则问道:“多吉呢,多吉在哪里?”
  多吉从岳阳身后闪出来,看着亚拉法师道:“你是?”
  唐敏道:“啊,他就是多吉?”
  岳阳道:“多吉,把望远镜还给我……”
  一时七嘴八舌,小小房间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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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新教授他们上了圆台,卓木强巴将多吉拿到的红宝石给教授,并指着头顶球形空间告诉教授里面有字迹。唐敏已接过岳阳拿着的望远镜开始观察,亚拉法师一直不停地询问多吉里面的佛像。
  方新教授看了看宝石,道:“唔,做工相当精细,这是质量上成的红宝石,这在古人的祭奠里肯定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接着调整摄像头焦距,看着那些古藏文字,喃喃道,“我只知道文殊菩萨是佛教里一个比较重要的菩萨,其余的恐怕还得亚拉法师才能说明白。”
  亚拉法师正问道:“那么,这里的神佛是你们村里的祖先开凿的呢,还是早就存在了,而你们的祖先只是负责守护这里呢?”方新教授已经将电脑递了过来,指了指屏幕上的字。
  多吉道:“如果按长老们的说法,我们是负责守护这里的。”
  亚拉法师点点头,然后看着电脑道:“嗯?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方新教授道:“就是无法理解,所以才问问你啊。”
  亚拉法师抬头看看穹顶,然后再看看鱼嘴,让多吉将红宝石放回原位,观察了一番,然后道:“我明白了,应该是通过光线的折射原理吧。”他指着头顶道,“这个葫芦嘴就是引进光线的地方,我们古藏对声、光、影的研究其实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其中的无量佛壁就是很好的例子。”
  无量佛壁卓木强巴听说过,是一片光滑如镜的巨大石壁,据说每逢闪电雷鸣的时候,石壁上就会出现佛祖的法身,众多信徒顶礼膜拜,引为圣迹。可是这和这里的红宝石有什么关系呢?只听亚拉法师继续道:“其实墙壁上刻的,估计就是一种出现影像的方法,鬼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怪,而是二十八星宿之一;金牛是时间,也就是说当鬼宿在金牛这个时间抵达生命之门正上方的时候;大红莲耀,很明显就是光芒通过这颗红宝石发生折射,大红莲又是八大冰冻地狱的最深处圣物,这些都不重要。嗯……文殊菩萨……对了,你们看地板,有几处地板的形状并不是不规则形的,它们都成莲叶状。”
  卓木强巴等人顺着亚拉法师手指方向,果然,不止一处,地板被有意做成了莲叶形,数一数,一共有八瓣莲叶,均匀地围绕着中央圆台。亚拉法师道:“这是八叶的老师,分别代表了东南西北和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而文殊菩萨是在西南方位……”
  方新教授打断道:“等等,法师说的八叶老师,可是曼陀罗!”
  亚拉法师点头道:“不错。”方新教授不再提问,只是低声念叨:“曼陀罗,曼陀罗,原来是密教,难怪那些佛像都是三眼愤怒相,好多都不认识。”
  亚拉法师接着道:“铜和水暂时不知道是什么,然后无量明是西方善解净土的佛名,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西方极乐世界。连起来,大致的意思应该是鬼宿在金牛时抵达正上方,光线透过这红宝石折射至西南方的一个什么圣物上,则照出一个极乐世界的影像。而放红宝石的这不是什么鱼嘴,应该是佛教宇宙的中心,须弥山——八叶莲华须弥山。”
  听完亚拉法师的解释,卓木强巴和方新教授以及唐敏目光相对,心中都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相互紧密地联系着。亚拉法师所说的这一过程,和他们在阿赫地宫看见的过程何其相似,只是水晶头颅换作了更小的红宝石,难道说,那水晶头颅展现的神迹,也是从藏边传过去的?
  方新教授询问亚拉法师道:“难道这个地方,是密教修建的?”
  亚拉法师道:“未必,其实从三十二代赞普正式引入佛教之前,至四十二代赞普灭佛,然后佛教再兴这整个过程中,藏区的各种宗教一直处于一种相互融合,相互兼并的明暗斗争之中,许多的宗教灭亡了,又有许多新的教派从原有的教派中分离独立出来。而我们看到的曼陀罗似乎与密教有关,密教也是佛教的一支,但是方才的空行母雕塑则是藏地的,似乎是从最古老的九原蛋母和毛妖女王等古老传说幻化而来。而后来看见的两尊佛,凭我的经验判断和古老的苯教有关。或许你们并不知道,藏区原始宗教苯教,其实在形成之初除了自身的崇灵教义之外,也吸收接纳了许多古代的宗教,诸如古印度的婆罗门教、古巴蜀巫教,和周边原始部落的各种自然崇拜。所以,我们所看到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教,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很难下一个准确的定论,它应该是一个佛苯相争时期,一种融合了各种教义的宗教。”
  说到这里,亚拉法师声音一沙,大家都以为是法师一口气说得太长,谁也没有注意到法师眼角蕴藏的激动的泪花,他心中在呐喊:“至高无上的万能的摩醯首罗,你能不能告诉我,被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的,我们的圣教究竟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连名字都没能留下?为什么!”
  多吉已将望远镜从唐敏手中抢了回去,看了一会儿,用手指着什么问岳阳。岳阳看了看,问法师道:“法师,看看那个是什么,好像墙上的钉突正中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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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法师看了看满壁的乳头状突起,虽然一进这个圆形房间就发现了,但是谁也没有在意,直到此刻经岳阳提醒,拿起望远镜一望,这才惊讶地发现,乳突正中是铜锍管。他问多吉道:“这里是这地下宫殿的最深核心了,对不对?这里你遇到过最厉害的机关,对不对?”
  多吉连点了两次头,亚拉法师道:“不好,这里的机关太厉害,趁机关没有启动,所有的人得马上撤离,否则有性命危险。这些乳突会喷水,那些水是沾不得身的。”法师心中惧畏地看着满屋的乳突,心道:“竟然是尼刺部陀,这……这可是传说中才有的机关啊!”
  卓木强巴道:“奇怪,可是来的时候并没有踏到机关啊?”
  大家收拾包袱,准备撤离,张立、岳阳、方新教授等先后都离开了圆形房间,并没有异状,紧接着多吉也来到门口,就在此时,只听“咔”的一声,大门左右两旁的乳突内铜芯似乎发出异动,只见有两根笔管似的东西从乳突顶部伸了出来,亚拉法师大叫:“快冲出去,不能让它喷水!否则谁都走不了。”卓木强巴一惊,马上想起敏敏还在自己后面呢!
  可是笔头已经开始滴水,多吉愣了一愣,在他身后的卓木强巴大力一推,将多吉推出房间,一双大手竟然握住了门口左右伸出的笔管,拇指堵住了管口。亚拉法师大惊道:“强巴少爷,你!”
  卓木强巴道:“不是不能让它喷水吗,走啊!”唐敏道:“强巴拉……”卓木强巴大声道:“快走!走!”唐敏和亚拉法师先后从卓木强巴腋下穿过,可还在水喉喷水的范围,卓木强巴道:“跟着他们走!我就来!”亚拉法师满怀惧意地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心道:“强巴少爷毫不了解古苯教的东西,这……这怎么能用手去堵啊——”
  这时,侧厅也出现了异动,惊慌中张立一低头,不知道什么东西凉凉地擦着头面飞过,将一缕发丝削落,只听身后岳阳道:“哇,是什么东西?”方新教授道:“低头!”张立道:“我们还是走的原来的路啊,没有碰到什么啊?”
  方新教授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冲过去再说。”张立避开左侧飞来的一个物体,惊呼道:“好玄。”岳阳道:“小心你后面。”话音刚落,张立“哎呀”一声,肩部已中招。他忍痛拔下肩部的暗器,竟然是一片薄薄的万字轮,巴掌大小,金属打造,四边都开了刃,旋转起来就像飞来飞去器一样,在空中竟然能自己来回穿梭。
  六人狼狈地钻出侧厅,张立肩头受了点伤,其余人大多是脸部手部划伤,连亚拉法师也不能幸免,多吉身材矮小却没有受伤,回头看时,侧厅空中满是飞来飞去的万字轮,一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唐敏问道:“强巴拉呢?”
  众人大惊,只有亚拉法师和多吉才知道,卓木强巴在里面按住了两个即将喷水的喷管,然后大家疲于躲避万字轮,竟然无人发现卓木强巴没能跟上来。多吉突然伸手一指道:“看,圣使大人在那里!在那里啊!”
  只见卓木强巴倒在门口,里面的房间已形成雨雾,不住地浇灌在卓木强巴身上。原来,就在亚拉法师他们冲出房间,卓木强巴正准备松手跟上,突然颈部一凉,卓木强巴知道,别的乳突已开始喷水。那一凉的感觉之后,颈部突然痒了起来,一痒不打紧,跟着全身上下好像都痒了起来,疼痛可以忍受,可是这种痒的感觉竟然无法抵御,一直痒到心窝里,好像无数蚂蚁爬进了骨髓里,他浑身一阵哆嗦,按住喷管的双手不由松开了。卓木强巴手臂一松,整个房间的喷头全面喷发,一蓬蓬雨雾占据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卓木强巴全身都被包裹在里面,接着引起了全身剧烈的反应。卓木强巴在地上痛苦而嘶哑地叫了两声,那声音却被满天旋转的飞轮掩盖了。
  亚拉法师看着满天旋转不停的万字轮,又看看大殿正中这尊挂着七具鬼面的吞剑神像,再看看众人,只见唐敏几次欲冲回去被张岳二人死死拉住,方新教授愁眉紧闭。这时,多吉也准备冲回去拉人,亚拉法师一把拉住他道:“不能回去,如今的他碰不得,我们得用绳子把他拉回来。”说着,手臂一扬,飞索正勾住了卓木强巴的背包,将卓木强巴从侧厅正中通道里拉了回来,拉出飞轮区时,背包已被扎得像个刺猬,不过卓木强巴没有被划伤。
  可是这时,卓木强巴的身体渐渐起了变化,唐敏双手捂嘴,几乎就要痛哭失声,方新教授和张立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张立道:“怎么会这样的?”卓木强巴的身体,被那些雨雾沾过的地方,竟然开始变成绿色。而且绿色的皮肤表面,很快起了许多大小不等的疱疮,好像被火烧伤形成的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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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法师制止大家靠近,同时指着挂鬼面吞剑神像问多吉:“这尊神,刚才你说你们称作俱利伽罗不动尊,是这样叫的吗?”多吉点点头道:“以剑有黑龙围绕之像为本尊者,俱利迦罗大龙,吞饮利剑。”
  亚拉法师道:“不,不对,这应该是德叉迦龙王,视之有毒,在古藏教和民间,是瘟神的化身。快,找有水的地方,刚才我们经过不是有个水池吗,把他抬到那边去,别碰到他身体的任何部位。”
  张立岳阳,方新教授亚拉法师,四人戴上绝缘手套,去掉包袱,各持卓木强巴手足,抬着他飞快地奔向有水池的地方,唐敏和多吉跟在后面。此时关多吉的那个房间,水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露出一个水池的轮廓。来到水池旁,亚拉法师又道:“除去他身上所有衣服,一件也不能剩。”
  索性唐敏不是外人,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又将卓木强巴衣服剔除干净。亚拉法师道:“扔进水池里,先捏住口鼻将头浸泡入水,多涮几下。然后一个人抬着他的头,别淹着了,让他就这样泡在水里。”卓木强巴的身体一落入水中,水面立刻漂浮起一层绿色的油状物,而且面积还在不断增大。那些绿色的漂浮物在水中越聚越多,但又很快地淡化散开来,顺着水流飘入池底,不知道流向哪里去了。
  岳阳抬着卓木强巴的头道:“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亚拉法师道:“按现在的观点,这应该是一种类似于真菌或者是藻类的微生物,它们干涸后的粉末对人体皮肤产生强烈的致敏性,而且这种奇特的孢子生命形式让它们一直处于休眠状态,遇水就复苏过来,但是它们的生命周期很短,只要水足够多,它们又会很快地死亡。这种绿色的东西效果极为霸道,半个小时没有有效的救治方法就让人全身溃烂流脓而死。强巴少爷也算命大……”
  方新教授道:“这种喷水的机关我们以前似乎没有见过啊。”
  亚拉法师道:“嗯,这种机关应该是源自苯教吧。”说到这里,亚拉法师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再次问出以前问吕竞男的问题,“你们对藏区原生的古苯教,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谁也答不上来,被亚拉法师阴冷的目光一扫,人人自噤。
  亚拉法师缓缓道:“古苯教是基于对原始自然崇拜而产生的人类最古老的宗教之一,远早于佛、道、基督等著名的教派,崇尚自然,崇尚当时未知的一切不可抗拒力量,风雨雷电,花鸟草虫,飞禽走兽,奇树怪石,无不是他们崇拜的对象。它和许多原始宗教是一样的,大巫师起祷文求福,以活人祭天,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古人必须亲身去体味;所有的动植物,能吃不能吃,都需要他们靠嘴去尝;所有的奇怪现象,如火烧、水流、风吹、雷击,都要靠自己去触摸,去接触;植物生长,飞鸟飞翔,鱼儿游水,他们都试着去模仿。这是一切人类文明萌发所必须经历的。就在这样反复的体验、试验中,经过历史沉积,古苯教形成了自己一套完整的防御系统,为了对抗外敌,他们发明了——蛊毒!”
  “蛊毒!”一听到这个词,除了多吉,所有的人都心惊了一下。这个词本身就显得阴狠无比,一听到它就让人想起诸如五毒教、南洋降头一类莫名可怖的东西。
  亚拉法师接着道:“早期的藏地,特别是林芝以东这一带,又特别是墨脱地区,环境恶劣,虫蚁滋生,许多地方瘴气缭绕,毒虫出没,而人群中疫病流行,又不知该怎么防范,这为蛊毒的产生和发展都提供了良好的环境,蛊毒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诞生的。而后随着苯佛之争,古苯教渐渐转移,后来才传入了云贵之地并在那里发扬光大。藏语原本不叫蛊毒,是后来汉人为它们取的这个名字,其实蛊和毒是两个分开的意思,本都属于毒的范畴,蛊是以虫蚁之争而制毒,毒是以草木药石而制毒。蛊字从虫从皿,本意是指用皿养虫,而置虫于腹噬其心肠称之为蛊。毒从青从母,指的是以草石根本而治病,后来治疗疾病的治变成了导致的致,变成了以草木而致病。这就是蛊毒原本的意思,到后来蛊毒术的范围扩大了,凡养虫取毒的,不一定将虫放入人腹中也都称作蛊,而不管虫毒还是树毒,只要致人不适的药物,都称作毒,像这次强巴少爷所中的,也可以说是蛊毒的一种。”
  张立恍然道:“我明白了,前面那个狭窄通道处的尸体,肯定是被毒死的,所以才没有伤口,而且死了那么多,难怪百多年前的人无法通过通道。”
  唐敏担忧道:“那,有没有解毒的办法?”
  亚拉法师道:“蛊毒千奇百怪,种毒之法更是多不计数,要想全部会解几乎是不可能的。像这次的尼刺部陀,源引的地狱中的名字,幸亏我在书籍上读到过,假如方法不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好了,呼吸很平稳,身上的疱浆也在消退,现在估计已经稳定下来,强巴少爷过一会儿就会醒来,但是至少泡够半小时。按古籍记载,只要将身上的毒物冲洗干净,半小时就能恢复正常,我要先去德叉迦龙王殿看看。对了,强巴少爷醒来起身后,把他的衣服也都扔在水里泡一泡,以除后患。”
  岳阳道:“什么,法师你还要去那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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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亚拉法师道:“嗯,我要回去看看。虽然我们逃了出来,可是机关是怎么被启动的,我们却一无所知,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机关,岂不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多吉和我一起去。”
  多吉看了看圣使大人,又看了看亚拉法师,终于还是惶惶跟着离开。看着这位对他们信仰的教义理解得比自己还深的法师,多吉心中有一种敬畏的感觉,这名法师就好像是村里的长老一样。
  亚拉法师离开之后,留守在房间内的张立依言清理强巴少爷的随身衣物,将一些重要物品拿出来,然后将剩下的衣服放在一堆,准备待卓木强巴醒后抛入水中。
  唐敏见岳阳抬着辛苦,也戴上绝缘手套替下岳阳,岳阳不忍拒绝。看着心中的人如婴儿般安静地躺在自己双手之间,唐敏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满心欢喜地暗道:“终于,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了,强巴拉,你要平安无事地醒来,如果你有什么事,那我岂能……”
  方新教授看着水池里大难不死的卓木强巴,不由长出一口气,为了让唐敏这个小姑娘和强巴拉单独待在一起,他去帮着整理卓木强巴的衣物,岳阳也来帮忙。
  张立清理到卓木强巴里衣的时候,发现里衣有个暗袋,取出里面的东西,三人眼睛都是一瞪,岳阳忍不住扭头看了唐敏一眼,只见唐敏关切地盯着卓木强巴,仿佛不知身在何处。暗袋里有四样小东西,第一个大件是巴掌大小的铜镏金十字剑,那便是刚刚参加特训团时德仁老爷给卓木强巴的家传遗物,除了方新教授,别的人都没见过。第二件是一件长椭圆形的石头,上面是黑白两色图文。方新教授认了出来,这种东西叫天珠,是藏民心中至高无上的信物,上面按图像眼的多少来区分其珍贵程度,如果达到九眼,便叫九眼石,那便是相当珍贵的了,而这枚天珠上面刻的石眼竟然有十八眼,而正中呈宝瓶像,仅看眼数方新教授就知道,这绝不是一般的天珠,但是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这恐怕是强巴拉少数的秘密之一。第三件便是曾在可可西里遇见的灰狼三兄弟送给卓木强巴的骨笛,张立没想到强巴少爷这么重视与灰狼三兄弟的友谊。
  而让他们三人眼睛一瞪的是最后一件东西,也是让岳阳扭头看唐敏的原因。这是一张微微泛黄的寸许照片,照片上一位如天使般相貌的小姑娘童真的笑着,那眉毛,那眼睛,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唐敏。张立悄悄看了唐敏一眼,低声道:“真想不到,强巴少爷爱敏敏小姐已经爱得深入骨髓了,连小时候的照片也要贴胸收藏,唉,看来我们的石观音娘娘……唉……”
  岳阳低声道:“不是深入骨髓这么简单吧,我看简直是爱得走火入魔了,大活人在眼前,为什么偏偏收藏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呢?”
  方新教授突然低声道:“不,不对,这不是敏敏的照片。”张立岳阳都轻轻“嗯?”了一声。方新教授道:“从这切边的花纹工艺,还有照片的老旧程度,你们看,这照片至少是在二十年前拍摄的,可那时候敏敏还没有出生呢。”
  张立悄声惊呼道:“啊,那会是谁?”
  方新教授心情一下子就沉重起来,低沉道:“我知道了,这或许是强巴拉心中最大的痛苦。这件事情,恐怕也是他们家庭最大的痛苦,他们从不对外人说,我也是从他们日常生活谈话中略知一二。强巴拉他……本还有个小他十几岁的亲妹妹……”
  方新教授轻轻叹息,张立和岳阳脑袋凑得更近了,只听教授用几若蚊吟的声音说道:“在他妹妹很小的时候,强巴拉带他妹妹出去玩耍,不料他妹妹竟然被人绑架。眼睁睁看着妹妹从自己身边被人抢走,恐怕那是一辈子也无法抹平的创伤吧。”
  岳阳细语道:“怎么会这样的?”
  方新教授道:“好像是为了他们家族那本宁玛古经,德仁老爷也真狠得下心,接到绑匪要求的第二天就对外宣布将经文献给国家,好像从那天起,父子俩十年没说过话呢。”
  张立叹息道:“其本无罪,怀璧其罪啊。”
  方新教授好像刚苏醒过来,道:“奇怪,我为什么跟你们两人说这些?记住,这件事是强巴拉不愿意提起的,你们不能对任何人说,到此为止,就当没听过,OK?”
  张立岳阳二人连打保票,一个说“明白,明白”,一个说“理解,理解”。岳阳别过头去看了一眼唐敏和卓木强巴,心道:“原来如此,这就不难理解强巴少爷对敏敏小姐的爱了,里面竟然包涵着三重爱意,因为年纪间隔,有父亲对女儿的爱,彼此吸引而产生了情侣之间的爱,由于过去的悲痛记忆,还有想要弥补的哥哥对妹妹的爱。天哪,难怪强巴少爷对敏敏小姐爱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唐敏突然道:“醒了,他醒了!”
  张立等赶紧到卓木强巴旁边,卓木强巴睁开眼道:“我,我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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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





  而此时,亚拉法师带着多吉,已经回到德叉迦龙王大殿,看着怒目威仪的龙王像,空荡荡的大殿里竟然泛起寒意。来到侧厅门口,只见满天飞舞的万字轮已经插回壁缝,只有少数击伤击中人的万字轮改变了飞行轨迹,散落在大厅两旁的高台上。看了看写着梵文的地板,还有两边墙壁,若说是踩踏地板引发了机关,可是多吉明明是跟在大家一起出去的,踩地板的顺序也没有错啊?周围没有任何尸骨,也就是说这个厅殿自封闭起来之后没有任何人来过,这也给推断带来不小困惑,少了可以参考的先例。亚拉法师再次询问多吉道:“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一踏过这道门,里面马上就飞出许多万字轮吗?然后进入里面的房间,机关又自动关闭了,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打开。”多吉一直点头。
  亚拉法师又道:“第二次进去的时候,机关一直都没打开,出来的时候才启动了机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第二次也是你带路进入的吧?”
  多吉摇头道:“不,是圣使大人在前面带路。”
  亚拉法师皱眉道:“这怎么可能?唔,再试一次!”
  “啊!”多吉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看着亚拉法师。法师道:“你别担心,我先进去试试。”
  亚拉法师踏上了地板,果然,前面几步安然无恙。就在亚拉法师认为自己可以安全地通过侧殿的时候,来到侧殿正中,突然脚下地板一沉,亚拉法师见机行事,右手搭住了右边高台,这时整个地板竟然从中裂开,整个中间通道变成了一条二十来米长、十来米高的深坑,坑中矛尖旌簇,插满了尸骨。此时亚拉法师身处通道正中,距离前后两道门各有十米远,而通道有二至三米宽,双臂伸直也无法让身体卡在通道中,若不是抢先搭住高台,连半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
  亚拉法师惊魂未定时,只听“咔嚓”一响,心知不妙,另有机括启动,同时手指感到轻微震动,法师赶紧用力向下一摁,将整个身体撑了起来,身在半空,手掌刚刚离开高台边缘,只见灰尘扬起,两处高台的边缘齐刷刷弹起一排寸长小钉,如果手还搭在高台边缘,此时已被刺伤。而这还只是开始,突然高台墙角处石壁移动,露出一排小孔,跟着无数带铁链的矛枪交叉对射,幸亏亚拉法师手劲大,身体凌空较高,否则就被穿插在半空了。
  这还没完,墙壁里隐藏的万字轮开始漫天飞舞地激射而出,而头顶一阵灰屑落下,石板打开,伸出无数笔管一样的铜管,亚拉法师心头一凉,这不就是那些喷射水雾的铜管吗!下方的深坑内“咔”的一声,所有的矛头向下沉了一沉,亚拉法师魂飞魄散,这一声意味着,下面所有的矛枪都要向上弹出,如今他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哪怕再好的身手,也是笼中鸟儿。同时“扎扎”声响,前后两道空门竟然好似有铜板要从石门中间落下,亚拉法师感觉自己就像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无数枪管从笼子铁条中伸进来,自己却无力反抗。
  几乎万念俱灰时,法师突然灵光一闪,不,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还有多吉,多吉还在外面。法师看清多吉位置,手臂一扬,飞索激射而出,多吉也不愧为工布村最优秀的猎人,早就看见亚拉法师在侧厅里挣扎求存,可惜心急如焚帮不上忙,他一直站在门口没动,就是知道一定有需要用自己的地方。如今见那老法师一扬手,抛出一个什么东西,多吉知道一定是绳索一类,伸手去接,哪知道飞索厉害,轻易就击穿了多吉的手掌,一直钉入多吉身后几米远的地板中。多吉不顾疼痛,将飞索往手臂上一绕,反身拉着飞索快跑,亚拉法师一受力,就像线上的风筝一样,被多吉朝门口拖去。
  “轰”的一声,铜门落下,整个侧厅已处于各种机关的包围中。亚拉法师带伤躺在地上,双脚贴着铜门外侧,一直回不过神来,恍如隔世,方才真的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从亚拉法师走到通道正中,机关启动,至铜门落下,整个过程不足半分钟,如果不是借助了最新科技的飞索和多吉,亚拉法师此刻已经变成亚拉刺猬了。就是这样,法师依然多处被万字轮划伤,肩背处还直接被钉了两枚万字轮,方才从门里被多吉拖出来时在门口边缘被刮掉了。
  亚拉法师仰面看着天花板,暗忖:“原来第一次逃出来时,根本就不是机关的全部,这套组机关可比前面那狭窄通道的组机关厉害百倍不止,这里根本就不准备让人通过。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设立机关,在你可能想到的求生的地方设立更可怕的机关,一处比一处险,瞬间齐发,不留余地。可是,刚才是怎么进去的呢?”
  亚拉法师翻身爬起,只见多吉正小心地将穿透掌心的飞索扯出,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法师取出包裹里的喷雾麻药,一面帮多吉取下飞索,一面问多吉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你身上藏着什么特别贵重和有特别意义的东西?”
  多吉听了半天,才领悟到亚拉法师的意思,他愣了片刻,抬起胸口的七眼石,喃喃道:“圣物。”亚拉法师抓着多吉佩戴的玛瑙佛挂珠,低声道:“天珠,难道和它有关?”法师叨念着,取下佛挂珠,让多吉自己慢慢取飞索,自己握着佛珠又来到门前,也不见有什么动作,突然“咔”的一声,铜门自动升起,又隐藏回了石门夹缝中。漫天飞舞的万字轮不见了,两边和头顶的石板都移回原位,而脚下从中断裂的地板正像吊桥一样“嘎嘎”的回到原来的位置,终于合在一起,侧厅依旧安静,看不出有任何异动。看了看门口两块不足十厘米长的两片金属板尺,亚拉法师喃喃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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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亚拉法师带着多吉双双受伤而回的时候,卓木强巴已经醒转,正泡在水池里和唐敏说着什么。这蛊毒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卓木强巴就跟没事人一样,只是水池里的水位又下降了一些。看见满身伤痕的法师,张立和岳阳都惊呼起来:“法师,你受伤不轻啊!”
  亚拉法师不理二人,让唐敏帮多吉将掌心伤口做消毒处理,扭头一看卓木强巴,鼻唇沟出现淡淡一抹青色,心头一惊:“难道已经中蛊?这……这可该怎么办?只能希望工布村人知道怎么解蛊了……”当下不敢冒问,只是直接拿着天珠问卓木强巴道,“你身上,有没有和这个东西类似的?”
  卓木强巴愣道:“咦?这颗七眼天珠,不是多吉的吗?法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岳阳接口道:“哦,强巴少爷的珠子比这个可要大些。”
  卓木强巴语音一变,喝道:“你们……你们看我的东西!”
  岳阳一吐舌头,恐不敢言。亚拉法师道:“那就是有啦。”
  卓木强巴只得承认道:“嗯,是有一颗,那是,我们家族的传统,从小就带着的,是女孩就传承这么一颗天珠,如果是男孩就是一把小铜剑。”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住口不语,神色悲戚。
  而方、张、岳三人这才明白,恍然一悟。
  亚拉法师道:“我可以看看吗,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扭头看着张立,他知道岳阳看见的东西,这家伙肯定也有份。张立忙取出天珠,同时傻笑解释道:“我们是为了清洗你的衣物而对你衣物里的重要物品进行了一下整理,绝不是有意要偷看的。”
  “啊!这……”惊呼几乎同时来自亚拉法师和多吉的口中,多吉接着大声数道:“十,十一,十二……十七,十八!十八眼石,肯定连长老都没见过这样的圣石啊!”
  张立岳阳又同时想到:“说不定这就是他们长老确认强巴少爷是圣使的原因吧。听说这天珠在西藏到处都有卖,那个本说不定也是买了一颗所以才浑水摸鱼冒充了一次圣使。”
  而亚拉法师惊呼之后就没有出声,他反而别过了头,他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激动的泪花。亚拉法师心中在呐喊:“强巴少爷啊,你可知道这是至高无上的象征。十八眼宝瓶天珠,十八是摩醯首罗的十八重天,宝瓶是盛一切大千世界于净,有一宝瓶,盛诸光明!盛诸光明!”
  亚拉法师强忍激动,回过头来,心境平淡道:“方才那处机关,便是由这天珠引起的。”
  众人询问怎么回事,亚拉法师这才道:“据我推论,那侧厅前后两道门的两旁,有可以感应天珠的东西。其具体原理我不十分清楚,但当多吉第一次去时,感应器感应到天珠,认为是这处地方的后人来取回自己的东西,所以启动了万字轮,意味着考验,如果没有通过万字轮的考验,就没有资格拿到这颗红石。而当强巴少爷第二次踏入侧厅时,第一道门口的感应器就已经感应到了,当我们离开那圆室时,第二道门的感应器又感应到多吉身上的天珠。所以我们离开时遇到的机关,其实并不是要致我们于死地的机关,只是给予一个小小的惩戒,意思是拿了红石就不该再回来,不要贪得无厌的意思。这就是这个地方的修建者们,想要告诉我们的……”
  众人无不哗然,张立岳阳声音最大,张立道:“不是吧,惩戒也不用往死里整啊!”岳阳也道:“那机关根本就是要人命啊,强巴少爷都这样了,还不是要致我们于死地?”
  亚拉法师让他们说完,才淡淡说出了这次自己试机关的全过程,直说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相信吧,多吉在一旁又是点头又是比画,眼中充满了恐惧。最后,亚拉法师道:“所以,这也算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我们没有天珠的话,根本不可能进入圆形石屋,就更不用谈能不能出来了。”
  卓木强巴活动了手脚,问道:“我可以起来了吗?”又看看唐敏。唐敏脸色一红。
  亚拉法师道:“好吧,给他找件衣服穿,而这堆衣物扔进水里漂洗,再装袋,拿回去做焚化处理。”
  多吉已经处理完伤口,恭敬地来到卓木强巴面前,低头道:“想不到,我多吉跌不的命,又一次被圣使大人庇佑。从今天起,多吉这条命,就是圣使大人的了,多吉将追随圣使大人行遍三千大千世界。以我身下阿鼻地狱,受尽十八苦楚,也保大人平安。”
  卓木强巴看着这个不及自己胸口高的小个子男人,神态肃穆地誓言要保护自己,不禁怜悯地摸了摸多吉的头。多吉喜不胜收,圣使灌顶赐福那是极高的荣耀。
  卓木强巴身材高大,找件合适的衣服不易,多吉脱下自己的氆氇袍正好做卓木强巴的上衣,另用帐篷改了一下,裹在腰间可做围裙。而张立正准备将衣服扔进水池里时,突然传来异响,仿佛整个地下废墟都摇晃起来,而水池里的水位突然消失不见了,石屑纷纷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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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立、卓木强巴等都在问:“发生什么事了!”唐敏抱着卓木强巴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方新教授道:“这里要塌了吗?”亚拉法师道:“怎么回事?”岳阳道:“是不是教官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试着联系了一下,没有回音,隔了许久才传回一个橙色信号,意思是正在忙,没时间通讯。
  只有多吉不为这震动所惊,他在水池里左摸摸,右探探,发现水池里果然一滴水也没有剩下,最后竟然朝西方跪拜起来。大家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多吉才道:“阏迦池从来就不会断水的。门开了,门开了,纳帕错干涸了,所以阏迦池里的水都流走了。门被打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详细一些?”可是多吉开始念工布族特有的经文,一句话都不说了。亚拉法师知道持念咒的规矩,示意不可打扰。这震动并不十分剧烈,整个地下建筑群落似乎也不像要坍塌的样子,大家便在水池旁静静等待。震动不停,外面声响滔天,一直过了大半个小时才逐渐消失,多吉停止了念咒。这时,其余的人将一些衣物器械都收整完善,背好了背包,就等着多吉一起离开了。
  张立又问了一遍,多吉道:“我们村里流传下来的,一旦生命之门被关闭,整个纳帕错湖的湖水都会干涸。只要纳帕错湖里还有一滴水在,一定在这阏迦池中,可是如今水池里一滴水都没有了,全流走了。”
  岳阳道:“不是吧,刚才你说门开了,现在又说门关上了,到底是门关了,还是门开了?”
  多吉突然道:“跟我来,你们跟我来。”带着这群人从他们进来的地方返回圆形的下水管道,在排水系统中左拐右拐,没两下工夫就来到一条死胡同。张立道:“没路了。”
  多吉道:“那里是道门,原本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现在,你们把那道门推开吧。”
  张立推开门,原本管道里只有烛帽的荧荧火光,门被轻轻推开,突然外面的阳光直射进来,一时都睁不开眼睛。等待恢复视力,张立才怪叫出来:“啊,真的干了!湖水干了!”
  大家聚在洞口,原来这排水系统竟然就铺设在湖底。洞口水珠串线滴落,洞外就是干枯的湖床,无数的鱼儿在泥泞地里翻腾跳跃,挣扎求生,青天白云覆盖着远处崇山峻岭。短短半小时,一个偌大的湖竟然变成了一汪泥潭,真是让人无法接受的突变。
  方新教授看着被推开的门道:“唔,这门是借助水压关上的,只能从里向外推,当湖水蓄满时,这门自然怎么也打不开。”
  多吉一步跨出,踏入湖底泥沼,淤泥淹至他的膝盖,他低声吟唱道:“生命之门被关闭了,地狱之门就打开了,地狱之门打开了,勇敢的使者们便出发了。他们漂越冥河,穿过荒漠,蹚过长满毒虫的沼泽,历经一切艰难,来到天上的圣殿,人间的仙境……香巴拉!”多吉扭头道,“这就是我们村里常常唱的一首歌谣,连三岁孩童都会唱,是长老教会他们的。”
  地狱之门,香巴拉,当这些熟悉的词汇再次传入这群人耳中时,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卓木强巴这还是第二次听到有人提起地狱之门,可是据他所知,这道门应该在横贯喜马拉雅山脉的狭长形区域,没想到,竟然在墨脱这样遥远而偏僻的地方,听到地狱之门的传说。卓木强巴问道:“你知道地狱之门在哪里吗?”
  多吉道:“当然。”他往远处一座山峰一指,道,“地狱之门就在生命之门的正西方,本来也该是我们工布人守护的三大圣地之一,可是,因为那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后来就放弃了。”
  “啊?”张立疑惑道:“那座山,看起来也没多远嘛?地狱之门真在那里?”
  卓木强巴则问道:“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多吉道:“你们看了就知道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哪里就是央恰布藏布。”
  唐敏道:“这个央什么名字好像很熟,我们以前好像听过?”
  亚拉法师道:“是雅鲁藏布江的古称,那森曾经提过的。”
  岳阳指向远方道:“看,是教官,教官他们也在外面。”
  只见吕竞男和巴桑两人在干涸的湖底行走,似乎在勘查什么,卓木强巴等人也赶了过去。
  走到近处,卓木强巴等人不禁暗惊,巴桑脸手都是伤口,从额到鼻乌青,连吕竞男也是头发凌乱,略显憔悴。张立打了个招呼:“喂,教官,巴桑大哥,我们在这里,我们过来了。”
  吕竞男道:“哦,你们也发现了地下出口啊。”
  岳阳道:“怎么搞成这样啊,巴桑大哥?”
  巴桑冷冷地说道:“九死一生。”熟悉巴桑的卓木强巴等人都知道,让巴桑说出这四个字,那确实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危险。巴桑又补充道,“你们不也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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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好不了多少,特别是穿着奇怪服饰的卓木强巴和挂彩严重的亚拉法师。张立点头道:“嗯,这里的机关比训练时厉害不少,险些出不来了。对了,巴桑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们触动了机关吗?这湖水怎么突然就干涸了?”巴桑点点头。
  吕竞男冷道:“机关并不厉害,关键在于你们是否想到了古人所想的。你们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人,这点机关都对付不了吗。嗯?这人是谁?”
  卓木强巴道:“是多吉,工布村的多吉,他被本他们关在地底水池里,被我们救了出来。对了,多吉知道很多关于这里的事情,还有地狱之门,是吧多吉?”
  多吉头一昂,反问卓木强巴道:“圣使,她是什么人?”
  卓木强巴又介绍吕竞男,道:“她是我们教官,也是我们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解释一番,让多吉知道负责人是指什么,多吉还是不能理解。在他们的世界,女人只负责生孩子和料理家务,哪有一群人听从一个女人号令的道理?卓木强巴不得不以圣使的身份,将吕竞男要问的问题再问一遍,多吉才极不情愿地作了回答,还不停地念叨:“要是在我们那里,这样的女人肯定没人要。男人说话,女人怎么可以插嘴呢,还要参与自己的意见,简直要不得!”把吕竞男气得七窍冒烟,生裂了他的心都有。
  在吕竞男询问多吉时,张立等人也在询问巴桑,到底是碰到了什么机关,怎么个厉害法。巴桑简单说了,其惊心动魄,丝毫不亚于他们这边。听完巴桑他们的经历,岳阳道:“那么,湖水到底去哪里了呢?”
  巴桑跺脚道:“这下面。”
  “还在下面?”张立奇道。
  巴桑点头道:“嗯,教官说了,这高原的地下水系统一直是科学家想研究清楚的问题,这里地质结构十分复杂,估计有大量的地底溶洞和地下河。青藏高原一带有许多海子一夜间便消失的传说,而且不少都得到了证实,都是与地下河之间的通道突然连通,然后湖水大量流失引起的。我和教官方才就是在找是否有被打开的地下水通道。”
  唐敏道:“找到了吗?”
  巴桑摇头道:“这个湖本不大,估计只有十平方公里不到,我们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教官说,可能是因为将湖水排干之后,湖底的石块和淤泥,又将洞口封了起来,所以我们找不到。”
  方新教授用摄像头环拍一圈,只见那两座小岛都已成耸立的山峰,而周围的群山也更加高大。
  吕竞男听完多吉的诉说,吩咐道:“走吧,这里已经没有更多我们需要的信息,先上岸再说。”
  湖底淤泥时深时浅,浅的时候可以露出脚脖子,深的时候整条腿都陷进去,行走十分艰难,但又没别的路可走。卓木强巴注意到,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两人在泥沼里行走时,淤泥始终没有没过他们的鞋面,心中暗自羡慕,这就是密修的成果了,有机会,一定要练习密修。
  抵达湖岸,看着淤泥铺陈、鱼儿乱蹦的湖底,和刚刚看到这湖时有着天壤之别,大家心里自有说不出的滋味。吕竞男望望天空,看看远山,然后询问道:“从这里走,需要多久可以抵达地狱之门?”多吉就像没听见,卓木强巴只能重复一遍。多吉道:“从我们村子出发,抵达地狱之门和抵达生命之门所需要的时间是一样的,如果直接从生命之门抵达地狱之门的话……看你们这么强壮,估计四五个小时就能到,不过,如果带着女人的话,恐怕……”
  吕竞男打断道:“知道了。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先赶回工布村,明天一早去地狱之门看看,然后直接去古格。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路线,我们得赶快了。”说着,拿出手机。试了试果然没信号,又拿出一部特制通讯器,和一个小型卫星接收装置,开始与外界联系起来。
  张立好奇道:“多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不是在骗我们吧?”
  多吉不满意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是村里最优秀的猎人,将来是要继承长老的职务的,这些事情长老们自然会告诉我,我比那森知道得可多多了。你们真的要去象雄王朝吗?”
  岳阳道:“当然,不是另一个圣使已经去了吗,我们也要赶过去。”
  多吉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卓木强巴道:“我也要去。”
  卓木强巴道:“你?”多吉道:“我们毕竟是世代守护圣地的人,怎么可以连圣地什么样都没见过呢?我对村里长老们的这些做法十分的不满,如果一百年前我多吉就在的话,是不会容许一个外来人闯入圣地而我们却看着不动的。”
  卓木强巴想想,指着吕竞男道:“那你问教官去,她说了算。”
  多吉道:“她?不,我只要圣使大人同意就可以了。”
  多吉的固执让卓木强巴颇为难,要是敏敏听到多吉这番言论那还不跟他急?正准备解释,吕竞男道:“走吧,我们回工布村,直升机需要调配,至少明天早上才能到这里。”
  张立抓住吕竞男的纰漏问道:“教官?不是说用直升机很危险吗?为什么这次要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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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



      吕竞男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古格地区是土林,那里除了土堆就是一马平川,直升机视野开阔,就算地上有伏兵也能避开,不像墨脱多山林树木,容易被伏击。而且,我们已经知道本他们的目的地,必须和他们抢时间。按照多吉所说,他们抵达古格雕刻有佛像的石窟至少需要两天,而要打开机关佛,拿到银眼也需要一天,我们刚好把这三天的时间差补回来。到了倒悬空寺他们还要受到诸多机关制约,不可能前进得那么快,我们就有机会追上他们。”
      岳阳吹口哨道:“哇,那不是要大开杀戒?”
      吕竞男道:“嗯,知道了他们的人数和一些武器装备,我们手中的武器也会进行一些调整,明天一并运过来。当然,能不交火最好,毕竟里面都是古代遗迹,走吧。巴桑,明天天气如何?”
      巴桑道:“好。”
      卓木强巴道:“对了,多吉,我想见见你们长老。”
      多吉踯躅道:“长老啊,那三个老家伙很是固执,不过,我来想办法吧。”
      一路上,众人围着多吉问个不停。由于有圣使大人在场,多吉将他所知道的统统说了个详尽,大家这才大致明白,按照工布村的规矩,唯有村里最优秀的猎人才能作为圣使的向导。据说以前也有圣使造访过村子,甚至还在多吉出生之前就有圣使来过,但是他们要么放弃了,要么就是进入生命之门后再没有出来。听得大家骇然相顾——当过这个工布村圣使的竟然有不少!卓木强巴心中了然,他的家族倒还没听说过有人干过圣使这份职业,至少在他知道的这四十年里没有,他父亲也没离开过达瓦奴措村,因此自己是怎么被选上圣使的,至今也是迷糊。
      后来多吉说起圣使和他身边那个相貌可怕的灰袍人时,卓木强巴立刻想到了普图马约的吹蛇人,那个一直跟着他们进入阿赫地宫的可怕身影,那人绝对让人过目不忘,听多吉描述,一定是他。后来多吉似乎还说了些本那群人的装备等情况,不过按照他的说法,什么铁打的吹火筒,空心铁棒挂了根香蕉似的铁盒子,卓木强巴已经没有注意听了。
      至于本那行人为何肯定往古格去了,多吉则用另一首类似史诗的诗歌回答,据说本他们就是听了这首诗歌而转向西方的。歌的内容很长,一路走来,多吉基本上都在吟唱,其中几句引起了卓木强巴的注意——“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雪崩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将变成死城,荒无人迹,豺狼在圣坛下安家,毒蛇在台阶上晒太阳,蜘蛛网封住了门窗,死亡之花开遍大地……”这一段卓木强巴总是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但是记忆里却翻找不出来。
      而后面的“神圣的万字轮回更北方,高原雪狼的口中落下……”“纳南塔的心脏放出银色的光芒……”“当祖先的安息之地沐浴着金色的阳光,万能的佛将为虔诚的人指引方向……”“他们隐藏起一个月亮,银色的眼睛可以带给月新的力量……”“谦卑地下跪,打开勇士的殿堂……”“天地无光,诸神建造了倒悬的神话……”“通过十八重考验,接受勇者之光……”似乎都用一种极隐晦的方式述说着开启机关通道的方法以及将要经历的考验。亚拉法师和吕竞男仔细地听着,希望能从这些诗歌中听出一些端倪,但又都露出一丝迷惑。张立和岳阳则发现,多吉似乎对卓木强巴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唱一两句,往往要看他的圣使大人四五眼,那种眼神,只有在骨灰级歌迷看他们的偶像时才会出现。
      等多吉将整首诗歌唱诵下来,距离工布村已经很近了。亚拉法师问道:“多吉,这首诗是你们村里一直传唱下来的吗,我听诗歌的韵脚和内容,中间应该还有几段才对。”
      多吉鼓着嘴道:“没错,中间不只少了几段,而是少了一大截。听说原来这首诗是完整的,记载在一本书上,后来……”多吉停顿了片刻,接着道,“后来借给那个蓝眼睛的,就没要回来。当时村里的长老凭记忆写了下来,但是那位长老已经很老了,就遗失了很多。”
      卓木强巴等人都感到无比遗憾,同时对福马的印象也进一步恶化。
      快到工布村了,那火红色的身影和洁白的羊群又一次在天地间画出迷人的卷轴。多吉看到那道绯红的霞影,似乎愣了愣,那红火也看见了多吉,小姑娘挥舞着羊鞭欢悦着过来,眼里的欣喜,人人看了都会羡慕。
卓木强巴等人心想:“看来这小姑娘就是嘎嘎了。”
      小姑娘比多吉还高了整整一头,弯月柳眉鹅蛋脸,有着健康的肤色和可人的笑容,无论从哪面看都是个标准的小美人。可多吉那小子,还板着脸有句没句地说教,小姑娘亭亭玉立地弄着衣角,眼中蕴涵着的满是喜悦。张立看得那叫一个气啊,卓木强巴也暗暗摇头。
      不知多吉用了什么办法,让小姑娘乖乖地先赶着羊群回村去了,他带着圣使大人进村,感觉就像狐假虎威一样的风光。卓木强巴道:“那就是嘎嘎吧?人家小姑娘对你不错啊,干吗一见面就数落人家?”
      多吉道:“那个傻婆娘,我可是村里最优秀的猎人,她不过会放羊织布而已,村里的丫头几乎都会这些活儿。要是现在就和和气气地跟她说话,以后怎么管教得住她。婆娘的主要任务是生孩子和服侍男人,我就搞不懂,怎么会有婆娘能和大老爷们儿一起到处跑的。”卓木强巴慌忙警惕地看了一眼,幸亏吕竞男站得靠后没听见,否则教官的拳头抡起来,恐怕会让这个小矮子再矮一截。
      回到工布村,不少村民争相前来看圣使,自然又被安排到了昨夜那个大房间休息,端上上好的烤全羊和酥油饼。多吉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然让三名长老同意了卓木强巴的要求,但是只能见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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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很大,很空旷,地板铺上了红色氆氇,四壁燃灯,各具八宝图案;正中有一炉,香烟袅袅,炉后有案,各种法器供品放在上面,案后有石台,一尊十八臂三目神像居高临下,睨视众生;正墙左右各有侧门,帷幔遮挡。三位长老从左右侧门而出,卓木强巴立在厅中端视,只见三位老者年岁颇高,须发皆白,身着氆氇袍,挂法器佛珠,持转轮。卓木强巴从多吉那里得知,中间宽额的长老名叫涅?扎西丹巴,右边有大狮鼻的长老叫昆?江央达杰,左边长眉的长老叫做娘?多吉格列。三位长老见到卓木强巴后,也不说话,而是拿手的拿手,摸额头的摸额头,扒眼皮的扒眼皮,就像在替卓木强巴检查身体。卓木强巴以为是当地特殊的礼节,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还礼,只能像一个木头人似的任三位长老摆布。这种类似体检的礼节进行了十多分钟才结束,当中丹巴老者问道:“不知圣使约见我们三位老人有什么事?”
      卓木强巴道:“我想弄明白我这个圣使的身份。三位大师怎么判断我是圣使的呢?”
格列长老道:“圣使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是怀疑我们吗?”
      卓木强巴道:“不,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因为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与我身上的天珠有关?”
      丹巴长老道:“这天珠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圣物,但与圣使身份无关,还请圣使妥为保管,不要轻易示人。”
      卓木强巴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问题,一直由丹巴长老和格列长老回答他的问题,达杰长老则一言不发,那严肃的表情就好似威严的法官。而且两位长老口风很严,要不就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要不就顾左右而言他,总之闭口不提卓木强巴圣使身份的由来。
      接连几次问不出来,卓木强巴有些急了,言语渐渐犀利起来。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达杰长老开口道:“有关圣使大人的身份确认问题,我们是绝不会透露半分的,因为在这外世,究竟有多少人想寻找香巴拉,我们也不能确定。若是确认圣使身份的方式泄露出去,那些贪婪的人将打着圣使的招牌四处行骗。轻信他人已经让我们村蒙受了巨大的无法弥补的损失,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们吧?圣使大人。”
      卓木强巴只是想知道莫金为什么会成为圣使,听达杰长老这样一说,看来是没有什么可能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达杰长老马上又道:“不过,我想问圣使大人一个问题,可以吗?”
      卓木强巴又点了点头。达杰长老道:“圣使大人从千里之外的美洲回到藏地,与帕巴拉神庙结下不解之缘,是否觉得,这一系列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只是一个巧合呢?”
      卓木强巴已经知道达杰长老想说什么了,他露出微笑,道:“不知道大师想告诉我什么呢?”
      达杰长老缓缓道:“圣使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万能的佛祖,在千年以前就已安排好了。圣使大人的今生注定要与帕巴拉神庙联系在一起,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无论你是何种身份,你终将会知道神庙的存在并去寻找。不是你在找它,而是它在呼唤你,这是一条回归之路。”
      看着达杰长老一副严肃而又故作神秘的表情,卓木强巴淡然笑道:“对不起,我无意冒犯神或者佛在大师心中的地位,但我是一位无神论者,我只信科学。我相信,这世间没有神也没有佛,一切都是靠人类自身的努力创造出来的。”说完,他默默地注视着达杰长老的表情。
      出乎卓木强巴意料的是,达杰长老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如此回答,继续道:“不,圣使大人并非不信,只是时机未到。你还没有觉醒,当你觉醒的那一天,你就会相信,无所不能的佛,他就在你的身边,他关注着芸芸众生,并指引着你的方向。这外世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有一些真相被掩藏了,距离帕巴拉越近,圣使大人将距离真相越近。终有一天,你,会觉醒。”
      在三位长老目光的注视下,卓木强巴不置可否道:“三位大师,你们对每位圣使都这么说吗?”
      “不!”达杰长老肯定道:“只有你。因为你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具法相和慧根的圣使,万能的佛祖明示我们,圣庙的大门将由你手打开。”说完,三位长老将脑袋向前凑了凑,表情肃穆地盯着卓木强巴,像是在打量,或是在肯定。
      被三位老者如此盯着,卓木强巴有些不知所措,他尴尬地笑笑,换了个问题道:“那么长老们对你们守护的圣地知道多少呢?比如那个什么悬空寺和香巴拉。”
      丹巴长老道:“圣地的由来与地址我们已经不知详情,我们仅是守护者,有关圣地的一切详说都来自前代的口述和村志记载。倒悬空寺是古代圣人修行的地方,那是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以前一切瘟疫、疾病、妖魔鬼怪都是从那处滋生。圣人们以身驱走黑暗,以大德智对抗魔鬼,在那里修建了通天彻地的神通像,将一切邪恶都镇压在神像下面,从此西藏才变得宁静起来。而圣使大人所寻找的帕巴拉,我们肯定它就是村志记载的圣地香巴拉,那里是人类最后的净土。但是神明们不肯轻易让人类得到它,所以将它置放在地狱的核心,只有敢闯地狱的勇士才能寻到它……” 虽然长老们没有提起戈巴族人和光军,一直以圣人和先祖来描述传说,不过卓木强巴还是能从描述中听出戈巴族的影子。长老们所说的和传说中的香巴拉差异并不大,一个高洁神圣的地方,抵达那里有重重险恶,还要得到神明的庇佑。卓木强巴没有听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倒是听了一大堆神话故事。
      卓木强巴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准备起身离开。在告辞前,他几乎是无意识地问了句:“三位大师似乎知道许多有关古藏的神话和传说,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紫麒麟的传说?”
      或许是言语上的差异,三位长老并没有马上明白过来。卓木强巴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解释道:“战獒,藏獒,大狗,长鬃毛,这么高的大狗。”他一面说一面比画着。
      终于,丹巴长老最先明白过来,立刻发出一长串的发音。卓木强巴听得不是很明白,这串发音里大概有“保护,守护”、“灵魂坚定”、“至高无上”等含义,但究竟表达的是什么,他就不是很明白了。
      看到卓木强巴一脸迷茫的表情,格列长老马上说了一个几乎所有藏民都耳熟能详的词:“高原雪狼。”
      “哦,不,不,”卓木强巴道,“不,高原雪狼我知道,但那是传说中另一种神兽,不是战獒。”
      说完这句话,卓木强巴已打算离开。但是他这个问题,似乎引起了三位长老极大的兴趣,只听格列长老道:“你等等。”老者转身进入内堂,不多时,颤巍巍地捧出一卷唐卡,展开之后,只见方形和圆形轨道上布满了无数的小佛龛画像。每个小佛龛里都画有一尊形态奇异的佛像,那些画像是卓木强巴从未见过的,都呈青面獠牙愤怒相,三眼,多头多臂,各执人骨法器,和生命之门里见到的那些佛像造型很相似。而在这幅画的正中,被无数佛龛像包围着的,是一尊大佛像,赤肉色,嗔三目着甲胄,四臂外展,上持一颅器,一人头串珠,下执骨刀骨钺,左右各一童子,皆愤怒相,握拳持刀棒,而这尊大佛所乘坐的,正是一头白色雪獒。
      那雪白的鬃毛蓬松而开散,粗壮的四肢牢牢摄地,画师将肌肉的线条若隐若现地勾勒于白色的皮毛之下,将这头雪獒的健硕体魄展现无遗。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的眼珠如琉璃透亮,一双晶亮眼睛暗含森然杀意,睨视四野,令人不敢直面。而最令卓木强巴惊异的是,在这头雪獒的躯干正中,除了那尊佛像的坐垫以外,从前襟到后臀,另覆盖了一层金色软甲。那耀眼的金丝软甲与雪白的毛色形成鲜明对比,令这头雪獒看上去更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大将军,那非凡的气魄足以震慑所有妖魔鬼怪。
      由于这头雪獒画得如此逼真,卓木强巴几乎不用细辨,马上叫了出来:“战獒!”他听过无数战獒的传说,但战獒究竟是怎么样的,他却很难想象。如今这幅唐卡上,描绘的那英姿勃发、威风凛凛的着铠甲雪獒,令卓木强巴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雪獒,这是头战獒,古代传说中,主宰战场命运的斗士。
      格列长老看了看卓木强巴,肯定地告诉他道:“高原雪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在卓木强巴的印象中,高原雪狼从未和战獒有过直接的联系,而他也从未见过如此的画像。他伸出手去,仿佛指尖能触碰到柔顺的毛发和紧绷的肌体。
      丹巴长老道:“这是先祖们留下的。这位是鬼王爄澧帝,守护着西南方,他的坐骑,就是高原雪狼。”
      “高原雪狼就是战獒?”卓木强巴凝眉而思,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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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杰长老缓缓道:“圣使大人所说的战獒指的是什么,我们并不清楚,但高原雪狼却与香巴拉是密不可分的。”
      卓木强巴惊愕地听着,达杰长老说的每一个字都令他心跳:“你知道,圣人们开创了香巴拉,这块密教中传承了万年的极乐净土,而高原雪狼和圣人们是一体的,不可分割,作为狼……它们是香巴拉最后的守护者。”
      达杰长老又说了一个卓木强巴听不懂的词,他只知道前面一个发音应该指的是狼,可后面那一串发音,或许是高贵的、在什么之上的意思吧。他没打断达杰长老,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在我们的历史传说中,高原雪狼与先贤们一起开创了雪域之国的辉煌,作为守护四方的瑞兽,没有它们……”
      “等等……”这次卓木强巴打断道,“我刚才似乎听到大师说,守护四方的瑞兽?”他突然想到了戈巴族的疯子吟诵的不动明王咒。“可以具体说说,有关四方瑞兽的事情吗?”卓木强巴清楚,这四种动物依然在各种图腾和经幡上出现,代表着不同的含义。不过,它们都已经成为了神话传说,也好像没有同时出现,四方瑞兽这种称谓,卓木强巴更是没有听说过。
      达杰长老看了看另两位长老,丹巴长老用尽量简洁的描述,说了许多有关四方瑞兽的传说,但是那些传说,和卓木强巴所知道的流传于其他地方的传说没什么不同,他没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后来又由格列长老补全了高原雪狼和那些圣人先贤的故事,大抵是如何同圣人们一起降妖除魔、历经艰辛达成善果等等。此时的卓木强巴心中充满疑惑,他迫不及待地需要得到解答,但在这些神话故事中,找不到答案,他准备去向方新教授请教,于是委婉地表达谢意并告辞了三位长老。
      在卓木强巴离开门口前,达杰长老道:“请原谅我们的好奇,圣使大人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对高原雪狼如此在意呢?”
      卓木强巴回头道:“如果我说,我的这次帕巴拉寻访之旅,是缘于一头藏獒,不知三位大师相信吗?”
      不料,三位长老一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丹巴长老道:“高原雪狼与香巴拉的确是不可分割的。”
      格列长老也道:“追寻着高原雪狼的足迹,一定可以找到香巴拉。”
      卓木强巴转过身去,只听达杰长老在身后道:“圣使大人还不愿相信,这就是万能的佛对你命运的安排吗?你为何会来到这里,将会前往何方,那是千百年前就注定了的!”
      卓木强巴笑道:“照大师这样说,如果现在我就撒手不管,你们的预言不就落空了?”
      达杰长老平静道:“你不会的,因为你是圣使,你能感受到帕巴拉的召唤。”
      卓木强巴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微微摇头,大步离开。
      卓木强巴离开后,亚拉法师却从帷幔后转出身来,问道:“怎么样?”三位长老有的摇头,有的点头,却都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一样难以决断的事情,只听达杰长老沉声道:“大青莲。”亚拉法师面色一沉。

      卓木强巴在路上碰到多吉,拉住这个小个子猎人道:“早些时候那森说,长老不想见的人是见不到长老的,你是怎么说动长老的?”
      多吉道:“我也不知道,原本长老们都不同意的,但是后来与你们一起来的那位大法师和长老们谈过话之后,长老们便同意了。”
      “大法师!你说的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位?亚拉法师?”卓木强巴想起来了,听唐敏说,亚拉法师对废墟里的神佛和机关也都蛮熟悉的,自己中毒昏迷时也是法师找到的解救方法,法师肯定知道什么。对,去问法师。
      卓木强巴找到亚拉法师,道:“法师,听说你与工布村的三位长老谈过话,他们才同意与我见面的。”
      亚拉法师道:“我想你弄错了,强巴少爷,我与三位长老谈论的是有关我们宗教方面的问题,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同意与你见面,恐怕是与你的圣使身份有关。”
      卓木强巴道:“那么,法师,我与三位长老谈话时,听到一些事情,是我以前从未听到过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指点。”
      亚拉法师道:“说出来听听。”
      卓木强巴道:“三位长老告诉我,战獒就是高原雪狼。”
      “没错。”亚拉法师点头,然后怪异地看着卓木强巴,似乎在反问,难道你不知道?
      卓木强巴惊愕道:“可是我研究藏獒快二十年了,从未看到过哪本文献记录过藏獒与高原雪狼有直接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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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法师一愣,旋即露出恍然的神情,道:“我明白了,强巴少爷对藏獒的了解,来自于民间传说和生物学领域的知识,而没有从宗教方面着手,所以你不知道。事实上不仅你不知道,还有许多研究了一辈子藏獒的老专家,他们也未必知道藏獒与高原雪狼间有什么联系。这个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或许要花上大半天时间,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高原雪狼,指的就是藏獒,而且不是普通藏獒,它们特指战獒。”
      卓木强巴道:“能……能简单地向我解释一下吗?”
      亚拉法师想了想,道:“对高原雪狼的传说,强巴少爷应该不陌生。在人们口中,古代西藏的确有一种动物,它们活动在雪山之巅,救助那些受难的高僧或应该被救的人。而在现代一些专家和研究学者眼里,高原雪狼,是古藏民将另一种雪域高原生存的动物神化后转变而成。其实,高原雪狼是古代藏民对战獒的称呼。要知道,在古代,藏獒并不像今天一般被大多数人所认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近或见到一头藏獒,甚至连贵族也没有那种资格,那是皇族的专有宠物。直到吐蕃王朝陨落,藏獒才离开深宫后院,散落到了高原各处。至于为什么藏獒会是皇族的专有宠物,又为什么到吐蕃王朝陨落才散布民间,那是一段长达几百年的历史,而且这段历史,与光军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你想知道,以后我们专门找个时间,我详细地告诉你。”
      卓木强巴听得热血贲张,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战獒的了解,的确有一个领域完全没有涉及到,或者说涉及得极为浅显,那就是宗教!自己以前接触到的宗教人士,几乎都不曾知道藏獒与宗教有何种密切的关系,但是今天亚拉法师所说的,等同于将藏獒与高原雪狼联系起来。那么通过种种高原雪狼的神迹,说不定能找出昔日战獒的线索,乃至紫麒麟的线索,这正是他渴望的。
      卓木强巴又道:“有这么一个词,叫狼……”他尽量模仿规范的长老发音,认为这个错不了。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狼统领,这是我们通常的翻译,要详细些可以叫天生狼统领。若按古文的原意解释,有很多古宗教的术语,是很难理解的,不过其根本意思,大概就可以叫做狼统领。”
      “狼统领?高原雪狼是狼统领?这里面又有什么联系?”卓木强巴又迷惑了。
      亚拉法师淡淡道:“这个很好解释,狼统领的意思,就是指它们可以统领狼……”看着卓木强巴突然呆滞的表情,亚拉法师微笑道:“这个事情在今天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我想问一问你,强巴少爷,在你研究藏獒的历史中,你追踪过多少野生藏獒,或者,你是否看见过野生藏獒?你可知道它们如何在高原上生存?那么你又是否看见过与狼在一起生活的野生藏獒?”
      卓木强巴遗憾地摇头。的确,他的藏獒研究史上,从未写入过野生藏獒,他甚至一度怀疑,今天的高原上,是否还有野生藏獒存在,这是他研究藏獒的一大憾事,但是据他所知,方新教授曾经追踪过野生藏獒。而方新教授对那头野生藏獒给予最多的评价,就是两个字“神奇!”但方新教授也从未见过与狼一起生活的野生藏獒,那会是怎样一个场景,卓木强巴无法想象。
      亚拉法师略带惋惜地道:“你从未见过野生藏獒,是吗?唉,或许今天,我们很难看到野生藏獒了。我之所以这样问你,是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位研究藏獒的元老级专家,他曾对藏獒与狼之间的关系,做出过这样的评价——他说,人们普遍认为,藏獒的凶悍和忠诚,使它成为了最好的牧羊犬,它们是那些盗羊狼的天生克星,同时他观察的多场狼与藏獒的争斗,也发现了狼对藏獒的畏惧。当狼遇到有藏獒守护的羊群时,哪怕狼的数量是藏獒的十倍,它们也不轻易出击,除非它们已经饥饿得快要死去,或者狼群里有待产的母狼。但是他说,他感到狼群面对藏獒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不是一种对天敌的惧怕,而更多的是一种敬畏,那就像古代的奴隶或平民,见到最高君王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敬畏。”
      卓木强巴愈发震惊道:“你,你的意思是说……”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位前辈的。他对藏獒的研究,比你们要深入得多,涉及面也要广得多。他曾经将一头狼和一头藏獒关在两个紧邻的笼子里,结果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他曾提到,那头狼不敢直视藏獒的目光,当藏獒看着狼时,狼只能盯着地面,夹紧尾巴,当藏獒靠近狼笼的一端时,狼会退缩到笼子的另一个角落,不敢靠近。他说,他从狼的身上,看到的不是恐惧和战栗,而是紧张和不安,那是一种卑微。他还说,那是藏獒身上散发出天生的王者气息,让那头狼的灵魂臣服,当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句玩笑话。他还做过一件惊人的事,就是他曾追踪过一头生活在狼群中的藏獒。”
      卓木强巴道:“他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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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法师道:“正是那次观察的结果,令他彻底改变了对藏獒的看法。他说,他看到羊圈旁带着铁链的藏獒,就好像看到动物园笼子里的狮虎,只有当他看到狼群中的藏獒时,他才感受到了一种回归,那就像蛟龙回归了大海,金鹏展开了双翼,当他看到那头獒带着狼群在高原上自由地驰骋时,他情愿自己是其中的一头狼。而且,那位先生还从另一个方面做过调查研究。众所周知,犬类与狼同祖同宗,都属犬科,但是强巴少爷你可知道,在所有犬科动物中,唯有藏獒与狼的基因相差最大,几乎已经超出了同种科属需要的百分之九十六以上的基因匹配率,因此也有学者以此为依据,提出藏獒不是由狼进化而来的说法。但是那位先生,则提出了另一种完全与众不同的观点。他认为,在几百万年前,当狼的祖先向现代狼进化的过程中,有极小部分发生了异变,使它们成为狼的祖先中最为强大的个体,为了生存,它们必须追求更为强大的力量。数百万年的进化演变,成就了今天的藏獒,它们和狼相比,拥有更强壮的体魄,更敏捷的速度,更锋利的爪牙,更睿智的头脑,它们是狼族中天生的皇者。那位先生更是认为,狼或者整个犬科种群,它们的基因里都烙印下了对藏獒的臣服,不是因为藏獒更强壮,只是因为,它们体内流着高贵的血液。当然,后来的一系列实验证明,这个理论不是很正确,但是那位先生,却是现代第一位去验证天生狼统领的人。”
      “可是你说他的结论是错误的?”
      亚拉法师道:“嗯,是这样的,但是并不完全错误。那位先生最后更正了他的结论:是青藏高原的狼与藏獒间有某种特殊的联系,至于其他地方的犬科动物,似乎没有那种臣服的谦卑。事实上,他离真相已经很接近了,只是还不能正确理解狼统领的含义,如果他从历史着手,或许能查到蛛丝马迹。好了,强巴少爷,我已经很简短地介绍了一些学者的观点,至于正确与否,我也不清楚。”
      “等等。”卓木强巴道:“法师怎么知道这些的?那狼统领究竟是怎么回事?”
      亚拉法师道:“我们当然知道强巴少爷是因为什么要去寻找帕巴拉,所以事先对藏獒也做了一些了解,但是我知道得并不多。”
      “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卓木强巴追问。他清楚,或许亚拉法师对藏獒所知的确不多,但是法师所知道的,都是他不曾知道的,他不会放过任何提问的机会。
      亚拉法师微微扬头,道:“我不知道,那位先生在我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很大岁数了,现在早已作古,我只知道他姓赛……”说完,他观察着卓木强巴的反应,见卓木强巴没有任何反应,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强巴少爷对这个姓,似乎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卓木强巴道:“姓赛,嗯,很少见,没听说过,是某个少数民族的姓吧?”
      亚拉法师笑了笑,道:“原来没听说过,那是我们藏族的姓,一个相当古老的姓,它甚至比吐蕃王朝,比象雄王朝存在的时间还要久远。好了,天色已晚,我知道强巴少爷还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应该早点休息以保证充沛的体力,明天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考验。强巴少爷你的疑虑,留到我们从倒悬空寺归来之后再谈好不好?我一定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而且这也是一定会告诉你的。因为这一切,那守护四方的瑞兽、高原雪狼和狼统领的代称,都与吐蕃王朝的兴盛和灭亡有关,与光军有关,与帕巴拉……有关。”
      卓木强巴看着亚拉法师神秘的微笑,心中更加迷惑了。这藏獒与狼之间的关系,怎么又会和帕巴拉联系在了一起?那狼统领究竟是指什么?
      走到门口,卓木强巴突然又想起了那三位长老说的觉醒,他扭头道:“法师,还有一个……”
      “嗯?”亚拉法师望着卓木强巴。
      “算了,没什么。”卓木强巴转身离开,心中自嘲道:“怎么回事,竟然去质疑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到底在想什么,卓木强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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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木强巴并没有像亚拉法师所说的那样去休息,而是急不可耐地将这些信息传达给了方新教授。对于亚拉法师所提及的与藏獒有关的种种,方新教授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将高原雪狼与藏獒联系在一起,这将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他们以前想都未曾想过。
      当卓木强巴说起狼统领时,询问方新教授道:“你觉得藏獒和狼一起生活,有这种可能吗?导师。”
      方向教授道:“从理论上说,是可行的。要知道,狼是家族式团体,它们和别的种族不同,它们有接纳外来流浪狼的习俗,而作为犬科动物,它们拥有近似的信号输出和信号接收器官,这一点,对于确认身份信息和彼此交流很重要。而且据我的调查研究,大多数犬科动物,它们有着极其近似的肢体语言,尾巴的朝向、眼神、咧嘴、发音、打滚等等,就和人类的一些常用手势一样,全世界通行,这就为它们进一步交流奠定了更牢靠的基础。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小说,叫做《荒野的呼唤》,写的就是一匹人类圈养的狼犬,在人类社会里经历了种种事件,最后回归到狼群,成为了一头狼王的故事。撇开它的社会意义不谈,从一头狼犬逐渐过渡为狼王这个过程,作者写得相当生动,虽然说狼犬比藏獒更接近于狼,但是我们不能排除藏獒与狼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性。我们之所以从未见到,只是因为今天,野生的狼和藏獒都太少了。但是对于天生狼统领这种说法,似乎太夸张了,我持怀疑态度。从你转述亚拉法师的说法中分析,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卓木强巴道:“亚拉法师说,他是从一位前辈那里得知某些信息的……”他又转述了亚拉法师说起的那位前辈所做的种种调查研究,才说了一半,就听方新教授道:“亚拉法师说的那位前辈,是不是一位姓赛的藏族人?”
      “嗯。”卓木强巴愣了一下,点头。
      “导师你知道这个人?”
      “嗯。”方新教授道,“早年我读大学时,我的老师曾提到过这个人。他说在解放之前,那人就是研究藏獒的狂热爱好者,如果不是他,我的老师甚至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藏獒这种犬科动物,正是那个人改变了我老师的研究方向和专攻课题。”
      说到这儿,方新教授停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从前。卓木强巴追问了一句:“导师,你的老师以前是研究什么的?”
      方新教授顺口答道:“人工繁育大熊猫。”他回过神来,看着卓木强巴笑了一下,道,“那时候这个项目是科研重点。不过那位赛先生,其实算不上一位学者,他只是执著于藏獒,所以我的老师称他为藏獒爱好者。”
      “那你的老师一定知道很多赛先生的事情?他叫什么名字?是西藏哪里人?现在还能找到他吗……”卓木强巴一口气问道。
      方新教授道:“不,不,其实我的老师也只是很偶然地与他见过一次面,以后他们都是书信往来。我的老师一直管他叫赛先生,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老师提过,赛先生有一种很奇怪的身份,那是一种和动物有关的职业,据说在西藏也是极为特别的职业,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方新教授扶着镜框揉了揉鼻甲,接着道,“总之,我的老师对赛先生有个很高的评价,说他是解放前和解放初期,对藏獒了解的第一人,而且这个人精通多种语言,有很渊博的学识,所以我对他还有一点印象。但是这位赛先生从未出现在任何报纸杂志或是学术机构之中,他应该是独来独往的,或许与他那种神秘的职业有关吧。”
      原本以为方新教授的老师能知道得更多一些,卓木强巴隐约有些失望。方新教授看在眼里,微笑道:“好了,今天我们的收获已经够多了,这些线索看起来毫无头绪,却是一个全新的方向,假以时日,我们一定会有重大突破。今天很晚了,亚拉法师说得对,明天或许很危险,我们应该做好准备,现在来讨论这些问题时机不是很恰当。先回去休息,OK?”
      卓木强巴思索片刻,重重地点头离去。

      幽风,石墙,浩渺星空下,一只夜鹞正飞向那弯牙月。吕竞男来到住所后院,对黑影道:“亚拉大人。”
      黑影转过头来,淡淡道:“唔,你知道吗,工布村是我们南方外金刚院部后裔,生命之门里是我们的圣坛。”
      吕竞男轻呼道:“啊,这……这我倒是没有想到,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亚拉法师道:“这次能和他们取得联系,真是出奇的收获,分别一千年了,他们仍坚守着自己的使命。如果不是在圣坛看见里面的那些东西,我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南外金刚部的后裔。”吕竞男看着已消失成黑点的鹞鹰,道:“告诉长老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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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


      亚拉法师道:“嗯,此间的事,还必须长老会来裁决,我无法做主。”
      吕竞男道:“那,强巴少爷的圣使身份……”
      亚拉法师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圣使是什么身份,圣使肩负着什么使命,他们什么都没说。他们遵守的是和我们一样的规定,只对誓言效忠,而不对任何人效忠,他们是绝对不会对外人说起,就算是同一个教属的人也不能。不过我想,经历了一千年的岁月,他们确认圣使身份的方法恐怕有问题,不管怎么说,莫金也不该是圣使才对,那是个外国人啊。”
      吕竞男道:“会不会不是莫金,而是他们佣兵里的某一人?”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我已经确认过了,就是莫金。而且,你也知道,圣使不仅限于莫金和强巴少爷,还有别的圣使……”
      吕竞男诧异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圣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听多吉的说法,好像圣使直接和帕巴拉神庙有关系吧?”
      亚拉法师道:“嗯,圣使好像就是能直接前往帕巴拉神庙的人,或者是,能与帕巴拉神庙产生某种关联的人,而其他人都不具备这样的资格。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工布村确认强巴少爷的圣使身份,我们不也是这样想的吗,强巴少爷体内,可流着高贵而圣洁的血呢。”他的目光投向夜空深邃处,一丝忧愁爬上额头,暗想:“可是,强巴少爷的身体,让人很担忧呢,这次的失误……真不知该怎么向长老会交代……”
      吕竞男仿佛看穿了亚拉法师的心思,追问道:“亚拉大人,我想知道,强巴少爷的身体,究竟……”
      亚拉法师摇头道:“还记得我提醒过你的事吗,不要低估戈巴族人,不要忽视古藏的巫蛊之术。这次强巴少爷中的,是大青莲之蛊,已经被那三位长老证实了。”
      吕竞男急道:“也就是说,在那净水中浸泡,只是解除了表面的痛苦,并没有从根本上除去蛊毒?”
      亚拉法师点头默认。吕竞男道:“那会怎么样?”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好说,三位长老只是肯定,最近这一段时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最多不过两三年,以后就不清楚了,我还需要向长老院请教,看那些大人们有没有办法。对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强巴少爷知道,除非,我们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吕竞男没有做声。
      亚拉法师突然厉声道:“这里有太多事情需要我们理清线索,一千年的等待和守候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你一定要记清楚你的身份和使命,作为这支队伍名义上的指挥,我们不允许你犯下任何错误,特别是在强巴少爷的身上,你明白吗?”
      吕竞男低头道:“我明白。”
      亚拉法师放低声音道:“对了,还有两件事情需要你知道,还记得多吉背诵的那首诗吗?”
      吕竞男道:“记得。”
      亚拉法师道:“那就是颂歌,我已经从三位长老那里得到证实。这个工布村现在只拥有十一颂,都是独立的,没有连接,而且当时他们拥有的,估计也不超过三十颂,但是他们所掌握的,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关键。这个消息,我也上报给了长老院,希望他们能找到这些颂歌的来源和出处,如果有相关的经文,说不定会是一条非常有用的线索。”
      吕竞男道:“我不明白,根据现在破译的古格金书内容来看,当初应该是故意让线索分散开来的,为什么又要让这些工布村人留守在这里?还守护着如此重要的线索?”
      “那就是我们一千年来都在寻找的答案啊!”亚拉法师仰望夜空,静默良久,才转言道,“对了,上次我提到过的想去阿赫地宫盗墓的那十三个人,从长老会传来消息,初步估计是十三圆桌骑士,如果说莫金和那个灰衣人是的话……”
      “十三圆桌骑士?”吕竞男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词。
      “嗯,”亚拉法师道:“十三圆桌骑士,是最近一二十年众多寻找神庙的组织机构中崛起最快、实力最强、身份最隐秘的一支,是我们圣教交过手的敌人中最为可怕的一个。以前在寻找圣庙、争夺线索的战斗中,他们的气焰最为嚣张,不仅与我们圣教为敌,而且任何想沾染圣庙的组织他们都不放过。但是最近几年,突然销声匿迹,各种传言都有,估计便是在玛雅地宫中损失惨重,一蹶不振了。”
      吕竞男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亚拉法师道:“你接触圣庙回归之战的时候,这个组织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而我们的敌人又很多,消失的敌人我们一向不列入考虑范围的。你知道吗,十三这个数字,在西方表示地狱,十三圆桌骑士的意思,便是地狱堕落骑士。我们最初只是知道,有一群人自号十三圆桌骑士,他们专门盗取各国国宝级墓葬,没想到他们真的是十三个人。”
      吕竞男陷入沉思,十三圆桌骑士,地狱堕落骑士,这个名字给她很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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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被直升机的旋翼声催醒,换好行装,又匆匆上路。作为能走出工布村又能找到地狱之门的多吉,在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的竭力保荐下,得意地坐上了直升机。可是看教官那眼神,随时都有可能一脚把这个狂妄的矮家伙踹下飞机去。直升机升空之后,众人才远远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朝着飞机跑了老远,终于还是没能追上。机上的队员揶揄多吉,多吉这小子假装不在意,眼角却一直瞟着后方呢。
      西行半个小时,便到了多吉所说的地狱之门。下得飞机来,周围群山环绕,大树荫荫,身临断崖,下面便是咆哮的雅鲁藏布江,水流湍急,大有万马齐奔之势。只见一处平台露于空旷处,远山起伏,层峦叠嶂,大有绵绵不绝之绿意。近临山崖,环诸绝壁,一条天河奔流不息,空谷幽静,若有一阶草庐,感觉就是那深山隐士的极佳选择。
      两岸夹江,宛若一道天堑鸿沟划破青山;长河奔腾,恰似一条银蛇白练缠绕碧玉。几道阶梯状飞瀑直落九天,溅起大团水雾,又好似雪夜飞花,迷雾蒙蒙,声音响彻云霄,似龙吟虎啸,鸟鸣猿啼。湿气蒸腾,迎得扑面凉意,加之那日光普照,在飞瀑间映出七彩霞光,一道又一道虹桥便跨越于灵山之间,碧水之上。由下及上,逐级数去,一共竟有五道彩虹,光彩迷离,加之水雾幻影,宛如仙境一般。而最上层的流云飞瀑间,虹桥团曲,竟然形成一个闪烁着七彩的光环,就好比佛光一般,令人心生景仰,叹为观止。
      众人不禁怦然心动,亚拉法师更是泪眼婆娑。这光景,是多少修士虹化而成,几千年才修得来的。岳阳张立更是义愤填膺,这般光景,竟然被称作地狱之门,岂不是大煞风景!
      张立打量四周,不相信地问道:“多吉,这里真的就是地狱之门?不像嘛。”多吉肯定地点点头。可是这里连半点人工的痕迹都没有,完全是自然景色,周围只有山、水、树,别说门,就是像个门的东西都没有。据多吉说,这里没有任何的人为记号,完全是靠对周围山形和树木的记忆才能知道有这个地方。这样说确实感觉很隐秘,永远只存在少数几个人记忆中的地方,可是,这里一没有门,二没有通道,问多吉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这里是传说中的地狱之门。
      岳阳道:“地狱之门打开了,勇士们就要出发了。门开在什么地方?”他指了指脚下数百米深的狂流道,“难道让我们顺着雅鲁藏布江漂下去啊?”多吉眼睛一亮,道:“啊,这很有可能啊!不知道这圣母的一条腿究竟伸向哪里。”岳阳给了多吉一个栗暴。
      吕竞男挥手道:“走了,看来这里没有任何线索。多吉,你是从这里自己走回去,还是我们派人送你回去?”
      多吉睁着眼睛道:“我……我跟你们一起去象雄。”
      吕竞男轻蔑道:“你去做什么?我们要去的地方十分危险,这支队伍都是经过了特别训练的,我们无法照顾你的安全,而你会拖慢我们前进的速度。”
      多吉一张脸涨得通红,村里还没有人敢这样说他,他憋屈道:“我,我是村里最棒的猎人,不会拖累你们!而且……而且可以给你们极大的帮助!”
      吕竞男像看着小朋友一样微笑道:“你可以帮我们做什么呢?”
      多吉道:“我……我……可以带你们找到倒悬寺的入口。”吕竞男道:“我们有地图。”
      多吉道:“我,我知道古人们布下的机关,我可以突破它们。”吕竞男道:“这方面我们都是专家,不用你帮忙。”
      多吉道:“我,我还知道许多关于圣地的事情,这些都是我们工布村长老才知道的。”
      吕竞男睨视多吉,多吉额头开始冒汗时,吕竞男才道:“这样,为了证明你不会成为我们的累赘,在我们中任意挑选一个人,如果你能赢,就让你跟着。”
      看着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多吉,卓木强巴暗自摇头,然后转向唐敏,心道:“如果选上敏敏,或许还有获胜的机会吧。”
      但是多吉的自尊和骄傲是不允许他挑选一名女对手的,除了圣使,多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特训队员,最后指着巴桑道:“那就是巴桑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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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巴桑嘴角一动,左手的拇食指摸了摸罗圈胡道:“我吗?”面对这样的对手,倒不知道该如何出手了。
      多吉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可在巴桑眼里,多吉的气势像极了正面扑过来的一只兔子,大有兔撞树桩的感觉。巴桑侧身避开,顺手轻轻一拨,多吉就像刺猬一样滚了两圈,巴桑忍不住微微一笑,毕竟多吉没有任何身体优势啊。可是多吉身形刚稳,又一个兔跃,站了起来,跟着又朝巴桑猛扑过来。巴桑伸手一斩,斩在多吉肩上,让多吉的攻势停了下来,同时道:“如果这是把刀,你的胳膊就没有了哦。”
      岳阳看了看战场环境,皱眉低声道:“巴桑大哥输了呢。”
      多吉突然露出笑容,道:“你中计了!”身体一扭,从巴桑掌下溜走,跟着上前弓步击巴桑眼睛,突入了巴桑的防御,身体动作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猝不及防下,巴桑连连后退,突然脚下踩到一个什么东西,又软又滑,身体失去平衡,慌乱中眼角余光发现背后有个东西在闪光,是刀刃吗?巴桑想避开已来不及了。
      巴桑跌倒在地,背上却没有什么感觉,翻身爬起看时,原来是挂在多吉身上的一个小银饰在闪光,而自己脚下踩到的,却是多吉的氆氇腰带。没想到这个小个子身手了得,巴桑重蹲马步,准备认真地和多吉打一场。吕竞男道:“够了,巴桑,你已经输了。”
      多吉拾起地上的氆氇腰带系好,拿起那银饰道:“如果这是把刀,你的命就没有了哦。最好的猎人靠的不是力气,而是头脑。”
      巴桑这才道:“刚才这些东西,是你故意扔在地上的?”
      多吉道:“嗯,第一次扑过来时,趁你放松警觉,事先放在地上的,就是为了让你踩了滑一跤。”
      吕竞男暗道:“嗯,在进攻前便计算好对方的退路,极轻微的动作就布好了机关,不愧是最好的猎手。而且,突然变速朝巴桑正面攻击那几下,也有相当过硬的底子,哼,有意思。”
      就这样,多吉和卓木强巴一行登上了西下的直升机,朝西藏最荒凉最贫瘠的西方快速地飞去。

      同时,在工布村的大厅内,宽额长老问道:“走了吗?”那森道:“是的,他们坐上铁鸟,飞走了。”
      宽额长老挥手示意那森可以下去了,同时回头看着长眉长老,似在询问。长眉长老道:“第一位圣使去了,第二位圣使也去了,轮回已经启动,曾经遗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要追随先辈的足迹,去寻找那处圣地。终究是命运,终究是命运啊!”
      狮鼻长老问道:“那么,第三位圣使呢?第三位圣使大人还会到我们这里来吗?”
      长眉长老道:“不会了。第一位圣使拿走了钥匙,第二位圣使拿走了红石,生命之门已经关闭,再没有圣使们想要的东西了,第三位圣使不会来了。不过,这次我们南方外金刚院部能和北方外金刚院部取得联系,总算没有白白地在这无人之地苦守一千年。总有一天,曼陀罗会重现光明。”
      宽额长老道:“我有很强烈的预感,这次来的两位圣使和以往的都不同,他们真的会找到最后的神庙的,摩醯首罗大神在天上看着,会庇佑他们的。”
      狮鼻长老担忧道:“可是,据记载,最后的神庙里除了我们的教义,还有那可怕的诅咒啊,要是不小心……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宽额长老低声沉吟着:“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雪崩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将变成死城,荒无人迹,豺狼在圣坛下安家,毒蛇在台阶上晒太阳,蜘蛛网封住了门窗,死亡之花开遍大地……没错,村里一千年前的日志里是这样记载的,但是,我们应该相信圣使他们有能力降服一切邪恶。”
      狮鼻长老不安地道:“可是,圣使大人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而且,第二位圣使身上的蛊毒……最多只能活两年了啊。”
      长眉长老道:“吉祥天母,大吉祥天母,绿度母,她们都会照顾好拥有使命的人,这不是我们所能担心的问题。”

      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大峡谷……
      “噢,干得漂亮,雷波。”莫金赞扬道。除了一条绳失了准头,五条长绳准确无误地从峡谷这端射入对面石壁,两百多米的空间距离被连接起来了。
      雷波双眼眯成一条缝,笑道:“老板过奖了。”
      当他们接受过莫金的军事化训练后,他们与莫金之间的关系就不仅仅是雇佣,大部分被训练过的人对莫金怀着一种畏惧,一种让他们不敢反抗的畏惧。
      莫金回望西米一眼,西米冷眼看着,那双三角眼里透着一丝寒意。他很清楚莫金的目的,但是莫金却有让他不能开口的底牌。
      索瑞斯道:“我先过去瞧瞧,说不定有机关。”说着,就沿着绳索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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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回音,莫金等人在峡谷边焦急地等待。又过了十分钟,还是没有信号,莫金忍不住拿起对讲机道:“索瑞斯!索瑞斯!你听得到吗?是否已经到达了?索瑞斯……”
      过了一会儿,一颗照明弹在夜空升起,那表示对岸安全,然后才响起索瑞斯打开对讲机的霍霍声音:“快来看看吧,这些东方人会魔法……天哪,你不知道……太壮观了!”
      一颗又一颗的信号弹冉冉升起,攀爬在绳索半腰的莫金知道,这是索瑞斯在观看倒悬空寺的全貌。他微微仰头,然后,就看见了一座约九层楼高的佛塔式建筑,却倒置了过来,整座倒置的佛塔悬在空中,就好似中国传统道教中的仙山。莫金的第一感觉是……不可思议,出现了幻觉。如此巨大的建筑,怎么可能倒悬在空中!
      随着下一颗照明弹的升起,莫金再次清晰地看见,原来不止一座,七层的,十二层的,大大小小的倒置佛塔,像一座座飘浮在空中倒过来的山,藏在黑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若非藏在黑暗之中,如果加上仙鹤流云,那么传说中的所谓仙殿,所谓凌霄宝阁,莫过于此。
      莫金沿着绳索来到索瑞斯落脚处,索瑞斯正昂着头呆呆出神。这里正是一座倒悬空寺的顶端,百余平米正八角形祭坛样式,周围一圈石栏杆,正中一座三米高的佛像,佛像身边围了八位菩萨、贤者。他们的钩绳皆射入这些石像之中。
来到石栏边缘,低头下俯,便是暗不见底的深渊。由于这最上面一层是面积最大的一层,以下逐一缩小,如此一来,不管在哪一层向下望,皆是漆黑深渊,令人望而生畏。
      莫金来到索瑞斯身边,询问道:“他们,怎么弄的?”
      索瑞斯又打出一颗照明弹,朝倒悬空寺底座一指,只见黑暗中伸出一条臂膀,如托塔天王托住了倒置的宝塔,将悬空的寺支撑起来。莫金喃喃道:“这……这太违背常理了。这样的小底座支撑巨大的塔顶,平衡就无法精确控制,重力也无法承受,以这样一条石臂伸出半空,如何能支撑起这些庞然大物?”
      索瑞斯道:“不知道。不过,这座倒悬塔也是被一条石臂支撑着,是距离峡谷对岸最近的一座倒悬塔,其余的倒悬塔都在它的身后,而峡谷的另一头距离这座塔恐怕还有百余米距离。换句话说,大峡谷的真实宽度应该在四百米以上。”
      这时,其余队员陆续抵达八角形平台,莫金下令在石栏杆上点燃燃烧棒,顿时平台光亮照人。索瑞斯道:“该找下去的路了,我们得从最大的塔面抵达塔的底层,然后顺着这些巨大的石梁抵达对面峡谷,但是这里似乎无路可走。古代的古格人是怎么进出的?恐怕得在佛像上找出路。”他走到正中佛像前,不理这尊三眼凶佛,盯着地上那支被扭弯的铁钩。这种被磁力炮发射出来的弯钩威力惊人,就算是花岗岩也能钻进去数米深,可是这支铁钩竟然被折弯了。索瑞斯目光上移,终于在佛像上发现一个浅浅的印痕,他叫过莫金道:“你看看,我们这支铁合金的钩竟然钻不进去,这佛像……这佛像竟然是铜合金的。这么大一尊佛像,全是铜铸的。”
      莫金取出一个一头似登山镐一头似锤的武器,用力敲击在佛像身上,回震的力量让他手臂发麻,但佛像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莫金咂舌道:“是实心的,好家伙。”
      索瑞斯在铜佛身上找了找,发现一个机簧,让所有人退开后,转动机关,只听咯吱一声,八角台边缘的一块石板弹起,露出向下延伸的台阶。另有队员测量后报告,里面的空气质量允许人进入。
      索瑞斯道:“现在路有了,可是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找那个法门呢?”
      莫金道:“那个小个子不知道,村里的长老也不知道,我们只能先顺着路走,如果有岔路便分开来找吧。”
      索瑞斯讥笑道:“你可是最具法相和慧根的圣使,帕巴拉的大门只有你才能打开的。”
      莫金怒道:“我说过别再提那三个老疯子的话!”他转身吩咐手下的人道,“应该是和我们以前那张地图同样材质的另一张地图,你们都清楚吧。现在我们下去了,记住,每二十米点一根燃烧棒。”然后转头对索瑞斯道,“开道吧,让我们看看你的成果。”
      索瑞斯道:“没问题。”他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白鸽,但是白鸽脑部似乎被动了手脚,现在顶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仪器。索瑞斯将白鸽放在打开的地板前,拿出手机大小的操作器,鸽子头顶的火柴盒绿灯一亮,索瑞斯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图像,在索瑞斯的操作下,白鸽振动翅膀,飞进了倒悬的佛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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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清晰地传回索瑞斯的手机屏幕里,只见佛塔内是一个整体空间,并没有分层,阶梯绕着佛塔的边壁呈螺旋形下降,最后直抵塔基,而佛塔正中是一根粗大的柱子,看来就是那根柱子撑着整座倒悬的佛塔,由于采用夜视技术,屏幕里的画面全是绿色的,看不清其余内容。索瑞斯道:“可以下去,看来没有什么问题,真奇怪,竟然是空心佛塔,这些建筑怎么修成这样?”
      一行人鱼贯而入,白鸽在前面开道,前面的人负责点燃燃烧棒。这些建在倒塔边壁上的台阶采用的是栈道工艺,在塔壁上凿眼,或者修塔的时候就留有空隙,然后插入一根根石梁,再将木板搭建在石梁上,一直斜向下。这些木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历经千年竟不腐,而当走入下一圈台阶时,可以看见,头顶的石梁上还附有许多雕饰。那是一些飞天夜叉,以及各种小鬼形象,就像在你头顶打量着你。塔壁上还画有无数佛教故事的图像,部分已经斑驳陆离,莫金和索瑞斯都无法揣摩其中的含义。栈道悬空的一端有木质围栏,走在栈道上感觉还是很安全的,不过木质围栏上有许多铁环,有些铁环上还挂着锈得不成样子的铁链,轻轻触碰便“哐啷啷”直响。中间的粗大柱子上面好像也有东西,但是距离太远,一直无法看清,索瑞斯估计是雕的佛像,莫金则认为像机关。索瑞斯对倒悬塔的建造十分疑惑,为什么要修成这个样子?而且中空。但是对西藏颇有研究的莫金对这个问题也一无所知。
      直到他们走了一半路程,这才看清,中间的巨大柱子生满了绿色的锈迹,而没有生锈的地方露出一种金黄色泽。索瑞斯震惊道:“是铜柱,是加了别的金属的合金铜,这根直径有五米,高达百米的柱子竟然是铜柱!难怪它能撑起整个倒悬塔,这些家伙,这些家伙,在哪里搞这么多的铜,天哪!”
      而莫金则注意到铜柱上无数的大环,看上去像是铁合金或别的金属环,不少环上还垂着锈得不成样子的铁链,和他们身边木栏上的铁环铁链似乎是相同的。莫金咽下唾沫道:“我……我想……我想我知道这些倒塔用来做什么的了。”
索瑞斯道:“什么?”
      莫金道:“看见铜柱上的铁环了吗?和我们这边栏杆上的铁环是对齐的,然后拴上铁链,在一千年前,这座倒置的塔内应该有无数这样的铁链横在空中。”
      索瑞斯道:“那用来做什么?”
      莫金战栗道:“修炼用的。”
      索瑞斯不解道:“修炼?”
      莫金道:“我曾经听说过,在古西藏有一种消失了的宗教,他们不嫡属于佛教,也不是纯粹的古苯教,而是吸纳了佛教密宗,也包容着古苯教的秘义。他们提出了‘佛众平等,我即是佛’的口号。也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这个宗教的教徒掌握了一种锻炼身体的方法,他们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体液排放吸收甚至是与新陈代谢有关的所有机能。我相信你也听说过不少这样的报道,某瑜伽大师被埋在土里只留一根管子呼吸空气,一两个月后挖出来安然无恙;某奇人自称一辈子没有小便;还有许多这样的小道消息,其实,那就是他们通过那种特殊的修炼后所拥有的一些基本的能力。这个宗教,就是我以前向你提起过的密宗!他们的教徒我就称作密教徒!原本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的宗教,在历史的某一个时期已经消失了,可是在我的调查研究中却发现,这个宗教并没有完全灭绝,他的教徒好像水一样渗入西藏以及周边地区的各种宗教之中,佛教、苯教、瑜伽派、藏密、唐密、印密、日本密,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索瑞斯看着巨大的铜柱道:“那么,这些铁链子就是他们用来修炼的喽?”
      莫金突然大叫道:“我真是蠢啊!从血池开始,从我们在墨脱的生命之门那里看见血池开始,我就应该想到的,我们一直调查的都是这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而突然消失在历史中的可怕密宗啊。生命之门里的那些佛像,那些机关,古格的千手机关佛,这些都是这个可怕宗教的东西,这么说来,帕巴拉神庙的建立与这个宗教有直接的关系啊。不知道这个宗教从历史中消失和帕巴拉神庙有没有关系。”
      索瑞斯道:“这些链子是做什么修炼用的呢?”
      莫金道:“我不清楚,不过这些链子估计和一种类似走钢丝的修炼有关吧。我调查时听说过,密宗有许多我们无法理解的古怪修炼方法,其中就有一种吃喝拉撒睡都在一根手指粗细的钢丝上完成的修炼。据说要在钢丝上待好几天,通常钢丝都距地面百余米高,或者钢丝下布满尖刀,总之掉下去就死路一条。”莫金指着铜柱道,“你瞧,从这中部开始,再下面就没有铁环了,这里距离下面至少还有五十米吧,这样的高度掉下去死定了的。”
      索瑞斯喃喃道:“这是个什么宗教,训练得比我们当年还残酷。”
      莫金道:“边走边看吧,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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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直升机从冈底斯山脉和唐古拉山脉中穿过去,在拉萨转机,直飞古格。按吕竞男的要求,飞机上重新准备了九人份的全套装备器材。在直升机上,多吉学会了烛帽与探照灯的使用,打绳结等简单操作。但多吉明显对这只会飞的铁鸟更感兴趣,在直升机上一刻也不得安分,多吉已经没有了刚上飞机时那种拘束,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有时他那古怪的举动引人发笑。更多的时候,多吉透过窗户向下眺望,对他而言,这一定是不可思议到极点的事情。
      飞机掠过普兰县旁时,多吉突然指着窗外大声叫了起来:“那是什么山?那是什么山?”
      透过舱门,在远方,一片连绵的群山之中,一座雪峰突兀地耸立着,它通体雪白,像玉雕的金字塔,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它圣洁,它宁静,它肃穆。它安详地注视着每一个经过它的人,以它那独有的方式告诉芸芸众生,千百万年来,它就一直这样静静地观看着风云变幻,斗转星移。斜阳映照在分明的棱角上,更为这座自然界的天工造物添上一抹华丽的色彩,不管相隔多么遥远,也能让人感受到它所带来的独有魅力。
      事实上,除了多吉在大叫外,机上的人都沉浸于一种静默之中,虽然他们没有相同的信仰,但在那远方的山峰面前,却产生了相同的感觉。在大自然的神奇面前,冥冥中有一种力量,能让人放弃所有的欲念,忘记所有的功名,给灵魂以片刻的安宁,仿佛经受了一次洗礼。在那种神圣的力量面前,哪怕发出一丝声音,都会破坏那种圣洁高雅的氛围。
      片刻之后,见多吉还在询问,岳阳才道:“那是冈底斯山,你们村里应该有它的传说吧?”
      “冈底斯?”多吉努力地思索,摇头道,“没有啊,但它应该是一座神山吧,就像那天矛一样。”
      “不会吧,冈底斯这么有名的山,你们那里竟然不知道?冈仁波齐峰,玛旁雍错湖,你都没听说过?”
      多吉摇头道:“这座神山,看起来比天矛峰还要圣洁,它是神山吧?一定是吧?”
      岳阳道:“它可不只是神山,它是神山之主!”
      “好了,”亚拉法师制止了两人的谈话,简单地告诉多吉,“那里就是九重万字山!”
      “啊!”多吉顿时哑然,他嘴角哆嗦着,突然眼泪像决堤一般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呆呆地念了两句,“那里……就是九重万字山?神的居所?是真的吗?大,大法师?我多吉竟然看到了九重万字山?”他朝着神山的方向纳头便拜。
      “九重万字山?”岳阳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想起来了,那是象雄对冈仁波齐的称呼。这座神山被无数的宗教派系公认为神山之主,在苯教里它是世界的中心,在佛教中它是宇宙的中心,它是耆那教创教人的解脱之地,也是印度教中至高神湿婆的天堂。其主峰冈仁波齐峰便是国王的王冠,终年的积雪晶莹剔透,绕着它转一圈可以洗涤一生罪孽,转上十圈可在轮回中免受地狱之苦,转上一百圈便可升天成佛。关于它的传说和神迹多如天上的星辰,它的信徒遍布世界各地。千百年来,无数信徒在山腰盘绕,无论顺时针还是逆时针,他们通过对这座神峰的膜拜和凝视以获取心灵的慰藉。
      在圣峰东南便是神湖之主玛旁雍错,云开雾散之时,神峰会神奇地倒映在湖中,融合为一体,它们亦被不少信徒信奉为夫妻。神湖之名与神山并驾齐驱,它就是玄奘的《大唐西域记》里所称的西天瑶池,也是印度史诗中的天鹅居所。神湖之主,则是佛经里的称呼。在信徒眼中,圣湖的水可以洗涤人的贪、痴、嗔、怠、妒五毒,清除心灵的烦恼,喝了这里的水,还能治疾病,延年益寿,而朝拜的人绕湖一周,捡到任何一样属于湖里的东西,那都是广财龙王的恩赐,会带来一生的财富。
      岳阳还在回忆当头,多吉已经做完九次长拜,向亚拉法师询问道:“那么,是否和传说中一样,在九重万字山当中,有象征生命和象征死亡的两汪大海?还有那守护四方的瑞兽环绕着万字山?”
      “啊!”发出声音的是卓木强巴,他甚至已经不自主地半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多吉。他根本就没料到,守护四方的瑞兽竟然再次出现,而且和冈底斯山联系了起来。还有那象征生命和象征死亡的海,和多吉他们守护的生命之门与地狱之门又有什么关系?
      震惊之余,卓木强巴发现敏敏轻轻地拽了拽自己,其余的人都看着自己,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缓缓又坐下了。只听亚拉法师道:“没错,缔造生命的海子和终结生命的海子依旧藏在神山之中,守护四方的瑞兽也从未离开半步,只是……它们的名字已经和一千年以前不太一样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岳阳代卓木强巴抢先问了出来。
      亚拉法师道:“冈底斯山里的神湖和另一个与它相对的湖,都有名的,你们应该知道。”
      卓木强巴道:“法师说的是神湖玛旁雍错和鬼湖拉昂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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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阳也想起来了,在距离玛旁雍错不远的地方,与神湖仅有一线之隔的,还有一潭鬼湖叫拉昂错的。有人传说两湖是夫妻,也有人说拉昂错的西边如弯月,而神湖玛旁雍错如圆日,据专家考证,两湖以前是连在一起的,后来因地质运动而分开,但曾经还有运河连接,后来水位变化才只剩下了河床,但是迄今两湖的湖底应该是相通的。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神湖的水清甜甘洌,鬼湖的水却苦涩难咽,神湖清晰透亮时常倒映着神山佛光,而鬼湖却是常年妖气蒸腾,湖面显得幽暗而诡秘,据说那湖水的颜色也在黑、白、蓝之间变幻不定。如今的人们总是从两湖的中间进出普兰。
      “玛旁雍错,拉昂错?这是什么名字?”多吉对这今人熟知的名字反倒是一头雾水。
亚拉法师道:“这就是它们今天的名字了,生命诞生之地与生命终结之地早已被人们所遗忘,我想,今后可能也不会有人想起了吧。”
      卓木强巴道:“法师,你能告诉我们这名字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多吉他提到的名字和我们所知道的名字相差如此之大?”
      亚拉法师道:“强巴少爷,你应该知道,神山之主被无数的教宗认为是最高圣地所在。对神山的归属权和发现权的争斗,历史上从未间断,每个教派都称神山是它们的唯一圣地,而每个教派都给神山取了不同的名字,其中也包括了神湖和鬼湖。而其中争斗得最厉害的,莫过于西藏高原本土的苯教和藏传佛教了,我们今天所知道的名字,便是胜利者的命名,而多吉他所提到的名字,应该是与象雄时代更相近的古名。”
      方新教授道:“我明白了,玛旁雍错据说就是佛教徒战胜了苯教徒之后命的名,意思是不败的湖,资料里有提到过。”
      亚拉法师看了方新教授一眼,继续道:“玛旁雍错,的确是吐蕃王朝时代的名字了,但不是佛教徒战胜苯教徒所取的名字,至于象雄王朝留下的名字,也确实早已被历史所湮灭。而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那些逆时针转山的苯教徒,也的确不允许别人以任何方式接近这座神山的。直到今天,神山才敞开它那博大的胸怀,接纳来自世界各地拥有不同信仰的信徒们。其实,在我修行的教中,这座神山和两大湖的含义是这样的:九重万字山象征轮回生生不息,而神湖则是生命诞生的地方,鬼湖便是生命的终结之地,大千世界的万事万物,便在这生与死之间轮回不休。如果你们在宗教方面有所了解就应该知道,这种象征意义既包含了苯教的理论,也有佛教的轮回在里面,我个人认为这种理念产生于佛苯相争的初期,双方不相上下时。”亚拉法师心中却在呼喊:“不败的湖,那是吐蕃王朝为了纪念光军而取的名字啊!忘记了,世人们全都忘记了!”
      “咦?”张立道,“生命诞生的海洋,那不是和今天的说法很相似?”
      方新教授点头道:“我们不知道古人的哲学思想,但是在西藏,的确很多说法与今天的科学极为吻合,诸如人从猴进化而来,喜马拉雅山曾是海洋,生命起源于海中等等。”
      岳阳突然道:“那守护四方的瑞兽,是不是就是那……”
      亚拉法师点头道:“冈仁波齐峰的另一个名字,又叫众水之主,它是四条圣河的源头,而这四条河流,分别用了四种动物的名字来命名。”
      卓木强巴低声道:“狮泉河、象泉河、马泉河、孔雀河……这……这就是守护四方的瑞兽?”
      亚拉法师淡淡道:“与你们所想不太一样,其实这四个名字和玛旁雍错一样,这是胜利者取的名字,他们保留了以前的命名方法,却不知道这名字的含义。在吐蕃王朝时期,这四条河按原意翻译应该是从狮子的口里落下,从大象的嘴里落下……大家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命名,便认为是因为那处地方和这种动物很相像,如果有机会你们去实地看看就会发现,这些地方和那名字其实很难联系到一起。如果按照我们教里的一些残卷记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命名是,狼的嘴守护着西北方,大金鹏的爪威慑西南方,大象的身躯和牦牛的角分别是东北和东南方。而且,这四个名字,原本所指的也并不是那四条河流,而是冈仁波齐峰的四面,它们象征的是四种力量,以及人生所需的四大元素。狼象征生命力,大象象征身体,牦牛象征繁荣,大金鹏象征灵魂。同时,这四种动物也代表了守护四方的瑞兽。”
      “和工布村的长老所说的不一样。”卓木强巴道。
      亚拉法师望着多吉道:“你们那里是怎么说的?”
      多吉道:“嗯,应该是高原雪狼的咆哮,猛虎的利爪,大金鹏的眼睛,牦牛的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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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法师对卓木强巴点头道:“有这种说法,那是因为随着时间的变迁,古人心中世界的中心发生了变化。我说的四方瑞兽,那应该是佛教登陆高原之初,象雄王朝即将灭亡而尚未灭亡之时,象雄人以九重万字山为世界的中心,守护着他们的四方瑞兽便是狼、象、金鹏和牦牛。而多吉所说的,那是完全进入吐蕃王朝时期,以拉萨为中心,战獒、猛虎、金鹏和牦牛便是守护着吐蕃的四方的瑞兽。方新教授应该知道,每一个国家和民族,都有自己的图腾和信仰,在战争将领土相互兼并的同时,那些文化和信仰也相互融合,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其实,这两种命名之中都已经有了佛教守护兽的影子,只不过不像今天人们所熟知的这四条河,那已经完全是佛教的名字了。撇开其他的不谈,仅说孔雀河,在佛教进入高原之前,象雄人是绝不可能以孔雀来命名河流的。”
方新教授道:“大金鹏在佛教中同样是瑞兽啊,何必用孔雀来取代?”
      亚拉法师道:“没错,其实在吐蕃王朝初期,应该还是以金鹏来命名的河流,之所以用佛教里的孔雀明王取代了大金鹏,那是在吐蕃完全征服象雄之后,刻意修改了河流的名字。当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个人的观点,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毕竟如今最早的文献资料只能追溯到敦煌的文书记载,大部分是吐蕃王朝之后的资料,象雄王朝的资料已经彻底消失。而我们追查的帕巴拉神庙,有很大一部分内容必须追溯到象雄王朝时期,这是对我们资料搜集最大的挑战。”
      “等等。”岳阳道,“那帕巴拉神庙是吐蕃王朝解体前消失的,和象雄王朝没什么关系吧?”
      亚拉法师道:“但是你别忘了,寻找帕巴拉神庙的关键是戈巴族人,是光军,要想了解他们,就必须追寻到象雄王朝以前。好比这次我们前往古格,就与象雄王朝有着极大的关系,它们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的,这普兰县,不就是初代古格王的发迹之地吗?”
      卓木强巴道:“法师,这四方的瑞兽究竟是指什么?它们不仅仅是一种文化和信仰吧?”
      亚拉法师道:“还记得昨天我告诉你的话吗?这个守护四方的瑞兽绝不仅仅是一种图腾那么简单,那古代高原,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瑞兽,它们不是图腾,而是实实在在的守护神,我说过,回去后会告诉你的。”
      谈论间,直升机已进入扎达境地。海市蜃楼般的土林映入眼帘,土地变成了黄色,怪兽和城堡杂糅在一起,盘曲的巨龙仰天咆哮,空中仿佛传来黄铜号角的声音。在这片荒瘠的土地上空掠过,仿佛穿越历史,回到了蛮荒时代。扎达的落日大、圆,有种古朴的凄美,颜色好像画在白纸上的红。凛冽的风吹过,便卷起亿万年前的沙,唯一能在大地生存的草低伏,背着风的方向瑟瑟颤抖。这,就是古格了,它同那些被历史遗忘的所有王国一样,被掩埋在岁月的风尘中,静静地藏在喜马拉雅山和冈仁波齐之间,昔日辉煌的宫殿化为了细沙,风扬起,数不清的凄美传说便在那风沙间翻飞,浮光掠影,往事如烟。
      一天的行程,虽然不是步行,还是让众人感到了稍许的疲惫,当象泉河如一条银色缎带划过这黄色土地时,大家的心情才稍微轻松起来。夕阳的余晖将一片金红色洒满弯曲的象泉河,波光粼粼,倒映在水中的塔楼和雕像都变得灵动起来。方新教授想起一首古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眼前大抵便是这样的景色吧,一种沉寂于历史的荒芜。墨脱是高原的孤岛,那里有丰富的植被和郁郁的大树;而扎达地区则是高原的荒坡,一望无际的黄土,漫天飞舞的扬沙。看着这样的景色,总给人以古代独行侠的落寞和孤寂感,浪荡江湖,天地苍苍,而前方,是未知的命运,无法由自己决定,所能做的,只是握紧手中的剑。
      看着舱门下那些像城堡、像怪兽的土林,这片贫瘠荒芜的不毛之地,在残日映照下,却有一种悲壮之美,当他们追随阿里的脚步一路朝西时,更是有一种夸父逐日的豪迈。人常说,去阿里,没见过土林,算不得去过阿里。这参差错落的土林,已是西部高原独有的一种象征,从空中鸟瞰,它们有的像西方古堡,有的像东方殿堂,龙宫銮阁,琼楼叠塔,一座接着一座,连绵不绝;视线远移,夕阳下那抹大红色平铺开来,与起伏的土林陡然连成一片,既似那浩波瀚海,又似红云垒砌。长久地注视着,会令人产生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幻觉,既非脚踏实地,也不是凌空虚渡,仿佛那片迷幻的美丽被拉近至眼前,要与身子融为一体。
      在这种奇异的审美观感中,队员们从上空搜寻着目标。吕竞男告诉大家,纳南塔是密教里的创世神蛇,土林虽大,根据专家的考证,已将几个近似的地方标注在地图上,但其中形似巨蟒的寥寥可数。而且根据多吉和工布村的资料已经绘制出蛇形土林的大致外形,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一一辨认。
      随着多吉手指一指,在那褶皱的沟壑中,一条巨蟒盘曲蜿蜒,昂首阔胸,顾盼自雄,象泉河在它脚下,变得像温驯的小虫。在巨蟒的另一端,竟还隐约可见几户人家。吕竞男和亚拉法师相视一望,果然和他们所想一致,这个地方,国家正作为科考项目在研究。
      “到了。”吕竞男一声令下,直升机缓缓降落。刚一下飞机,多吉就兴奋地翻了好几个跟头。
      直升机降落在纳南塔的尾部。在地上看,那纳南塔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土山,土林沿着一道绵长的斜坡渐渐高起,那斜坡上可谓千疮百孔,像一个放大无数倍的马蜂窝。但很明显,那些孔洞都是一个一个的佛窟,里面的佛像沐浴着斜阳,姿态依稀可辨。岳阳仰头道:“这……这是什么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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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竞男道:“这里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家科考发现的一处古格遗址,或者是象雄遗址。据目前资料考证,共有三百七十九窟,保存完好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仅有七窟,里面有损毁的造像壁画无数,历史年代还无法考证。由于整个阿里地区还有为数众多的遗址有待勘察考证,这个遗址,虽然一直不对外开放,但也没有纳入保护项目。”
      张立大致数了一下,疑惑道:“才三百多窟?不止吧?”
      吕竞男道:“如果加上那些完全空旷、没有任何科考价值的洞窟,估计有三千窟以上……”
      岳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三千多窟!那我们一个一个地找,岂不是一天也找不到?”
      “所以就别再耽搁时间了,我们还是分做两组,卓木强巴、岳阳、张立、巴桑,你们几个身强力壮的,快速去到纳南塔的头部;我们从尾部开始,一个一个洞窟地寻找,不要放过任何痕迹,直升机会在高空协同侦察。”
多吉道:“我……我也要和圣使大人在一起!”
      “不行!”吕竞男知道,多吉自从离开工布村之后,就像脱了笼的猴子,她对这个小矮子是一点都不放心,“马上出发,保持联络。”
      卓木强巴看着敏敏,两人微微一笑,随即分开,卓木强巴和巴桑等人背着大包,开始绕道前往这条盘曲巨龙的头部。
      “刚才从空中俯瞰,初步估计这条巨蟒长度大约五公里,我们在十分钟以后赶到。”卓木强巴边跑边汇报着。
      “知道了,我们开始清查洞窟。到了给我回话。”
      “明白。”
      “等一等,强巴少爷。”刚绕离吕竞男他们的视线,岳阳就叫住了大家。他指着前方的沟壑纵横,对卓木强巴道:“纳南塔只是众多土林山里的一座,一踏入这些土林之中,两岸夹壁,看上去各有不同,形态万千,可是走不了几步就会发现,无法准确地辨识方向。”
      卓木强巴道:“你是说,这条路不是我们所想的那种直通纳南塔头部的便捷小路?”
岳阳道:“我建议,我们再绕远一点,顺着这条河绕过去。刚才在机上我已经观察过了,它虽然绕得远,却是唯一能给我们正确指向的路标。”
      张立赞同道:“没错,这条河没有分支,顺着河走就不会迷路。巴桑大哥,是吧?巴桑大哥?”
只见巴桑正充满疑惑地看着那些环绕他们的土林,有时突然会一百八十度转身,好像发现了什么。卓木强巴对岳阳和张立道:“别惊扰他,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在巴桑的记忆中,那千变万化的土林正和记忆里的某些片断不断重叠。城堡,没错,他看见了一座城堡,也像这里的土林一样,巍峨雄壮,气势非凡,但不是沙土结构,是岩石才对。颜色!对,颜色就是这种夕阳下山前映照在土林上的颜色,红……红得滴血!
      可是,紧接着,一幅令人战栗的画面跳进了巴桑的记忆里,那是无数白森森的人的手和脚,它们伸向天空,在不断地蠕动,好像一条多足的肉虫,那些手和脚都在不断地蠕动,那确实是人的手臂和脚啊!
      “啊!”巴桑像是被什么推了出来,猛地退了一步,再也回忆不起来了。卓木强巴在他身边扶住了他,低声询问道:“想起了什么?巴桑?”
      “红色,和它的颜色一样。”巴桑指着土林道:“别的就没什么了,我们走吧。”他心道:“那些手和脚,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路上,岳阳问张立:“你说这条河,是象泉河的主干还是支流?”
      张立道:“是支流吧,这么小,骑马都可以涉水过河。”
      岳阳道:“我看不像,在沙漠中,这样的河就算大河了。”
      “这里不是沙漠,是土林。”张立更正道。
      “强巴少爷,你说,如果我们去纳南塔后面的那个小山村,会不会有所收获呢?”岳阳又转问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道:“不会。工布村是一千年前就一直守护在那里,但是古格曾经荒芜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的居民都是很久以后才移居到这里的,如果有联系的话,吕竞男一定会告诉我们,毕竟国家科考队曾经来这里做过考察。”
      张立道:“那古格的原住民呢?”
      卓木强巴摇头道:“不知道,有的说战败后被杀光了,也有说举族迁移了,但是去了哪里就无从得知了。”
      岳阳对张立道:“你做的什么功课?这都要问。”
      张立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我只是想,强巴少爷是不是知道得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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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一半路程,只见河岸稀稀疏疏出现了几头羊,正低头饮水,看见生人,不避不让。张立奇怪道:“这里怎么会有羊的?”
      岳阳道:“前面还会有更多。”
      张立道:“你怎么知道?”
      岳阳得意不语。转一个弯,果然前面出现了一大群羊,张立抓住岳阳背包道:“你怎么知道!”
      岳阳边跑边说:“这么简单的问题!那些羊不怕生人,加上周围的村子,以及我们过来时西南向一直连到雪山的那块草场,很容易就想到这是附近的居民养的,而这里的居民养羊绝不可能只养两三头,也不可能让羊走得太远,所以……”
      这时,前面领跑的卓木强巴放慢了脚步,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岳阳和张立都停下来看着卓木强巴,巴桑跑了几步,也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卓木强巴。
      “怎么了?强巴少爷?”岳阳问道。
      卓木强巴指着前方道:“那是……巨石阵啊!”
      顺着卓木强巴手指的方向,一片青草地油碧如毯,夕阳下纯白的羊群在悠闲地吃草,有的顽皮地在象泉河边嬉水,几根巨大的石柱呈环形围绕,水寂静,风悠然,那幅画面,就像诸神不经意遗留在这红色土林间的伊甸园。岳阳等人没有见过美洲的巨石阵,对他们而言,这几根高高耸立的巨大石柱除了给整幅画面增加一些沧桑美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这个巨石阵带给卓木强巴的感觉却完全不同。那巨石耸立的形式,环绕的形状,和美洲丛林里库库尔族先祖安息的那处巨石阵,几乎是一模一样,若非这四周是嶙峋的土林,卓木强巴简直要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美洲丛林。
      “这个,很重要吗?”岳阳问道。
      卓木强巴道:“不知道,我们过去看看吧。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张立道:“好啊,过去看看。”
      巴桑道:“没有必要耽误时间吧。”
      岳阳道:“看看没什么关系的。”四人向羊群走去。
      走到近处,巨石阵越发令人感到惊奇。那么巨大的石块是怎么竖立起来的?而且巨石上还叠有巨石,就像一根竹筷顶着一个鸡蛋,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这些巨石高的约三四米,矮的也有两米多高,一些哈达和经幡缠绕在上面,巨石下也堆放有玛尼石和牛角,那厚厚的风沙将它们包裹成和土林一样的颜色,在天空中根本无法发现。一位牧羊人就仰躺在巨石阵的一旁,拿一块破碎的小石板当枕头,突然看见陌生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慢站了起来。
      只见这个牧羊人穿了黑布面的羔皮袍,佩戴一颗双眼天珠的挂饰,四十岁上下,黝黑的脸上布满深纹,咧嘴一笑一口白牙。他打量了卓木强巴等人一番,用不十分流利的普通话询问道:“你们是……来旅游的?”
      卓木强巴用藏语道:“不。”
      “啊!”牧羊人咧嘴笑道:“我知道了,是来考察的!我叫曲地昌巴,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我的羊儿走了一天,在这里休息一下。你们要到我家里去坐坐吗?”
      卓木强巴表示谢意,婉言谢绝,介绍了一下自己的队员,询问道:“昌巴,我们只是想问一下,你知道这些石柱的来历吗?”
      昌巴看了看身后的大石柱,答道:“你是说这个斯贝多仁?据说很早很早以前就立在这里了,我记得向南边走也有和它差不多的石柱,但是没有这个大,也没有这么完整。”
      “斯贝多仁?”卓木强巴思索起来,没有印象。巴桑抬起手腕,拍了拍原子表,意思是时间很紧,卓木强巴也明白,点头对昌巴道:“谢谢你,昌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昌巴道:“哦,要走了吗?我还以为你们是专门来研究斯贝多仁的,那今天这些石柱不是被你们移动的了?真是奇怪?”
“你说什么?”卓木强巴猛然一个转身,询问道,“你说这些石柱今天被人移动过?”
      “不是今天就是昨天,前天晚上我来这里时都还不是这样,你们看这块,还有这块,原本都不是在这个地方的,被什么人抬上去了。”昌巴道。
      卓木强巴把背包往地上一放,竟然去检查那些被移动过的巨石去了。
      巴桑皱眉,张立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岳阳也放下背包,道:“强巴少爷的直觉很强啊,这附近不可能有太多游人经过,而且科考队也不在,那些巨石可不是两三个人就可以抬动的,显然这样做的人有所目的。”
      张立明白过来,道:“你是说,有可能是莫金他们干的?”
      岳阳来到卓木强巴旁边,看着巨石留在地上的压痕。这些痕迹表示昌巴没有说谎,有些原本倒在地上的巨石被人移动了,在巨石痕迹的旁边,还有圆形支架的压痕,岳阳道:“是千斤顶,他们为什么要动这些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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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木强巴一面从背包里取出装备,一面道:“肯定有某种联系,我们需要向吕竞男汇报一下。岳阳,你去看看究竟有多少巨石被移动,是否能找到哪一块放到哪里去了。张立,你去协助岳阳,看看能不能发现对方动用了什么工具,以及其他的什么痕迹。巴桑警戒,你和昌巴将羊群赶到远一点的地方,将这里空出来,好吗,昌巴……”
      话音未落,吕竞男就发来了通讯信息:“怎么回事?快十五分钟了,你们还没到?”
      卓木强巴道:“我们有了新的发现,或许,我们找到一处莫金到过的地方。在象泉河边有一个巨石阵,在今天早些时候它们被人为地移动过,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它们和入口究竟有什么联系。”
      吕竞男道:“你们需要什么?”
      卓木强巴道:“让我和导师通话,我们需要他电脑里的资料。”
      片刻,只听方新教授道:“听说你们有新的发现?”
      卓木强巴道:“是的,导师,你帮我查一下斯贝多仁,看能找到什么,这是我们做功课时没有查过的。”
      方新教授道:“斯贝多仁?只有四个字吗?这样电脑搜索起来会有很多结果的。”
      只听亚拉法师在一旁道:“是宇宙之碑,象雄王朝或者在象雄王朝之前留下的远古遗迹。你可以搜索阿里的巨石阵,这样容易找到一些。”
      很快听方新教授道:“找到了,斯贝多仁,是当地牧民的称呼,斯贝就是古老得被遗忘的意思,专家将全名翻译为宇宙之碑。”
      卓木强巴道:“做什么用的?”
      方新教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向亚拉法师咨询,然后道:“等一下,电脑在搜索。”显然亚拉法师也不能确定。方新教授道:“强巴拉,这个巨石阵,和我们要查的入口关系重要吗?”
      卓木强巴道:“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巨石阵,和我们在美洲丛林中见过的那个,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样式,几乎完全相同,这绝不是巧合。”
      这是,随着昌巴声声吆喝,羊群很快被驱散了。卓木强巴道:“昌巴,你知道这些斯贝多仁是做什么用的吗?”
昌巴道:“我们只知道它很古老,别的就不清楚了。”他摸了摸左耳的吊坠,突然道,“好像,几年前也有科考队的专家来过,他们有的说是原来居住在这附近的国王的墓葬。”
      “墓葬?”卓木强巴喃喃道:“果然……”
      方新教授那边也有消息传来:“由于历史太过久远,目前它们的建造目的还不清楚,不过有专家曾指出,它们与一些古代文献记载的墓葬有相似之处,那已经是七赤天王时期的事情了。”
      岳阳和张立完成了勘测,也汇报道:“有三块石头被移动了,如果没看错,他们在复原巨石阵,但是又没有完全复原。这巨石阵似乎像一个门,一个解开入口之谜的门。”
      卓木强巴道:“根据资料显示,这里是古代象雄人或更早的先民埋葬祖先的地方,能让你联想起什么?”
岳阳思索道:“埋葬祖先的地方,啊,想起来了,多吉说过,当祖先的安息之地沐浴着金色的阳光,万能的佛将为虔诚的人指引方向!是这样说的。”
      卓木强巴猛然醒悟,仰头东望,只见纳南塔土林正对着巨石阵的方向。张立道:“你是说,莫金他们已经完全解开了多吉唱诵的诗句……”
      岳阳道:“他们时间比我们充裕,完全有这个可能。等一等,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一路走来,很多标志物都在一步步验证着多吉唱诵的诗句。万字轮回更北方,指的就是九重万字山,从高原雪狼的口中落下,难道是狮泉河……”
“不,”卓木强巴道,“在工布村的四方瑞兽里,高原雪狼在东北方,而根据亚拉法师说起的名字,东北方的是大象的身躯,我们面前这条象泉河,才是多吉所说的从高原雪狼的口中落下。”
      张立道:“我知道你们说的意思了,巨石阵正对着纳南塔的洞窟,当阳光照射下来,从特定的位置观察,就能够找到……有入口的那个洞窟!”很快他又疑惑起来,“可是,阳光照射下来的光线是向下的,那土林却比这巨石阵高啊,难道是,巨石的影子可以指出方向?”
      卓木强巴道:“不,距离太远了,影子不可能延伸那么远。而且你们看这巨石阵,它是临河的一侧石柱更矮,而面朝纳南塔的石柱更高,显然观察点是从下往上看才对,阳光不可能照射出这种角度。”
      岳阳道:“一定有某种联系,在象泉河的背后也是土林,太阳必须升到一定高度才能照到这里,也就是说每天沐浴到阳光的入射角是固定不变的,象泉河……入射角?是……”
      卓木强巴也道:“是反射,利用象泉河的河面进行光的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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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阳补充道:“观察者的位置和巨石阵的整体形状有关,必须是站在一个特定的位置,然后顺着阳光反射的方向。”
      张立道:“那么当金色的光芒照在祖先的安息之地,指的是黎明,现在却是黄昏,怎么办?”
      岳阳道:“我们不一定要等到黎明,既然巨石阵和纳南塔之间有联系,那么只要知道阳光的照射角度和观察者的方位,同样可以找到。”
      卓木强巴道:“听到了吗,导师?我们现在去河中,进行阳光入射角测量,张立将在石柱上安装信号发射器。教官请让直升机从空中接受信号,航拍巨石阵,将巨石阵的形状和结构发送到导师的电脑上。我们需要分析它的构成,找出观察者的位置。”
      五分钟后,卓木强巴他们得出结论,阳光入射角度为15度46分,方新教授的电脑分析出整个巨石阵为蛋形结构,大头朝土林,小头是对着象泉河的,观察者最有可能的位置就是蛋形结构两边相交形成的夹角。岳阳带着信号器,在方新教授的协调下一步一步朝观察者的位置移动,走到观察者的位置,卓木强巴和张立分别用水平仪和角度尺为岳阳搭建了一个仰角15度46分的观察平台。岳阳顺着观察平台的斜面往上看,视线直接透过一根矮的石柱,还有一根高的石柱,两点连成一线,最后目光锁定在那数千洞窟中的一个。
      “找到了!”岳阳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地道。同时他惊愕地发现,当他站在这一位置,呈固定仰角时,竟然只能看到那一个洞窟,其余的洞窟全都消失了,但是稍一后仰或是侧视,其余的洞窟马上出现在视野之中,一切就像幻觉。
      昌巴好奇道:“你们在做什么?在测量蛇山吗?”
      卓木强巴道:“是的,我们要走了,非常感谢你,昌巴。谢谢。”他对岳阳道,“岳阳,我们需要你留在这里,为我们锁定目标。”
      岳阳道:“明白。”
      昌巴问张立道:“你们要上蛇山?”
      张立点头道:“是啊。”
      昌巴对卓木强巴道:“我知道有条近路,从这里可以直接上去,需要我为你们带路吗?”
      卓木强巴握住昌巴的手道:“谢谢,太感谢了,我们赶紧走吧。”如今他们缺的就是时间。
      卓木强巴向吕竞男汇报道:“我们这边的距离比你们那边更近,洞口离你们约三公里远,我们在洞口会合。岳阳在锁定方位,随后就与我们会合。”
      吕竞男道:“知道了。”
      路上,卓木强巴询问道:“张立,你们还发现什么痕迹没有?”
      张立道:“没有,只知道他们有起重工具。还有,岳阳说他们应该是坐车来的,但是没有发现痕迹,估计被伪装了。”
他      们从纳南塔的山腰走一条羊肠小道直接向洞窟攀爬,岳阳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联系。眼看就快到那个洞窟时,山间一阵风吹过,所有的洞窟里似乎都传来了回响,与方才在峡谷中听到的风声不同,尖锐、高亢,显得凄厉而诡异。昌巴原先还有说有笑的,一听到这风声,突然脸色大变,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昌巴?”卓木强巴问道。
      昌巴道:“你们没听到吗?那声音。”
      张立道:“是风声。”
      “不……”昌巴白着脸色道,“不是,那是黑猫皇后,是黑猫皇后的诅咒!我,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我要回去了。”说完,竟然掉头就走。
      “昌巴!昌巴!”卓木强巴连叫两声,昌巴才回过头来,警告道:“我一直以为,蛇山就是蛇山,这里什么都没有。可是如今看来,老人们说得不错,蛇山里有古格王的珍宝,黑猫皇后是不允许任何人触碰那些珍宝的,她会诅咒所有想要靠近的人,你们要小心。”
      卓木强巴愣了片刻,才道:“谢谢你。”在昌巴回头的瞬间,他感到有一丝熟悉,那种目光,竟然和自己的父亲有些相似,那是一种充满睿智,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目光,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
      卓木强巴他们来到洞窟内,这确实是一个光秃秃的洞窟,什么都没有,只是如今,在洞窟内,被人为挖开一个大洞,黑黝黝的深不见底,从土质来看刚被挖开不久。
      找到洞口后,昌巴将岳阳送到上山的路口处,随后岳阳与吕竞男等人同时抵达。“怎么了,敏敏?”卓木强巴一眼就发现唐敏的脸色有些难看。
      吕竞男道:“刚才在半道上,她突然有些脸色发白,不过,似乎已经没事了。”
      唐敏道:“我很好,没事,可能是爬山时跑得太快了。”
      吕竞男道:“那我们就下去吧,我先去侦察,你们跟在后面,一个一个来。”
      吕竞男系上绳索,缓缓下坠。方新教授看着卓木强巴道:“你似乎还有什么疑惑?”
      卓木强巴道:“刚才昌巴说,这里是古格王的宝库,里面有黑猫皇后的诅咒。我记得我们查资料的时候,没有查到黑猫皇后的故事啊。”
      方新教授想了想,询问张立他们道:“你们知道黑猫皇后的故事吗?”
      张立甩头,岳阳道:“我只知道黑猫警长的故事。”
      方新教授道:“在民间流传的神话故事多如牛毛,我们不可能每一个都查得到。”
      亚拉法师道:“不用太过忧虑,从我们先前观察到的洞窟壁画和吕竞男掌握的专家资料来看,这个遗址,肯定远远地早于古格王朝。现今的牧民都是移居者,他们一定是将他们听说的一些古格王朝的故事强加在了这处遗迹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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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竞男表示底部安全,巴桑也下去了。亚拉法师道:“黑猫皇后的故事我知道一些,说是古格王朝覆灭前,古格王决心与敌人同归于尽,却不忍牺牲自己心爱的皇后,于是召来了巫师,将皇后变成了黑猫,希望她在敌人破城前逃离古格。但皇后变成黑猫后,却不愿离去,国王忍着心痛,抚摸着黑猫道:‘今后,谁得到黑猫,谁就是古格的主人。’古格灭亡后,黑猫皇后活了下来,它以黑猫的形态守护着古格王遗留下来的所有珍宝,任何想要盗宝的人,都会受到黑猫皇后的诅咒,至少其中的一个版本应该是这样。”听故事的人姑且一听,感觉这个故事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唯有卓木强巴不这样认为。
      唐敏第三个下去,卓木强巴抓紧绳子,将心思也收了回来,随即跟着大家下到地洞里。但总感到,黑猫皇后的故事,对他有所触动。
      整个入口全是实心土层,跃下甬道直落七八十米来到巨大土林山丘的腹部。就是入口处也被夯土层封了十几米,如果没找到正确入口,在别处开挖,就算利用现代化的挖掘工具恐怕也要耗费十余天时间。若没有地图的话,这地方自然是无从被发现,恐怕再过一千年,这里还是这个样子的。
      九人聚在地底,看着漆黑一片的好似溶洞的狭窄通道,心中不免忐忑。土林内的人工隧道好像地道战时挖的地道一般,道路崎岖,转弯极多,洞穴不高,需猫腰前行,不过倒是没有岔路机关,毕竟要发现这处入口就已极其困难。走了半个多小时,卓木强巴注意到,地表开始出现裂缝,缝隙里不断有风涌出,隐约能听到风流动的轰鸣声,就像用手捂住耳朵听见的那种声音。最初时,裂缝不过是一道缝隙,随着土道不断向下延伸,缝隙越来越大,由巴掌粗细渐变为人腰粗细,而缝隙明显地属于上小底大型,张立试了试,石头扔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回音,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多吉得意地引用他们村落的传说道:“不用试了,这些裂缝直通黄泉,掉下去便进入转世轮回,根本就没底的。”
吕竞男强调道:“小心点,这些裂缝可能和地下河相通,掉下去能再次上来的几率很小。”
      继续往下前行,那裂缝竟然是越来越大,卓木强巴他们脚下的路也越变越窄,而整个环境已经完全漆黑,他们估计自己已在地表以下百余米深处。方新教授观察到,周围的土质也在变化,已经由最初的沙化土变做了火山岩,如果继续向下,估计还要有所变化。
      走着走着,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吕竞男头顶灯光一暗,大家都以为发生了什么突然情况时,才听吕竞男道:“大家小心,前面是大裂谷。贴着边壁前进,这里全是悬空小路。”
      众人走出通道才发现,他们是从一个狭窄的裂口里走出来的,一走出裂口,身体左方的裂缝陡然从一米来宽增加至好几米甚至更宽,而头顶空间距离也应该是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十米。在整个变大的黑暗空间,烛帽发出的光突然变成豆火,甚至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了。
      张立一脚踩滑,险些跌落,手里探照灯脱手而落,他咒骂道:“这……这什么路,这么窄,简直就和雅鲁藏布江边的崖间路一样嘛。”岳阳道:“可不是吗,这里可是一点光都没有,比那崖间路还危险呢。”
      吕竞男道:“不错,这就是一个完全埋在地下的地底大峡谷,就目前我们所能看见的,它的规模恐怕不比雅鲁藏布江小呢。”
      大家瞩目着探照灯发出的光亮由明转弱,最后变成一点星光消失不见了,方新教授心寒道:“在完全黑暗的空间,那探照灯发出的光亮,一千米以外就能看见,这……这裂缝的深度竟然……真是,真是见鬼了!”
      亚拉法师也道:“难不成真的通向黄泉……”
      巴桑冷冷道:“就算是黄泉,再去一次又何妨。”
      吕竞男更正道:“你们知道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有多深吗?它的平均裂深便超过五千米,如果算上南迦巴瓦峰和加拉白垒峰,峡谷深度更是超过了七千米。虽然古格土林平均海拔低于两座高峰,但这个地底裂谷有两三千米深也不是没可能。”
      继续斜向下行,总算抵达小路的尽头,看见了莫金他们留下的渡绳。对面有点点星光,那是莫金他们点燃的燃烧棒。张立道:“他们在我们前面过去了,我们赶快跟着过去吧。”
      岳阳道:“这些钩绳是刚装好的,他们过去没多久,我们还能追上。”
      吕竞男挥手道:“不忙,如果对岸有一人留守的话,我们要过去可极不容易,谁!谁上了绳索?”
      只听张立叫道:“嘿,多吉!回来!”只见那瘦小的黑影却去得远了。岳阳道:“爬得可真快。”亚拉法师道:“成天在大溜索上来回的人,过这样的绳索还不容易?”
      吕竞男当机立断道:“多吉无法和我们联络,又没有武器,张立,跟过去。余下的人等他们回音。”
      黑暗中静静矗立,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漫长,卓木强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密修实验的地方。唐敏低声道:“那些火光看起来倒是挺漂亮的。”方新教授道:“你们发现没有,那些火光点得很有规律。像一个个倒置的三角形,被一根根线连起来。”
      亚拉法师眼力最佳,他很快就在火光中找到了规律:不只是一条线,被点亮的线条至少有十三条,有些线条对称分布,而中间却是一大片黑暗,根据光亮程度,有的三角形更近,有的却很远。这样的星火连线,让亚拉法师想起了一幅曾经见过的图像:巨大的摩醯首罗神像,伸展开十八条手臂,每只手掌上托起一座倒悬的佛塔,据说,那是古人的修习禅房。在很久以前,通过格西晋级的密修者,便有荣誉进入这更高一层的修行圣地,难道说……难道说……这就是那遗失在历史中的密修者圣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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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敏对卓木强巴道:“你看,这几道把三角形连接起来的微光好像是八臂蜘蛛伸出的手呢。”
      亚拉法师眼神一厉,暗道:“小姑娘好敏锐的洞察力。”
      卓木强巴道:“咿?敏敏这样一说,还真有点像呢。”岳阳道:“那么中间漆黑一团的是什么,就是身躯吗?”大家寻思而观,竟然越看越像,斑斑光点隐约勾勒出一尊有几只手臂的人形。巴桑道:“如果这真是一尊佛像的话,那未免也太大了。”
亚拉法师心道:“未见世面的人知道什么!镇压幽冥地府的摩醯首罗大神,脚踏黄泉,头顶苍天,身高万仞,岂是尔辈所见识过的。”
      方新教授问岳阳道:“你见过最大的石佛像有多大?”
      岳阳道:“乐山大佛啊,那可真叫一个大!他的一肩就可以做篮球场……他的基座足有足球场大小。”
      方新教授道:“嗯,乐山大佛确实是石佛之最,不过它现在已不是最高的佛了。乐山大佛的全高好像仅为70余米,而几年前修的灵山大佛连座全高已达百米,最近又听说一座鲁山大佛,连座基全高据说有一百五十米,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的佛像。”
亚拉法师惊讶道:“竟然新增了这么高的巨佛,如果有机会当去朝拜。”
      巴桑猜到了方新教授的心思,突然冷冷一笑,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身高超过一千米的巨佛?”
      除了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余人都是一愣,随即一惊。岳阳道:“哪有可能?!一千米是什么概念?现在世界上最高的建筑不过五百来米。”
      唐敏也道:“一千米等于两百多将近三百层的摩天大楼了,什么佛像能修建那么高?”
      卓木强巴也道:“别的不说,就是石材也找不到如此巨大的岩体来修建啊。”
      吕竞男默不做声,看着亚拉法师。亚拉法师目视远方,盯着点点星火一眨不眨。
      方新教授朝光亮处一指,淡淡道:“你们眼前的,如果是一尊佛像的话,这就是一尊超过一千米高度的巨佛。深埋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庞然大物,人类奇迹。”
      卓木强巴愣道:“怎的,说它有一千米高度?”
      方新教授道:“我是根据比例学来推算的,通过绳的重量和弧度,以及探照灯的最远可视距离,从我们这头至另一方,中间间距在两百米以上。两百米的距离看见的物体大小比例和它实际大小比例通过简单换算,我可以肯定,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倒三角形高度超过一百米。这样一来,那条象征手臂的火线和倒三角形之间的比例也可以换算出来,它的长度更长,再根据别的三角形和火线比例,仅是曲伸在岩壁外的手臂长度就有两百来米,我估计整条手臂长度约有四百米左右。如果这真是一尊佛,手臂长度达到四百米,那么整尊佛像的高度也就可以计算出来了。而且,这里的火山岩是属于致密型的,最坚硬的岩体,这条大峡谷岩壁的深度又远远超出一千米,那么在这岩体上雕凿出一尊高逾千米的巨佛也就成为可能。”
      吕竞男道:“那么承重力呢?他们怎么解决承重问题?四百米的长度,岩石要承受自身的重量就已经是极限,它们如何还能托起高达百米的倒三角形建筑?”
      方新教授道:“这个可不知道,不过他们一定有办法的。如果能够雕出这样巨大的佛像,那可不是几百人几十年就能完成的工作。”
      这时张立传回音讯道:“这边没有敌人,我们已经占据有利地形,你们快过来吧!来看看这里的奇迹!天哪,世界上第九大奇迹!倒悬空寺!倒悬空寺!”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对望一眼,心中均感纳闷:“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派出守卫?如果在绳索的另一头,只需留下一人守护,后面的人根本就无法通过绳索啊。莫金这样的特种兵行家,是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的,莫非是认定我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赶到这里?还是另外设下了埋伏?”攀过绳索,在钩绳尽头,吕竞男看见了玻璃珠一样的装置,她心道:“原来是这样……”
      全体队员顺利攀过绳索,这才看见那另一番天地。

      莫金正用药膏涂搽肿胀的眼皮,全身上下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索瑞斯也好不了多少,额头黑了一大块。莫金气喘吁吁道:“总算活过来了,死伤情况如何?”马索道:“掉了三个,七个受了较重的伤,已经注射了镇痛剂,勉强可以行动。”
      莫金道:“等一等,我们还有多少镇痛剂?”马索道:“这个,所剩不多了……”
      莫金焦虑地心道:“没想到呢,才第十二座塔就已经……切,算了,反正也是用来牺牲的。”
      索瑞斯手里拿着那手机般的遥控器,正仔细地盯着屏幕。必须小心谨慎,已经损失了十三只白鸽、二十二只白鼠,另有四人丧命,他心中咒骂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机关。第一次到阿赫地宫时,觉得那里真是险要到极致,处处是危机,步步有机关,可是和这倒悬空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这里的许多机关让人莫名其妙,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被启动的。莫非果真如莫金所说,这里本来就是为了训练那些可怕的密修者而修建的?正想着,突然红光一闪,索瑞斯笑道:“本,小老鼠进来了。有9个。”
      莫金好像有些吃惊,道:“这么快?”马索忙不迭道:“老板,我带人去干掉他们!”
      莫金劈头骂道:“你脑袋是木头的啊,整天就想着杀杀杀!你知道他们有什么武器?你准备带多少人去?那我们这里还要不要人了?是找到地图重要,还是把他们干掉重要?”顿一顿道,“他们没那么容易就追上来的,先找到地图要紧,人手不能分散了,走吧!蠢货!”
      “等一等。”莫金走了两步,对两名队员道,“蔡、黄,你们留下来,守住这一层,如果他们能到这里,呵呵……”
      牛二娃主动请缨道:“我要留下来,老板。”
      莫金挥手道:“不行,你得跟我们走,下次吧,把你的仇恨留到最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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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近处,这才看见倒悬空寺的真面目。天上宫阙,夜空堡垒,那些火炬如此之亮,好似点燃一盏盏走马灯,它们在漆黑的夜里飘忽不定,闪现出令人夺目的流光溢彩。远的,近的,倒塔形的灯光在闪烁,隐约看见阁窗外绘有色彩,若在阳光下,那一定让人震慑当场,心生向往。可惜,为何要在这永远的夜里!
      站在平坛上,看着那一座座如星辰闪耀的倒悬空寺,令人生出如在幻境、误闯天庭的感觉,如果没有那些连接通道上的火烛,这些倒悬空寺便真如孔明灯一般凭空飘浮。大家凭栏而望,极目远方,竟一时忘记了此行目的。
      吕竞男原本打算狠狠地批评多吉一次,可这家伙吐舌头扒眼皮地不停做着鬼脸。幸好通过昨天与大家的交流知道了,这个婆娘相当霸道,多吉才没有把他那套“女人怎么能反过来教训男人,岂不是反了天了”的理论拿出来,否则吕竞男还真担心克制不住自己,怕自己飞起一脚把这个小矮子踢下深渊去。
      岳阳看着脚下犹如引路的明灯,远远地延伸出去,光芒消失在黑夜之中,喃喃细语道:“看看那些路灯照出的形状,那的确是手臂,这真的是一尊大佛啊。天哪,它可真大,这些大大小小的倒悬空寺,都被他托在掌心中,我们不过是它手心的一只小蚂蚁罢了。”
      方新教授道:“这样的巨佛……这样的巨佛……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伟大壮举,它……它的工程量简直可以和长城媲美,这至少需要上万名的工匠,耗费上百年时间才能完成……”
      巴桑冷然道:“可惜,这处不见天日、修建在地底的东西便是不祥之兆,中间那尊铜佛面色狰狞,这个地方和生命之门看来果然是一脉相承,既阴森,又恐怖。”
      卓木强巴和唐敏在坛台靠西,唐敏如小女孩般雀跃道:“好美、好美的地方,就像阿赫地宫里的星空一样,这里简直就像神仙居住的地方。”
      卓木强巴打趣道:“根据我的经验,越是迷离的地方,就越是危险呢。这里也是工布村的圣地,如果没人进来过的话,里面的机关可是……”说着,望向唐敏。
      唐敏也正在此时朝卓木强巴望来,四目相对,一双小手紧紧握住卓木强巴的大掌,目光带着为守卫幸福而付出的坚毅,声音仿佛来自天边,又是如此之近:“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一份信任,一份执著,卓木强巴松出手来,将唐敏紧紧拥入怀中,大风衣下,两人融化在一起。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不经意地在北边碰头,亚拉法师道:“这次的路可不好走,我建议让他们都守在这里,我们两人进去。哎,就算是我们两人,恐怕也未必能……”
      吕竞男道:“为……为什么?怎么……”
      亚拉法师低声问道:“难道你没看出什么端倪?”
      吕竞男不解道:“端倪?大人,你是指?”
      亚拉法师道:“难道你师傅没跟你提起过,圣——炼——堂?”
      吕竞男差点惊呼出来,曾经让她无数个日夜憧憬的地方,就在眼前吗?就在脚下吗?格西修成之后,便可以作为卓仁巴进入更高层的修行,在所有的卓仁巴密宗弟子中,挑选最优异的,以后有资格继承甘珠巴大喇嘛尊号的,进入圣炼堂修行。师傅曾向往地告诉自己,那是令多少密修者向往的地方,可惜,圣炼堂也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通往更高等级修行的大门永远地关上了。
      亚拉法师道:“如果是藏地图的圣地,那么纵使有机关也会有限,可这里是圣炼堂,原本便是为了让密修者更上一层而修建的。生命之门里的机关仅是为了守护打开这里的钥匙就已如此厉害,这里的机关可想而知。你我能否自保尚未可知,他们怎么过得去?”
      吕竞男迟疑道:“可是,我该如何说呢?已走到这里,他们定不同意。”
      亚拉法师一时踌躇,也无计可施,半晌才道:“就如实说,听听他们的意见,别的人都不打紧,只是,必须保护好……”吕竞男点头表示明白。
      吕竞男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说道:“你们的观察力很敏锐,也都看见了,这是一尊高达千米的巨佛,我们正在这尊佛一只手掌托起的倒塔上。刚才一时疏忽,我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这个地方,在研究会的资料里曾经提及,这是当年守护圣庙的那支宗教教徒用来进行训练的地方。这里的机关比生命之门多十倍不止,而其危险性也比生命之门里的机关高出不少,经过反复考虑,我认为你们目前的训练水平,还不适宜这次行动。我决定,由我和亚拉法师前往夺取地图,你们就在这门口留守,等我们消息……”
      “那怎么行!”吕竞男根本没机会说完,众人大哗。亚拉法师也知道这事不好办,沉默不语。
      此时,非军事化训练的弊端完全暴露出来,看见目的地就在眼前,队员人人七嘴八舌,根本不买教官的账。吕竞男无力地声辩道:“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们好,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就连我和亚拉法师也没有信心能闯过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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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对反对!”“不同意,不同意!”
      “看见亮起的那些灯了吗?教官?那是本他们,他们都能过去,我们怎么就不能了?”
      “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从踏入训练营的那一刻起,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教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岂不让人心寒?”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冒险,但我们毕竟不是做科学考察工作,如果事事都要准备周全,我们永远也不能探寻到什么。”
      吕竞男瞟了亚拉法师一眼,亚拉法师无奈,微微摇头。吕竞男道:“好吧,既是如此,你们得跟在后面,切记十二分小心。这是一尊十八臂佛,也就是说共有十八座倒悬佛塔,要进入主寺,得从这十八座倒悬塔上一一经过,每座塔各有不同机关。如果过不去,就别勉强,等大部队回来时,再一同撤回,明白了吗!还有,这些绳索上安装了感应器,也就是说,本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众人应诺,随即出发。从打开的地板进入倒悬塔内,看到了与莫金他们所见的同样光景,不过此时塔内一片灯火通明,从上望下,只觉危楼高百尺,令人生寒,中间铜柱好似齐天大圣的金箍棒,从天庭一直捅向地府。张立心头发毛,甫一进入,就觉得这空荡荡的偌大塔内阴风习习,被火焰照射得鬼气森森的,对这个宗教圣地感到莫名恐惧,所有的建筑,所有的佛像,都与他见过的不同,完全不同。
      踏入塔内,亚拉法师低身察看,道:“唔,地板是铁木的,涂以胶状涂料,竟能千年不腐。”
      张立道:“中间那根黑黝黝的大棍子是什么?”
      亚拉法师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铜,撑起整个倒塔和手臂的是实心铜轴。”
      岳阳道:“哇,这么粗一根,那得用多少铜啊。”
      方新教授道:“西藏产铜,虽然铜轴巨大,但是和整座巨佛比起来,就显得不足为道了。”
      踏着木板环形斜下,走了几圈,唐敏不由问道:“奇怪了,这栏杆上的锈环和尖刺是用来做什么的?”
      亚拉法师道:“这估计就是用来训练的了,铁环拴铁链与铜轴相连,横在中空,铁链便是修行者用来修炼的。至于这些尖刺嘛,如果从铁链上掉落,就会被尖刺刺死,绝无生还可能。”
      岳阳叫道:“好残忍的训练方法啊。”
      巴桑暗道:“原来这种以命相搏的训练法古来即有,并不是今人发明的。”
又走了几周,岳阳道:“你们看下面,好像有人。”
      吕竞男取出望远镜,借火光一看,果然是一具尸体,横陈在尖刺栏杆上面,尖刺刺穿了他的身体,仅有少许露出体外。她淡淡道:“是佣兵,他怎么会死的?难道是被人扔下去的?”
      亚拉法师道:“如此要小心了,说不定前面有什么机关。”
      越往下走,螺旋圈越小,如今已能清晰看见巨大的铜轴,铜锈斑斑的巨大铜柱,以一种深不可测的姿态矗立在众人面前。正走着,突然听卓木强巴大叫一声“小心”,只见他手臂一长,抓住了岳阳,两人突然飞身起来,被抛向塔心。危急中卓木强巴扬起手臂,飞索倒插入塔壁,岳阳虽然慢了半拍,但很快回过神来,飞索也绕住了栏杆,两人有惊无险地落在了下一圈木板上。
      吕竞男大惊问道:“怎么回事?”他们走前面的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卓木强巴和岳阳在中间,却被抛了出去,而事情发生时,仅卓木强巴身后的方新教授看见了。方新教授指着身前道:“这块木板突然弹了一下,将他们两人抛出去了。”
      前面的张立回身在木板上踏了两下,没什么反应,奇道:“这可古怪了。”
      方新教授也踏了两下,随即跨过木板,也没有问题,随后的唐敏,多吉也跟着过去。巴桑踏上木板时,突然“嘭”的一声,木板猛地一弹,升高半米左右,就像一台投石机一般,跟着又缩了回去。幸亏巴桑只放上一条左腿,这样也被震得发麻,那抛射力起码可以抛出二百公斤的物体。亚拉法师在转角处看得分明,说道:“明白了,这木板就像齿轮弹簧机一样,每人在上面踩一下,齿轮就向下压一格压缩弹簧,当力量蓄积足够时,突然全部放出,所以其抛射力惊人。”
      吕竞男道:“如此一来,这些可以弹起的木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弹起来,难怪那个佣兵会摔死在栏杆上,看来还要加倍小心。”随即俯头道,“卓木强巴,岳阳,你们两人在前面小心些!”
      走下螺旋楼道,来到塔底,巨大的铜轴触手可及。从一道小拱门出去,前方便是笔直的大道,两旁插满了燃烧棍,中间的大道便是他们在塔顶看见的手臂了,而铜轴在塔底一折,顺着手臂横了过来。看来果然如亚拉法师所说,整条手臂与倒悬的塔都是由这巨大的铜轴连接支撑着,难怪可以承重。铜轴在手臂处与平坦的大道融在一起,好像更宽更粗了。方新教授道:“应该是先凿开手臂走向的石槽,然后灌入铜水,待铜冷凝后,再将其余地方凿成手臂形,这些古人果然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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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阳问:“可是,如果石臂和铜轴脱离怎么办?”
      方新教授道:“古人早就考虑过了,石槽应该是上小下大的梯形或者是倒T字形的。而石槽内还可以开凿炮眼一般的小孔,铜水冷却后铜轴和石臂会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不会分离。”
      张立道:“奇怪了,这条手臂明明直通胸腹,为什么本他们却点燃了其他手臂呢?”
      亚拉法师道:“走到手臂的尽头或许便知道了。”
      还未到手臂尽头,就已经可以看见,在巨大的石壁间,应该是巨佛的胸腹位置。一重重宫殿似的庙宇楼阁,依山壁而修,隐隐约约藏于暗处,忽隐忽现,虽然只能见到一鳞半爪,众人已为它们的气势所逼,呼吸为之急促,心跳亦不同寻常地跳动起来,可以感觉血液流走全身的动力,它们空前地澎湃起来。琼楼玉宇,天上宫阙,此景只应天上有吧!
      和卓木强巴等人第一次看见白城一样,每一个人心里都在焦急地催促,走,快走,赶快走到那里去,别停下脚步,它们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不料,继续沿臂而行,反离那忽隐忽现的神秘的宫殿远了,待到走至手臂根处,根本就看不见那些宫殿样的寺庙了。只见山壁平伸,黑暗处不知道相隔有多远,触摸山壁,一片光滑,想攀爬过去却是不能,而唯一的一条路,是开凿在石壁上,好似阿赫地宫的悬梯般,只能直直地爬上另一条手臂。
      这种垂直攀登,想来也是古人修行的一种方法吧,不过已经难不倒经过攀岩训练的现代人了。只是最后稍有困难,另一条手臂与山壁悬梯间有一米的间隙,沿山壁而上,爬至一半时,需要反身跳起,才能攀住另一根手臂的边缘。若沿这条手臂前进,又是一座倒悬的塔,可是不走这条路的话,卓木强巴举目四望,这些手臂直径约超过了五十米,加上手臂与手臂间的间隙,两臂间距在一百五十米至两百米间,根本找不到可以垂直上下的绳索或别的工具,而山壁坚硬异常,用登山镐也很难开凿出路来。唯一的办法,只能沿着手臂而行,只是不知道登上塔顶平坛,又将如何去到下一处地方。
      第二处倒塔与第一处完全不同,一层层以木板隔开,每层分作六个三角形,上下层之间是普通塔楼的木制折返式上下楼梯,不知道功用如何,但他们一路倒没遇上机关。吕竞男暗暗吃惊,这究竟是做什么修炼用的,她从未见过,几次看向亚拉法师,法师也是轻轻摇头,表示毫无所知。有几处地方有烧灼痕迹,还有武器造成的缺口,估计是本那组人毁灭了的机括。到得塔顶,只见正中铜佛伸出手臂,拉直了九条铁索,通向幽幽不知的暗处。九条铁索粗如儿臂,黑黝黝的没有光泽,不知道上面涂了什么,两根横在两端,七根并排在脚下,看来要过到另一处平坛,便是从这铁索上过去了。而铁索连接的两座倒塔是分别置于巨佛左右的两只手臂,如此交替上升的话,巨佛左右两臂的间距会越来越大,看来得通过十八条手臂才有路可循。
      铁索能承重,过去倒并不难,随后下塔,再由石壁攀爬至另一条手臂,如此反复。偶尔黑夜中有光芒一闪,那是本他们在用照明弹探路。路上有机关的地方都留下血迹和破坏痕迹,他们倒没遇上危险,直到第六座倒塔前面。困难是从由山壁攀向手臂开始出现的,悬梯仅能攀爬至五十米左右距离便没路了,亚拉法师手臂伸长,所触摸到的地方都是光溜溜的,心中叫了声奇怪,说道:“莫非我们走错路了?这前面没有可攀爬的缝隙了。”
      吕竞男腾出一只手来举起探照灯,只见灯光尽头又出现了悬梯的影子,只是和亚拉法师相距二十余米,法师功力再高也跳不上去。后面的人询问起来:“怎么啦?”“怎么不走啦?”“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吕竞男传声下去道:“别慌,正在找路。”
      吕竞男问道:“难道是被前面的人把悬梯弄塌了?”
      亚拉法师道:“不会,这石壁很是坚硬,就算用锤也未必能破坏,而且石壁光滑,显然古人修建的时候就修成这样的。奇怪了,他们是怎么过去的?”扭头看去,此时自己的高度正和另一条手臂的下缘相平行,相距约有一米半至两米远。亚拉法师心中一动,对吕竞男道:“快,照一照那条手臂。”
      灯光过处,亚拉法师道:“果然如此,帮我照着。”说着,手臂屈曲,双腿一蹬,整个身体反身翻腾半周,随后双臂一紧,抓住了手臂下缘的悬梯。攀了几步,亚拉法师又将灯光照过去,对后面的人道:“看见没有,这里得跳过来继续往上爬。我给你们照着光,都这样跳过来,如果过不来就别勉强,掉下去可不是说着玩的。”
      前面的悬梯都是爬到山壁尽头才反身跳过,而且可以直接落在手臂上面,如今却要在两道石墙间跳过去,而且间距也增加了不少。下面空荡荡的,是五十米高空,如果落地位置不佳,更有直接跌入不见底深渊的危险。在悬崖陡壁间,脱手跳起去抓另一块岩石,就算在攀登极限运动中,也属于极高难度的危险动作,更何况这种完全在自己背面的反身攀腾的技巧。受过特训的队员还好,大家最担心的是多吉无法跳过来,不料他轻盈得好似飞猿,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这道悬梯爬了十几米,前方竟然又无路了,亚拉法师毫不犹豫,灯光照过,反身又跳向山壁。张立大叫起来:“有没有搞错!这不是存心捉弄人吗?”
      吕竞男道:“你说对了。早告诉过你,这里是古人进行训练的地方,这前面都仅是初级的训练,越往后走,难度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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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在山壁上没攀爬多久,又反身翻腾攀住手臂上的悬梯,而手臂与山壁间的距离,竟然是越来越大了。最后一次从手臂跳向山壁时,中间的间距已达到三米左右,唐敏力小,最后一跳手离悬梯还差一寸,幸亏方新教授拉她一把,又一次让大家捏把冷汗。
      一番辛苦,总算来到塔下,这座倒塔仅有六层,大家都觉得这个恐怕容易通过,不料进入塔内一看,所有的人都傻眼了。这座倒塔和第一座倒塔的内部结构基本相同,属于完全中空型,所不同的是,周围的螺旋形楼梯不见了,他们就好像在一个巨大的鸡蛋内部,四壁都是人工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石壁,没路。而中间的巨大铜轴也略有改变,做成了三十余根直径约一尺的小铜柱,每根铜柱都直通天顶。塔内无光,探照灯扫过,三十米以上一团漆黑,也看不见出口在哪里。岳阳仰着头问道:“这个,这个可怎么上去啊?”
      亚拉法师走至塔心,摸了摸已生有铜锈的柱子,然后看着脚下石壁上殷殷呈黑色的血迹,沉声道:“这一层,我们得爬上去。”
      张立也来到中心,仰头道:“开……开什么玩笑,爬上去!这些铜柱虽然生锈了,可是依然光滑无比,这高度起码也有六十米以上,中间一点缝隙都没有,就算是那个专爬大楼的蜘蛛人也爬不上去啊。”
      方新教授道:“我们从边壁爬上去如何?边壁有弧度,应该比较好爬。”
      吕竞男摇头道:“从塔的外观和内部来看,这倒塔应该是两层石壁套在一起的,石壁之中便是机关。如果从边壁爬上去的话,肯定触动机关。这是训练用的柱子,那么一定是从铜柱往上爬才对。”
      亚拉法师补充道:“而且,顶端都是封死了的,要想通往上面,只能从中间爬上去。”
      吕竞男拿出一副手套道:“没关系,我们有模拟壁虎的虹毛手套和鞋子,铜柱虽然光滑,但爬上去应该没有问题。”
      卓木强巴打量着这个巨大的鸡蛋壳,心中暗自惊叹,那些古人是如何爬上去的呢?每根铜柱间距两米左右,围成一个环形,如果爬到一半失手掉下来,几乎是抓不到另外一根铜柱的。
      戴好手套,各自选了一根铜柱开始向上爬。这些铜柱设计无比精巧,刚好一个成人双手可以合抱,但想双手交叉抱紧柱子却不行。虽然有虹毛手套和鞋子,但是爬起来依旧吃力万分,中段铜锈少的地方,手套受力不均,稍有松动便向下滑去,九个人大多是爬五米便下滑三米,一时间你上我下,看起来颇滑稽可笑。倒是多吉,身材矮小,体重轻,学会使用虹毛手套后越爬越顺手,爬着爬着便高出众人,朝铜柱更高处去了。
      张立欣喜道:“有了,叫多吉爬到顶端后把安全绳抛下来。”
      巴桑道:“长度不够。”
      张立道:“我们可以爬到一半再攀绳而上啊,总比爬这个强吧。”
      亚拉法师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吧。这是训练场,肯定对作弊的人有所惩罚,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爬上去。”
      只听多吉在上面喊:“我看到啦,我看到光了,是出口!”
      张立在下面叫:“好样的多吉!上去后找一个结实的地方系好安全绳,给我们抛下来。”
      反正多吉快爬到顶端了,岳阳和张立索性找了处稍粗糙的地方停下来,唐敏爬了一会儿,也停下来休息。虽说是休息,要附着在铜柱上也颇为吃力。过了一会儿,方新教授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只有卓木强巴、巴桑、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四人还在爬五米滑三米地坚持着。
      又过了许久,卓木强巴和巴桑同时停下来休息,上面还是没有声音,岳阳他们和卓木强巴等也已有二十来米差距,多吉消失在黑暗中已经很长时间了。岳阳等不及了,大声问道:“多吉,你爬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说话?”
停了停,只听多吉吃力地答道:“我……我……上面很难爬,这柱子,这柱子不是直的。”听声音,好像还是在刚才那里。张立道:“怎么回事?”
      只听亚拉法师道:“我看见你啦,多吉。咿?奇怪,上面的形状果然不同,糟了,这个……这个可怎么爬?”
      方新教授问道:“到底怎么啦?亚拉法师?”
      亚拉法师道:“这个,这个上面的柱子像蛇一样弯曲变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自己上来看看就知道了。”原来,亚拉法师看见,柱子的上端并不是笔直到底,有的左弯,有的右偏,有的先向左曲然后朝右拐,还有的像麻花一样盘曲上拧,每一根铜柱的上端竟然都不相同,而从下面是根本看不见上面的结构的。多吉正匍匐在一根像过山车一样的圆圈顶部,他要先下滑然后再向上继续攀爬,显得颇为吃力。而亚拉法师自己的铜柱上面出现了一个橄榄形的膨出,铜柱突然增粗,自己就无法抱住铜柱,只能像壁虎一样贴在那橄榄球上面,要是松滑的话,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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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支持,由于接下来的一周我临时有事比较繁忙,因此可能无法做到按时更新,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了,不过请大家放心,忙完这一周之后我会立刻恢复连载,请大家放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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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法师再看旁边,好像是卓木强巴的柱子,眼球突出,更加不知所措。卓木强巴那根柱子上端,中间竟然平展开来,像一面铜锣倒扣在铜柱上,截断了向上攀爬的去路,就算卓木强巴身体再长,也无法离开铜柱攀住铜锣的边缘,这根本就无法爬。
      一听多吉都爬不上去,张立大惊,咒骂起来:“王八羔子,当我是武林至尊啊,这样考我!”
      吕竞男暗道:“才第六座塔就已经是这样的难度,再往下又将如何,天哪!我们的实力本不足以通过这里的,只是没想到借助现代高科技也不能通过这里!”
      巴桑道:“奇怪了,本那伙人是怎么爬上去的?”
      吕竞男道:“刚才抵达倒悬塔的时候你没有注意到吗,他们将两百多米的安全绳抛射过大峡谷,肯定有磁力炮一类的强力发射装置,只须将一百米长的钩绳射入顶板,他们就可以很轻易地爬上去了,可是我们没有这样的设备。飞索的最远安全射程仅为二十五米。”
      这时,多吉已经通过最难过的坳口,开始继续往上爬了。可是亚拉法师发现多吉继续往上也是极难,他上面的铜柱也开始逐渐增粗,像喇叭一样,法师暗暗给多吉鼓劲。
      这时,吕竞男也爬至与亚拉法师相同的高度,她的上方是增粗变大的方型铜柱,难度也是极高,因为吕竞男只能贴着方柱的一条边向上爬,或者像壁虎贴在玻璃上。吕竞男看着四周道:“咿?原来从边壁也能向上爬的。”
      这塔的内壁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同,果真修成了一个直立蛋形,边壁的上端渐渐缩小,最后也是通向头顶正中的出口。亚拉法师道:“嗯,不过边壁比铜柱更难啊。你想想,刚开始的时候是斜坡,随后弧度越来越大,到了中间就与地面垂直,而到了上部则完全是悬空的,没有抓手的地方,根本就无法攀爬到那个洞口,而且边壁肯定有机关,难度比这铜柱大多了。嘿,多吉,好样的!”
      多吉已经爬了出去,张立等在下面听见亚拉法师的声音,大声道:“多吉、多吉,你上去了吗?放绳子,把绳子放下来。”多吉含糊地应了一声,整个蛋壳内嗡嗡作响,听不真切。
      亚拉法师距洞口最近,听到咔的一声,然后头上传来了“噗噗噗”的声音,他大声问道:“多吉,你在干什么?你碰到什么了?”
      多吉探头道:“没有啊,我在系绳子啊,很快就好了。”
      但是法师明显感到不对了,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自己而来,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是……好像是什么怪兽的触手一般,它缓缓地、蠕蠕地下来了。
      亚拉法师没有闻到什么气味,想用探照灯看一看,双手却腾不出来,而烛帽的光亮又不够,在黑暗中等待,那种听见自己心跳的等待是一种对意志的考验。直到那东西到法师面前他才发现,不是什么怪兽的触手,而是一种奇怪的液体,没有味道,正贴着铜柱慢慢地滑下来。不仅自己的铜柱有,别的铜柱也有。法师伸出一根指头碰了碰那液体,感觉手套外面滑腻而微黏,亚拉法师大声叫了出来:“油,是油,上面开始喷油出来了!多吉,绳子系好没有,快点!”
      这时的情况是,张立和岳阳分别爬到十三四米高的位置,唐敏在二十五米附近停着,方新教授在三十三米左右,卓木强巴和巴桑都停留在四十一二米的位置,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则接近五十米,距离洞口只有约十米,但是都已经寸步难行。
      亚拉法师的左手已经无法附在铜柱上,而不断浸下的油已经抵达他右手位置。张立喃喃道:“油?是油?什么!是油!靠,这柱子还不够光滑吗?竟然浇下油来。”
      岳阳兀自愣道:“什么油?”
      张立只差跺脚大跳了,急道:“是油啊,润滑油!上面流油下来了!”
      岳阳大惊:“有没有这么夸张,我们还怎么上得去?”
      这时,多吉抛下一捆绳子道:“绳子来啦。”
      亚拉法师的右手刚巧松动,再也攀不稳铜柱,看准绳子抛下的方向,反手一掌击在铜柱上,跟着一蹬,准确地抓住了绳子。绳子一沉,上头又是咔的一声,接着轰的一声,看来这座倒塔的底门关上了。吕竞男那边也已经坚持不住了,但是她距离绳索很远,也不能像亚拉法师这样一跃而就。吕竞男看准方向,双腿一蹬,反身扑向另一根铜柱,下坠十米左右,总算抱住了卓木强巴所在的铜柱,跟着又下滑了约十米,距离卓木强巴有十五米远。卓木强巴所在铜柱顶上是一面铜锣结构,反而让油沿着铜锣边缘滴落,没有沿铜柱滑下,暂时是安全的。而巴桑那边则不同,油的下滑速度加快,很快就要侵入巴桑所在的位置了。巴桑看了看自己和绳索的距离,狠狠心,也横空掠起,抓住绳索后又下滑了几米,总算稳住了身体。跟着出口外面又是“嗒”的一声,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就好像碰倒了一颗鱼雷,那颗鱼雷正朝墙角滚动,随时都有引爆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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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法师已经接近出口边缘,眼看就要爬出洞口了。而方新教授也面临着手脚被油浸的危险,方新教授不能像吕竞男那样跃到卓木强巴的铜柱上还稳稳地抓住光滑的铜柱,也够不到绳索,只能下滑,油浸的速度毕竟较慢,他滑至与唐敏、吕竞男等高的位置停了下来。
      唐敏能抓住绳子,但是安全绳的负重有限,而且多吉刚练习打结没多长时间,随时有滑结的危险,那时候一条绳上的人全部得掉下去,所以亚拉法师爬上去之前,她不敢贸然抓绳。张立和岳阳就比较惨,他们距离绳子末端还有好几米距离,这时正拼命向上爬,不过大多数时候爬多高就滑落多少。亚拉法师爬出出口,迅速抛下另一根安全绳,刚好垂至卓木强巴和方新教授中间。方新教授不能再等了,赶紧先抓住了绳子,油顺着铜柱就从教授身边滑了下去。这边唐敏也抓住了绳子,巴桑开始向上爬,岳阳张立正眼巴巴地看着还有两三米远的绳尾,不过已经能看见油了。
      头顶又发出了“嗒”的一声,就好像一面鼓捶在每个人的胸口,响得蛋壳内的人心惊肉跳,吕竞男道:“不能再等了,强巴拉,你再往上爬一点,看能不能直接出去。”卓木强巴依言上爬,依稀可见亚拉法师将绳子绕在自己腰间,拖着方新教授正想办法把绳子一头系在出口旁的石像上,而多吉在一旁帮忙。方新教授攀着绳索已经到了卓木强巴的高度,和卓木强巴对视一眼,大家心有默契,先上去了。巴桑也已至出口附近,唐敏也已经高过卓木强巴,关怀地看了一眼,卓木强巴则鼓励地望着她,两人心有灵犀,唐敏也先上去了。
      此时只剩下卓木强巴、吕竞男、张立和岳阳四人。卓木强巴所在的铜柱,左右两根绳子都可以攀爬,他望了眼脚下的吕竞男,一个眼神,两人各自左右跃出,分别抓住了不同的绳子,又是咔咔两声,准确得如同死神的计时器。这时,听岳阳和张立两人在下面道:“强巴少爷,教官,我们上不去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原来,油已经滑到他们的位置,而他们距离绳末端总还差那么一点儿,卓木强巴不由暗骂:“这两个家伙。”只听吕竞男已经骂道:“你们两个浑蛋!赶快给我上来!”
      卓木强巴和吕竞男两人,不约而同地滑绳而下,吕竞男采用的特种兵滑绳,将绳索在手臂绕一圈,在腰间绕一圈,一手抓绳上面,一手抓绳下端,可自由控制下滑速度。吕竞男道:“抓住我的手!”张立慌忙抓住吕竞男的手臂,跟着吕竞男手往上一提,张立一蹬脚,吕竞男用膝顶一下,张立第二步就踏上吕竞男的肩头,跟着就蹿上绳索,这些也都是特别训练过的。
      但是卓木强巴滑下的时候,岳阳已经开始下滑,虽然他想拼命保持身形,但双手已经沾上油渍,无法再控制了。不过卓木强巴已经计算好了,他是全身倒挂着下滑的,绳索在腰上绕一圈,用腰带捆绑固定,用脚再绕住了绳索,这样又多出一米的距离,滑到底端时,刚好抓住岳阳的大背包。岳阳脱掉手套,双手紧紧握住了卓木强巴手臂。卓木强巴松开抓背包的手,两人手上使力,就像空中抛物一样,将岳阳抛得上升一段,然后同时松手,岳阳抓住了卓木强巴的腰带,而卓木强巴也抓住了岳阳的腰带,然后岳阳再抓着绳索爬了上去,卓木强巴倒旋回来。
      刚爬至一半,只听鸣声大作,整个内部蛋壳好像裂开一般,露出许多缝隙,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吕竞男和卓木强巴在下面紧跟着张立岳阳,四人用尽力气地往上爬。上头的方新教授等人也开始拉绳子。还未到顶点时,就听到“哧”的一声,好像箭矢一样的东西急速地破空而出。跟着这种声音越来越多,声音的末端则是“嘣”的一声,好像弹断的琴弦,慌乱间不及细看,只想着爬出去再说。
      好不容易爬上出口,张立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哎哟,哎哟,我被打中了。”
      跟着岳阳也坐在地上,卓木强巴和吕竞男没吭声,但面上表情也不好看。很明显,背包被刺得最多,张立被刺中了左肩,伤口并不大,但是是菱形的,血流不止,涂药上绷带压迫后才好些。岳阳的脸划伤了,大腿被蹭掉一大块皮,也进行了简单的医疗。卓木强巴伤在臀部,好在皮糙肉厚,走路并无大碍。吕竞男自己说仅是擦伤,但卓木强巴觉得她肯定伤了哪里,只是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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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再度照射下去时,只见一只只梭形小镖带着一条极细的铁丝不断从石缝中激射而出。距离都是经过控制的,刚好触到铜柱,身后的铁丝就到头,然后又自然下垂,石缝中的机关牵绕着铁丝将梭镖拉回石壁。而脚下四五米处正是油喷之处,此时油已经大量涌出,呈喷射之势。方新教授道:“哪里来的油呢?”
      亚拉法师敲击旁边的铜佛,铜佛竟然发出“当当”空响,方新教授道:“这么大一尊佛,少说也能装四五吨油吧。”
      亚拉法师道:“从佛顶将油灌注入内,再将它密封起来,一旦触动机关,便捅破底部密封层,让油大量泄漏。这些好像是不会凝固的植物油,又或者不是,它们黏度很高。而多吉的绳索,正绑在铜佛的一条手臂上,不管怎么说,活着便是万幸。”
      唐敏突然道:“你们看!”只见石壁四周突然弹出四柄硕大的刀,绕着中间铜柱不断旋转,忽然“当”的一声,似乎刀背和铜柱相撞,发出了火花,跟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点燃,然后被投入蛋壳底部,蛋壳底部的油随即燃起了熊熊火焰,石壁关上,整个蛋壳都被炙热地烤着。
      吕竞男道:“你们两个,不是想在下面等我们吗?”
      张立和岳阳面无人色,知道这次要不是强巴少爷和教官,他们已经和死神拥抱了。
      巴桑道:“现在退路被封死了,想回也回不去了。”
      亚拉法师道:“未必,火油燃烧之后,石门又会自动打开吧,或者,开门的机关也在这上面的佛像之中。这些地方是训练场,而不是防止盗贼的一次性封闭机关。”
      卓木强巴问道:“对了法师,说起来,这些机关威力惊人,它们的动力从哪里来?”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你忘记了吗?阿赫地宫那些机关的动力是从哪里来的?”
      卓木强巴讶然道:“水力?”
      亚拉法师点头道:“自然界的力量,风力和水力是最早被古人利用的可永久循环的动力。如果没弄错的话,这地底大峡谷的底部,依然是一条奔涌的大江,只是与我们距离太远了,所以听不见水声。古人大可利用水车一类的装置,将动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这尊巨大的佛像内。”
      唐敏道:“可是,已经一千多年了啊!”
      吕竞男叹道:“是啊,一千年过去了,整个庞大的机械构造依然生生不息地运作着。”
      亚拉法师看了大家一眼,似笑非笑道:“可怕的机械术,可敬可畏的古人智慧,不是吗?”
      岳阳道:“看,光,他们已经点燃了第十七座倒塔。”
      吕竞男拍手道:“起来起来,不要停下,我们还不能停,继续前进。”
      这第六座倒塔顶端平台到第七座倒塔顶端平台间,只用一根铁索连接。亚拉法师敬畏道:“古人或许是从这铁索上走过去,我们做不到,但是爬过去还是可以的。”

      第十七座倒塔和第十八座倒塔间,是一根直径尺许的圆形铜柱。这样粗的光滑铜柱,和第六座倒塔内的铜柱几乎一样,无法用双手抱住攀爬,但它是横在漆黑的空中的,比纵向攀爬更难,而且掉下去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索瑞斯道:“怎么,和十二层一样吗?”
      莫金喃喃道:“不,不对,你看,铜柱的一端是卡在塔内的,他们开凿出一个长方形凹槽,铜柱可以在里面滚动。这样的铜柱踩上去,就像在水面踩滚木一样,这么光滑,比踩软钢丝还难啊。”
      索瑞斯道:“过不去吗?看来又得用磁力炮了。”
      “不!”黑暗中莫金坚决道,“就算过去了,我们也无法通过第十八座倒塔吧,我记得在下面,好像看见上面有别的出路,再发照明弹。”
      照明弹在黑暗中冉冉升起,借助强光,莫金他们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山壁方向,他们正对着一个巨大的空洞,洞内黝黑阴森,对岸的最后一座倒塔足高十八层,塔底有条黑线一直向山壁下方延伸。莫金对索瑞斯道:“能飞过去看看吗?”
      索瑞斯摇头道:“不行,控制范围只有五十米,这地下岩体含矿物质,干扰无线通信,超过五十米我就控制不了它们。”
      莫金道:“不管了,我准备到对面山洞中去看看,如果不行再想办法,我实在不愿去那最后一座塔里送死。”索瑞斯暗笑:“你莫金也有害怕的时候吗?”
      钩绳抛了出去,似乎刺入了实体,莫金拉动钩绳,试了试它的吃力程度,然后道:“可以了,牛二娃,你先过去看看。”
      可以安全通过的信号弹升起,莫金道:“很好,我们就从这边过去。”这时,马索道:“老板,胡和金他们几个人,实在走不动了。”
      莫金道:“哦,有几个人?”
      马索道:“5个。”
      莫金道:“那这样,让他们留在这边,替我们看好绳索,如果卓木强巴他们侥幸通过了十二层关口的话,还可以在这里阻挡他们一次。”马索领命安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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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铁索,以后的第七、八座倒塔又不似第六座倒塔般危险,少许机关早被前面的人破坏掉了,里面只剩有各种奇怪的装置,用木板隔开,亚拉法师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暗自估计是古人修行所用。此后的山壁和手臂间恢复了悬梯结构,而从平台至平台间的铁索桥也变回原样,到第十一层悬塔时,亚拉法师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前面五座塔是修行所用,到第六座塔,是考试用的,通过考核,则进入更高层的修行,再经过五座不同的修行倒塔……”
      岳阳道:“那么这第十二座塔也是考核用的!天哪,我们第六座塔都险些通不过,这第十二座,第十二座塔……”他仰头数了数道:“噢,它有十二层高!”
      吕竞男看了他一眼,道:“没有什么可怕的,本他们能通过,我们也可以,这好像是你说的吧。现在我们只能期望他们已经破坏掉部分机关,让我们好过一些。”
      来到山壁和手臂间,大家都做好了连续反身翻腾的准备,岂料,这块山壁又不是如此了。山壁底端就没有悬梯,灯光照过,上面也没有悬梯,仔细观察后发现,山壁间仅有拳头大小的几块突起,而突起与突起之间最小距离是两米,最大距离竟然有六七米远,而上面好像还有空壁,众人彻底傻眼。
      亚拉法师脱去背包,仅带一捆安全绳沉声道:“我试试,如果能上去,结两条安全绳把你们拉上来。”吕竞男也除去重负,准备攀上去为法师照明。
      拳头大小的石壁突起仅能搭三根手指,仅用三根手指支撑起全身的重量,对普通人来说太难了,何况还要在岩壁间腾挪跳跃,几乎是一项不可完成的任务。只见亚拉法师和吕竞男的身影,像腾挪在悬崖峭壁间的岩羊,渐渐攀高,身影越变越小,好几处无回旋余地的绝路,都被他们凭借过人的身手突了过去,下面的人肌肉也跟着紧绷起来。
      岳阳低声道:“不用说,本他们一定又是用了钩绳才上去的。”
      张立紧张道:“看法师,哎呀,好险……呼呼,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喂喂,朝左边跳不对啊,太远了,可是,从右边走的话,下一块突起就抓不住了!啊!哎……总算抓住了。”
      唐敏蒙住了眼睛,不敢看,好一会儿才从指缝中瞧了一眼,问卓木强巴道:“上面已经没路了,是吧?”
      卓木强巴手心全是冷汗,道:“嗯,下一步,法师就要反身抓住佛像手臂上的突起了。要是抓不住的话,他就会掉下来,我们得准备好接住他才是。”
      方新教授已经扯开帐篷顶,和巴桑张岳四人各持一角,以备不测。只见黑暗中仿佛一只灰色蝙蝠横空掠起,所有人的心都和亚拉法师的身体一般悬在了空中,过程只有短短两秒,却好像时空定格一般漫长,直到亚拉法师稳稳地攀住石臂上的突起,所有人被摄紧的心也跟着松开。多吉惊讶得合不上嘴,道:“哇,太……太,太厉害了!”
      岳阳道:“瞧见没有,这就是密修大宗师的实力。”
      而他们没看见,亚拉法师在石壁上兀自不住地喘息。吕竞男也感到相当的吃力,用三根手指支撑全身重量还要向上攀爬,谈何容易。亚拉法师吃力地将身体向上拉,总算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蹬着一小块突起紧张地休息着。他仰头看了看上面,还需要折返两次,而山壁和手臂间的距离正在增加,如何才能办到?他自知,下一次跃到对面山壁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几率,而最后一次自己根本无法跃回来,那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极限,不是拼命就可以完成的。
      下面已经看不见亚拉法师的身影了,大家只能凭借吕竞男的探照灯看见黑暗中的一个移动的光斑,不过,只要吕竞男没有大叫,法师就还是安全的。正这样想的时候,就听见吕竞男轻声低呼:“法师大人!”声音焦虑而紧张,虽然很轻,但是在这个安静得十米开外能听见别人呼吸声的地下空间,人人都听得很清楚。
      原来,亚拉最后一次反身翻腾,终究无法抵达手臂处,勉强贴近手臂了,但是身体附近都没有可以抓住的突起,眼看要掉下佛臂,吕竞男惶急中叫出声来。亚拉法师确是早已将这情况计算在内,手臂扬起,飞索激射,准确无误地从手臂边缘穿透石臂,从石臂正上方穿了出去,钩爪打开,牢牢地抓住了亚拉法师。亚拉法师悬吊在手臂边缘,总算松了口气,借助飘荡的力量,找到一块可立足的突起。
      亚拉法师吃力地攀上了第十二条手臂,结好三条安全绳,先让体重较轻的唐敏、多吉爬了上去,接着合三人之力,让其余队员也顺绳爬上手臂。
      岳阳喘息着站起来道:“总算爬……爬上来了。”
      亚拉法师深畏地看着那高耸的十二层倒塔,心道:“这还仅仅是踏上第十二条手臂的一个开始。前面的路,我们该如何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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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第十二座倒塔的下方,这座倒悬的塔越发显得岌岌可危,底端极小,顶端极大,好似一阵风吹过,那座塔便会倒塌瓦解一般。这座塔是封闭结构,通往塔顶的路是沿着塔外圈的螺旋线楼板,由于塔的上层远大于下一层,所以这些楼板都是悬空的,看架势,应该是从塔内发出各种机关来考核那些古人的躲避能力吧。
      让人深怕的是,这些螺旋楼板靠外临空的一侧,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一脚踏偏,就会直接跌落深渊。众人站在塔下用探照灯观察了一下,到处都有较为新鲜的血迹,到处都是被破坏的痕迹,有的地方连塔身也被炸出大洞来,看来本那群人在这里吃了不小的亏。
      亚拉法师道:“仔细看这些楼板,全是三十公分宽窄的木板拼接成的,有的横放,有的纵放,这些楼板可能有机关;而塔身的廊柱与廊柱间每一堵墙都有缝隙,有的开孔,有的横裂,说明塔内也有机关;楼层间的楼板厚度超过一米以上,说明顶端的楼板也可能发出机关。也就是说,除了临空的一面,这楼道里其余三面都是机关,不小心就跌下去,提前告诉你们,每一步都必须防止来自各方的机关。”
      听完亚拉法师的话,岳阳小心对张立道:“我已经拥有必死的觉悟了,你呢?”张立嗤之以鼻。
      卓木强巴握紧了唐敏的手,唐敏幸福地望向卓木强巴,两人都是一般心思,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亚拉法师当先踏上了木板,后面的人员顺序一切照旧,不过每人之间的间距增大,是为了让前面碰到机关的人有回转的空间。亚拉法师刚走半圈,落脚的那根纵向木板翻转过来,一脚踩空,半条腿陷入其中,跟着塔壁底端刺出一排长矛,亚拉法师不退反进,一用力将整条腿都陷入踏空的木板,身体前倾与后腿拉成一字形,这才避开长矛袭击。后面的人看见,自然就不去踏那居中的木板。又没走两步,亚拉法师处在一排横向木板的正中,突然整排木板向外一推,像筛子一样地左右摇晃起来,幸亏法师马步稳,才没有被摇下地板跌入深渊去。
      越到后面,飞索、长矛、箭镞、回力镖、毒钉,几乎那个年代能用上的机关,倒塔内部都装上了;脚下的木板也随时有踏空的危险,而且有的会前后翻转、左右翻转、抛弹、摇摆,有的横向木条会自动缩回塔内;头顶有落锤、落石、直刺,更有好几次头顶整块木板都倾斜下来,看木板上面的痕迹,应该是大型滚石、擂木、刀桩、滚木等可怕装置,不过已经由本那群人完全享用了。
如此艰难前进,还没到一半就已经人人挂彩。伤重的是张立,被横向突然弹出的棒槌打伤了左肩关节,整个左臂都无法动弹了。到第八层时,亚拉法师步伐放得更慢了,他心中惊异道:“前面木板上有铁轨,这是怎么回事?”
      刚踏上埋有铁轨的木板,只见左边塔壁轰然中开,一尊尊架设好的人形铁器沿铁轨滑移而出,挥拳举臂,竟不失名家风范。亚拉法师避开第一铁人直拳,扭身躲过铁腿,却被前面一人直钩拳正中下颌,被打掉一颗中齿,眼前昏黑一片。慌乱之中,滚入了塔壁,不料铁人沿轨横移,速度直赶法师,铁臂前后夹击,法师伸手格挡,三臂绞在一起,铁臂力大,把法师抬起抛出,直落木板之外。法师手臂扬起,飞索击穿木板,将身体悬挂在木板下方,铁人们这才退回塔壁,塔壁关阖。
      铁人移出,法师中拳,滚入塔内又被架出木板之外,事情发生在一瞬间,等众人反应过来,法师已经悬吊在木板下方了,看到余下的人目瞪口呆。张立喃喃道:“这是什么机关?”
      吕竞男看法师安然,答道:“这应该是木牛流马的改进工艺,类似少林铜人巷啊!”
      岳阳道:“不会吧,我们可不是什么高手,少林铜人巷……”
      方新教授提议道:“我有办法,我们攀爬在木板外缘,悬吊过去,这些铁人应该对我们无法。”
      亚拉法师在下面道:“不可!这些木板下方正中有两根承重轴,除了有铁轨的地方,其余木板全部是可以横向侧翻的,木板边缘无法攀爬,只有从两根轴中间过去,才是平稳的。而且,悬吊在外面同样会启动机关。”只见法师吊在空中,正狼狈地躲避下面一两层塔墙发射出的箭矢飞镖等暗器,想要爬上木板却又畏惧铁人。
      卓木强巴道:“那本他们是如何过去的?悬吊在木板外面同样会启动机关,这里可没有办法用钩绳一类吧?”
      张立道:“会不会在铁轨上做了文章?”
      吕竞男马上醒悟过来,只见铁轨上有些新的滑痕,她取出一个回形钢扣,在塔壁根处将它插入楔形铁轨。塔壁打开,铁人又沿轨道滑出,遇到回形钢扣阻拦,只推得钢扣与铁轨“吱吱”冒出火花来,前进了十厘米才停下。吕竞男站在木板正中,铁人拳打脚踢了一会儿,始终沾不到吕竞男身体,随即退回,塔壁又关上了。亚拉法师这才爬回木板,同时看着吕竞男,两人都在猜测莫金一行人的智力和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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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了前进的方法,这才得以平安通过铁人阵前半部分,大家还没安下心来,只见后面的铁人动作越来越快,拳脚也更加有力。就在大家看得胆战心惊时,亚拉法师突然喊一声“小心”,只见左边的铁人挥臂够不着法师,突然带着铁链的铁拳好似飞弹一般脱手而出,法师情急中堪堪避开,前面一尊铁人却是飞出一条腿来,法师仰面倒地避过,只见那条铁腿正踢在了铁拳之上,铁拳受铁链所致,顿时改变方向,朝后飞去。来势汹汹,吕竞男刚听见“小”字,就见一个物体飞至,根本来不及躲避,忙双臂交叉封在胸口。但铁拳力大,硬生生将吕竞男交叉的双臂压回了胸膛,打得她退了一步,张口喷出血来。
      亚拉法师一个前滚翻,未见来物,先闻风声,赶紧侧让避开,右耳生风,又是一记铁拳如流星般激射而来,法师一个铁板桥倒悬,已是一身冷汗,前方不知道什么东西又已过来,眼看躲避不开,法师转身趴在地上,以狗啃泥的姿势总算避了过去,眼前突然一亮,木板夹缝里落着一个什么东西……
      “大家停下!”亚拉法师突然大叫起来,让大家停在那些不会弹射铁拳的铁人轨道处,他和吕竞男也退了回来。亚拉法师在那些能将手脚飞射出的铁人中来回滚打几圈,全身已经多处受伤,兀自呼吸不畅。
      所有的人排成一条线停在铁轨中央位置,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尊拳打脚踢的铁人,拳风习习,虽然挨不上身,看着也心惊肉跳。亚拉法师道:“前面的铁人手脚都能和身体脱离飞射出来,我们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岳阳在弧形转角处,已经看不见亚拉法师,他大声问道:“本他们又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通过的?”
      亚拉法师道:“我发现了这个。”他举起一支五厘米长的微型注射器,仅前面的吕竞男和张立可以看见。张立向后面道:“他们用了中枢镇痛剂。”
      法师道:“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停下来退回去,二是和本他们一样,使用中枢镇痛剂继续前进,大家自己选择吧。”
      毫无疑问,大家都选择了后者,他们使用的镇痛剂与本他们的不同,属于口服药,起效稍慢,持续时间要长一点。这种中枢镇痛剂可以阻止身体各部位将感觉传达给大脑,几乎是一种绝对镇痛剂,但它也有不少弊端,毕竟伤痛是人体对损伤做出的正常调整,一旦痛觉被阻断,大脑将无法对身体各部位的情况作出正确的判断,往往会造成更大的伤害。虽然说队员穿着防弹背心,但是面对这样强烈的钝击,防弹背心的作用微乎其微,队员们只能靠自己的视觉来作出判断,护住身体最重要的部位。而且,这种中枢镇痛剂对大脑神经有很强的副作用,只能微量使用,舌下含服后,十五分钟起效,有效持续时间仅为二十分钟。
      众人服食强效镇痛剂,各自打了一针强心剂,在无数的铁拳铁腿间,护住身体要害部位,竭尽全身所能,一步步艰难地向前突进。就这样,在拳打脚踢间,一行人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总算绕完了第十二层最后一圈,来到塔顶八角平台。
      没有人不受伤,张立、岳阳、卓木强巴、巴桑、方新教授都有好几次就掉下木板,以凶险二字难以形容其万分之一。在平台上检查伤痛情况,张立左臂、岳阳右臂似乎都动弹不了了;巴桑从脚踝到肩头全是青紫;吕竞男和亚拉法师骨头似乎没有大碍,但他们承受的铁拳铁腿最多,都受了不轻的内伤;多吉的下颌被打歪了,亚拉法师正准备给他接驳回去;方新教授走路有些瘸,看来大腿受到了重力攻击;卓木强巴身上就像开了彩染铺,黑的、青的、紫的、红的,什么颜色都有;但在他身前的唐敏似乎受伤不重,只是显得凌乱憔悴,惴惴不安,卓木强巴也就不怎么疲惫,反而显得安稳,他眼中只有她一人,娇喘吁吁,额头微汗,但是身体安好,没受重伤。吕竞男眼中也有一人,全身上下,无不变色,却故作高大,好像受伤颇轻。她知道,他受的铁拳最多最重,伤筋挫骨也不知道有多少处,她知道的,因为她都看在眼里。如今药效已过,大家都痛得龇牙咧嘴,那人却强忍伤痛,嘴角还要挂着无所谓的笑意,吕竞男暗中愤愤:“哼,做给谁看呢!”突然鼻尖一酸,她赶紧别过头去,再回过头来,已是淡漠表情。做给谁看呢?她不知道。
      来到第十二层塔顶,张立、岳阳真是爬也爬不动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只想找个铺满棉絮的地方躺着好好休息一番。那种药效消失带来的痛楚,直接刺激着神经,吕竞男也不得不宣布:“原地休息一下再走吧。”
      卓木强巴站在第十二座倒塔与第十三座倒塔的连接处,全身骨裂般地痛着,时不时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但他强忍着,看着这连接两座塔间的通道,又是一道不可逾越的考验。两座塔间是由一根直径尺许的大铜柱连接起来,“唔,不好过去呢。”亚拉法师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卓木强巴道:“这比走钢丝更困难吧,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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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法师没有直接回答,却道:“抱是抱不住的,不能爬过去,只能站直了身体走过去。看这两座塔间的距离,也是两三百米的间距吧,对本他们就没问题,对我们可就很困难啊。”停顿道,“先休息一下,再想对策吧。”
      在八角形平台刚准备休息,突然“当”的一声,让这群刚刚险死生还的人又紧张起来,除了多吉,人人都知道,那是子弹打在铜像身上发出的声音。辨明声音来源,九人都躲到了铜像身后,只见子弹掠空飞过,在空中留下一道火线。
幸亏铜佛够大,九人才能完全挤在佛像背后。巴桑骂道:“浑蛋,难怪没有在入口处留人守卫,他们专选在我们最疲惫的时候动手。这里到处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这还怎么过得去!”
      “可恶,这铜柱已经难以过去,现在他们竟然守在对岸,我们根本无法前进一步啊。”张立也恨恨道。现在大家都拿了武器在手,但是他们连走出铜佛的机会都没有,人家瞄准了这里的。
      巴桑道:“两座塔间隔二三百米,他们用狙击步枪带夜视瞄准,对付我们完全没有问题。可是我们没有那样的装备,连还击的能力都欠缺,这条路没法走。”
      岳阳道:“可是也不能退回去另想办法啊。”
      大家都缄默不语——退回去简直就是让他们再死一次。
      ……………………沉默。       
      ……………………………………沉默。
      吕竞男突然道:“你们想办法干扰他们注意力,我可以利用双飞索悬挂过去。”
      卓木强巴道:“不行,太危险了!你悬挂在半空中,那简直就是活靶子。”
      吕竞男道:“只能冒一冒险了。他们用狙击的话,视野很窄,只要不注意到铜柱下面,就无法发现我。”她一边起身一边取出一枚瓶状手雷,这便是前面提起过的声光手雷,也叫闪爆弹,反恐专用武器。巴桑突然一把将闪爆弹抢了过去,拔掉插销,大摇大摆地从铜佛后走了出去。
      岳阳道:“不行,太危险,会成为靶子的,巴桑大哥!”
      巴桑道:“没关系,有防弹衣。”
      张立道:“要是他们爆头怎么办?”
      巴桑淡淡一笑,道:“赌一把啦。”又对吕竞男道,“剩下就看你的了,教官。”话音刚落,一粒流弹就击中他胸膛,虽然不曾倒下,但胸口承重,气息为之一窒。巴桑挥舞双臂,吸引着对岸狙击手的注意力,而闪爆弹就滚落在他身前。

      蔡廷和黄毛本是可可西里盗猎团的下等角色,这次他们也不明白为何如此好运,留下来守这处险要,几乎不用冒生命危险。只见夜视瞄准镜里,那个男子中了一枪,却张开双臂挥舞着,蔡廷心道:“真是命大,这次不爆你的头就对不起我的枪。”突然,只见那男子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而且双手蒙头,这是什么姿势?两人还没回过神来,突然瞄准器里一片白光,强烈得耀眼,两人扔掉枪,蒙着眼睛大叫一声,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就在强光消退的同时,吕竞男奔出佛像,看准方位纵身一跃,同时左手一扬,飞索在铜柱上绕上几匝,吕竞男一牵一荡,瞬间就前进了十几米,跟着右手扬起,另一根飞索同样绕住了铜柱,左手飞索松脱,开始自动回绞。一左一右的前后绕紧铜柱前进,看似简单,但是吕竞男是在完全漆黑的环境下前进,必须凭借记忆才能准确无误地缠绕住铜柱,只要身体稍有偏差,飞索便会落空。
      同时塔上,掩护人员纷纷开火还击,虽然看不见目标在哪里,武器的精准性也无法和狙击枪相比,但是枪声大作,也足以让双目失明的蔡黄二人抱头鼠窜。

      莫金和索瑞斯并未察觉这是在巨佛口中,他们只觉得这处缺口好似一口巨大的天井,立足处是约四个足球场大小的一坪广场,头顶看不见的黑暗处是屋檐形状的悬崖,他们便在崖口下方,巨大的广场之中。广场被人工打凿得极为平整,站在广场中,任何人和机械都顿时显得渺小起来。广场尽头,便是那三重塔似的宫殿建筑,当照明弹将洞穴内照得熠熠生辉时,那高耸的宫殿露出它真实的面容,金碧辉煌,流光溢彩。那琉璃似的瓦片让整个宫殿顶端闪现着黄金的色泽,斗檐上翘立的瑞兽全部发出白银一样的光芒,红帏宫墙上装饰着宝石般闪耀的磷碧石,无数飞天夜叉和祥云瑞兽浮刻在墙上,而宫墙正中巨大的浮雕呈现三目十八臂坐像怒佛,宫门在坐像胸腹位置。走到近处,仰头望不到宫顶,环顾看不见墙角,只有身前,一扇巨大的包铜皮红门耸立,一个个海碗大小的铜钉阵列门上。看见这扇门,莫金和索瑞斯竟然同时想到一个词:巍峨。
      在宫门两端还立着高耸的石架,门闩在距离地面十五米左右的高度,用一整根粗大的原木横架在铜挡上,如今原木已经腐烂中裂,可当年,这么巨大的原木,树龄至少也是千年以上。莫金道:“看来当年走的人非常匆忙呢,连石架也来不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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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瑞斯道:“唔,直径粗逾两米的原木,如果不是它已经腐烂,要想把它从那上面弄下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年的古格人是怎么把它弄上去的呢?是吊上去的吗?不过从石架台阶的方向来看,好像是被抬上去的呢,那需要多少人才能抬动啊?”
这时,马索走来汇报道:“检查过了,附近没有机关。看来只需要把两座石架炸掉,用绳索绑住铜把手,就可以把门拉开了。”
莫金他们向广场开阔处走去,马索下令道:“炸掉石架!”
      这时,远处的枪声响起,莫金微笑道:“看来他们在十二层受到阻击了。那根铜柱,几乎是不可过,他们能不能突破我们的封锁呢?啊,结果很令人期待。”
      索瑞斯阴森森笑道:“我倒是想知道,你玩的究竟是什么把戏。”
      莫金低头盯着脚尖道:“你会知道的。”

      过了一两分钟,蔡廷和黄毛的视力逐渐恢复,他们也斜靠在一尊铜佛后,看了看空中火线规矩,随即知道对岸塔上的人只是漫无目的地乱打一气。黄毛提起狙击枪,从铜佛后走了出来,愤恨道:“以为这样就可以打中我们吗,竟然用闪爆弹,看我怎么给他们颜色。”
      蔡廷也将狙击枪重新架在了围栏上,打开夜视镜瞄准道:“我们看谁打中的人更多吧。哼哼,咿?奇怪,躲到哪里去了?”
      黄毛道:“有的在围栏下面,有的在铜佛后面,只是露出枪口乱射一通,他们也知道我们视力恢复了吧,所以夹着尾巴躲了起来。”
      蔡廷道:“不会再用闪爆弹吧。”黄毛道:“他们也该知道,再用也没什么效果。打中一个!”他将枪口对准了围栏下方,瞄准器里击起一蓬血花。
      “啊!”张立大叫一声,翻滚到一旁,原本尚未康复的左肩再次负伤,同时道,“离开石栏!他们隔着石板射击。”
      岳阳将张立架回铜佛后,唐敏准备了器械替张立消毒,压迫止血。岳阳道:“竟然知道隔板伤人,看来他们对狙击枪的性能相当了解呢。可恶,我再用一枚闪爆弹,让他们变成瞎子。”
      巴桑道:“不可以,会暴露教官的。而且,他们已经有了防范,第二次很难奏效。”
      卓木强巴将枪口从铜佛腋下伸出去,又打了一梭子弹道:“教官还要多久才能到对面?”
      亚拉法师道:“从铜柱上过去,至少需要五分钟,然后她会从那座塔的下面一层进入,绕到他们后面去,这中间也需要一段时间,十五分钟可能够了。”
      卓木强巴道:“那再坚持几分钟吧。”心中默念:“教官,你可要成功啊,魔鬼一样的女人,应该不会失手吧。”
      坚守了几分钟,估计吕竞男已经抵达对面倒塔,岳阳突发奇想,将一块包扎用的白方巾挂在枪筒上支了出去。果然,蔡黄二人目光都被那白方巾吸引住了,蔡廷道:“什么意思?想投降吗?”
      黄毛道:“也好啊,我们不如停一会儿,但先瞄准,等他们出来一个打一个。”蔡廷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蔡廷突然觉得后颈猛遭重击,想也不想,反手就将枪往回举。而黄毛也突然感受到有股巨大的抓力,似乎本来准备擒住自己手臂,却突然改为向前抓提。突袭的人正是吕竞男,在枪声掩护下,她从塔下一层进入,绕至二人身后,然后突然出手,准备劈晕一人,擒拿一人,没想到被劈的那人头颈极硬,竟然不晕,还回枪反击,顿时改变战术,准备将一人往前一提一扔,再制服另一人,那被提扔的人就算不掉下塔去,一时也会六神无主。不想,黄毛身体前倾之势刚形成,他突然弃枪,双手扳住栏杆,跟着身体一跃,竟想用双腿夹住背后偷袭者。但他身后是吕竞男,吕竞男顺势向后一靠,跟着送了他一脚,黄毛就借那一跃之势,半身悬空,赶紧抓稳栏杆,反吊在塔外。而同时吕竞男伸手在枪口一拨,“叭”的一声,一颗子弹偏离轨道,不知道射向何方去了。蔡廷反肘一击,吕竞男伸手一拿,蔡廷后踢腿,吕竞男一踩,蔡廷猛地后仰,吕竞男松手再捏住了他的头,向后一拖,蔡廷身体失去平衡,急忙挺身向前,吕竞男便轻轻一推,蔡廷站立不稳,一脚蹬在栏杆上,跟着准备扭头看看,究竟这个厉害的人是谁。
便在此时,黑暗中霹雳一声,宛若夜空炸雷,陨石坠地,光亮比照明弹还强许多。跟着整尊巨佛抖了一下,而处于手臂最边缘的倒塔则抖得最厉害,蔡廷那一脚竟然将石板踹断了,整个人一头栽向黑暗空间,最后也没看清到底是谁偷袭他们。随着剧烈的震动,黄毛也被震出塔外,只留下长声惨叫,声音却被那巨大的震响完全淹没。
      剧烈的震动也让卓木强巴他们大吃一惊,探头看时,正看见上方光芒,只见一颗从未见过的巨大三面头颅,九只眼睛,三张嘴,六个鼻孔都在放光。那石像头颅在黑暗中张大了嘴昂首望天,表情透着绝望,明知远不可及,偏又像近在咫尺,甚是恐怖。光芒退去,那狰狞的面目却让倒塔上的人心有余悸。好大一颗头颅,这些高大的倒塔在头颅面前,顶多只有蛋卷冰淇淋那般大,那张大嘴一口就能吃掉一半。

      马索清理掉被炸碎的石屑,绳索已经绑好,左右各有十人,拉动绳索,只听大门发出沉闷的“嘎嘎”之声,一千年了,它再次被开启。莫金和索瑞斯站在门口,望着那高不可及的巨大之门,在他们面前,仿佛打开的是一扇天宫之门,让两人期待不已。然后,就在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之后,门被巨大的推力自动推了开来,跟着莫金和索瑞斯同时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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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没想到,那巨大的门后,竟然是堆积如山的尸骨,它们整整堵满了约三十多米高的大门,只被拉开一条缝隙,那些枯骨便如潮涌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莫金和索瑞斯,两人都没想到门后竟然是如此多的尸骨,顿时大叫着同时开逃。原本铜门枯骨之间的力量是平衡的,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形势立即倒向一边,所以数量巨大的枯骨冲开了铜门,跟着就像泥石流一般顺着枯骨形成的斜坡不断倾泻,将广场正中完全铺满,冲出一条由枯骨铺成的道路,甚至有些枯骨被冲下了悬崖,随后才慢慢停下。幸亏莫金和索瑞斯都是反应奇快,否则被卷入这枯骨的洪流中,肯定被冲到悬崖下面去了,在两旁拉门的二十余人反而没事。
马索第一时间搀扶起惊魂未定的莫金,关切道:“没事吧,老板?”
      索瑞斯脸色晦暗,看着这真正的尸骨山,干涩地问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玛雅的古墓、机关、凶兽,他不曾畏惧,因为他有自信,还有那个让他有自信的人带队;生命之门里的奇怪佛像,诡异机关,他也不以为然,顶多有些惊讶罢了;古格机关佛虽然凶险,但是发生在一瞬间,或许会有些后怕,不过已经过去了。直到此刻,他才真的有些害怕了。
      莫金抹了一把冷汗,道:“这个谁知道呢?”这里的尸骨成千上万,全部堆积在门后。看得出这些都是古尸,和前面的重重机关完全不同,机关再厉害也是死物,可眼前这些古尸,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什么,是什么让他们堆积在门后的?想起那来不及撤走的石架,那巨大的门闩,还有跨越峡谷被人为破坏掉的过峡铁索,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一千年前,或者数百年前,总之这里发生了令人极不可思议的事。莫金也开始感到恐惧了,此时身处于一个完全未知的宗教圣地,他们的机关简直要人命没商量,他们的血池开启连自己第一次见都觉得头皮发麻。而如今,又是数以万计的枯骨堆积成山……这到底是个什么宗教?他们留下这些这些难解的谜,到底说明了什么呢?
      伫立良久,终于,莫金道:“我们进去吧。”要想清除这堆积如山的尸骨是一件大工程,要进去,就得踏着这些尸骨进去。马索一怵,只希望索瑞斯能说让部分人留下,不料,索瑞斯也道:“进去吧。”一行人踏着尸骨,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在巨大的洞穴中,仿佛有亡灵从地狱归来。

      蔡黄二人跌落深渊后,吕竞男利用飞索悬挂在铜柱下方,另用绳结出一条路来,大家攀着绳索过去,好不容易才抵达对岸。可是一想起这不过是第二次测试,还有最后一座,第十八座倒塔的考验在前面等着他们,谁也高兴不起来。
      张立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巴桑道:“是本他们炸掉了什么东西吧。”
      唐敏抬头道:“你们看啊,在第十七座塔那里灯火就灭了,他们没有过去吗?”
      亚拉法师道:“恐怕通过第十二座塔已经是他们能力的极限了吧。”
      方新教授道:“是不是另外找到路了?毕竟他们也带了许多新式装备进来,古人的机关只是针对那个时代的人设计的。”
      吕竞男道:“很强,但他们不是俄罗斯佣兵,刚才我对付的那两个人,是我们国家的人。”
      “什么!”张立道:“那个莫金,在我们国家也找到一批亡命徒?”
      卓木强巴心道:“会不会是,与牛二娃有关?”
      吕竞男道:“很有可能这次莫金没有动用俄罗斯佣兵,但对方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视。既然他们在这里设下伏兵,那么后面的路口恐怕也有人埋伏,要小心,那些人并非庸手,刚才我差点就制服不了那两人。”回想起来,吕竞男发现那两人的身手确实了得,若非是偷袭加上那意外的震动,自己一时难以取胜。吕竞男想了想道:“如果还有伏兵的话,我们得安排点计策蒙蔽对手。”
      卓木强巴道:“要怎么做?”
      吕竞男道:“方才那两个人是在爆炸响起时跌落下去的,他们的叫声完全被爆炸掩盖了,所以,上面的人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抵达第十三座倒塔。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布置下零星的枪声,他们就会以为我们仍被堵在第十二座倒塔和第十三座倒塔之间。”
      张立喜道:“知道了,这个容易,就交给我来做吧。”很快做了一个简易装置,绑了两把枪,设定为每五分钟间隔响两枪,两把枪响的时间也有不同,听起来好像毫无规律一般。一切布置妥当,九人才开始更加小心地向前迈进,越接近灯火的尽头就越谨慎起来,谁知道对方在这里伏下了多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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